啊呜.....咿呀喂......等待他的并非是耿意欢轻柔和缓的声音, 而是儿子嗷嗷大哭,扯着嗓子鬼哭狼嚎的声音。
雍亲王沉默了一下,悄无声息往后退了几步,大概是今天来的时机不太对吧, 他突然想回前院静一静了。
他那本来还算机灵的儿子跟个傻乎乎的小螃蟹似的, 竖着趴在围栏上嗷嗷直哭, 就这小手还不老实, 握着拳头还想打围栏。
安嬷嬷和耿意欢根本来不及阻止, 那小拳头砰砰砰地冲着围栏打去, 只是这软绵绵的小拳头和这实木的围栏比拼,可不就是这肉体凡胎的吃亏,小弘历是越打越哭,越哭越打。
安嬷嬷想抱起来他, 他的手都不带停的, 可见其报复心理了。
刚走到弘历身边的耿意欢:......傻儿子啊, 你还没意识到,这围栏比你结实啊。
开始时安嬷嬷还以为阿哥玩呢,不敢打扰,哪成想阿哥这夯吃夯吃几下子把手都打红了,眼看着都还有点肿呢。
安嬷嬷心疼地不行,赶忙把他抱起来, 仔仔细细端详着他的胖爪爪:阿哥, 咱们可不敢用手打车车。
瞧瞧, 手都红了。
爷!耿意欢也顾不得雍亲王了,勉强打了个招呼就去看弘历的手手, 往日里白白嫩嫩的小手现在都有红印子了, 可见这崽用得劲儿有多大了, 乖乖啊,咱动动脑子好不好?弘历崽崽本来就手痛,被安嬷嬷抱起来以后还是觉得痛的厉害,一听到额娘的声音就破防了,可把他委屈坏了。
一旁的董嬷嬷、如意听到声响也围了上来。
弘历阿哥趴在安嬷嬷怀里,泪眼婆娑看着耿意欢,小嘴委屈地瘪了起来,眼泪跟珠串子一样啪嗒啪嗒往下滑,嫩豆腐似的小脸上满是泪痕。
他冲着耿意欢抬了抬莲藕似的胳膊,另一只小手指着红彤彤的手,嘴里叽里咕噜的,语速又快又激昂像是在告状。
耿意欢摸了摸崽的小手,整个掌心都红了,再对比一下另一只小手,明显就有点肿。
可把耿意欢心疼坏了,低头吹了吹他的小手。
弘历崽崽低声呜咽着。
耿意欢心疼地接过他。
小崽崽莲藕似的小手搂着额娘的脖颈,小脸蹭啊蹭的,眼泪糊了耿意欢一脖子,他可委屈啦。
耿意欢轻声哄了哄。
雍亲王站在她身后,低声询问着情况。
小孩子有时候是真的单纯,但真的也容易办蠢事儿。
孟姑姑其实已经很孩子看过了,她轻轻捏了捏弘历的小手,揉搓了几下,道:王爷、格格,小阿哥的手没什么大碍,只是用得劲儿太大了,手多少是有些僵。
会不会骨裂?耿意欢询问。
孟姑姑摇摇头:不排除这种情况,只是小阿哥应该不会。
可耿意欢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雍亲王看着孩子微肿的手也心疼不已,直接叫人把府中的大夫都叫来会诊一下。
弘历哭哭啼啼的,不用说也知道疼得厉害。
耿意欢很担心,孩子的手软乎乎的,会不会伤到筋骨。
她有些懊恼:刚刚就该第一时间阻止他的。
雍亲王安慰:刚刚咱们也不晓得这孩子气性这么大,也不知像了谁。
耿意欢眼底满是担忧,她轻轻拍着弘历的后背,托着他软乎乎的身子。
哭了好久,弘历才吹着鼻涕泡睡着了。
虽是被糊得脖颈脏呼呼的,可耿意欢却满心满眼都是弘历的手会不会有事儿,这年头可没法拍X光,万一骨折了......弘历睡着了,耿意欢却是越想越害怕,脸色也越来越不好,整个人都忧心忡忡的。
她不是不相信孟姑姑,只是怕那万分之一的概率落到自己孩子身上怎么办?养儿方知父母恩,即便她的原生家庭不够幸福,她似乎也不是那么的怨恨了,起码从前他们也是爱过她的,只是随着时间推移他们的爱转移了。
此时此刻,耿意欢终于放下心结,摆脱了对原生家庭的怨恨。
雍亲王在一旁轻声道:弘历也睡着了,先把他放到床上吧。
耿意欢抱了这么久,胳膊早就酸了,可她舍不得放下孩子,怕再醒了。
她迟疑了一下:等几位大夫来了,都看看再说吧。
非是她不信任孟姑姑,只是怕骨裂看不出,再影响了孩子生长发育。
一旁的董嬷嬷劝说:格格,您身子弱,可别孩子没事你再累趴下了。
几人纷纷劝说,耿意欢想了想,便秉着呼吸生怕惊动了孩子。
好在弘历睡得沉,胸膛微微起伏,沉静的小脸上还带着泪痕。
耿意欢嘘了一声,示意众人小心些。
如意奉上热毛巾,耿意欢小心为孩子擦拭着,又擦了擦他的小手,才呼了口气。
雍亲王只劝说:意欢,莫怕......话音未落,弘历的睫毛颤了颤。
耿意欢心尖一颤,扭头瞪了他一眼,摆摆手示意他别捣乱。
其他人也不自觉看向雍亲王,虽是不敢吐槽什么,但其中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雍亲王不自觉闭上了嘴。
苏培盛:这些人胆子也太大了,对着主子爷也敢这么放肆,也不看主子爷听不听他们的。
一扭头,苏培盛惊了。
雍亲王灰溜溜去了外间。
苏培盛不禁看了眼耿意欢,这耿格格挺厉害啊,把主子爷都给拿捏住了。
眼看着雍亲王走了,耿意欢松了口气,叮嘱着安嬷嬷时刻盯着,不允许再出现这种情况。
安嬷嬷满脸愧疚,但她这人向来沉闷,只得道:是!耿意欢这才去了正厅,等待着大夫到来。
不得不说,这个过程是很煎熬的。
茶水喝不下,点心也不吃不下。
她算是彻底明白宝妈们的煎熬了,孩子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当妈的心里永远惦记着孩子。
雍亲王试图搭讪安慰,耿意欢随意敷衍了几回,他也就晓得耿意欢心情不好了。
雍亲王虽也心疼,但总觉得没什么大事儿,小孩子调皮难免磕磕碰碰。
可耿意欢不这么想,孩子这么小,手骨不知道发育好了没,这么几下若是骨裂了就麻烦了。
雍亲王干巴巴安慰了几句,诸如:意欢,你且放心,咱们弘历身子好不会有事儿的。
从前我那十弟也皮的紧,满皇宫上蹿下跳的,也一点事儿没有。
莫忧心了。
耿意欢按了按眉心,抬头看向雍亲王。
他眼底满是关切。
耿意欢怔了一下,蓦然想起这段时间,也就初一、十五他会留宿在正院,其他时间基本上都是留宿静玉院或是前院。
时不时也会去石榴院、听雨轩看看孩子,其他妾室哪里偶尔也会见上一见,只是并不留宿。
没有性为支撑,似乎感情更单纯些,只是相拥而眠,只是亲吻,雍亲王似乎就很享受了。
耿意欢是惊讶的,她没想到雍亲王似乎是有点喜欢她,若不然也不会花心思花时间在他们母子身上。
有句话说得好,爱在哪里,人就在哪里,耿意欢是很相信这句话的。
只是看着雍亲王,耿意欢却有些怀疑了,一个坐拥金钱名利的亲王真的会爱上她吗?答案她不得而知,也清楚起码现在不会,最多也就是有点喜欢、看着顺眼些吧。
这样也行,起码雍亲王不管是对孩子还是对她都是是很有耐心的,陪伴、金钱都是管够。
她不可避免对雍亲王有了那么一点点依赖,但她心里也清楚,也仅限于这些了。
有时候看得太过透彻,也不好。
意欢,意欢?雍亲王诧异,大夫来了。
大夫?耿意欢骤然起身,楞楞看向大厅的五六个人,有些诧异,这么快就到了,快进屋去给小阿哥看看吧。
几位大夫轮番就诊,得出的结论同孟姑姑说的如出一辙,弘历的小手没什么问题,只是用劲儿过猛需要好生修养几天,每日抹抹药膏消消肿就行了。
耿意欢总算松了口气。
只是没成想,钮祜禄格格、福晋、李侧福晋等人纷纷造访。
她只得亲自去迎。
大家伙见面第一句都是问候一下弘历,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其实也不怪旁人误会,确实这阵仗是有点大,全部会些儿科的大夫都请去了。
便是隔壁听雨轩的钮祜禄格格心中都开始猜测起来,从刚开始弘历的嚎啕大哭到后来止不住的啼哭声,她就有些好奇,这是怎么了?弘历这孩子可是很乖觉的,不像她屋里这个小魔星,干点啥都哭。
于是乎,一听到大夫们都去了,钮祜禄格格不犹豫了,赶忙就去静玉院问候了。
不只是她,便是福晋都被惊动了,待弄清原委后,大家都沉默了一下。
谁也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小孩子犯蠢还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年纪小。
至于耿意欢......头一回当额娘,一惊一乍也是有的,不说她就是隔壁的钮祜禄格格,每回弘昼出点问题也是这般。
自己的孩子紧张些,也没什么错。
送走众人后,耿意欢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脸颊红扑扑的。
雍亲王促狭问:这时候晓得不好意思了?两人熟的不能再熟了,说起话来自然不会再一板一眼,而是熟稔且随意。
耿意欢捂了捂脸,嗷呜一声:求求了,可别再说了。
雍亲王含笑拽开她的手:不说了不说了。
他搂着耿意欢的腰,低头亲了一口:紧张些也没错,钮祜禄格格比你还紧张孩子呢,怕什么?没事啊,别放心上。
耿意欢倚着他的胸膛,嘟囔了一句:我也是担心孩子。
雍亲王勾了勾唇:我晓得的。
耿意欢叹了口气,蓦然想起了什么,赶忙挣脱雍亲王的怀抱,就小跑着去了书房。
雍亲王:???发生了什么?他一脸懵地看着耿意欢窜到书房。
原来耿意欢是想起了连环画的事儿,她虽是不能给孩子拍照,但可以通过绘画的方式记录下弘历成长的有趣瞬间啊。
几乎是三下五除二,耿意欢就用淘来的铅笔勾勒出弘历的可爱形象,并随手把今儿发生的事儿一帧一帧画出来。
雍亲王撩开帘子走进来的时候,纸上已经画了大半了,他探头看了看。
雍亲王挑了挑眉,有些惊奇:你这画......倒是有趣,这小人还挺像弘历。
可不嘛。
耿意欢头也不抬,语气中带了点得意,我可得把这些都记录下来,回头上上色,珍藏下来。
等我们弘历大了,我就可以翻着小册子给他讲故事了。
雍亲王嘴脸一抽,不禁瞥了眼儿子睡觉的方向,试图阻止:这不太好吧?以后孩子见了,多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的,我觉得这法子挺好。
耿意欢拒不接受他的意见。
一想到长大后的儿子看到这些黑历史,雍亲王心中默默为弘历点蜡,暗道:弘历啊弘历,阿玛可不是不帮你,是你额娘不听劝啊。
这一会儿,耿意欢是才思云涌,也顾不得搭理雍亲王了,直接趴在桌子上蹭蹭蹭就画了起来。
图虽是没上色,但也很可爱,黑溜溜的眼睛,圆鼓鼓的脸颊,藕节似的胳膊肘都给画上了,可以说是抓住了弘历的五分神韵。
一幅一幅看去,只觉得活灵活现的。
一旁的雍亲王越看越觉得儿子可爱,虽是犯蠢,但蠢得也挺可爱。
这样记录一下生活,似乎也不错?打从这天起,耿意欢似乎打开了任督二脉,整天画画画。
她立志于补足儿子前五个月的有趣瞬间,这一回忆不得了,素材可真是太多太多了。
几天的功夫,耿意欢就把前五个月的事儿整理成了一本厚厚的册子,不仅有她有弘历还有雍亲王,几乎是他们三个人的有趣事情合集。
雍亲王见了,一脸问号。
他自认为是个严父,怎么到了耿意欢这成了慈祥的老父亲,而且里头还有些出糗的事儿,这要是让旁人见了多不好意思。
反正他坚决不承认自己是这样的,一直说是耿意欢胡乱画。
耿意欢撇嘴,拒绝更改。
作为一个合格的作者,她坚决不动稿子,出稿就是出稿,反正是不改了。
交代给雍亲王去印上两本做个收藏。
同她不一样,弘历这孩子好似突然就有了脾气,还有点敏感了,对陌生的东西都有了警戒心。
那婴儿车他是不敢再胡乱拍打了,每每被耿意欢塞进去都老老实实的,就连挥舞胳膊的弧度都有效,好似很拘束一般。
这可真是吃一堑,长一智啊。
耿意欢看着婴儿车里乖乖巧巧不乱扭动的弘历,感慨着,从前他可没这么乖觉。
小婴儿嘛,活泼好动才是天性,这般可怜兮兮眨巴着眼睛怪叫人心疼的。
只是嘛......外头到底不如静玉院安全,还是把孩子放车车里安全。
耿意欢想着,就当带孩子踏青了,从前她最多带弘历在院子里转悠转悠,就是请安她都没带过孩子。
毕竟弘历还小,想要养住孩子,还是得低调得谨慎才行。
宁可别人说她小气,也不能拿着孩子的健康开玩笑。
只是孩子一天天大了,总不能天天拘束在屋里,正好也有了这婴儿车,出去见见外面的世界也挺好。
春天可是个美丽的季节,整个雍王府都是一片绿油油,甚至有些树有些花都提前开放了,远远望去就跟那油画似的,看的人心情很好。
一出去啊,弘历的眼睛就不够看了,四处瞅四处看,恨不得眼睛都要跳出去。
这幅没见识的模样,耿意欢照常就勾勒出来了,她满意地拍拍本子,心中满是得意。
同母子俩的悠闲自在不同,雍亲王刚从书局拿了画册成本,就被康熙爷紧急召进宫里议事,他来不及放东西了,随手塞进袖子里。
紧紧张张大半天,才被允许离开。
康熙爷眼看着心情不好,大家谁也不敢招惹他,个个都是低眉顺眼。
就这太子爷还是被骂得狗血淋头,老八几人也被呵斥了一番,也不知怎么的,老爷子好像打开了骂儿子的任督二脉,除了最小的几个,哪个在他眼里都是不安分的,个个都骂了一顿。
于是乎雍亲王这些个年长些的,是个个灰头土脸的,就是低眉顺眼也挡不住老子想找事儿啊。
好不容易被放行了,雍亲王心中一喜,可算是能回去吃饭了。
只是......砰的一声,一本小册子从雍亲王袖间滑落到地上。
雍亲王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刚想低头捡起来,就听见康熙爷道:胤禛,什么东西掉地上了?众人面面相觑,向他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反而是太子、八阿哥心中松了口气,可算是有人能挡住火力,让他们也歇歇了。
雍亲王一脸黑线,怎么这么倒霉呢?一想到里头他的形象,雍亲王赶忙捡起来塞回袖子里,支支吾吾道:也没什么,就是、就是......一本书。
看着他这幅模样,康熙爷缓缓眯了眯眼睛,开始怀疑起雍亲王。
他高高在上道:其他人都退下,胤禛,你且上前来。
雍亲王心都凉了,脸色很是难看,却又不得不听。
他磨磨蹭蹭走上前,似乎每一步都是那样艰难,从牙缝里蹦出来一个字:是!其他人都退下后,他往前挪了点。
康熙爷亲自走到他身旁,伸出手:拿来!父子阳春三月, 春风和煦。
雍亲王额头上冒起阵阵冷汗,寝衣后背几乎湿透了,他根本不敢想一会儿的事儿。
皇阿玛......雍亲王硬着头皮,低声道, 那、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是莫要、莫要看了。
康熙爷眼神幽暗:拿来。
明黄色的衣袍已然出现在雍亲王面前。
雍亲王阖了阖眼睛, 暗道流年不利, 若不然怎么叫他碰上了这事儿。
早知如此, 就该放在马车上, 何苦放在衣袖里。
然而他越是迟疑越是犹豫,康熙爷心中就越是笃定那册子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康熙爷干脆蹲下身子,同胤禛平奇,一把拽过他手中篡得很紧的小册子:松手。
雍亲王只得松开手, 只是眼底的忐忑却格外明显。
强行把那小厚本拿到手中后, 康熙爷在手上敲打了两下, 余光看向雍亲王。
只见他这儿子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似乎怕他发生什么。
康熙爷冷哼一声,翻开了一页。
上面赫然写着弘历成长日记一。
弘历?是年前良妃走后没几天出生的那个小皇孙!康熙爷恍惚了一下,蓦然想起良妃的音容笑貌,她一直是个沉默寡言的,从不掺和后宫争斗。
可是胤禩......不像她, 也不想自己, 反倒像是个天生的政客, 够心狠也够毒辣,可也太过倚重某些有心人, 他若是把江山交给胤禩, 那与拱手与他人有何区别?他叹了口气, 心情复杂地翻开了第一页,赫然画着几人的肖像,其中有他儿子胤禛、嫡福晋乌拉那拉氏、侧福晋李氏、弘历、耿格格几人。
至于康熙爷为何晓得,那是因为旁边标注着人名,这肖像实在有趣,个个都圆乎乎的,可其中又分明抓住了他们的神韵。
他飞快翻了几页,发现全是关于弘历、的故事。
康熙爷:......就这?他瞥了眼雍亲王,发现他有些心虚,不禁眯了眯眼睛。
肯定另有乾坤。
康熙爷耐下心来,往后翻了几页,果然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
往日里黑着脸像是要讨债的儿子,在他自己儿子面前倒是扬着一张笑脸,这个老四!他上下打量着自己这四儿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起来吧。
谢皇阿玛。
雍亲王抿着唇,压下心底饿尴尬,有些忐忑道,那册子可否......可否给儿子?这、这不过是耿氏涂鸦之笔,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只是耿氏留个纪念,又怕原稿丢了,这才央求儿子去书局印上两册收藏一下。
解释是解释清楚了,但他这么一说,康熙爷反倒是来了兴趣。
哦?康熙爷手持册子坐回龙椅,顺手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是那个你想请封的耿氏?她倒是心灵手巧。
雍亲王点头,一言难尽道:正是。
只是这册子......实在不符合实情,人哪里就能长成那样。
康熙爷轻笑一声,打开了人物篇:也不能说完全不符合,起码是抓住了几分神韵,把你和乌拉那拉氏画的挺像。
呦,这小弘历生得倒是挺好。
雍亲王尴尬一笑,只盼着皇阿玛莫要再翻后头了: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这额娘的眼里可不就是自己的孩子最好。
孩子肯定是自己的好,这点没错。
康熙爷表示肯定,随后戏谑道,你莫不是觉得别人的孩子好?雍亲王:......他勉强一笑,接道:孩子肯定是自己的好。
总不能谁喜欢戴绿帽当接盘侠吧。
在想什么?康熙爷敏锐察觉到他神色有异,你总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吧?雍亲王:......他飞快否认:皇阿玛,我没有!他感觉自己被耿意欢带坏了,什么戴绿帽什么接盘侠,明明都是新词,却格外的朗朗上口。
康熙爷上下打量着他,缓缓点点头,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他垂眸看向画册,突然有些好奇老四还做过什么,肯定有出格的,要不然老四怎么这么怕他看呢?康熙爷翻了几页,不禁笑出声来:这耿氏还真是奇思妙想,画的挺有意思。
这小弘历啊也是有趣,倒是肖父啊。
他翻的那几页有被老四抱起来然后拉他一手,他不知所措最后求救的表情。
也有弘历放屁声音太大,被自己吓哭的,还有弘历冲着老四笑,下一秒尿了老四一身,老四那想打人却又没法打的憋屈,有小阿哥哭泣耿格格安慰,小阿哥生病府中妻妾探望、哥哥逗弄弟弟玩,孩子天真的笑脸和睡颜,其中既有温情亦有趣味一幅幅生动形象的画卷勾勒出他们父子、母子间的温馨时刻,从最初外头下雪屋里小阿哥的第一声啼哭,到最后小阿哥想翻身却被婴儿车气着了,砰砰砰几下把自己弄哭,最后几个大夫看诊一点事儿没有,看得康熙爷哈哈大笑。
雍亲王想到画册里的蠢事,艰难辩解道:这孩子也不是特别像我,应该是像他额娘。
是吗?康熙爷一副理解的表情,你啊怕是不了解你小时候的事儿啊。
雍亲王淡定道:儿臣小时候也不曾这样......闹腾。
闹腾?康熙爷撇了撇嘴,弘历已经够乖了,小孩子都是这样,谁也不是生而知之的。
说着,他眼底满是温柔:弘历有个好额娘。
皇家少有这样的真感情。
雍亲王点点头,表示赞同:耿氏待孩子是没话说,便是对福晋等人也是足够耐心,不曾与谁红过脸,是个老实本分的。
儿臣私心里拿她同钮祜禄氏比较,是更看重她些的。
康熙爷望了他一眼,又看向画册,每一页都标注着日期,不仅有耐心,字里行间还都透露着额娘对孩子的爱,这样的细心,这样的聪慧,便是对待其他妻妾也没有半点丑化,反而把每个人都画得那样美丽,可见耿氏是实心肠也是个性情温和的,怨不得老四愿意把侧福晋位给她。
只是老四还在他的考察期,若真是定下了,那侧福晋位便关系重大不可轻易许诺。
一时间,康熙爷也感觉到了棘手。
待再次翻到小阿哥被自己屁吓醒大哭的事情,他莞尔一笑,摸着胡子捧腹大笑:老四啊老四,你小时候也干过这事儿。
站在下头的雍亲王一脸疑问。
康熙爷招了招手:你且上来。
雍亲王便只得走了上去,心中有些激荡,这可是龙椅旁。
只是待他看清画册的那一页时,整个人都僵住了:皇、皇阿玛说笑吧。
说笑?康熙爷摇摇头,语气轻快,朕可从不说笑。
瞧瞧,你自己都不记得了,还想不认账呢?他站起身,亲昵地拍了拍四儿子的肩膀,眼神愈发和蔼:你小时候可没弘历这么乖,你啊打小脾气就怪,干什么都急哄哄的,就是喝个奶一口不到就嗷嗷叫,给你额娘吓得不轻。
你额娘也是头一回带孩子,赶紧就来请教我,可你二哥也没你这个坏脾气啊。
我只能糊弄你额娘几句。
这个额娘自然不是生母德妃,而是养母孝懿仁皇后,雍亲王最松快的日子就是在她身边的日子。
那时孝懿仁皇后是康熙爷的亲表妹,又是皇贵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爱屋及乌之下雍亲王可是很得康熙爷青眼的,能被康熙爷看顾着一点点长大的,也就太子和胤禛两个人。
只是孝懿仁皇后因为生八格格伤了身子,不过几年就没了,当时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儿子了,甚至不惜向德妃求和,即便如此她去世后雍亲王还是被德妃拒养了。
雍亲王神情恍惚,额娘......便是康熙爷也想起表妹的音容笑貌,他叹了口气,感慨着:一晃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额娘她不知是否投了胎,可还记得咱们爷俩。
只盼着额娘投胎后,平安喜乐,身体康健。
雍亲王目光中满是黯然,那才是他的额娘,满心满眼全是他的额娘。
康熙爷望了他一眼,千言万语皆化作一句:会的!父子俩沉默了一会,康熙爷打破了平静:你小时候可是把你额娘折腾坏了,弘历是蹦尿,你啊是蹦屎,声音还老大,把你自己给吓哭了,便哭边解手......他一言难尽地看向雍亲王:关键是你还在我怀里。
几乎是蹭的一下,雍亲王的脸颊就泛起红晕,结结巴巴道:是、是吗?这一瞬间,他几乎想要钻到地洞里了。
当然了,不止如此。
后来啊,你长大了些,像个小鸭子还站不稳就非要跑,结果你一头栽地上哭得震天响。
朕去扶你,你还非是不让,非得让你额娘抱着,你额娘说你呢,真是个小娇气包。
好不容易真的会走路来,你脾气大不许别人扶着你,非要给你额娘展示展示,结果一不小心头撞着门了,疼的你嗷呜一声,就手舞足蹈打那个门,最后你手都肿了,可把你额娘担心坏了。
雍亲王想捂脸了,可康熙爷就是不放过他,阴阳怪气道:要么说弘历肖父呢,你俩真是一模一样,哈哈哈哈哈。
雍亲王:......能不能跳过这一茬啊?但他不敢也不能说。
咱就是尴尴尬尬,尬尬尴尴。
康熙爷以为他不相信,甚至说出了时间地点人物,还说起孝懿仁皇后在世时一起逗弄他的画面,还有一些趣事。
康熙爷感慨:若是当时就能想起画下来就好了,好歹有个纪念。
雍亲王也道:是呀。
留下一起用膳吧。
康熙爷眼底含笑,面容和蔼,咱们父子也许久没有这样话家常了。
一会儿你也同我说说小弘历的事儿,这孩子挺有趣的。
雍亲王有些激动,他眼眸微闪:好!一顿饭下来,父子俩说说笑笑,关系密切不少。
不管是康熙爷还是雍亲王心底都很欢喜,心中的担忧都淡了不少。
且康熙爷对耿意欢母子的印象越来越深刻,他只觉得雍王府再和谐不过了,正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老四和老四家的都不错。
外头想看热闹的却是白等了,雍亲王不止没被训斥反而是被赏赐了一堆东西,可见是得了康熙爷的青眼。
这下可把有些人气坏了。
雍亲王刚走出乾清宫,就想起那画册未拿,便犹豫了一下子。
魏珠跟上来,笑眯眯道:雍亲王,皇上的意思是那画册他就留下了,您回头再印一份吧。
雍亲王有些窘迫:好!皇阿玛不会总翻看吧?应该不会,毕竟皇阿玛日理万机,应该没这个功夫,他心中松了口气。
奈何魏珠又接了一句:皇上还叮嘱,若是耿格格出了第二册,您记得再印上一本送来。
对了,您可千万莫要逼迫耿格格篡改事实,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雍亲王睁大了眼睛:好吧。
回去以后,他是忧袭半掺,能和皇阿玛拉进关系忽然好,但他的形象......好吧,先得了皇阿玛青眼再说吧。
回府后,雍亲王拿着另一本画册去了静玉院,交给了耿意欢。
耿意欢点点头,当下就准备闲下来了两本一起上色,然后放库房一本,放书架一本。
正当她美滋滋想着的时候,雍亲王把这事儿说给了她听。
耿意欢一脸错愕,随后又翻了翻画册,确定自己没画什么出格的才松了口气。
雍亲王一脸幽怨:你怕什么?你又没什么?耿意欢:那倒是。
她噗嗤一笑,扑到雍亲王怀里,白玉似的胳膊环住了他的脖颈,腻腻歪歪道:爷,你也不用怕。
反正横看细看,你都是个顾家的好阿玛啊。
雍亲王挑眉:说是这么说,可你不觉得我的形象不大对吗?耿意欢歪着脑袋:怎么不大对了?哪儿都不大对,弘历这臭小子给我折腾的。
雍亲王冷哼一声,不等耿意欢反应过来,猛然抱起她来,那就子债母偿吧。
别......两人嬉笑了一阵,耿意欢趴在他怀里问:那......皇上是什么反应啊。
皇阿玛看得倒是开怀,还嘱托你莫要停笔继续如实更新,他爱看。
雍亲王幽幽来了一句,你可得收着点。
耿意欢眨了眨眼:晓得了晓得了。
这事儿其实也有好处,起码皇阿玛晓得你和弘历了。
皇孙之中,皇阿玛也就关心弘皙些,眼看着又多了个弘历,挺好。
雍亲王弯了弯唇,用指尖点了点她的脑门,皇阿玛对你的印象也不错,只是侧福晋位也不知能不能给你晋上。
耿意欢挺感动的,不过她也清楚,这事儿不是那么简单的。
她抱着雍亲王的胳膊,把脑袋枕在他坚实的臂膀上,好听话是一句接一句:其实当不当侧福晋无所谓的,只要能这样待在你身边就好。
因为我晓得,不管是不是侧福晋,你心里总会有我们娘俩的,是不是?那是自然。
得了雍亲王的承诺,耿意欢心下更是满意。
然后就撒娇叫雍亲王教她写毛笔字,人嘛总是不会什么就想学什么,耿意欢也是一样,她是越挫越勇,但进步也是很大的。
到了书房后,雍亲王照例握着她的手,悉心讲解如何练习,然后就是放手让她自己去做了。
耿意欢认认真真临摹着字体。
雍亲王却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他望着那一沓纸,眼眸瞬间亮了起来:意欢,这是什么?胤禛,你可有所求?或许是太过惊讶, 雍亲王的语调不自觉扬了起来。
他眼眸瞬间亮了起来,手中捏着的那薄薄的一张纸,赫然就是耿意欢的账本。
耿意欢本是在认真写字,她手握毛笔, 目光专注, 刚准备笔走龙蛇, 感受一下纸笔摩擦的丝滑就被雍亲王打乱了节奏。
刚规划好的路线因为她的手抖, 糊成一团。
耿意欢:......她幽怨地看向雍亲王, 本来今天特别有写字的感觉, 还想着就此脱离启蒙进阶初级,哪成想还不如刚学的时候呢!一定是他的错,是打扰了自己!雍亲王自顾自搂着她的腰肢,不顾她的惊呼一起坐在了太师椅上。
耿意欢无语了一下, 这太师椅承受了太多啊。
爷!耿意欢加重了语气, 你这是干嘛?好端端的打扰我写字, 还......雍亲王却道:意欢,你看看这个,是谁捣鼓出来的?耿意欢瞥了一眼,接过来仔仔细细看了看:这不就是我那糕点铺子的账单嘛?这是上个月的。
结余......唔,结余两百多两银子。
挣得是不少,也不必这般惊奇吧?挣得多也是因为她和员工都努力好吧!难道点心铺子就不能多挣点钱了?雍亲王诧异:点心铺子?我记得你就那一个店面, 竟也能挣这么多钱。
需知他这个亲王年俸才一万两白银、五万斗米, 且他的银子还得养活幕僚还有一家老小, 过年过节还得给宫里送礼物,一年到头不止不剩什么可能还得倒贴点。
耿意欢瞥了他一眼:是啊。
我这铺子从前不怎么挣钱, 一个月也就领挣钱所以说你惊讶的不是这个铺子一个月挣多少钱, 那你刚刚你在惊讶什么?一两银子大概就是一百五十块钱, 她一个月就净赚两百两,大概就是月挣3w块。
算下来一年能挣两千多两银子,几乎要超越市面上七成的铺子了,可即便如此她也没雍亲王挣得多啊!雍亲王指了指这个表格:这个表格是谁想出来的?倒是挺实用的,收支一目了然,便是想做假账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
若是用在官场,不说旁的总能防住五六成的蛀虫。
总有人说皇家苦,可比起百姓,又算得了什么?杜甫所言不假,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没去过民间的,哪里晓得百姓之苦,个个吃点粗粮就以为多了不得了,呵!不过是无痛□□罢了。
一两银子相当于一千文,看似不多,但购买力却相当可以,普通家庭一年也就花个一两二两的,吃喝家里菜地都有,也就是买油、糖等必需品才会去购买。
鱼只要20文左右一斤,猪肉大概35文一斤,蛋类也还不到30文。
一两银子可是能买50条鱼,将近30斤猪肉,一百五十块钱在现代可买不了这么多东西的。
从前我奉皇阿玛之命去赈灾,那里的百姓苦不堪言,明明是赈灾的物资,从上到下贪墨成风,非要剥削一番,物资竟是十不存一。
那些人是何等贪婪何等阴毒,全然不顾灾民性命,仿佛人命不值钱。
哪怕是薄薄的稀粥,哪怕是府里粗实婆子都不爱吃的粗粮、野草在百姓面前都是能救命的。
不止如此,修河坝的更是贪得无厌,偷工减料不说更是不拿民工的命当命,吃最低廉的食儿干最累的活儿,便是身强力壮的也受不住这样的摩蹉,便是死了......也不过是铺子一卷什么都没了。
我能帮一个两个,却帮不了更多的人,即便我是亲王。
那时我便想这就是盛世吗?最后一句,雍亲王说得很轻很轻像是要被风吹走一般,他眼底的晦暗之色掩也掩不住。
耿意欢撑着下巴听他侃侃而谈,不得不承认雍亲王确实很有人格魅力,且不说其他,就他这一心为民,嫉恶如仇的性子若是当上帝王,起码一朝百姓能幸福些。
爷,我相信终有一日,你能实现你的理想。
耿意欢握着他的手,目光灼灼,正所谓上行下效,爷......还需努力。
雍亲王蓦然抬头:你怎会知晓?耿意欢摇摇头,眼底带了点诧异:我并没有想那么多,王爷一直安分守己,我还以为王爷没什么想法。
刚刚说的,只是我自己的想法而已。
我就想着若真是王爷的话,该多好。
虽是聊天,可两人不约而同避开敏感词,用些似是而非的词汇。
雍亲王定定望着她,眼底是说不出的异彩,最重化作一声轻笑。
他用力抱住了耿意欢。
耿意欢猝不及防,犹豫了一下,回拥他,耳边是带有松木香气的磁性低吟:会的!过了许久,雍亲王才松开了耿意欢。
耿意欢噗嗤一笑,歪着脑袋道:怎么突然觉得......什么不一样了。
是不一样了。
雍亲王轻笑,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我想分寸二字,不需要我来说了。
耿意欢:自然,这点王爷放心就好了。
咱们回归正题。
雍亲王挑眉,指尖点了点账本,用肯定的语气道,这表格是你弄的吧。
耿意欢好奇:你怎么知道是我呢?万一不是呢?说着,她故意凑上去,亲了一下他的嘴唇,眼睛一眨一眨的。
雍亲王无奈抓住她作乱的手,捏了几下,声音低沉:莫闹了。
不闹了。
耿意欢故意后撤了几步,半坐在书桌上,上回你教了我阿拉伯数字,我觉得怪有趣的。
恰巧呢,铺子里送来了账本,一看那么多字我就头懵懵的。
也不知怎么的,灵光乍现就有了阿拉伯数字替换传统数字的想法。
换完之后,我感觉账目还是不够清楚,就自己琢磨着列了表格,没成想真是挺好用呢。
若早知道王爷要做大事,便早该给您呈上去才是。
女儿身实在委屈了你。
雍亲王目光灼灼,若你是男儿,朝堂上必定有你的一席之地。
耿意欢淡淡一笑:女儿身没什么,只是生得时候不对。
现代公务员,女性可是占据半壁江山的,相比于清朝可是开明太多太多了。
若是可以,日后她也想给后世留下点什么,再不济能改变女性的现状也行啊。
不管是女子做官还是女性地位的提高,都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的。
耿意欢心下自嘲,人啊总是心比天高,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做到。
可她一个侍妾格格,真的有这个能耐吗?她的目光在雍亲王身上扫了一圈,若是能抓住他,好好吹吹枕头风,指不定能完成一部分。
雍亲王垂眸看向账本:你且再给我说道说道。
两人讨论了许久,觉得府里的账本也可以这么弄,甚至于还能用在其他地方。
不管是人员调动还是旁的,都用得上。
俩人都是爽快人,说干/就/干。
别看耿意欢平日躺平躺的厉害,但关键时刻也绝不拉胯。
针对府里菜肴、人员等方面,俩人一起设计了许多表格。
耿意欢蓦然道:爷,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普及阿拉伯数字。
雍亲王点头,思考着:看来得阻止管事们,好好学一学了。
耿意欢摸摸下巴:弄个扫盲班也不错,可以让府里的宫人们都学学阿拉伯数字以及简单的字。
雍亲王微微颔首,略带歉意:明儿我去福晋那一趟,和她说说这个事儿。
福晋掌管整个王府......这事儿想在府里推行,怎么也绕不开福晋。
对了意欢,这事儿怕是得你帮把手了。
没问题。
耿意欢笑了笑,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
说是这么说,但耿意欢也清楚雍亲王不会让她白帮忙的。
雍亲王保证:待我向皇阿玛禀告时,必定不会落下你这份功劳。
好!耿意欢道,只要能帮上你就好。
雍亲王喉咙滚了滚,眼底一片火热。
多余的话不必多说,只需心中有数即可。
第二日,雍亲王同福晋说过这事儿后,福晋就派人招了她去。
福晋目光柔柔:妹妹能有这样的能耐是好事儿。
耿意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是些小聪明,难登大雅之堂。
妹妹莫要妄自菲薄。
福晋摇摇头,能有这样的才华却要拘束在这一方庭院,委屈你了。
耿意欢抿了口茶:福晋莫要夸我了,再夸啊,我怕是要昂首挺胸、目下无人了。
哪里有人这样说自己的。
福晋嗔怪了一句,咱们啊好好把事儿办好,宫里能看到,妹妹的事儿也能早些办成。
耿意欢有些意外:福晋也......侧福晋位啊,我和王爷早就商议过,是要给你的。
只是弘历年幼再加上这乱七八糟的事儿多,一直拖到了现在。
福晋解释着,等这事儿结束了,也就稳了。
寒暄过后,耿意欢开始给福晋介绍表格如何使用。
福晋惊叹连连:这阿拉伯数字,我儿时也曾学过,只是没想到还能这么用。
妹妹还说是小聪明,哪里是小聪明,得是大聪明才是。
耿意欢羞涩一笑,没吭声。
待福晋弄清楚并能够熟练运用后,已经是一天后了,她们当机就召来几个大管事,开启了小班教学。
这些人虽也聪慧,可到底是不熟悉这玩意儿,学了好久才通关。
为了检验他们,耿意欢可是费了不少心血,专门出了两套试卷,只有考一百分才能结业。
正院是如火如荼办着大事儿,旁的院子里却是泛起了嘀咕,福晋何时同耿格格交好起来。
这日日唤耿格格去,也不怕耿格格出了什么事儿再赖上福晋,说是这般说,可大家伙心里还是酸溜溜的。
王爷日日去也就罢了,怎么福晋也日日见耿格格?倒是衬得她们不积极不主动,也不讨人喜欢似的。
又过了几天,听说正院日日叫了管事去,大家伙可坐不住了。
就耿格格那身子也能学管家?王爷、福晋未免也太偏心了!于是几人结伴就去了正院,准备打探一下情况,奈何却吃了闭门羹,就是李侧福晋都没能进成正院。
后来她们又想堵住耿意欢,想问问清楚,哪成想耿意欢更忙活,日日去当小老师大考官,早出晚归就是弘历在正院都有了个屋子,就是为了方便耿意欢看儿子。
但传到旁人耳朵里却成了,耿意欢卖子求荣,以儿子为代价换来了管家权。
本来还酸溜溜的众人顿时不吭声了,反而开始嘲笑起耿意欢,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孰轻孰重都不明白。
待雍王府所有管事结业后,已经是一个月后,大家伙热血沸腾干起大事儿——誊抄往年的账本。
雍亲王今年三十多岁,打从开府都有十多年了,账本可是不少。
耿意欢看着如山似的账本,只觉得头懵,她看了看黏着她要抱抱的胖儿子,低头亲了亲。
好在她有儿子,要不然可得干个天昏地暗了,没看福晋都加入了嘛。
不过因为弘历的原因,福晋不得不放人,即便如此也不是完全的放人,还是得耿意欢在一旁看着点,省得学生们忘点什么,方便他们来问。
许久没有和额娘这样亲昵了,弘历恨不得整个崽就腻歪在额娘身边,蹭蹭蹭像个小猫咪。
耿意欢好好揉搓了一顿小团子。
这事儿弄完后,可是正儿八经抓住一些硕鼠,该收拾的收拾,该敲打的敲打。
一时间,雍王府倒是一片清明。
雍亲王想了许久,终于还是带上了大厨房的账本、耿意欢那糕点铺子的账本去了宫里。
康熙爷本是准备休息一下,见他来了,笑问:可是出了弘历成长手册二?雍亲王怔了一下,摇摇头:儿臣是有正事的。
正事儿?什么正事儿?康熙爷明显有些失望,却强打精神,你说吧。
雍亲王呈上两册账本:请皇阿玛一观。
康熙爷做了这么久的帝王,自然更清楚这表格能发挥的作用,他眼底带着一缕诧异和惊喜:这是哪来的?雍亲王把事情简略说了一下。
好啊!你那格格果真了不得,非是池中物啊。
康熙爷摸了摸花白的胡子,有些可惜,若她是男儿身就好了。
这样的能耐去户部、工部效劳多好。
雍亲王点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可惜。
老四啊,以后这耿氏有什么奇思妙想你可得注意着些,莫要埋没了她的才华。
康熙爷叮嘱着,随手翻开了厨房的账本。
是,皇阿玛!雍亲王心中一定。
什么?鸡子竟只需要三文钱一枚?鱼肉二十文一斤?鸡肉竟只需要三十五文?康熙爷眉心微微动了动,越翻心中越沉,这些个硕鼠!魏珠,去把御膳房的账册取来。
是!魏珠悄悄抬了抬眼睑,只瞧见帝王阴沉的面颊,心中暗道:只怕要有人倒霉了。
趁着这功夫,康熙爷一一翻阅,在宣纸上记录了大概数字。
待账本来了后,他一一比对后,手背的青筋都快要突出来了。
就算是贡品,也不至于一两银子一枚鸡子吧?还有这鸡肉,三两银子一只鸡!可真敢要啊。
雍亲王垂下眼睑,默不作声。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若不然,为何要呈上这两本账册?康熙爷努力压抑着怒火,账册都快被他捏烂了,他努力告诉自己容后再议容后再议!饶是如此,他心底也开始琢磨着哪些人要换掉。
胤禛,继续说说你府里如何实行的。
康熙爷按了按内心。
雍亲王如实禀告后,康熙爷沉思了一会儿。
康熙爷敲打了几下桌子,眼底满是晦暗和复杂:胤禛,你可有什么所求?画饼所求?雍亲王垂下眼帘, 掩饰住其中的复杂。
皇阿玛哪里是问他想要什么,分明是想试探他是不是想为自己牟利,这皇家真是奇怪,父子不像父子, 倒像是冤家。
他定了定心神, 拱手郑重道:若问儿臣, 儿臣别无所求, 只是此法并非儿臣所制。
耿氏她......一直希望能有个侧福晋位, 倒不是为了她自己, 而是为了弘历。
毕竟侧福晋之子与格格之子的封爵不同。
正所谓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她也是怕百年之后孩子受委屈。
这话既是在点名自己没有野心,请皇阿玛尽管放心,同时也是在试探提醒康熙爷, 若是为了孩子好, 总要为他谋一条出路。
康熙爷眼神讳莫如深, 他想了一会儿,道:也好,那就成全她这一片慈母之心吧。
雍亲王道:儿臣替耿氏谢皇阿玛。
康熙爷淡淡道:谢什么,这也是她应得的。
魏珠,着人去写圣旨吧。
雍亲王张了张嘴,最终化作沉默。
其实他心里清楚, 皇阿玛哪里是真心觉得耿意欢好, 不过是这次的功劳不小, 又说到了他的心坎上,否则哪里会这样痛快。
所谓父母爱子, 在皇阿玛那只有二哥胤礽而已, 哪怕他猜忌甚至是毁了二哥, 但心里仍然是惦念他的安慰,生怕百年之后二哥二哥不得善终。
胤禛,你且详细说说你推行时遇到的困难。
雍亲王强打精神:是!康熙爷听罢后,沉吟半晌。
殿内只剩下嘎吱嘎吱的磨核桃的声音。
雍亲王垂下眼睑,心中少有的忐忑。
奈何康熙爷还是让他失望了,开口就把差事塞给他了,根本没问他自己愿不愿意。
雍亲王迟疑了一下,有心婉转拒绝,奈何康熙爷不给机会。
那就这么定了。
康熙爷微微一笑,胤禛啊,阿玛很看好你,你比你其他兄弟都要认真谨慎。
他们不敢做的你敢,所以阿玛才会把这个任务交给你。
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他本以为雍亲王会同其他儿子一样欢喜应下,奈何老四却沉默了。
雍亲王眼神怪异地望着康熙爷。
这不是典型的画饼吗?前些日子,他同耿意欢保证的时候,就被耿意欢指责是画大饼。
真该叫她来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大饼。
皇阿玛画的饼可真是又大又圆啊!雍亲王神色复杂:儿臣......其实不太爱吃饼。
不爱吃饼,不吃便是。
康熙爷一脸莫名,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个了?雍亲王摇摇头:没事。
饼......康熙爷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你饿了??雍亲王:......儿臣不饿。
雍亲王飞快否认,儿臣只是不爱吃饼而已。
口味变得挺快。
康熙爷回想了一下,朕记得你儿时爱吃胡饼。
雍亲王抿了抿唇:是呀。
这就从阿玛变成朕了,皇阿玛果然是画饼高手啊,得亏是没信。
大哥二哥三哥他们......爱吃饼吗?雍亲王不知怎么的,竟是问了这么一句话。
问罢,他才感觉不妥。
大哥被软禁,至今未出。
二哥........地位不保,眼看着又要被废了,唯独老三这一个能耐的。
康熙爷定定望着他。
有一瞬间,雍亲王几乎以为康熙爷知道画饼是什么意思了。
康熙爷道:你是想求情?雍亲王摇摇头:儿臣并无此意。
康熙爷冷哼一声:朕看你是想问十三的事儿吧。
别无所求,别无所求......结果绕来绕去又回到了这事儿。
什么爱不爱吃饼的,你纯属就是胡扯。
雍亲王嘴脸一抽:皇阿玛若要这么想,儿臣也没办法。
破罐子破摔了,反正都到这一步了,老爷子都这么说了不承认也不行了,但老爷子可没别的人选了。
老四!康熙爷恼了一下,一本奏折飞了过去,你给我住口!朕还没说什么,你倒是说的挺全。
朕告诉你,放老十三出来绝无可能。
雍亲王瞥了眼康熙爷,他发梢处竟已布满白丝,少有乌发。
皇阿玛,老了!随后,雍亲王蓦然跪下,道:是儿臣的错,不该说叫皇阿玛误会的话。
其实他早就清楚,老爷子是最偏心不过了,不管是污蔑还是事实,太子身上被按了那么多错处,竟也能翻身再立太子。
而十三明明没什么过错,偏他就是不放过十三,这么多年了还让十三住在养蜂夹道里,丝毫不顾及十三的身体。
这下可把康熙爷气得不行了,他还没说什么,这混账儿子就跪下了,弄得他这一肚子话没说出来。
康熙爷心里存着气,命令道:刚刚我说的,你给我想办法弄成。
若是成了,朕就让十三搬出养蜂夹道,若是不能......不得不说,这话真是让雍亲王心中一动。
老爷子说得暧昧不明,雍亲王哪怕明知画饼成分大,可他心里还是残存一丝希望,只要能出养蜂夹道,十三的腿疾总能好些。
雍亲王心甘情愿道:儿臣遵旨。
康熙爷冷哼一声,倒是个重兄弟情的。
离开养心殿后,雍亲王自己都麻了,可见他早前说的话老爷子全忘了。
什么不问世事,老爷子用到你你就得顶上,用不到你了立马给我退隐。
很现实,但又很无奈。
雍亲王叹息一声,就着人去府中给福晋、耿意欢传了个信儿,随后直接去办公了。
不是他不想回去,实在是康熙爷不许。
这表格早推行一日,官场便早清明一天,老爷子是受够了一两银子一颗的鸡子,他打定主意要好好整治内务府。
但他本人又向来在乎仁慈的名声,自然不会轻易动手,那么雍亲王这个素来铁面无情的便成了最佳人选。
再加上十三在那撑着,雍亲王便是干活也是心甘情愿。
不就是得罪人吗?他也没少得罪啊。
......消息传到雍王府后,福晋马上传了命令,叫府里大小主子们都收拢好,来正门等着。
平日里大家伙都不去正门的,那边挨着前院,雍亲王从未招过哪个妾室哪里,便是福晋也是轻易不去的。
接圣旨可是大事儿,李侧福晋甚至都穿上了朝服,戴上了朝珠。
众人心里猜测着,是不是侧福晋位下来了。
毕竟雍亲王已经受封王爵,封无可封了,除了侧福晋位还能是什么?总不能是立世子吧。
大家伙都拿捏不准,偏福晋也没给个准话,只说上头的人来了她们就晓得了。
董嬷嬷几人欢喜得不行。
耿意欢本人倒是挺淡定的,其实她早就晓得了,康熙爷肯定是不会在这个节骨眼给雍亲王赏什么了。
那唯一能赏的便是金银珠宝、侧福晋位、世子位了。
若是赏赐金银珠宝,很不必叫她们出来,单福晋一个其实就够了。
再加上弘历年纪还小,看不出什么来,康熙爷再怎么着也不至于封个奶娃娃做世子。
所以,定然是侧福晋位了。
钮祜禄格格那边也是满心期待,总觉得她是满人又生育了阿哥,也是有功劳的。
众人等了一番,只听到圣旨上的册格格耿氏为雍亲王侧福晋几个字。
福晋面色如常。
耿意欢镇定地接旨谢恩。
与圣旨一同接下的,还有侧福晋的朝服朝珠,以后她也是有资格进宫参加宴会的人了。
她心中欢喜,旁人心中可不大舒坦。
纵然早有预感,李侧福晋心中还是感到很复杂,上午还还得给她请安的人,下午就成了平起平坐的。
若是没什么恩怨还好,偏她们有些龌龊,耿意欢膝下也还有个弘历在。
这王爷福晋日日看着弘历,哪里还能想得起弘时啊?李侧福晋这样温柔佛系的,也不免着急。
大家伙心里多多少少心情都不太好。
但谁能比得过钮祜禄格格呢?她可是穿戴得像是能做侧福晋一样,甚至还上前走了两步,哪成想是人家耿意欢接旨。
当下钮祜禄格格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甭管是尴尬还是怎么着,钮祜禄格格都想不通为什么?明明龙凤胎中凤死龙活,又是普通汉军旗出身,怎么就越过她坐上侧福晋位了?宋格格、武格格几人倒也挺意外,但都没觉得有什么,左右侧福晋是从钮祜禄氏、耿氏中选,谁当都一样。
再加上前些日子,人家耿格格没少给她们送新奇点心,这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总不能吃人家喝人家的,还说人家坏话吧?待传旨天使走后,钮祜禄格格忍不住低声讽刺了一句,卖子求荣真是有用。
福晋皱眉,瞪眼过去:钮祜禄格格,你在说什么?不管是出于跟耿意欢的交情,还是怕这话流传出去,福晋都选择训斥了钮祜禄格格。
钮祜禄格格抿了抿唇,眼神倔强,却不敢说什么:没、没什么。
人家福晋才是雍亲王正儿八经的嫡妻原配,是这雍王府的第二个天,谁也不敢轻易得罪福晋。
纵然是心不甘情不愿,也只得接受。
郭侍妾犹豫了一下,主动行礼恭喜:妾恭喜耿侧福晋。
旁人稀稀拉拉恭喜:恭喜耿侧福晋。
耿意欢微微一笑:妹妹们不必多礼。
众人起身,围着她们说起吉祥话。
钮祜禄格格撇了撇嘴,好像不大服气。
福晋清了清嗓子:刚刚大家伙也听到了,耿妹妹受封侧福晋了。
不是有人好奇为什么嘛?若是仔细听了圣旨的,都能明白怎么一回事。
耿格格是对大清有功,才被皇阿玛特封侧福晋的,并非是王爷请封的。
至于为什么,眼下不方便说,过些日子你们就晓得了。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揣测起来。
耿意欢可不管她们那么多,向福晋道谢后,便悠悠然回了静玉院。
刚进屋,就听见如意欢欢喜喜迎上来:侧福晋,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病愈夏日炎炎, 处处皆是蝉鸣声。
待如意欢欢喜喜凑上来时,耿意欢才恍惚发现,原来她为那点事儿忙碌了这么久。
弘历也八个月了!是了,弘历都能爬了。
耿意欢望了眼枝繁叶茂的石榴树, 感慨着,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董嬷嬷嗔怪:大热天的, 跑什么跑。
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啊?说着, 她招招手叫多福来:多福, 去把侧福晋的药端来。
如意一脸兴奋:嬷嬷!格格啊不侧福晋她, 不用再吃药了。
这话一出,耿意欢怔住了。
她水亮亮的眼眸中满是错愕,不用喝药了?难道是病好了?她这边正懵着,董嬷嬷却是眼眸一亮:可是真的?如意点头:自然是真的!孟姑姑就在屋里等侧福晋呢, 一会儿进去您可以问问孟姑姑。
董嬷嬷心中一定, 这可太好了。
眼瞅着主子爷心里有侧福晋, 但碍于侧福晋的身子,一直是规规矩矩、平平淡淡。
夫妻之间,没有激情可不行!但她心里愿意,耿意欢却还在犹豫。
便是身体好了,她也觉得自己还需要再好好想想。
这段时间,忙得晕晕乎乎的, 雍亲王便是来了静玉院, 两人也是如同好友一般, 各自忙各自的事儿,夜里聊聊天也就睡了, 可这样的关系更像是朋友之上, 恋人未满。
诚然, 对比其他人雍亲王待她是很不错了,不管是身份、地位、金银珠宝还是关爱都是给够的。
可耿意欢始终忘不了,他终究是个王爷,有着满院子的妻妾。
身为一个经受过现代教育的女性,显然是无法认同这种婚姻模式,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跟封建王爷讲什么一夫一妻,他不会理解的。
爱是占有,爱是包容,爱更是有着强烈破坏欲的。
谁能允许自己爱的人,和别人上共赴巫山呢?哪怕耿意欢明知自己才是个后来者,却也无法忽视这些现实的问题。
除非他真的能够非她不可,可她又哪里有这个能耐呢?一瞬间,耿意欢心中想了许多许多,甚至会觉得,如果还没好,就这样细水长流、相互扶持不是也很好吗?不,或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宠幸这个宠幸那个,喜欢上其他女人。
例如小年糕......耿意欢心中一窒,纤纤十指篡紧了衣裳。
侧福晋?耿意欢回过神来,发现董嬷嬷正担心地望着她。
没事,进去吧。
她神态自若进了屋,董嬷嬷几人心中揣测着原因,脚下却是自然地跟了上去。
一进屋,就听见孟姑姑带着小多以及后厨几人欢欢喜喜迎了上来:恭喜侧福晋,贺喜侧福晋。
接过旨后,耿意欢其实还去了趟正院。
主要是天太热,去吃茶凉快凉快才慢慢悠悠回的静玉院。
这会儿子功夫,满府都传遍了,耿格格晋为侧福晋了。
而静玉院也成了众多宫人想去的地方,主子是侧福晋,性情温和、膝下有子,又得王爷、福晋看重,可不就是众人眼中的绝佳去处。
耿意欢不禁笑了笑:快起来吧。
咱们静玉院从前怎么样,以后还是怎么样就成。
董嬷嬷,一会儿给大家伙都包上个红封,一起热闹热闹。
谢侧福晋赏!谢侧福晋赏!耿意欢大手一挥,叫后厨姜公公带人置办一桌,他们几个晚上可以聚一聚。
大家伙欢呼一声,心里高兴坏了,虽说主子温和,但宫人该守的规矩却是一点不能少,带气味儿的她们也是不敢吃的,即便姜公公和徒弟手艺都好,也抵不住长年累月吃那么清淡啊。
能加餐还有红封,大家伙心里都很满足!侧福晋一路归来,热坏了吧。
姜公公笑盈盈道,奴才今儿做了宫里娘娘们常点的一道冰点,据说是唐宋代传下来的,消暑又美味,侧福晋且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耿意欢欣然应下:你有心了。
短短四个字却是叫姜公公心中一暖,旁人都好奇他手艺这样好,何苦守着静玉院呢?即便是侧福晋也比不得王爷、福晋尊贵啊。
他只想说,人不能只看眼下这三分利还是要长远打算的,这静玉院的好处旁人不晓得,他却是晓得的。
待她们退下后,孟姑姑才挥退众人,说起她身体的事儿。
侧福晋,经过这几个月的调养,您的身体已经恢复到最佳状态了。
眼下是不必再喝药了,只是多吃些补气血的汤汤水水是没坏处的,对您的肌肤也是有好处的。
不知您可还愿意继续喝些汤汤水水?孟姑姑顿了顿,又道,奴婢可以根据时令换换方子。
耿意欢想了想,道:也好,总归是补身子的,总没坏处。
孟姑姑道:是这个理儿。
她顿了顿,又支支吾吾道:奴婢之前教给您的法子,您可是照做了?法子?耿意欢想了一下,才从记忆中翻出那几个强身健体的动作,她微微一笑,孟姑姑放心吧,我有照做,一日不曾停歇。
现在的她的腰肢柔软纤细,穿上轻飘飘的夏衣,只觉得格外飘逸。
孟姑姑笑了笑:其实这法子啊......还有别的功效。
耿意欢眼眸泛起了一丝兴致:不就是能让腰肢、大腿愈发纤细吗?还有什么作用?那几个动作还真是不错,简单好上手,还能瘦腿瘦身。
孟姑姑走到她耳边,轻声道:还能保养□□,使那里紧致如初。
耿意欢瞬间瞪大了眼睛。
孟姑姑有些得意,她们家可是有很多关于妇人保养的秘籍,保证能帮侧福晋管理好身体。
原来如此。
耿意欢脸有些红,那我现在?孟姑姑微微点头:虽说回到您还是姑娘时的紧致有些难,但坚持下去定能做到的。
眼下......同您生孩子前差不多。
耿意欢手执扇子捂了捂脸,低声道:晓得了。
孟姑姑去看看弘历吧,昨儿这孩子咳嗽了两声,不知好了没有。
孟姑姑会意一笑,晓得她面皮薄,也就下去了。
耿意欢松了口气。
她晃了晃脑袋,去洗了个澡准备错开这一茬。
实在是天色,不洗不行啊。
打从翻了年,耿意欢就有意存东西,该做成果干的做果干,该做果酱的做果酱,左右得存点东西,别到用时方恨少,屋里虽是只放了一盆冰,却也不算热。
不是耿意欢小气,实在是雍王府供冰有限,再加上弘历年纪小,更不敢放开用了。
今年的六月也不知怎么的,格外燥热。
董嬷嬷在一旁絮絮叨叨着,生怕耿意欢吃了亏。
侧福晋千万记得老奴说的话。
一切以您的身子为重。
有时候看得见,吃不着才叫人更惦记。
您刚养好身子没多久,还是再将养些时日,老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您不必着急邀宠,还是得护着身子的。
......耿意欢不禁哂笑,看来董嬷嬷是完全把自己当做静玉院的人了,满心满眼都是为她好。
耿意欢半托着下巴,道:嬷嬷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只要她不同雍亲王说这事儿,他也想不到那茬去。
说话间,就连小厨房派人来送冰点了。
冰镇绿豆沙上浇灌上糯叽叽的白玉丸子,再撒上点桂花、蜂蜜,不仅卖相极佳,还格外诱人。
姜公公特意配上了雍亲王送来的青花瓷,别有一番韵味。
耿意欢见了,不禁拇指大动,端起小碗就开始吃起来。
一会儿的功夫,一碗清凉的白玉丸子绿豆沙就全下肚子里了,倒是格外消暑。
一旁的如意半坐在她身侧,手执扇子给她扇着风。
唯一讨厌的,大概就是外头吱吱个不停的蝉鸣了。
耿意欢托着下巴,弯了弯唇,如今倒是有几分轻罗小扇扑流萤的惬意。
刚毕业时都迷茫着怎么找工作,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就被迫九九六,最后来到了这么个陌生的朝代。
谁曾想,她竟是在这里过上了理想的生活。
不愁吃不愁穿,每日里最大的忧愁就是怎么养好儿子。
这样悠闲自在的日子,实在是让人忍不住咸鱼起来。
只是紧迫了一个月,她突然感觉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也挺好。
谁大学里还没刷过抖音,没点兴趣爱好啊?起码她就学过不少技能,刚穿来时怕自己忘记了,还一张一张用简体字写了下来,现下还在匣子里藏着呢。
耿意欢兴致冲冲把匣子翻了出来,打定主意要挑一些做一做。
......今天是耿意欢的好日子,雍亲王心里也清楚,一回来就直奔静玉院了。
只是他雍亲王整日忙忙碌碌,回来天都黑了,静玉院里也点上了烛火。
夏日燥热,衣衫本就单薄,再加上在屋里,耿意欢干脆就穿了一身丝制的睡裙。
碍于这年头民风保守,睡裙只得做成长袖,只露出半点脚踝来。
乌黑的头发高高盘起,露出优美的下颌线,雪白的脖颈在灯光映衬下莹白一片,望着这一幕,雍亲王无端有些口干舌燥,他滚了滚喉咙,清冽的嗓音中带了一丝低哑:意欢......耿意欢蓦然回眸望向他,下意识放下手中的话本,迎了上去:爷,回来了。
雍亲王目光柔柔:回来了!明明往日里耿意欢也是这般打扮的,可今儿不知怎么的,格外撩人心弦。
雍亲王想起下面人来回禀,说是静玉院今儿没熬药,莫不是身子好了?他不禁心猿意马,坐到她身边:在看什么?耿意欢这才想起自己看得不是正经书,是小说,还不是普通小说。
她尴尬一笑:就普通话本子。
对了,王爷,我听董嬷嬷说......耿意欢边说边顺手把话本塞进一旁的匣子里,心中松了口气。
雍亲王看似听得认真,实则早已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那书......到底是什么?雍亲王眼疾手快,飞快将话本拿到了手里,正待打开呢耿意欢慌了,伸手就抢了去。
你争我抢中,耿意欢不知何时竟是扑到雍亲王怀里了。
四目相视,一股不知名的情愫弥漫在了心头。
雍亲王轻咳一声,不自觉捏了一把她那婀娜多姿的臀部。
耿意欢好似被什么蛰住了一般,浑身一颤,红着脸从他身上下去。
即便如此,她也不忘把抢回来的话本好生藏起来。
看着她微红的脸颊,雍亲王有些意动。
奈何......呜呜呜......弘历崽崽醒了,到处找额娘。
孩子大了,也会认人了,一会儿见不到耿意欢都不行。
这不,安嬷嬷抱着他就来了。
只是一进屋,她直觉气氛好像不大对,主子爷看她的眼神好似有些不满。
安嬷嬷心生警惕,难道是主子爷觉得她不上心?不行,得好好表现一下了。
侧福晋,小阿哥一醒过来就到处找您,小嘴呜呜的,看得怪叫人心疼的。
奴婢一听见,赶忙就哄着来找您了。
安嬷嬷邀功似的道,您要不然抱抱小阿哥?耿意欢拢了拢头发,接过弘历。
八个月的他,愈发圆润,每每笑起来都像极了小天使。
这孩子聪明,还没八个月就会爬了。
这不,刚把他放床上就好奇地爬来爬去,最后爬到了雍亲王身上。
弘历年纪小,再加上雍亲王基本上日日都来,故而对他并不陌生,甚至还很亲近。
被额娘抱过后,他就爬到阿玛怀里,各种作威作福,用小脚丫踢阿玛,用小手拽衣服。
行吧,这孩子就是个不老实的。
耿意欢在一旁都为他捏了把汗,这孩子倒是活泼得紧。
雍亲王本人倒是没什么,到底是唯一一个日日看着抱着长大的,还是他喜欢的女人生得,不管是爱屋及乌还是怎么的,心里总归是不一样的。
只是这小子破坏了他和意欢的相处,该打!雍亲王扬起巴掌,却轻轻放在儿子圆润的小屁股上,捏了一把。
他睁大了眼睛,这么软和?不禁又捏了一把。
第一回弘历还没确定是谁,第二回可把他气坏了,脸就憋红了。
胖乎乎的小手照着雍亲王的脸颊使劲打着,啪的一声,可把大家伙惊住了。
雍亲王也是一脸镇静地看着他,试图用眼神震慑住这个不懂事的小孩。
偏这小家伙还仰着脸,眼睛晶亮晶亮的,他一脸骄傲。
眼看着雍亲王不动弹,他以为自己打的太轻了,于是拽着雍亲王的衣角凑上去又打了一巴掌。
本以为儿子认错的雍亲王:......耿意欢尴尬一笑,赶紧接过胖儿子,生怕他被忍无可忍的雍亲王揍一顿。
雍亲王抿了抿唇,想教育吧,怕他听不懂,不教育吧怕他蹬鼻子上脸。
他这边纠结着,那边母子俩竟然已经玩得很开心了。
耿意欢陪着弘历玩了许久,弘历终究是撑不住了,躺在耿意欢怀里睡得喷香。
耿意欢轻轻拍着弘历的后背,嘴里哼着不知名歌谣,室内一片祥和。
董嬷嬷适时带走了弘历,把空间留给耿意欢、雍亲王。
人一走,屋里的气氛瞬间就变了。
雍亲王掌心紧紧包覆着她的小手,幽深的眼神火热的像是要吃人一般:子债母偿吧!耿意欢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想抽回自己的手。
奈何雍亲王不乐意,他反手扣住她的手掌,另一手紧紧着她纤细柔软的腰肢,几乎是身子贴着身子了。
几乎是蹭的一下,耿意欢莹白的面颊上就升腾起红晕来,就连声音都愈发娇滴:爷......别闹......雍亲王打横抱起耿意欢,有力的臂膀把她的身子禁锢在怀里。
耿意欢下意识攀上他的脖颈,心中紧紧张张,她该怎么按压住雍亲王的心思。
奈何雍亲王太过热情,抱着她就上了/床,一双火热的大掌在她身上游走着。
就连那张薄唇也不闲着,在她脖颈间蹦来蹦去的,害得耿意欢不住地躲。
要知道,她穿得是真丝的睡衣,基本上就没什么厚度,这下弄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爷,住手,别闹了。
许是素太久了,耿意欢阻止都不管用。
箭已上弦,耿意欢再不阻止可就晚了。
她不耐地顿了顿雍亲王火热的唇,推了推他坚实的胸膛,见推不动便两手撑在胸前,抵着他。
这才叫雍亲王不得不停下。
意欢?雍亲王额头上已经浮出汗珠,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急得,那双黝黑的眼眸中满是火热和急切,有什么事容后再说。
许久没和女子亲近,猛然这么一接近,自然是受不住的。
再加上耿意欢又是他近些日子最得意也最亲近的妻妾,感情升温却久久没有亲近,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自然是不愿意放弃的。
可偏偏耿意欢不配合,她扭过身去,捂住自己的嘴巴,只露出一双水莹莹的眼眸。
爷......等等,我有话要说。
原由夜色茫茫, 一盏小夜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晕。
雍亲王望着她那双秋水似的眼眸,只得忍耐住,他呼了口气终究是翻身躺在她身边。
不知是天热还是心热,雍亲王只觉得心火难耐, 他躺了一下就起身下床。
雍亲王抬手撩开轻薄的帷幔, 赤着脚去窗边推开窗子, 一阵凉风袅袅袭来。
他站在窗口前阖上眼睛, 对着风吹了一阵儿, 才去倒茶喝, 吨吨吨连着喝了好几杯凉水,这才静下心来。
雍亲王去门口吩咐人去端盆洗脚水,才回到床榻前,半露着胸膛, 回眸关切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耿意欢抿了抿唇, 起身略带羞涩道:我、我的身子......雍亲王握住她的手, 把她拉入怀中:不是好了嘛?啊?耿意欢眼眸微闪,其实还没好全,只能说刚刚能侍寝,只是若能修养些时日才能恢复地更好。
雍亲王诧异:我听人说,今儿静玉院没抓药,还以为你身子已经好了。
耿意欢长长叹了口气, 还不待她想好借口, 就见小满敲敲房门, 原来是来送洗脚水的。
满满当当一盆水,一点热气都没有。
雍亲王镇定自若下了脚, 舒坦地呼了口气。
耿意欢瞥了一眼:这......冷水?嗯。
为何要用冷水洗脚?耿意欢手执素扇轻轻扇风, 孟姑姑说不管女子男子, 洗澡洗身子还是用热水好。
况且,寒从脚起,还是莫要用凉水了,换热水吧。
雍亲王神色怪异地瞅着她,半晌才道:你......咳咳,天热,用凉水降降温。
耿意欢不大赞同,但人家都这么说了,只得哦了一声,便拢了拢睡衣往里坐了坐。
小满虽是立在外头,可到底男女有别,耿意欢不大好意思起身,便再琢磨了一下自己那套说词,总得万无一失才好。
待雍亲王泡完脚,室内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雍亲王带着一身寒气就上了床,他侧眸看向她:刚刚想说什么?为何不能侍寝?耿意欢委屈巴巴地望着他,幽怨道:爷不晓得嘛?雍亲王不解:嗯?我问过孟姑姑、董嬷嬷了,难产本就伤身子,得多养着才是。
少说得养个一两年,我这满打满算也才八个月。
房事......耿意欢欲言又止,她咬了咬唇,多少是对那里不好的。
她垂下眼睑,一副失落的模样。
雍亲王皱了皱眉头,揽住了她的肩膀:是我的错。
耿意欢枕着他的胳膊:不怪你。
雍亲王叹了口气:是我太孟浪了,以后......若有什么,你定要阻止我。
耿意欢在他脖颈间蹭了蹭,语气轻柔:你真好!雍亲王弯了弯唇,略带无奈:这样就是好了?你啊,心肠未免太过柔软。
耿意欢没说话。
雍亲王静静拥抱着她:意欢,我绝不会伤害你,你且放心。
耿意欢眼眸微闪,指尖动了动,最终化作平静。
还是享受这一刻的静谧吧。
她还没有想清楚过了这段时间,该怎么办。
单凭她是雍亲王的侧福晋,就不可能躲过去。
走肾不走心?不走肾也不走心?还是走心也走肾?耿意欢垂下眼眸,乌黑的睫毛轻轻垂下,她承认自己对雍亲王是有依赖有信任,也有一些好感,但还算不上喜欢,只是长期相处下来积累的好感。
明明最佳选择是走肾不走心,可耿意欢总觉得做了那档子事,就怎么样了一样......耿意欢抬了抬头,眼神复杂地盯着他的下巴。
罢了,能躲一阵是一阵,起码能糊弄他个一年半载的。
她阖上眼睛,不知怎么的,困意涌上心头。
一会儿的功夫,耿意欢就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整个人都依偎在雍亲王身上。
意欢?雍亲王注意到肩膀越来越沉,垂眸一看,她竟是睡着了,只得低喃了一句:你睡得倒是香甜。
他抱着她躺在床上,略略盖上点被子。
听着耿意欢均匀的呼吸声,雍亲王也渐渐进入梦乡。
月光皎皎,两人都睡得很沉。
......天才将将亮,雍亲王就醒了过来。
他怀里是八爪鱼似的抱着他的耿意欢,她的身子窈窕有致,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自然是有点反应的。
雍亲王呼了口气,平复了许久才压下心中的火气。
他看了眼轻轻推开耿意欢,才下床洗漱穿衣,声音东西都很低生怕惊动了耿意欢。
就这耿意欢还不高兴地哼唧了一声,翻身继续睡。
雍亲王无奈,只得去正厅洗漱。
静玉院的宫人早早就起来开始扫洒、做事,董嬷嬷、孟姑姑年纪也不小了,觉也不多。
这不,雍亲王在静玉院用过早膳后,就着人去请了孟姑姑。
孟姑姑心里大概明白是什么事,但昨儿董嬷嬷交代她,要掌握分寸。
孟姑姑垂下眼睑,俯身请安:奴婢见过主子爷。
她虽是被主子爷所救,可到底被派到了静玉院做事,又同侧福晋相处了这么久,感情自然是有的。
昨儿屋里有点小动静,但后来就安静下来了,主子爷也没叫水,应当是没发生什么。
再加上今儿早上,主子爷虽是一副谷欠求不满的样子,却也是小心谨慎生怕弄醒了侧福晋。
她这个局外人都没看出来,主子爷对侧福晋的珍视,她自然不会坏了侧福晋的计划。
嗯,起来吧。
雍亲王擦了擦嘴巴,微微颔首,你在静玉院,可还习惯?孟姑姑笑道:自然是习惯的。
侧福晋性情温和,待奴婢们极好。
雍亲王道:那就好。
侧福晋的身子,到底如何了?怎的突然不吃药了?可是......孟姑姑见他误会了,连忙道:王爷误会了,侧福晋因着难产留下了许多后遗症,眼下虽是喝药养得七七八八了,可到底没能出根。
眼下若是行了/房/事,只怕不利于侧福晋恢复元气,怕是......寿元有损。
若是能再修养一段时间再行/房/是最好不过了。
只是这种事情,奴婢实在不好说。
雍亲王拨弄着佛珠,蹙眉:八个月了,还没除根。
可是需要什么珍贵药材?你尽管说,只要侧福晋的身子能好,怎么都行。
若是王爷能多赐下些养气的药材就更好了。
孟姑姑如是说着,正所谓是药三分毒,药虽见效快,可对侧福晋的身子也有些损碍。
故而奴婢准备用食补的法子,一点点把侧福晋亏损的元气补回去。
只是侧福晋这只有些普通的药材,并没有年头很久的。
雍亲王道:侧福晋面皮薄,不曾像我讨要过什么值钱的东西,我本以为她不缺什么,没成想这样大的事情她竟也不吭声。
孟姑姑觑了他一眼,小心翼翼道:侧福晋是怕您为难。
些许药材而已,哪里就叫我为难了?雍亲王皱眉,行了,苏培盛,一会儿你带着孟姑姑去库房里挑一挑,不拘多少只要有用就行。
苏培盛咋舌,王爷这回可是大手笔啊,耿侧福晋可是比李侧福晋面子大的多。
他应声道:是,王爷。
孟姑姑眼睛一亮:奴婢替侧福晋谢过王爷。
雍亲王叮嘱:若是缺了什么,只管同苏培盛说就是了。
顿了顿,他又对董嬷嬷道:董嬷嬷,你们侧福晋的性子你也晓得,她最怕麻烦,凡事得过且过。
总是别人来招惹她了,她才晓得反击,这样的性子......如她所说,太过佛系了。
没有人盯着可不行,前边事多,一时半会我怕是也难发现她的难处。
你啊,平日里多帮衬着些,不可叫旁人欺侮她。
院子里缺了什么,她若是不好开口,你就来同我说,不可叫侧福晋受了委屈。
董嬷嬷道:是,王爷。
您放心,老奴一定好好帮衬侧福晋。
她心里熨帖极了,这样的谆谆告诫,可不就是因为王爷心里有侧福晋。
若不然,哪里会为她设身处地想这么多。
室内的耿意欢依然睡得喷香,丝毫不知道这些。
至于昨儿没侍寝的事儿,董嬷嬷是双手赞成,什么也没有身子重要。
待耿意欢醒来时,太阳早已高高升起。
若不是董嬷嬷几人拉上了帘子,只怕耿意欢早就被太阳的强光刺眼刺醒了。
耿意欢舒舒坦坦伸了个懒腰,起床洗漱后,换上一身轻薄的夏装。
睡衣晚上穿还行,青天白日的就显得有些不庄重了。
她昨儿才封了侧福晋,少不得有人来拜访,总不能别人来了她再慌慌忙忙收拾吧。
只是......意想不到的是,整整一上午都没人来拜访。
耿意欢有些奇怪:本以为会有人来拜山头,没成想是我想多了。
董嬷嬷却并不意外:咱们府里的主子们,虽都想往上升一升,但个个都没那么多歪歪肠子。
再说了,站队可不是小事儿,咱们四阿哥还小,三阿哥却已经长成,底下又还有个五阿哥在,她们心里少不得嘀咕一番。
倒也无妨,等阿哥大一大,就都好说了。
耿意欢若有所思,其实她想的不是这些,而是钮祜禄格格几人竟也没有来找茬了。
她仔细一琢磨,自己现在可是皇上亲封的侧福晋了,照理说是比李侧福晋这种请封的要高上一头的。
只是她没想同李侧福晋别苗头,就这样井水不犯河水也挺好,于是她便也继续称为李姐姐。
李侧福晋尚且不敢如何,更何况是钮祜禄格格几人了。
想明白后,耿意欢便也不等了,换上身舒坦的衣裳就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八个月的孩子正是发育的黄金期,能适量吃点辅食了,且孩子自己也会有意思地观察其他人说话,学东西。
故而耿意欢明令禁止大家在小阿哥面前说闲话,便是两个奶嬷嬷也被她敲打了一番。
实在是还珠格格里的浪荡皇帝吓到了耿意欢,她可不想要个整日里拈花惹草、游手好闲的儿子。
这不,耿意欢端着鸡蛋羹诱惑着弘历:想吃吗?跟额娘学,额——娘......弘历睁大了眼睛,拍着小手:啊啊啊啊......可是耿意欢哪里会这样轻易喂给他,少不得诱惑一番,毕竟孩子嘛,小时候不逗以后就逗不动了。
她用汤匙舀了一勺金黄的鸡蛋羹在弘历鼻子前放了放,不等弘历张开嘴巴,就收了回来。
可把弘历馋坏了,眼巴巴瞅着香喷喷的鸡蛋羹,口水吧嗒吧嗒往下掉。
哎呀,你怎么这么馋嘴啊。
耿意欢娇嗔了一句,放下鸡蛋羹给他擦了擦嘴。
弘历着急得不行,眼睛一直盯着鸡蛋羹不放。
耿意欢无奈,只得喂他吃了。
弘历嗷呜一声,嘴巴张得好大好大,鸡蛋羹到嘴里后,他吧嗒吧嗒吃得可香了,面团子似的小脸上满是餍足。
耿意欢看得挺好奇,鸡蛋羹有那么好吃吗?她尝了一口,感觉也就一般般吧,也没有特别好吃。
弘历崽崽一直盯着她看,看见她吃了好大一汤匙,不禁睁大了眼睛。
只是这孩子从不护食,所以也没啥反应,只是哈喇子都流到衣服下头了。
他也张大嘴巴,希望额娘也喂他大大一汤匙,小手还手舞足蹈比划着。
耿意欢:......咱好歹是个阿哥,能不能别这么馋?耿意欢认命地喂给了他。
一碗下肚,弘历摸着自己软乎乎的服气,嘴里咿咿呀呀的,像是在说吃饱了。
耿意欢亲了亲他的小脸,哄着他在床上爬来爬去,算是消消食儿了。
弘历吃饱了就困,这不躺床上滚了两圈,就露出肚皮睡着了。
耿意欢眼底满是柔和,她轻轻戳了戳小胖娃的肚皮,在他明显不耐烦地扭身后,才悻悻收回手来。
一旁的董嬷嬷几人早就麻木了,一会儿一会儿的自家主子跟个小孩似的,总是欺负小阿哥。
偏偏小阿哥还不记仇,最喜欢的永远是额娘,就连雍亲王、奶嬷嬷们都比不过。
大概这就是母子亲情吧。
弘历睡着后,耿意欢也换上睡衣,准备抱着自家崽崽美美睡一觉。
耿意欢坐在梳妆台前梳了梳头发,把首饰一一拆下来,才换上薄薄的睡衣准备躺床上抱抱自家的小宝贝再睡。
奈何......侧福晋!如意急匆匆上前来,支支吾吾道,王爷他回府了,只是......新人什么?耿意欢掀开薄纱, 探出脑袋问。
如意抿了抿唇:只是......王爷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董嬷嬷皱眉,刚想说什么才想起选秀已经结束了,即便耿意欢坐上了侧福晋位,也挡不住宫里赐人下来。
董嬷嬷沉声问:可是德妃娘娘赐人下来了?耿意欢手微微一顿:应当是了。
如意道是:董嬷嬷猜得没错, 侧福晋, 德妃娘娘赐下了两个宫人, 据说有一位还是德妃娘娘的族亲。
那就是乌雅氏了?耿意欢挑了挑眉, 随意吧。
左右府里还是会进人的, 是谁都一样。
族亲二字说的好听, 可乌雅氏又何止一家两家人,但凡是个姓乌雅的都能和德妃娘娘攀上关系。
董嬷嬷从善如流道:那倒是,乌雅氏......大多是小选,能被王爷带来府中给个格格位分已经是看德妃娘娘面子了。
耿意欢拢了拢头发, 意味深长道:行了, 该干嘛干嘛去吧。
左右我已经占了侧福晋位, 再来的也就是格格位分了。
咱们也不必打听什么了,回头请安也就见了。
这个请安可不是初一、十五的请安,而是头一回侍寝过后的端茶奉水。
是!董嬷嬷应声,扭头给了如意一个眼神。
如意恍然,同董嬷嬷一同退下。
室内便只剩下耿意欢母子俩了。
耿意欢却只是释然一笑,她晓得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新人旧人都一样, 如今明确打破了她的犹豫和幻想反而是好事, 心中的石头可算是放了下来。
难不成她还能要求一个王爷为她守身如玉?痴人说梦罢了。
室内摆放着新鲜瓜果,虽不如香料沁人心脾, 却要比香料更健康。
打从出了双月子, 耿意欢就叫人停了那香料, 换上了新鲜瓜果、蔬菜。
被换下来的蔬菜、瓜果就成了当日的午后甜点或是晚膳,既不浪费屋里还飘满果香。
歘......耿意欢拉上床幔,戳了戳弘历嫩乎乎的小圆脸,低声喃语:弘历啊,额娘只盼着你能好好长大。
旁的,都无所谓了。
所谓宠爱,所谓爱情就如同沙子一般,风一吹就散了。
所有相信爱情的,十有八九不如意,何苦信这些呢?耿意欢眼神温和,亲了亲弘历的小脸,抱着奶呼呼的崽盖上被子进入了梦乡。
母子俩吭哧吭哧睡了一两个时辰,一觉醒来都三点多了,晚膳都给耽搁了。
得亏是董嬷嬷明智,提前叫后厨备好点心备好菜,先不炒,待耿意欢醒了再叫后厨开始做饭。
本来耿意欢还没这么快醒,但总感觉胸口沉沉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压着她,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就连脸颊也是湿漉漉的一片,似乎在被小动物舔舐。
耿意欢睡得昏昏沉沉,只以为是室友的那只猫溜进来了,嘟囔了句:别闹!结果小家伙更来劲儿了。
耿意欢无奈睁开眼,准备把猫咪弄出去,结果对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小家伙冲着她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小脸在她脖颈间蹦来蹦去,小嘴里还含含糊糊额额额额。
耿意欢顿时精神了,有些惊讶地看着爬到她怀里的胖娃娃,长手揽住弘历。
乖乖......耿意欢点了点他的小鼻子,是不是在喊额娘啊?弘历自在地躺在额娘怀里,嘴里哼哼唧唧好似在回应。
耿意欢唇角的笑意加深。
董嬷嬷听到动静,走到室内,轻声询问:侧福晋可是醒了?耿意欢抱着弘历坐起身,透过床幔道:醒了。
什么时辰了?可是该用午膳了?许是睡了太久,她的声音有些哑。
侧福晋,已经......三点多了。
董嬷嬷仔细瞅了瞅钟表,回复道,您可是饿了?她不说还好,一说反而是提醒了耿意欢,她错过了吃饭的点。
耿意欢摸了摸自己的肚皮,瘪瘪的、空空的,她有些懊恼地皱皱眉头:是有些饿了。
她怎么睡了这么久?一旁的弘历有样学样,也装模作样把小手捂着肚子,稚嫩的面颊做出一副怪样子,嘴里嗷嗷的不知道在鬼叫什么。
一旁的耿意欢:......这胖儿子,学人倒是学的挺好!她好生揉搓了一顿小团子,才招呼奶嬷嬷进屋给弘历喂奶。
小婴儿可不禁饿!就这,弘历还不满地嗷呜一声,但奶嬷嬷一掀开衣服,他就老实了。
干饭人干饭魂,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如意奉上一杯蜂蜜水:侧福晋解解渴。
耿意欢接过杯子,吨吨吨一饮而尽,这才感觉嗓子好些。
多福立在一侧,道:侧福晋,刚刚正院来人问了,说是咱们院子里的规格还是从前格格时的规格,您晋位侧福晋后,静玉院该多添四个人。
福晋说明儿叫人带着□□好的宫人来静玉院,给您挑挑看。
四个人?耿意欢有些意外,随后又想到李侧福晋的石榴院,人员是有些超标,她和李侧福晋平起平坐不说也跟着破规矩,起码也得符合标准才行,也好。
明儿就劳烦董嬷嬷、孟姑姑给我掌掌眼了。
孟姑姑忙称不敢:奴婢不知是否有这个本事,还是得董嬷嬷来。
董嬷嬷倒是不谦虚了:侧福晋放心,努力干了一辈子掌事嬷嬷,明儿一定替您好好挑几个老实本分的。
静玉院有侧福晋在,还有了小阿哥,如今缺的不是宠爱也不是进取,而是安稳。
耿意欢也深知这一点:咱们静玉院是容不下兴风作浪的,还是要挑些老实本分的才好。
弘历那......她沉吟片刻:等弘历两岁以后我再给他挑几个宫人侍奉。
眼下倒是不着急,两个嬷嬷、两个小太监尽够了。
那两个小太监也就是八九岁的样子,是前些日子雍亲王送来的,年纪都不大,但都是懂事孩子。
商量完这事儿,耿意欢就叫了晚膳。
她也有些饿了。
晚膳倒是挺营养,鸡鸭鱼都有。
她吃得香,弘历看着也眼馋,明明吃饱了,口水却不住地往下流,眼睛几乎是一眨不眨盯着耿意欢的嘴。
弄得耿意欢怪不自在的。
最后她还是妥协了,让小厨房给做了松饼、果泥,也算是营养均衡了。
果然,弘历吃得倍香。
为了培养他的动手能力,耿意欢干脆叫他自己拿着吃。
弘历自己倒是挺感兴趣的,一手一个,吃得满嘴都是。
可把一旁的安嬷嬷几人心疼坏了,小阿哥这么小就自己吃东西,能行吗?耿意欢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们,能行!最多就是把衣服造得不像样呗,给孩子换身衣服就成,哪来那么多事儿。
吃完,耿意欢带着他玩了好一阵,既能消消食又把他这无处安放的精力给挥发出来了。
这孩子是一累就困,这不看着儿子恬静的睡颜,她不禁弯了弯唇,摸了摸弘历的碎发。
得亏弘历现在不用剪头,若不然......耿意欢浑身一颤,要是长得清秀还能用颜值撑着,丑点的简直不能看啊。
清朝的剃头可不是电视剧里那么多头发,真实的满清发型,后头剩的头发很少很少。
据说,早期女真族都是那种铜钱头,真就是一丢丢。
也就是近些年才慢慢改成了猪尾巴似的头发,能多留那么一丢丢了。
但在耿意欢看来,还是挺丑。
她叹了口气,单凭弘历是满族就逃不开剃头这一说。
昨儿耿意欢翻过匣子后,吃了姜公公制的宋朝宫廷点心,于是来了兴趣,专门找了一本茶经和宋制点心秘方的书,本是图一乐,没成想还怪有意思的。
尤其是点茶,耿意欢依稀记得自己曾在一热门电视剧中见过,但具体怎么做她也不记得了。
于是乎,决定复古一把。
闲着也是闲着,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嘛,总是没错的。
据说这点茶还是宋代四雅之一,用得茶以新为贵。
宋徽宗赵佶在《大观茶论》中有精妙论述,其中记载点茶有七汤,汤瓶注水,茶筅击拂,茶汤逐渐形成疏星皎月珠玑磊落粟文蟹眼轻云渐生浚霭凝雪乳点勃然,最后乳雾汹涌,溢盏而起,形成美丽的沫饽,尽显茶汤之美,自然而然却又美轮美奂,后人称之为七汤点茶法。
耿意欢大概了解做法后,便派人去库房拿原材料了,府里每月都会送来各式各样的物资,故而静玉院倒也不缺什么东西。
这不,一会儿都功夫就拿来了。
耿意欢瞥了眼茶饼,压碎好像有点......浪费?但是不压又弄不成。
罢了罢了,新茶不贵,用了就用了。
耿意欢小心翼翼把饼茶碾碎,倒入盏中备用,紧接着又把釜中烧开的水倒入盏中,用汤匙把茶搅和成糊状,然后再慢慢倒入沸水,同时用茶筅在盏中搅动着。
倒是同那藕粉桂花羹的制作方法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要眼疾手快才行。
按理说,接下来沫饽渐生,会形成粥面。
但是吧......弘历被奶嬷嬷带来观看,他歪着脑袋怪叫来引起耿意欢的注意,胖嘟嘟的小手挥舞着:啊啊额啊额......耿意欢不自觉停下看了看儿子,才继续搅拌,可怎么也没出沫。
她皱了皱眉,安慰自己:头一回嘛,无所谓。
于是又来了一遍,可依然没成功,到了第三遍,她是谨慎又谨慎,甚至叫奶嬷嬷把弘历抱走了。
就这还是没成。
刚开始董嬷嬷还安慰着,后来她也不敢吭声了。
耿意欢:......去把弘历抱来吧。
耿意欢无奈吩咐着。
安嬷嬷把弘历抱了来,小家伙生龙活虎地在她身上攀登着。
耿意欢捏着他的小手戳了戳盏,心满意足道:看到没弘历,都是因为你,额娘才没成功的。
弘历不明所以,抬起头冲着额娘笑。
倒是一旁的董嬷嬷不禁轻笑一声。
就是如意几人也偷偷弯起唇来。
耿意欢:......她在做什么!!真是一孕傻三年。
看着弘历无辜的小脸,耿意欢捏了一把他的小胖脸,不管了就摆烂了。
反正有个孩子做错事了还能一推三五六,李侧福晋不就是这样吗?又不是就她自己。
耿意欢心中宽慰着自己,她沉下心来,认认真真做了一遍,竟是成功了。
耿意欢激动不已,且不管好不好喝,起码她成功了。
董嬷嬷几人更是赞叹不已。
耿意欢欢喜过后尝了一口,奇奇怪怪的味道,不过自己做的,怎么喝都好喝。
成功了,她也就失去了兴趣。
姜公公送来了新做的点心,一盘子冰冰凉凉的斑斓流心绿豆糕,卖相很不错,像是小花一样。
耿意欢咬了一口,只觉得入口清甜,还软糯糯的,怪好吃!再配上一杯果茶,人生圆满啊。
她悠闲地倚着靠背,如意、多福在一旁扇风,弘历在榻上玩玩具,时不时逗弄一把。
这样的日子真是比神仙还快活啊!唯独那蛙声一片扰人清净!耿意欢撇了撇嘴,这绿化太好也不行啊。
夜里雍亲王果然没来静玉院。
董嬷嬷几人都不敢提。
耿意欢却觉得心中一片平静,不拘早晚,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她神色如常,逗弄过弘历后,照常休息。
夜里她睡得很是香甜,半点没有像董嬷嬷想象中的辗转反侧。
第二日才醒,董嬷嬷就招呼着到处搜罗漂亮衣裙,誓必要给那两位新格格一个下马威。
耿意欢好笑道:何必呢?都是一个府里的姐妹,说不准谁得宠呢。
不管谁得宠,您都是侧福晋,她们总越不过您的。
董嬷嬷道,李侧福晋那肯定也是盛装打扮,咱们若是不收拾,岂不是露了怯?耿意欢摇摇头:无妨。
她盛装收拾,咱们低调行事,这才能显示出咱们的气度来,何苦盛气凌人呢?无端招人厌烦。
董嬷嬷想了想也是。
于是她们便挑了身家常服,只是左等右等没等到人来通知。
耿意欢还纳闷呢。
不管是去了哪儿吧,总该敬茶吧?董嬷嬷想了想,或许是福晋繁忙,安排到午后了。
或许是。
耿意欢点点头。
于是几人照常做自己的事儿,左右要赏赐的东西都收拢好了,若有人来通知了,只管去就是了。
到了下午,可算是有人来了。
但却不是正院的,而且石榴院的。
耿意欢一头雾水地叫人进来了,想听听到底怎么回事。
正院来人将将吃过晚膳, 耿意欢本想休息会儿,没成想等来了荷香。
耿意欢用手指敲打着桌面,眉眼间带了点沉思。
她与石榴院不说如同水火,但也绝不是能够商量事儿的。
李侧福晋为何要派人来静玉院?难道另有目的?不管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耿意欢抿了抿唇, 目光愈发平和:叫她进来吧。
石榴院派来传话的正是荷香, 也算是个周全人, 荷香低眉顺眼进屋, 请安道:奴婢荷香参见耿侧福晋。
董嬷嬷面色微缓, 得亏是没叫茉香、花香那两个不省心的东西,荷香还算是得力......起码有她在的时候,李侧福晋不曾犯蠢。
这般想着,董嬷嬷不禁皱眉, 这茉香、花香是什么时候来的雍王府?怎么之前没什么印象?她正疑惑着, 耿意欢就已经叫起了。
是荷香啊, 起来吧。
耿意欢语气温和,你们侧福晋可是有什么事儿?荷香不禁抬眸望了眼耿意欢,耿侧福晋还是同从前一样温柔大方,若是还能同她主子交好该多好。
可惜......她心下叹了口气,打从花香、茉香来了以后,侧福晋就不大听她出的主意了, 更是连连做了些蠢事。
好在这些日子, 侧福晋总算醒悟了些。
茉香压下心底的无奈, 扬起笑脸道:回耿侧福晋话,我们侧福晋让奴婢来提醒您, 昨儿虽是没人侍寝, 但那两位格格竟是自己去了正院请安。
自己?耿意欢错愕, 她们这是......茉香也是一言难尽:正是呢。
我们主子......也是出去散步的时候碰见了这两位格格,顺口就问了一句。
没成想,两位格格都是有主意的人。
耿意欢挑眉:行吧,我晓得了。
顿了顿,又道:替我谢过你们侧福晋。
茉香的笑意愈发深:是。
茉香退下后,耿意欢扭头问董嬷嬷:嬷嬷,宫里的规矩......是不侍寝就能去请安吗?董嬷嬷嘴脸一抽:侧福晋说笑了,宫里可没这个规矩。
这两位格格,倒是挺能耐,自己造了个规矩。
耿意欢不可置否道:行吧。
董嬷嬷,你且瞧着吧,这两位里定有个能耐人。
是挺能耐的。
董嬷嬷扯了扯唇角,刚来就弄这一出,不止能耐还不安分得紧。
耿意欢笑了笑:咱们也准备一下吧,多福把东西准备上。
多福道:是!耿意欢给两位格格准备的礼物是两支一模一样的蝴蝶簪子,绝对公平公正。
耿意欢又看了眼发簪,蓦然想起一件事儿来。
她回眸望向董嬷嬷:嬷嬷,我怎么记得昨儿福晋派人来说,今儿会派新人来。
怎么也没瞧见呢?董嬷嬷道:估摸着是府里突然多了两个人,给耽误了吧。
耿意欢哦了一声,倒不大相信。
福晋处事向来圆滑,不管什么时候都尽善尽美,不曾出过什么纰漏。
定然是有什么事情......她低声道:董嬷嬷,你且叫人打听一下看看福晋上午可是出门了。
董嬷嬷这才明白她的意思。
董嬷嬷点点头,就出去办事了。
耿意欢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眼底划过沉思,什么样的事儿才能惊动福晋,误了事儿呢?她想不出,这才叫董嬷嬷去打听。
对于董嬷嬷,她是一百个放心,这绝对是府邸里老人中的老人,在王爷、福晋面前都是排了号的,根基之深不可想象。
董嬷嬷才出去,就见正院里的王佳嬷嬷带着十来个略显青涩的宫人来了。
说起王佳嬷嬷,这位不仅是福晋的奶嬷嬷还是正院的管事嬷嬷,在正院里的地位仅次于福晋。
为了表示对福晋的尊敬,耿意欢没有迟疑,便着了孟姑姑去迎她进门。
奴婢请侧福晋安。
王佳嬷嬷面容和蔼,语气轻柔。
耿意欢起身,亲自去扶她:王佳嬷嬷不必客气。
前些日子,耿意欢常常出入正院,王佳嬷嬷没少给她帮忙,两人倒也算得上熟稔。
王佳嬷嬷顺势起身:多谢侧福晋。
王佳嬷嬷快坐下喝杯茶歇歇脚。
耿意欢亲昵道,这会儿可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嬷嬷怎么挑了这个点来?多福已然把茶送到王佳嬷嬷身侧的桌子上。
王佳嬷嬷俯身道:多谢侧福晋体恤。
今儿......她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无奈:本来上午就该带着那些宫人来的,只是昨儿来了两位新格格,乌雅格格、陈格格。
这两位,一位是德妃娘娘的族亲,一位是陈庶妃的亲妹妹,来头都不小。
昨儿一来,可不就得给准备人手。
本来格格该是有两名宫女、两名太监再加一名粗使嬷嬷的,哪成想两位都不大满意,硬是挑了四个宫女,四个太监,两名粗使嬷嬷。
这可是侧福晋才能有的规格!偏偏昨儿福晋出了趟门,没来得及制止,回来后两位格格竟是给宫人们把名字都取好了,福晋也不好再讨要回来。
只是到底不合规矩,福晋便做主多出来的宫人月俸由两位格格自行发放。
因为这两位格格挑了一波,剩下的便没几个好的了,福晋看了看便叫奴婢把年龄小一岁的宫人带了来,让您先挑几个用着,回头□□好一批再给您送来。
这话一出,王佳嬷嬷眉眼间带了点愠怒来,可见对那两位格格挺有意见的。
耿意欢蹙眉,小一岁的话,大概率是刚学了些规矩,还没来得及好好□□。
王佳嬷嬷自然也看得出她的迟疑。
王佳嬷嬷愧疚道:福晋特意叮嘱奴婢跟您道个歉,这事儿......是福晋没处理好。
本该您先选人的,没成想府里突然多了两个人,这才有些应接不暇,出了这么个茬子。
其实王佳嬷嬷打从心底里是觉得这事儿都是因为德妃娘娘,选秀刚刚结束,皇上还没赐人下来,她倒是先赐下来两个小选出身的。
这也就罢了,两个还都是不是什么正经人,才来就作妖,害得福晋如此为难。
嬷嬷严重了。
耿意欢摇摇头,这事儿......谁也没想到。
两位新格格今儿没有去请安吗?王佳嬷嬷张了张嘴,陡然想起了新格格请安的事儿:奴婢光顾着那事儿了,差点忘了福晋让传的话,您挑选好宫人后去趟正院吧,两位新格格都在那等着呢。
耿意欢微微颔首,想了想道:这急里忙慌的,我也怕挑不准人。
不若这样,先让这些个宫人先留下,待我从正院回来再挑。
主要是董嬷嬷不在,她也不知道怎么挑人。
如此也好。
王佳嬷嬷没有意见,只是她对两位新格格格外有意见,向来稳重的她竟是毫不犹豫吐槽道,侧福晋,您是不晓得那两位格格有多不好伺候,知道的是迎进来两位格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位祖宗呢。
才进门就自顾自加规格,主子爷还没去呢,人就自己去正院请安了,还口口声声福晋宽厚,能否设个小厨房方便她们练厨艺。
您听听,这话是咳咳说的嘛?耿意欢秒懂她的意思。
她是真挺意外的,早就显得这两位格格中肯定有个不是省油的灯,可怎么也没想到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祸害人还祸害到福晋身上了!耿意欢只得道:这事儿确实挺叫人无语。
王佳嬷嬷长长叹了口气。
她今儿能同耿意欢说这一通,一方面是那两位抢了耿意欢的宫人,另一方面是她几乎能够预料到那两位是什么德行了。
相比较而言,宋格格、武格格的小打小闹显得格外老实。
正说着话呢,董嬷嬷就回来了。
一进屋,董嬷嬷就瞧见了王佳嬷嬷,她神色如常请安:侧福晋安。
起身后便凑到了王佳嬷嬷身侧:王佳嬷嬷来了?可是要挑选宫人了?王佳嬷嬷抿了抿唇,有些局促了:董嬷嬷,今儿......你们且先挑几个用着。
待过些日子□□好了再给侧福晋送来几个得用的,多出来的人走府里的账就是了。
董嬷嬷看向耿意欢,并没有再多问什么。
耿意欢微微颔首:如此也好,咱们先动身吧,莫要叫福晋久等了。
......雍亲王打从听到消息后,便陷入了沉思,手中不住的拨弄着核桃。
砰砰砰......雍亲王眸色暗沉,面上似乎覆了一层凉凉的寒霜。
太子乃是一国储君,代表着正统,不论何时总有一群拥护之人。
可偏偏太子被废过一次,威信大不如前,许多得力的都被薅下来或是被策反了,现下他身边的奸细要多于衷心的。
即便如此,康熙爷依旧坐视不理,甚至于对太子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
再加上他的一系列动作,反倒叫人明白,他复立太子可不是真心要给太子一个机会,他纯属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机会。
康熙爷他,还不想立新太子,起码不想立老八为新太子。
这下可把廉贝勒气得不轻,一腔怒火都冲着太子去了,这朝堂被搅动的不像样了。
便是太子......也没了往日的锐气,一副得过且过随波逐流的样子。
雍亲王正在想起个事呢,却被正院来的人打断了思路,顿时不悦。
可听了来人说的话,他很是无语。
竟有这种事情?雍亲王本就不快,一听这事儿脸色瞬间沉下来,他冷笑一声,我倒想瞧瞧她们到底是什么能耐什么底气。
不过是额娘的族亲,陈庶妃的亲妹妹而已,都是小选入宫的,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只是一进正院,他也难免被这乌泱泱的环境给震惊住。
都给我住手!表妹六月的日光愈发毒辣, 几乎是在太阳地略略照上一会儿,就能叫人晕晕乎乎的。
耿意欢、李侧福晋、宋格格几人匆匆忙忙来到正院门口,只是谁也不肯先进,几人集合完毕后, 才一同进屋。
刚掀开帘子, 便感受到一股冷气儿袭来, 原来是福晋怕她们中暑, 特地叫人上了五六个冰盆放在厅堂里, 再派人扇风, 这才有了屋里如同秋风袭过般的凉爽。
几人这才松了口气,站在冰盆前感受着凉气,久久不肯离去。
两位格格俯身请安:见过几位姐姐。
她们四人这才把目光放到厅堂里。
只见这两位姑娘生得都很娇俏,只是一位个子高些, 一位个子低些而已。
个子高些的生了张削瘦的鹅蛋脸, 眼眸狭长, 眼尾一颗小痣,倒是格外有汉女风情。
另一位个子低些的,生了一双小鹿似的眼睛,脸盘微圆,像是邻家妹妹一般。
这两位格格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眉眼间都带着一股青涩和稚气, 她们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模样。
福晋招呼着:几位妹妹快来用些甜点, 降降暑气。
没想到四位姐姐这么的......个子高些的姑娘是陈格格, 她用帕子捂着嘴巴笑着打趣。
另一位便是乌雅格格了,她口无遮拦道:四位姐姐是挺接地气的, 像是没用过冰一样。
陈格格捂着嘴低笑着:还真有点像。
上首的福晋:......李侧福晋:......耿意欢:......武格格:......宋格格:......眼下正院便只有她们几个, 其他几位侍妾还在来的路上。
几人沉默了一下, 新来的还这么嚣张?李侧福晋几人默契地没搭理她们,径直去了自己固定的位置。
这下,两位格格似乎有意见了。
福晋姐姐,为何我们的位置这么靠后啊?是呀是呀!福晋淡淡道:这是按资历、位分排的。
言下之意便是不会换。
可我是王爷的表妹,难道也要守这规矩吗?乌雅格格眨了眨眼睛,小手一合拢,福晋姐姐,拜托了拜托了。
陈格格也不甘示弱:福晋可不能偏心啊,我姐姐才怀上孕,眼看着就要诞下皇子了。
可我姑母是德妃娘娘!乌雅格格强调着。
陈格格咬唇:那又怎么样?还不是小选出身。
小选怎么了?乌雅格格不甘示弱,宫里好多娘娘都是小选。
怎么,你还敢看不起小选?不是我说你,要不是你姐姐,你连小选的资格都没有。
耿意欢眼神复杂地望着吵吵闹闹的两位格格。
若不是出了她这个意外,能进府的当是大名鼎鼎的年氏才对。
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真的把小年糕给蝴蝶了,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
耿意欢垂下眼眸,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阴影落在她如玉的脸颊上,只留下一道淡淡的阴翳来。
你住口!王爷没来我这就去你那了?就凭你?一副晦气模样。
陈格格睁大眼睛:你胡说!她那纤纤十指紧紧篡着掌心,留下通红的印记来,可见她有多么气恼。
乌雅格格撇嘴:你那颗痣不就是泪痣吗?晦气!陈格格脸色一变:你放肆!放肆?乌雅格格撇撇嘴,你我同是格格,平起平坐。
你还真把自己当什么重要人物了?你又是什么东西?不过是有个好姓氏罢了。
两人越吵越激烈,大家伙心里感慨着她们友谊的小船真是说翻就翻啊!福晋蹙眉:够了!哪成想竟是没人听。
福晋的脸面也挂不住了,她紧紧篡着桌角,只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
偏偏那乌雅氏......她拧了拧眉心,德妃娘娘的眼力倒是一如既往的差,宋格格本就不是个有脑子的,结果她又送来李氏这么个面慈心恶改了,这也就罢了,现在又送来了两个搅家精。
福晋冷笑一声,摆摆手组织了王佳嬷嬷,并示意所有人都别管这事儿。
既然她的话不听,那就让王爷来说吧。
她倒要瞧瞧王爷能不能忍这么两个兴风作浪的!见状,李侧福晋、耿意欢对视一眼,难得觉得对方已经挺不错了,好歹没有这么无脑。
耿意欢熟稔地端起冷点,边吃边饶有兴趣地盯着几人看,她甚至叮嘱了如意去后厨要一把瓜子。
如意:......她有些为难,低声道: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耿意欢漫不经心道,看戏没瓜子可不行。
如意只得照做。
王佳嬷嬷听说后,也是无语了一阵。
不过想到这两位没规矩的,又觉得可以就此做文章,于是她大手一挥竟是给每位主子面前都放了花生瓜子。
几位侍妾刚进屋,就看见这架势,顿时心里打起了鼓。
乌雅格格也好、陈格格也罢,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在正院竟也能闹起来。
更稀奇的是,福晋竟然不管不顾的。
耿意欢自顾自嗑起瓜子。
李侧福晋见了,犹豫了一下也跟上了。
宋格格、武格格不甘示弱,拿起就嗑。
只是宋格格越看越担心,这么多年了,府里都风平浪静的,竟来了这么两个不省油的灯,以后可怎么办啊?她把自己的担忧说给了武格格听。
别看她老和武格格吵架,但面对外敌的时候,她们也是能短暂联手的。
武格格上下打量着她:......风平浪静?你可没少兴风作浪,不过是大家包容你而已。
只是没想到,咱们府里一下子来了两盏不省油的灯!宋格格气鼓鼓扭过头,不搭理她了。
耿意欢余光发现茉香竟是坐在侍妾那边了。
难道?她不禁看向李侧福晋。
李侧福晋正吃着瓜。
没错,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寒瓜。
李侧福晋感觉到耿意欢在看她,不禁回望过去:怎么了?耿意欢摇摇头。
场上急眼的两位格格,已经从嘴皮子的较量换成了手上的较量,可以说是白热化阶段了。
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反正连个拉架的都没有,陈格格、乌雅格格闹作一团,你扯我头发,我拽你头发。
福晋、李侧福晋、耿意欢几人一脸麻木地望着她们,侍从们也不敢动。
开始也劝了,可这不是没用吗?耿意欢看向窗外,正院里养了不少花花草草,树影婆娑,郁郁葱葱的倒也养眼。
福晋垂眸看向自己茶盏中的香叶,状似沉思,实则脑袋瓜嗡嗡的一片。
反正雍亲王就要来了,自己何苦做这个恶人,就让王爷好好管管吧。
她们俩都不吭声,李侧福晋也不吭了,要么一起做恶人要么一起做好人,谁也别想占便宜。
于是就出现了雍亲王进门后看到的这一幕,两个披头散发的年龄女子你拽我我拽你的,个个不示弱,莫说是金尊玉贵的主子了,倒像是两个疯婆子。
听到声响后,俩人齐刷刷望过去。
乌雅格格一看见雍亲王,立马松手扑上去,她咬着下唇,一脸委屈:表哥......雍亲王眼底满是错愕,手中正盘着的核桃顿住不说,整个人都后撤了好几步:你是乌雅氏?给爷住口!谁给你的胆子跟我攀亲戚?便是福晋、李侧福晋几人都被惊住了。
宋格格咽了咽口水:这乌雅格格比她还能耐啊!一旁的耿意欢努力压抑住唇角的笑意,这新人也太有意思了,以后这雍王府有乐子看了。
这姑娘是真能啊,还表哥表妹,这整得哪一出啊?唱戏呢?乌雅格格吓了一跳,水灵灵的大眼睛中满是惊讶:表......王爷,是德妃姑母说的。
德妃姑母?福晋试探问:你阿玛是?回福晋姐姐的话。
乌雅格格可怜巴巴道,妾的阿玛是德妃娘娘的五弟。
福晋想了想,才明白怎么回事。
德妃娘娘的祖父乃是满洲正黄旗的包衣佐领,当初她便是小选入宫,乌雅氏未曾抬旗,自然只能小选入宫。
只是有些门路的包衣人家大多会给自家女儿报病或是想法子免了小选直接嫁人,这位乌雅格格倒是稀奇,竟是直接被德妃娘娘送来了雍王府。
雍亲王只觉得太阳穴处一突一突的,脸色愈发难看,合着这还真是额娘的亲侄女,他的亲表妹呢?额娘送这么个荤素不进的东西来,是想结仇呢?结仇呢?还是结仇呢?便是福晋心中也是缓缓打出一个问号,这真的是德妃娘娘的亲侄女?同样的疑问,也出现在雍王府其他妻妾心中。
于是乎,两人喜提禁足半年,佛经三十遍两大赏赐。
本来两人还反对来着,但雍亲王一句话让她们住嘴了。
要不然你们就回去。
雍亲王不耐烦道,若是不遵守雍王府的规矩,那就是看不上雍王府。
既然是看不上,那就怎么出宫的,我就怎么把你们送回去,好让额娘给你们找个好去处。
顿时,俩人不敢说话了。
这可不是小事儿啊!她们既是被送了出来,就断没有再送回去的道理。
单说两人在雍王府停留了一夜就够叫人浮想联翩了,便是出了宫,谁敢娶她们?两人还没给福晋几人端茶倒水,就委委屈屈被雍亲王遣送回自己的院子。
多出来的几个宫人也被雍亲王直接叫人送回前院,反正是不可能叫她们俩坏了规矩的。
禁足还好些,主要是抄佛经太累人。
遣送走那两个嚯嚯头子以后,雍亲王的目光望向其他人。
耿意欢几人不自觉停下了嗑瓜子的动作。
吃瓜虽香,可在雍亲王面前还是需要装一装的。
雍亲王眼尖,早就看见花生、瓜子、寒瓜,他整个人都麻住了。
合着大家伙都把那两个脑袋瓜不甚聪慧的,当个笑话看?雍亲王抿了抿唇,语气不大好:福晋,为何不拉开她们?反而纵容她们在正院吵吵嚷嚷。
福晋抿唇,无奈道:王爷,她们根本不听我的。
说也说了,训也训了,可她们......许是自恃背景,不服我的管教啊。
得亏是你来了,若不然......谁能管得住啊。
额娘可真是给咱们出了个大难题啊。
雍亲王不可置信:她们不听?可不是!福晋沉下眼眸,连我这个福晋的话都不听,也不知是有多大的依仗。
不过想想也是,乌雅格格可是您的亲表妹,额娘的亲侄女,咱们确实不好责罚。
相比较乌雅格格,陈格格就显得好上不少,起码她说话没乌雅格格那么难听,张口闭口晦气东西什么玩意儿的。
当着雍亲王的面,乌雅格格倒是装起可怜来了,明明数她最嚣张。
福晋对这两位新格格可以说是很有意见了,尤其是对乌雅氏,单凭这个姓氏她就没法喜欢,偏那乌雅氏还屡屡挑衅。
她垂下眼帘,掩住其中的寒芒。
雍亲王目露薄怒:这两个,福晋要好生管教,不必给谁面子。
什么表妹不表妹的,这样的性子塞给他却不给老十四,雍亲王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额娘莫不是怕雍王府太太平,又或者是怕阿玛再赐下几个满族出身的格格,挡了老十四的路。
呵!听了雍亲王的话,众人挑眉,这才像是他们的王爷。
顿时大家伙心里舒坦多了。
至于那委委屈屈被遣送回院的两人,看着雍亲王送来的佛经傻眼了,这是佛经?陈格格那还好说话点,到了乌雅格格这却是费了好一番口舌。
这就是佛经。
格格且安心写吧,早点写完也好早些解封。
苏培盛一本正经解释着,王爷也是为你们好,不管从前什么身份,来了雍王府就要守雍王府的规矩。
乌雅格格睁大了眼睛,里面蓄满了泪水:可是、可是......苏培盛不为所动:格格,这事儿奴才也决定不了。
说罢,他行礼离去。
走了老远才听见一阵绝望的哭声:我又不识字,怎么抄佛经啊!苏培盛差点被自己绊倒,他回头看了一眼正被人安慰着的乌雅格格,只觉得风中凛乱。
竟真的不认字?那陈格格呢?雍亲王听了他的回禀,也是满目错愕,大字不识一个?这不是文盲吗?顿时,雍亲王也气得不行。
额娘口口声声替他着想,给他精挑细选的两个有才情的女子就是个这?他也顾不得其他,第二日入宫后,便去问了德妃娘娘。
额娘,您所谓有才情的,就是这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责罚皇宫内, 永和宫。
一进门,雍亲王行了个礼,挥退侍从。
宫人们不禁看向德妃娘娘。
德妃娘娘只以为是有什么话不方便叫下人听见,便点点头示意宫人们退下,还不待德妃娘娘说什么, 就听见他劈头盖脸问了一通。
德妃娘娘懵了一下:你在说什么?我素知额娘不疼我, 但也没想到额娘竟、竟是恨毒了儿子, 派了那么两个人搅得雍王府不得安宁。
雍亲王袖下的拳头紧紧篡着, 青筋毕露, 额娘就这样讨厌我?什么陈庶妃妹妹,什么乌雅氏,不过是德妃欠下的人情罢了,十四不要, 才慌称特意给他挑选的。
那样的动之以情, 使得雍亲王本身对这俩人不感冒, 却也按照额娘的意思来了。
德妃娘娘沉下脸,眼底划过慌张:胤禛,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是谁在你耳边挑唆的?额娘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人?雍亲王定定望着她,扯了扯唇角:那倒是儿子的不是了,儿子不该晓得这些,该傻乎乎的接受十四所不要的一切才行。
胤禛......德妃娘娘咬了咬唇, 你非得这么戳额娘的心吗?额娘的心, 不是在十四那嘛?要戳也是十四戳。
雍亲王毫不留情, 眼神冷漠,早些年额娘便不愿意收留我, 宁可叫我无人呵护, 也不愿叫我来永和宫。
这些年来, 终究是我痴心妄想了。
雍亲王并非没有考虑其他,只是他忍得太久太久了,这回的事儿是真的让他失望透顶。
且他这位额娘可是很有手腕的,若不然哪里能从一届宫女爬床上位,还攀上了妃位。
故而他并不担心这么一番话会传出去。
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好话,一旦传出去,大家都别想有脸了。
不为自己,她也会为十四。
德妃娘娘脸色铁青:早知你心有芥蒂,未曾想多年前的事儿你竟也牢记在心,莫不是时时刻刻都在抓我的错处,好叫你安心做佟佳氏的儿子。
不是佟佳氏,是孝懿仁皇后。
雍亲王抿了抿唇,蓦然道,若不是她,您也当不上后妃。
是的,若非孝懿仁皇后,身为大宫女的德妃如何能够当上后妃?即便是雍亲王被抱养,也完全是因为后宫的规矩,嫔位以下是不能养育自己孩子的。
甚至于雍亲王还是被当年还是答应的德妃亲手送给孝懿仁皇后,才被愧疚的孝懿仁皇后提为贵人的。
这些雍亲王门清,德妃自己心里也门清,但她自有一番道理,也从不肯承认是她亲手把儿子送给别人从而上位的。
德妃娘娘心中升起一股怒气,她眸色沉沉:再是皇后,她也死了。
我倒要问问你,你究竟哪里看不上我乌雅家的女儿?若不是那耿氏便是当侧福晋也是使得的。
至于那个乌雅氏,大字不识一个,这样的文盲可真是有才情的紧。
再有这样的,额娘不妨送去十四府里,说不得十四好这口。
雍亲王顿了顿,咬牙切齿道,多谢额娘了!德妃娘娘忍无可忍,抬手扔过去一个茶盏:胤禛!你什么意思!雍亲王狼狈地躲闪着,面上阴沉沉的:什么意思?难不成额娘还送错人了。
为人妾室,何需懂那么多诗书?我道你为何总对我不冷不热,原来是嫌弃我不如佟佳氏善书善画。
德妃娘娘冷笑,同雍亲王如出一辙的眼眸中浮现出冰冷和痛心来,我是不通书墨,可我也是你的亲额娘,没有我何来你?乌雅氏再如何,也是你的外家。
佟佳氏......后族,可不是你想攀附就能攀附的!既是如此,额娘何苦骗我?雍亲王蓦然笑了,十四亲口同我说他看不上那两个目不识丁的。
顿了顿,他压下眼睑,不冷不热道:外家?佟佳氏从来不是我的外家,难道乌雅氏会是吗?他们心里眼里可是只有十四,逢年过节连请安都没有,这也是额娘教的?德妃娘娘语塞了一瞬,继续道:我瞧你就是鸡蛋里头挑骨头。
因为那点小事儿,你记了这么多年,连带着对十四也这样刻薄。
真是个白眼狼!白眼狼?雍亲王嗤笑一声,额娘,我可不敢当。
你......德妃娘娘用颤抖的手指指着他,你这小畜生,竟敢顶嘴!哦?十四竟不是人?雍亲王故作诧异。
德妃娘娘干脆桌子上有什么扔什么。
屋里噼里啪啦的,外头的宫人吓了一跳。
德妃娘娘虽是雍亲王生母,可、可雍亲王也是皇子啊,若是皇上知道了少不得要怪罪的。
德妃娘娘虽是没打中不孝子,却也发泄了一通,心中的怒火算是出了出。
雍亲王因为躲闪的缘故,颇有些狼狈。
他见德妃娘娘停下了,便自顾自道:既然如此,那儿子就告退了。
你给我站住!德妃娘娘端起茶盏就洒了过去,将将泼中雍亲王的后背。
雍亲王脚步顿了顿,继续离开。
德妃娘娘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浮现出一股莫名的情绪,不知是后悔还是旁的。
宫人们都吓了一跳,娘娘平日里那样温柔,为何待雍亲王这样严苛?离开永和宫后,雍亲王松了口气,心中那股想博额娘喜欢的劲头也消退了。
就像耿意欢说的一样,谁都叫不醒装睡的人,偏心眼也是一样。
既然如此,他又何苦去在意她呢?他有家有子,把心思放在朝堂放在府中不好吗?顿时心结大开,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步履愈发轻快。
雍亲王穿过长长的宫道,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倒是没空顾及旁的。
今儿他是冲动了些,不该这样大胆。
不过还好,他早就挥退宫人,今儿的事儿天知地知他知德妃知。
德妃要面子,总也不会把这事儿说出去,便是说出去了也没人肯信啊,雍亲王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讽刺和苦笑。
一旁的太子见了不禁叹息一声:四弟!雍亲王这才一惊,顺着声音望去,原来是太子:太子二哥!许是晓得康熙爷的目的,太子这些日子削瘦了不少,也憔悴了不少。
太子微微一笑:许久未见四弟了,不若去毓庆宫坐坐?他的目光在雍亲王的后背处停留了一下。
雍亲王犹豫了一下,苦笑道:您的常服......臣弟也穿不上。
无妨的,回去换身衣裳就是了。
太子眼神复杂,蓦然问了一句:可是德妃娘娘?她打你了?雍亲王沉默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太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臂膀,没有再讲话。
他这位四弟打从养母去世后,就整日里被德妃刁难,偏偏皇阿玛还跟没发现一样不管不顾。
这回竟是还动上手了!谢二哥关心。
雍亲王扯了扯唇角,颇有些无奈,是我的错,同、同额娘没有干系。
这话假的很,在皇宫搞跟王爷动手的能有几个?太子眼底一片愠怒:你大可不必忍着,不若去皇阿玛那里说道说道,总不能一直如此此时此刻,雍亲王真恨不得自己同太子一样生来就没有额娘,好歹不必如此尴尬。
二哥,那我就先回去了。
雍亲王有些尴尬地整理了一下衣服,顾左右而言他道,这天热,您也快些回宫歇息吧。
太子恨铁不成钢地望了他一眼,有心说什么,可他这么一个不知何时就会被废的人又能说些什么呢?到底是他带累了四弟,若不然四弟也不会这样低调,德妃更不会这样胆大。
其实永和宫的动静不大,但雍亲王这一路走来碰见的何止几个人,消息稍微灵通些的都知道雍亲王在德妃那吃了排头。
宜妃几人倒是挺错愕的,这德妃胆子也太大了,再是亲生儿子也不敢这样打骂啊,就不怕皇上怪罪?宫外的胤禩等人听说后,心中松快了些,左右倒霉的不是他们自己。
不过这胤禛也太怂了吧,竟是被德妃拿捏住了。
康熙爷早就听说了,对此很是不满。
德妃再是生母,也不该打骂皇子啊。
早就听说德妃待胤禛不大好,他总以为是谣言,亲生母子哪有隔夜仇?没成想他的冷眼旁观却是养大了德妃的胆子,对着皇子都敢这样打骂了!康熙爷一方面赐下不少珍品给雍亲王,想以此慰藉他,另一方面则是派人去训斥了德妃,并罚她抄写佛经三遍。
可把德妃气得不清,有心解释却怎么也说不明白了。
康熙爷震怒,拂袖而去。
......这一切的一切,雍亲王还不晓得。
待出宫后,雍亲王便回了府。
他换洗过后,便径直去了静玉院。
不知何时,静玉院仿佛成了他心中的避风港。
当然了,这话耿意欢却是有些嗤之以鼻的,什么避风港不避风港的,都想避风谁当那个港?不过这话她不会说出口,雍亲王愿意来,对她对孩子都是有好处的。
感情这东西,都是处出来的,全靠父子天性那是白扯。
这不,雍亲王一来静玉院就准备先去看弘历,一想到软乎乎的儿子,雍亲王面颊上泛起淡淡的柔情来。
他猜测弘历应当在睡觉,不过无妨,他本也是想看看弘历恬静的睡颜,好解解压。
其实每每看到母子天伦,他心中都会想,为何有的人就从不曾在意母子亲情呢?一切如他所料,来到静玉院侧屋后,弘历正露着胳膊肘睡得喷香。
最近热得不行,耿意欢不敢给弘历用冰,只得从衣着上下功夫。
她亲自选了布料,给孩子制成睡衣、常服。
夏日蚊虫格外毒辣,蚊子在弘历那白嫩嫩小脸上一咬就是一个大红包,疼得孩子直哭,胖乎乎的小手还光想挠一挠。
可把耿意欢心疼坏了,孟姑姑虽是做了驱蚊香,可总有几个漏网之鱼。
她命人给弘历做了纯棉的小手套,并让两个嬷嬷包括两个小太监全天盯着,不许他挠脸。
这倒不是怕别的,而是婴儿肌肤娇嫩,且手上的力道没轻没重的,耿意欢怕他把自己抓疼了,也怕真留了疤,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儿了。
蚊虫的事儿可真是大事儿,耿意欢左思右想终于想起了纱窗、蚊帐。
屋外绿树成荫,免不了蚊虫,若是把花草树木都砍了这边就会被太阳直射,且弘历这孩子格外喜欢花花草草。
考虑到多方面因素,耿意欢才选择了纱帐,她命人把纱账牢牢绑在窗子上,制成了简易版纱窗。
随后又叫了些能干的绣娘,给弘历做了个蚊帐,如此一来,弘历总算是不再被蚊子咬了。
这两天,耿意欢还琢磨着同孟姑姑一起研发六神花露水。
凭借着模糊的记忆,耿意欢叫人准备了艾草,薄荷,金樱花,分别清净后,加入一些山泉水,随后又拿了烈酒密封在罐头里浸泡一个星期。
由于分量她无法确定,就干脆写了十来种分量方子,分别浸泡,等一周后试试看哪种配方好,再逐渐改进。
这不,今儿她正同孟姑姑弄着最后两种分量的花露水,就听说雍亲王来了。
本来耿意欢还犹豫着要不要迎一下,就听到小多来报,说是雍亲王去了侧屋。
于是耿意欢决定先把自己的正事儿弄完再说。
正厅里,几人如火如荼实验着新方子,侧屋里弘历也终于快醒了。
弘历闭着眼睛哼哼唧唧的,一副要醒来的模样。
雍亲王连忙拉开蚊帐,小心抱起弘历。
婴儿软乎乎的身子叫他不禁动作放柔,雍亲王垂眸看向儿子,发现他已然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还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小嘴里啊啊个不停。
雍亲王只觉得心中一片柔软。
这不是他第一个儿子,也不是他最小的儿子,可却是他心中最偏爱的儿子。
但即便如此,他也从没有减少过对其他孩子的关爱,虽是比不得弘历日日见,却也是隔三差五就要见面说话的。
弘历眼下快要九个月了,虽是还不会站起来,但已经能爬得很利索了,小手小脚都特别有劲。
为了孩子的安全着想,耿意欢叫了木匠做了围栏,里头铺上厚厚的毛毯,再放些风车、鲁班锁、拨浪鼓、球球、拼图等物,就可以放心把弘历塞进去了。
闲暇时,耿意欢也会抱着孩子进去玩。
这不,雍亲王有样学样,干脆进了围栏里逗弄着胖儿子。
弘历在里头像个小松鼠一样,爬来爬去的,还探头探脑试图吓雍亲王。
可把雍亲王乐坏了。
父子俩玩得可开心了,若不是身量不同,都要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孩子了。
待耿意欢收拾好东西,急匆匆来了侧屋,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她不禁弯了弯唇。
正想着呢,就瞧见董嬷嬷急匆匆来到她身边,面色格外沉重。
怎么了?耿意欢轻声询问。
董嬷嬷附耳道:侧福晋,出事了!可以吗耿意欢皱眉, 张了张嘴要问却被雍亲王喊住了。
意欢,快来!雍亲王冲她招了招手,眉眼间满是温和,弘历在等你呢!弘历眼眸亮晶晶的, 歪着脑袋奶声奶气道:鹅鹅!耿意欢回眸看了眼董嬷嬷, 只得先压下来, 容后再议。
乖乖啊......耿意欢脱下鞋子, 拉开栅栏, 光着脚坐了进去, 捏了捏弘历的胖爪爪,我们弘历真棒啊!九个月就能正儿八经吐出一个字来,已经是很棒了!弘历咧嘴露出粉嫩的牙床来:咿呀......咿呀哟......别看孩子年纪小,好赖话能听懂。
一旁的雍亲王弯了弯唇:这小子越来越机灵了。
弘历住的这间虽是侧屋, 却也不小, 足足有一两百平米, 还划分了各个区域。
这不栅栏里所占用的位置就是配套书房的位置,足足有四五十平,足够弘历发挥了。
里头专门有个大匣子,放着弘历的各种玩具。
眼见着阿玛、额娘都在,弘历崽崽高兴坏了,这个搂搂, 那个爬爬。
弘历小脑袋一会儿看看这个, 一会儿看看那个, 都在欸。
小崽崽偷偷笑了笑,乌溜溜的眼眸中满是欢喜, 小手不住得鼓掌。
他喜欢阿玛、额娘都陪着他, 这样就能既和阿玛玩, 又和额娘玩了。
雍亲王戳了戳他的小脑袋瓜。
弘历愣了一下,就自己歪着身子躺在旁边,五官乱飞,冲着耿意欢哼哼唧唧似乎在告状。
雍亲王:......耿意欢噗嗤一笑:碰瓷呢?她凑过去,挠他的痒痒。
弘历咯咯咯笑个不停,东扭西歪的,也不知怎么的小衣服的扣子都被蹦开了,里面软乎乎的肉肉一下子弹出来了。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肚肚,好奇地用小手肚戳了戳,一弹一弹的,还挺好玩。
眼看着他自娱自乐起来,耿意欢目露尴尬,努力给孩子描补着:孩子长得快,这小衣服都紧了。
雍亲王抚额:弘历、弘历是胖了些。
这话一出,弘历蹭的一下看向雍亲王,那双水汪汪的眼眸中满是不高兴,小嘴撅着。
雍亲王好奇:他怎么跟能听懂似的?小人精一个,说他胖他还真有反应呢。
边说,他边笑着看向弘历。
耿意欢摇摇头:这孩子敏感着呢。
可别说他......咳咳圆润。
小孩子懂什么。
雍亲王不以为意,胖乎点也好,身子壮实比什么都强。
弘历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雍亲王,似乎是不高兴了,小腿哼哧哼哧爬到雍亲王身边,直往他怀里凑。
映入眼帘的是自个儿唇红齿白的胖儿子,雍亲王心中一片柔软,张开手就要抱他。
哪成想——只听啪啪的几声,弘历肉乎乎的小手在他胳膊上打了两三下。
这下雍亲王懵了。
弘历为何要打他?弘历似乎怕他兴师问罪,打完就警惕地后撤两步,然后麻溜地钻到额娘怀里,小手捂着眼睛,只露一点点缝隙观察他的表情。
耿意欢挑眉,怀里抱着软乎乎的小奶团,她哂笑道:王爷可真是的,我们弘历只是圆润,哪里是胖了。
弘历睁了睁眼,蹭了蹭耿意欢的脖颈,哼哼唧唧的。
耿意欢安抚地他的后背,一会儿功夫竟是打起小呼噜了。
这让准备拍拍他小屁股的雍亲王想法落空了。
雍亲王幽怨道:怎么你说没事,我说就有事儿。
耿意欢轻声道:因为你的语气不对。
语气?耿意欢道:我发现这孩子虽是能记住几个字的意思,但他主要还是靠语气推测的。
明儿我给你演示一下,你就明白了。
雍亲王若有所思:看来孩子同大人一样,总是看表面,却不去深思其背后的原由。
耿意欢想了想,就明白怎么一回事了。
她淡定接了一句:不是谁都天生有一双睿智的眼眸,能看清别人背后的善意。
大部分人背后的付出、努力都只能感动自己,感动不了别人。
当然,科举除外。
雍亲王若有所思。
耿意欢并不打扰他,只是抱着弘历走到摇篮里,轻轻把熟睡的孩子放进去。
待他反应过来,耿意欢已经出去了。
其实耿意欢只是想问问董嬷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董嬷嬷叹了口气,有些着急:是咱们的铺子,糕点师傅被人高价挖走了,那奇珍阁里的玩意儿也被人仿制了去。
好在咱们手里还有契约,多少能约束些。
奴婢已经派人去盯着那挖人的掌柜了,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耿意欢垂下眼睑,语气愈发沉:那奇珍阁里的玩意儿被仿制很正常,只是没想到......明明咱们给的已经够多了,还有人不满足,看来是利欲熏心。
随他们去吧,左右咱们的方子是一直更新的。
只是接下来,糕点铺子要好好挑选人手了。
糕点铺子里,她给糕点师傅的提成很高,不只是糕点师傅就是姜公公这给试验出新品后,她也会赏赐不少银子,甚至答应了分百分之五的利润给姜公公。
可没想到,那糕点师傅竟然被人挖走了,她倒是好奇,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
耿意欢同董嬷嬷商量了许多,只等明儿董嬷嬷出府处理这事儿了。
其实这半年多,她是正儿八经挣了不少钱,不管是糕点铺子还是奇珍阁里的利润都很高,买个温泉庄子是仅够了。
明儿嬷嬷想着点,去打听打听看,有没有温泉庄子卖。
耿意欢叮嘱着,她是心心念念都想要个温泉庄子,冬天种些瓜果蔬菜的。
反季节种植她还是很有经验的,毕竟是能冬天养成盆栽小草莓的。
商议过后,雍亲王便同她一起用膳。
许是今儿的事儿有些多,耿意欢吃饭都有些心不在焉。
明明都是她爱吃的菜,可耿意欢却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待她回过神来,只听见雍亲王神情略显紧张地问了一句:今天可以吗?钮祜禄格格的邀请啊?耿意欢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虽然想清楚了但她还没做好准备。
雍亲王有些诧异,但又耐着性子问:今天可以吗?不可以!耿意欢脱口而出。
雍亲王问:那明天?耿意欢一口回绝:明天、后天、大后天......反正最近都不行。
雍亲王不解:为什么?不是你......我身子还没好,还想再、再将养些时日。
耿意欢脸颊上泛起红晕,说话也有些羞涩, 反正、反正不行。
你躺着就是了。
雍亲王理所当然道, 我来就行。
耿意欢错愕,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爷......耿意欢犹豫了一下, 继续道, 之前不是说了, 我还不能侍寝,所以......雍亲王不解:这和你不能侍寝有什么关系?耿意欢语塞。
两人大眼瞪小眼,似乎都不太理解对方在想什么。
你......雍亲王沉默了一瞬,蓦然道, 你是不是不喜欢弘昼?耿意欢怔了一下:没有呀。
那你为何不愿意把弘昼带回静玉院。
雍亲王眼神有些复杂, 那孩子也很乖的。
只是最近钮祜禄氏生了病, 不大适合带孩子,我才想着让两个孩子做个伴,没有其他的意思。
他以为耿意欢是怕换子而养才这般说的。
事实上,耿意欢只是误会了而已。
耿意欢有些尴尬,随即蹙眉:钮祜禄格格的病还没好吗?说起来,钮祜禄格格打从入了夏就没怎么出门, 上回见新人时她还纳闷钮祜禄格格怎么没去, 后来听说是着了凉。
可这都一个多月了, 竟还没好。
雍亲王也是皱着眉头道:也不知怎么的,她整日里郁郁寡欢, 吃不下睡不着, 消瘦了许多。
起初她只是对下人喜怒无常, 后来对弘昼的态度也开始有了变化......小孩子亲近身边的人是天性,弘昼也不例外。
毕竟钮祜禄格格从前待孩子真的很好,可最近不知怎么的,竟是性情大变,不愿意见人不说,还说生气就生气,又是砸东西又是骂人的。
耿意欢有些惊讶:她待孩子那样好,怎么舍得呢?雍亲王描述了一下钮祜禄格格的情况。
耿意欢犹豫了一下:她、她好像是产后抑郁吧。
要不然您给她请个太医看看?产后抑郁?雍亲王琢磨了一下,未曾听说过。
产后抑郁是指女子生产后性情大变,不止可能伤害别人,还会伤害自己。
耿意欢客观地陈述了一下,眼底划过一丝叹息,王爷只看到她性情大变,却没有看到她......伤害最多的是她自己。
耿意欢蓦然想起论坛中说的,有时候产后抑郁真的很要命,不经历的人永远不理解为什么要抑郁。
甚至于有的人还会大放厥词,有的人生完就能下地怎么就她这么矫情?还产后抑郁,分明是胡扯。
每每碰到这样的,耿意欢都恨不得用国粹大战三百回合,雍亲王......难道也不理解?雍亲王抿了抿唇:是我孤陋寡闻了,从前倒没有听说过。
或许......只是我身边没有这样的而已。
钮祜禄氏倒是不易,是得体谅些。
只是弘昼实在不宜待在她身边,起码现在不行。
耿意欢尴尬了一下,原来刚刚雍亲王说的是这事儿啊,她还以为是那档子事儿呢,倒是她狭隘了。
那您准备怎么安置弘昼?耿意欢委婉道,可我这里已经有弘历了,再来个弘昼,我怕照顾不好他。
一个是照顾两个也是照顾,也就是你还有些经验,且有奶娘、宫人在,倒也不费什么事儿。
雍亲王淡淡道,只是多个孩子多张嘴而已。
耿意欢有些不解:您为何坚持要我养弘历呢?若说位分,府中当属福晋最尊贵。
若说经验,要数李侧福晋生育的孩子最多。
雍亲王喉咙滚了滚,垂下眼睑:意欢,你不明白。
福晋确实温厚,但她却不适合养孩子。
一方面是福晋太久没养孩子了,没有经验;另一方面,这孩子若是去了正院那便是半个嫡子了。
至于李氏,她向来同钮祜禄氏不睦,莫说钮祜禄氏不放心我也不放心。
只有你,最让我放心。
耿意欢面色微缓:钮祜禄格格这个情况,她也不一定愿意把孩子给我养啊。
王爷不如让她为弘昼选一位临时的养母。
雍亲王心不在焉点点头。
见状,耿意欢没有再讨论这事儿。
雍亲王照旧歇在了静玉院。
后院的老人们其实都习惯了,感觉这样也挺好,虽然耿侧福晋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但耿侧福晋身子不好,还不能侍寝啊。
去静玉院,总比去那些年轻貌美的那里强。
但新人听说后就开始不服气了,尤其是乌雅格格,但生气也没法子,她出不去啊!相比较乌雅格格,陈格格就略显倒霉了,乌雅格格是雍亲王的嫡亲表妹,她不学也没人敢怎么着她,最多就是让她出不去。
但陈格格可不是啊,她和她姐姐陈氏都是扬州瘦马出身,但她姐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有她姐姐护着也没人敢为难陈格格,这才有了她大字不识几个的情况。
但府里人可不管什么陈庶妃不陈庶妃,写不完背不会,就是不行!甚至于福晋还专门派了识字的嬷嬷去教陈格格佛经里的字,以便她能够早日抄写完佛经。
刚开始陈格格还试图反抗,但反抗无效后又被加了两遍佛经,于是乎,陈格格老实了。
至于乌雅格格,直接被忽略,抄不完不出来就行呗。
那日过后,耿意欢本以为雍亲王就打消念头了,没成想他还真的去跟钮祜禄格格商量了。
耿意欢琢磨着,钮祜禄格格怎么也不会放心把孩子交给自己的,毕竟她还有个和弘昼一般大的弘历,钮祜禄格格估摸着也会担心弘昼被欺负吧。
哪成想,钮祜禄格格竟是派人请她去听雨轩,说是有要事商议。
弘昼来啦若雨来的时候, 耿意欢正同多福一起尝着新式点心。
外头那铺子出了点问题,配方外泄,糕点师傅外流。
耿意欢琢磨着原有的点心不动,再出几个新的点心来, 好稳住客源。
至于那个被人挖走的糕点师傅......耿意欢蹙眉, 随后叹息一声。
这回的事情算是叫她明白什么叫理想什么叫现实。
她的好心被人辜负不说, 还被人当做冤大头。
什么三年契约, 到期续约。
呵!她按了按眉心, 下定决心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得好好约束下面的人了,省得一个个不知天高地厚。
她本人是好心好意,奈何有的人就是狼心狗肺,一有机会恨不得在背后咬你一口, 这不从前那糕点师傅一有机会就走了, 丝毫不顾及旁的, 甚至直接坐了人家新铺子里的糕点师傅,堂而皇之的卖上了她们店铺里的糕点。
耿意欢扯了扯唇角,所谓的封建礼教用的法子倒是比所谓以德服人更管用些。
这吃人的法子......竟是更有约束力。
耿意欢迷茫了,真的是她错了嘛?耿意欢阖上眼睛,沉思了许久,才叫董嬷嬷拟定了二十年契约, 除非生死、大病, 否则不允许解约。
若是方子外泄, 需赔偿此方所带来利润的十倍赔偿。
说她冷酷也好旁的也罢,都无所谓了。
回过神来后, 耿意欢才开始试糕点。
大部分是耿意欢自己出的方子, 也有小部分是姜公公几人自己琢磨的。
耿意欢也不是吝啬的人, 但凡是有些巧思的都会看赏。
只是有些适合出现在糕点铺子,有些却不适合,例如工序太多、造价昂贵的点心其实就不太适合,皇亲贵胄也不可能天天买了去,除非搞饥饿营销。
耿意欢想了想,提笔写了几句话。
托雍亲王的福,在他的指点下,总算能写出一手不甚清秀但能够辨认出来的字了。
这个味道不错。
如意眼睛一亮,指了指自己手中的蝴蝶酥,就是您说的蝴蝶酥。
耿意欢弯了弯唇,捏了一只小蝴蝶塞进嘴里,她餍足地眯了眯眼睛,熟悉地味道啊。
这个也加上!耿意欢扬了扬唇,我想不只是达官贵族,普通百姓应该也会喜欢它的。
蝴蝶酥所需原材料不多,工序也很简单,定价可以稍低些。
正说着呢,就听说听雨轩的人来了。
叫她进来吧。
是!室内,董嬷嬷来到耿意欢身侧,低声道:侧福晋,钮祜禄格格的身子至今没好。
莫不是想要托付后事?耿意欢一惊,随后摇摇头:不至于。
说话间,若雨已经进门了。
若雨恭恭敬敬行礼道:奴婢若雨请侧福晋安!起来吧。
若雨低眉顺眼道:谢侧福晋。
不知侧福晋现下可空闲?我们格格想请您去听雨轩坐坐。
钮祜禄格格可是有什么事儿?耿意欢有些惊疑,虽说她们离得近,可素日里没什么交情啊。
若雨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侧福晋去了便知道了,奴婢、奴婢也不方便说。
董嬷嬷上下打量着她,发现若雨眼下一片乌青,似乎是许久没睡好觉了。
她不准痕迹道:这几日天热,蚊虫也多,夜里总听见婴孩的哭闹声。
弘昼阿哥近来可好?许是近来天气炎炎,蚊虫嗡鸣,总是闹得小阿哥睡不着。
若雨愁眉苦脸道,我们一到夜里就紧张,不敢开灯,生怕招惹了蚊虫。
耿意欢心中大概有数了,小阿哥最近过得不是太好,所以雍亲王才看不下眼。
可她已经有弘历了,不想再养别人的孩子了。
尤其是弘昼同弘历一般大,都已经十个月了,基本上都会爬了。
两个一般大的孩子打打闹闹在所难免,但她不在意不代表旁人不在意。
但凡弘昼有点什么,就成了养母的不是了,所以耿意欢私心里是不愿意接手弘昼的。
虽然那确实是个可爱又无辜的孩子。
至于其他人,耿意欢不得不承认雍亲王的分析是正确的,其他人并不适合带弘昼。
可她......也不大愿意接手这个孩子。
耿意欢心中隐隐有些愧疚,却也无可奈何,她这里一个孩子就够招人眼了,再多一个岂不是要招人嫉恨?眼下后院里还算平和,那是因为雍亲王平衡的更好,府里有权的无宠,有宠的无子,如此一来谁也无法一手遮天。
至于她......看似有宠,但府里上上下下都晓得她伤了身子,莫说是再有子嗣了便是侍寝都不行。
当然,耿意欢养好了身子这件事除了静玉院众人,外头的还都不晓得呢。
她眼神复杂地瞅着若雨,叹息一声还是决定走一趟。
只是这一去,却是把耿意欢惊住了。
打从一进听雨轩,耿意欢只有一个感觉,静,非常静。
听雨轩里的下人们脚步很轻,生怕惊着钮祜禄格格,唯一的声音......大概是弘昼阿哥了。
小小的婴孩被奶嬷嬷带去主卧里,却被钮祜禄格格呵斥:出去!出去!谁让你带他来的,快出去!不许吵!随后,婴孩的哭声愈发嘹亮。
耿意欢听着这中气十足的哭声,反而是松了口气,看来这孩子没什么大碍。
若雨替她打开帘子,温声细语道:侧福晋请!耿意欢点点头,抬脚进屋。
只是这一进可把她吓一跳,里头昏昏暗暗的,四处都被幔纱围着,若不是点了灯只怕脚下的路也要看不清了。
更没想到的是往日里明艳动人的钮祜禄格格眼下却是换了一副做派,莫说是傲娇了,她现在几乎是草木皆兵,总觉得有人害她一般。
格格,侧福晋来了。
若雨小心翼翼道。
钮祜禄格格坐在床上,半披着头发,旁边点着一盏幽暗的小灯,她挥挥手:都下去吧,我有话同侧福晋讲。
如意几人望了眼耿意欢。
耿意欢点点头。
她也好奇钮祜禄格格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钮祜禄格格起身行礼,声音有些沙哑:耿侧福晋安。
耿意欢走上前,伸出手要去扶她起来:钮祜禄妹妹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奈何钮祜禄格格却下意识躲开了她的手。
耿意欢愣了一下,想看看她的表情。
奈何背着光,根本看不清钮祜禄格格的神色,只依稀看到她那双略显惊慌的双眸,好似被自己吓着了。
耿意欢有些错愕,她也没做什么啊。
往日里她们都是摸手礼,今儿钮祜禄格格突然行正儿八经的抚鬓礼她还懵了一下呢。
我......钮祜禄格格垂下眼睫,叫人看不清她的情绪,我这两日身子不舒坦,侧福晋莫怪。
耿意欢摇摇头,语气轻柔:无妨。
侧福晋快坐。
钮祜禄格格招呼着。
耿意欢道:好!她四处瞅了瞅,屋里黑灯瞎火的,只通过那盏灯依稀能看清室内的大概布局而已。
看来看去,便只得坐在离床榻比较近的八角桌旁的凳子上。
耿意欢等了一会儿,依然没人上茶上水。
甚至于钮祜禄格格也不说话。
耿意欢迟疑了一下,问:钮祜禄妹妹可是有什么事儿?钮祜禄格格定定望着耿意欢,眼神奇奇怪怪的,还有些渗人:你不懂,你不懂。
耿意欢眉心微皱,不大理解为何钮祜禄格格说话这样奇怪,直觉想问个清楚。
钮祜禄格格却不愿意说了。
弘昼交给你,我也放心。
耿意欢眸中闪过一起诧异:为何......要把弘昼交给我呢?顿了顿,她又道:钮祜禄妹妹,你只是这段时间太累了,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就是了。
弘昼在亲额娘身边总是比在旁人那里强的。
钮祜禄格格蓦然笑了,似笑似哭:是!是!是!她歪着脑袋看着耿意欢,眼底似有泪意:我这样的身子......呵呵呵,你快把弘昼带走吧,把他带去静玉院吧。
比起旁人,我也只放心你去。
钮祜禄格格直勾勾地望着耿意欢,黑白名单的眼珠子里满是空洞,似乎是生无可恋。
耿意欢只觉得有些渗人,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耿意欢扯了扯唇角:钮祜禄妹妹别开玩笑了,你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哪里能随意送去别人那里。
况且我那里还有弘历,也怕照顾不好弘昼。
不妨妹妹再问问其他姐妹,想来其他姐妹很愿意效劳。
钮祜禄格格摇摇头,冷哼了一声:你能的,你会的。
耿意欢:......咋是个听不懂人话的?耿意欢干笑一声:钮祜禄妹妹,那我先回去了。
你再琢磨琢磨,看把孩子暂时交给谁合适吧。
说着,她就起身往门口走去。
待到门口时,耿意欢迟疑了一下,她回眸看向钮祜禄格格。
只看到她了无生气地倚着床榻,幽幽道:我怕是时日无多,弘昼......给了你,你便是他的额娘了。
那孩子哪里都好,只是不适合在听雨轩了。
耿意欢蹙眉,劝说道:钮祜禄妹妹莫要多想,你只是病了而已。
好好喝药,过些日子就好了。
好?钮祜禄格格陡然笑起来,声音有些凄厉,怎么好呢?好不起来。
不好了不好了......耿意欢抿了抿唇,钮祜禄格格的产后抑郁似乎有些重,竟是开始说胡话了。
她顿下脚步,扭头回去,有心开解开解钮祜禄格格。
奈何钮祜禄格格却是反抗着:走!走啊!她惊声尖叫着:你想干什么!啊!!耿意欢吓了一跳,她咽了咽口水,有心安抚却被钮祜禄格格挥开手臂。
她只得去外头求救。
若雨听说后,沉默了一下,才替钮祜禄格格给她道了歉。
耿意欢摇摇头:无妨。
若雨勉强一笑,便叮嘱晴雨送送耿意欢,她好去屋里安抚钮祜禄格格。
刚说罢,就看见奶嬷嬷抱着个身着墨绿色衣裳的孩子,他挥舞着小手呜呜咽咽的。
耿意欢迟疑了一下,还是去看了看。
这孩子正是弘昼,眼瞅着比上次请安时瘦了一圈,乌黑的眼珠子里氤氲着泪意,嘴里:嗯嗯个不停。
耿意欢问了问奶嬷嬷到底怎么回事。
奶嬷嬷有些为难:阿哥是想额娘了,可是、可是我们主子这几日心情不大好。
这时,弘昼也注意到了她。
这孩子似乎注意到她是从里屋出来的,也顾不得哭了,只歪着脑袋看着她,好像在思考什么。
耿意欢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才起身离去。
那孩子嘴里啊啊的。
耿意欢没忍住,回眸看向他。
只见那小小的孩子眼巴巴瞅着她。
耿意欢感慨,这钮祜禄格格真是作妖,好好的孩子不管不顾的。
她伸手逗弄了几下这孩子,才趁他犯困的时候离开了。
弘昼倒是挺乖的。
耿意欢忍不住道,咱们弘历要霸道不少。
董嬷嬷笑了笑:都是好孩子。
那倒是。
只是......耿意欢才回到静玉院没一会儿,弘昼连同侍奉的人就带着大包小包来了静玉院。
耿意欢看着睡得喷香的弘昼,有些发愁。
这钮祜禄格格未免太过霸道......竟是直接让奶嬷嬷收拾东西就来了静玉院。
这不是强买强卖吗?弘昼是个孩子,不是玩具啊!本想送回去,奈何听雨轩房门紧闭,硬是不开门,她们也没法子,总不能抱着弘昼小阿哥在门口等吧?孩子哭得眼泪汪汪,也怪可怜的。
耿意欢看着也怪心疼,便拿了弘历的玩具哄着他玩。
这孩子浓眉大眼的,也招人喜欢。
或许是投缘,他倒是挺喜欢耿意欢的,这一会儿的功夫就伸开手臂想要她抱。
弘昼眼底含泪,可怜巴巴地冲着耿意欢张开胳膊,嘴里嘟嘟囔囔的。
奶嬷嬷们都很是惊奇,弘昼这孩子早就认人了,他可不是那种随意让人抱的孩子。
耿意欢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弘昼。
这孩子虽是比从前瘦弱了些,但还是肉嘟嘟的,浑身上下带着一股奶味儿,他搂着耿意欢的脖子闻来闻去,最后竟是依赖地躺在她怀里睡着了,这倒是稀奇。
可喜欢归喜欢,养一个小孩子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
弘昼这孩子睡得轻,一放下就哭,耿意欢只得抱着他。
一旁的董嬷嬷眼神有些复杂。
耿意欢却是有些头疼,便叫董嬷嬷把这事儿禀告王爷、福晋看看怎么处理。
待董嬷嬷离开后,耿意欢小心翼翼放下弘昼,把他塞进婴儿车里,眼看着就要哭闹,耿意欢眼疾手快把一个布娃娃塞进他怀里,这才免了这场苦难。
耿意欢松了口气,得亏弘历也睡着呢,要不然俩孩子指不定怎么闹腾呢。
侧福晋,喝点蜜水润润嗓子吧。
多福奉上一杯茶。
耿意欢点点头,接过蜜水喝了两口,神色愈发缓和:你有心了。
多福眼睛微亮。
随后,耿意欢又陷入沉思,她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个孩子。
如意眼眸微闪,上前道:恭喜侧福晋又多了个小阿哥。
耿意欢听了,嗔了如意一句:你啊,倒是会安慰人。
如意抿着嘴笑:多个小阿哥,咱们静玉院也热闹。
多福也道:可不是,王爷也能多想着您些呢。
这是实话,雍亲王子嗣不丰,哪个孩子在他眼里都是顶顶珍贵的。
或许他会更偏爱哪个些,但却没有忽视过其他的,哪怕是在宫里的怀恪格格也是常常探望。
只是近来雍亲王同德妃娘娘生了嫌隙,不常去永和宫了。
即便如此,每月该给怀恪格格送的东西却一样没少过,就连写的信都是厚厚一沓子,可谓是诠释出了深沉的父爱。
耿意欢叹了口气:咱们哪里会缺这点子宠爱。
正说着这事儿,雍亲王同福晋携手来了静玉院。
耿意欢连忙起身迎上去:妾见过王爷、福晋。
被迫暮色沉沉, 月儿悄悄爬上云梢。
夏夜绵长,待雍亲王、福晋笑得这事儿后,已经是夜里了。
福晋一听说这事儿,也是惊呆了。
钮祜禄格格竟是直接把孩子送去静玉院了?她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人家都是盼着自己膝下子嗣多, 哪里像钮祜禄格格这样不知足, 竟是自己把孩子往外扔呢?福晋沉吟一会儿, 前些日子她去探望了钮祜禄格格, 屋里黑糊糊的一片, 钮祜禄格格还披头散发幽怨地望着她,真真是吓人。
本以为是太医夸张了,可她没想到这钮祜禄格格确实是出了点问题,整日里疑神疑鬼不说还暴躁易怒, 对着那样招人喜欢的孩子都能呵斥, 更何况是对别人了。
弘昼泪眼汪汪看着钮祜禄格格。
福晋在还能护着弘昼些, 若是不在......当时福晋就忍不住拧眉,弘昼这孩子打小就虎头虎脑的,眼下瘦了一圈不说还可怜兮兮的,半点没有当初的灵动,反而是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怨不得雍亲王要给弘昼找个养母,光她这个外人看了都觉得弘昼可怜。
回去后福晋琢磨了一下, 觉得雍亲王说得有道理, 还是把孩子交给耿意欢合适, 到底是有那么曾关系在,纵然没有挑明, 这母子间的情谊也是能慢慢培养的,可惜耿意欢不大愿意接手, 雍亲王也默认了给钮祜禄格格自主选择的权利。
单单是钮祜禄格格福晋都觉得处理起来很棘手,现在又多了个弘昼,纵然是福晋她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处理。
于是她干脆就去了前院,把这个选择权交给雍亲王,左右妻妾都是他的妻妾,由他决定再好不过了。
雍亲王得知后,也很是诧异。
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但一想到钮祜禄格格的病,他又迟疑了。
两人相视一眼,决定去趟静玉院,一探虚实。
这时候,其他院子里的妾室们也都晓得了这事儿。
其实也不怨别人有意打探,实在是动静闹得太大,钮祜禄格格把弘昼几人赶出院子房门紧闭,随后耿意欢又带着弘昼去敲门,这一番动作下来,旁人想不注意都难。
李侧福晋听说后,沉默了半晌,感慨着:她倒是好运气。
茉香不服输:侧福晋这话可不对,那耿氏分明是.........只是她的话,李侧福晋是一句也没听进心里,只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那轮明月。
花香见状,低声道:茉香,住口!茉香蹙眉,瞪眼过去:凭什么?荷香沉下脸:凭什么?凭花香是石榴院的大宫女,而你只是一个没名没分的侍妾而已。
茉香语塞,扭头看向李侧福晋,告状道:侧福晋,您看看她们。
我、我可不是什么没名没分的妾,我可是您亲嫂子的妹妹,我们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李侧福晋喃喃自语着,她嗤笑一声,大嫂倒是好计谋,踩着我带着你们家往上爬。
也是我傻,当时竟没看出来。
什么李家是我和弘时、怀恪的依靠,这话该反过来,本侧福晋、弘时、怀恪是李家的依靠才是。
至于你,一个可有可无的贱妾而已,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人物了。
她的语气虽是温柔,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叫茉香浑身一颤:侧福晋......李侧福晋垂眸抿了口茶:荷香,带着茉香......不刘氏去旁的空院子为她寻摸一个住所,用不好委屈她没名没分留在咱们石榴院当宫女。
荷香一喜:是,侧福晋!茉香慌了,开始求饶:侧福晋...侧福晋,是我,不不,是奴婢错了。
求您看在姐姐的份上......滚!李侧福晋把茶盏重重摔在桌子上,茶水溅了出来,拿你姐姐压我?怎么,你以为你姐姐是什么好东西?你们一家子蝇营狗苟也就罢了,还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若不是你们......若不是你们,王爷如何会恼了我?这是李侧福晋第一次发这么大火,众人吓坏了。
......至于其他人,也只是酸了几句而已。
耿侧福晋身子那样不好,带两个孩子多累,还不如......宋格格嘟囔着。
话音未落,武格格翻了个白眼:还不如给你带?你想得倒是挺美,有这功夫不如自己生一个。
自己生?宋格格撇了撇嘴,那还不如你生一个。
武格格傲娇地扬了扬头:那你就等着抱孩子吧。
宋格格:......捧她一句吧,还当真了。
至于新来的两位,正苦哈哈抄佛经,根本没空顾及这事儿。
就是乌雅格格都认命了,不抄佛经就不让出门,虽然没人敢强迫她,可也没人敢放她出去啊。
她来雍王府是想得宠的,甚至还想着修复雍亲王同姑姑同乌雅家的关系,有这样大的报复,居然被困在院子里出不去!没法子了,乌雅格格也认命了。
听说隔壁的陈格格有人专门教导怎么抄佛经,她不乐意了,也去要了一个。
俩人就隔一个院子,你争我抢地比拼着抄佛经。
雍亲王听说后,嘴脸一抽:果真是两个蠢东西。
一旁的苏培盛差点笑出声。
被主子爷亲口预言是蠢货,这两位格格算是废了,德妃娘娘的心思只怕也白费了。
这两位确确实实是不大聪明,今儿这么大的动静,其他侍妾们都知道了,她们俩还一无所知比拼着谁今天抄得多。
......静玉院四处都挂上了灯笼,亮堂堂的便是做事也不耽误。
等到了静玉院后,眼看着屋里多出来的孩子,俩人真是惊住了。
弘昼握着小拳头,睡得很沉。
雍亲王摸了摸他的小脸,才往正厅去。
福晋默不作声跟了上去。
耿意欢犹豫了一下,才跟去了正厅。
只见雍亲王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便把弘昼留下吧。
耿意欢道:可......福晋在一旁道:耿妹妹,弘昼这孩子乖巧得很,不过是多张床的事儿,你就答应了吧。
雍亲王目光灼灼,显然也是希望她答应。
耿意欢抿了抿唇,心中有些不解。
为何他们都想把弘昼塞给自己呢?耿意欢脑海中飞快闪过什么,但那灵光闪得太快了,她还没来得及抓住就过去了。
她恍惚了一瞬:好吧。
福晋继续道:多个孩子多个......等等,你答应了?耿意欢好笑地点点头:是啊。
福晋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若说谁最适合养这孩子,我私心里是只有你合适的。
再过些年,孩子们长大了,你就明白我和王爷的苦心了。
雍亲王在一旁点头。
就这样,耿意欢被迫接手了弘昼小阿哥。
好在静玉院够大,她急里忙慌叫人把东厢房收拢出来,这里原先是她做书房用的,眼下却不得不收拢出来给弘昼住了。
毕竟弘历住在西厢房,弘昼若是挪到后院就显得她太偏心了,思来想去也只有东厢房合适了。
一会儿的功夫,东厢房就收拾好了,弘昼也被挪了过去。
只是这孩子很没有安全感,刚换了地方就开始低声啜泣,耿意欢无法只得把他抱回来。
也是奇了怪,一回耿意欢的寝室,弘昼就不哭了,眼睛四处寻找耿意欢的身影。
耿意欢无奈地接过这个小胖球,他紧紧依偎着耿意欢,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服,似乎是怕被送走一样。
耿意欢叹了口气,怜爱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这孩子也是可怜。
正想着呢,就听见弘历愤怒地声音。
一抬头,原来是弘历睡醒了,被刘嬷嬷抱了来。
本是想找额娘,哪成想额娘怀里还抱着个陌生的小孩,这下弘历呆住了。
随后就开始愤怒,小脸耷拉下来,叽里呱啦地说着听不懂的话。
但凡有耳朵的,都能感受到他的愤怒。
弘昼听到声响后,使劲往耿意欢怀里钻。
然后弘历就更愤怒了。
耿意欢:......行吧,俩孩子果然是开始争宠了。
成了如此的你争我斗持续了一整晚。
就是夜里睡觉, 俩孩子都要黏着耿意欢睡,小脸贴贴,小手搂搂的。
弘昼是因为缺乏安全感,才会紧扒着耿意欢不放, 弘历嘛则是太过警惕, 似乎是怕额娘被抢走。
耿意欢一脸无奈。
这个拍拍, 那个抱抱的。
两个奶呼呼的小娃娃眼睛晶亮晶亮的, 似乎是一点都不困, 小腿踢踢噔噔再咬咬小手, 反正是自己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但若是谁越界爬到耿意欢身上,俩小孩大眼瞪小眼后,另一个也会争着往身上爬。
求问:这么热的天,有两只胖乎乎的小崽贴着你的身子睡, 是什么感觉?耿意欢生无可恋:热!热!热啊!偏偏屋里还不敢放太多冰, 她自己是没事, 可这俩娃娃不行啊,他们还小耐不得寒。
夏夜绵长,连个风扇也没,耿意欢也不愿因为这点事儿让谁一夜不睡在这扇扇子。
往日里都是放上两个冰盆,今儿却是不行了。
耿意欢去推开窗子,琢磨着外头有凉风, 或许开窗后会凉快。
窗子一开, 屋外的热气扑面而来, 耿意欢叹了口气,只得又合上窗子。
耿意欢没法子了, 她实在是热的不行了, 俩孩子在床上滚来滚去, 你看我我看你的。
一会儿子的功夫,俩孩子身上也黏糊糊的,瞪着大眼睛看着她。
耿意欢叹了口气,一手抱住一个崽,喊了奶嬷嬷,叫她们用温水给孩子们洗洗澡。
只是俩崽离了她就不行,可耿意欢也没那个精力给俩崽洗澡啊,于是她干脆把两个崽放在各自的盆里,让各自的奶嬷嬷给他们洗澡。
如此一来,弘历满意了。
他鼓着小脸看向那小胖,额娘总算不抱那小胖了,哼。
弘昼也满意了,他松了口气,肉嘟嘟的小脸上写满了欢快。
他用小手试探性地拍了拍水,许多水珠溅在地上,拍完他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看向耿意欢。
弘昼小鹿般清澈的眼神中满是惊慌失措,似乎怕挨训一般低下脑袋,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扣来扣去。
耿意欢见了,心中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她走过去摸了摸弘昼的脑袋。
弘昼不自觉睁大眼睛看向她。
耿意欢道:玩吧。
弘昼好像不太理解,歪着脑袋:咿呀?弘历嘟着小嘴:额呃呃呃......耿意欢看了眼弘历,不禁勾了勾唇,这孩子霸道得紧。
她摇摇头,学着弘昼的样子拍了拍水面。
顿时,俩孩子眼睛一亮,原来可以玩水。
屋里开始哗哗哗——伴随而来的,还有婴儿欢快地嬉笑声。
耿意欢在一旁含笑望着。
夏天用温水也不怕感冒,就让俩孩子欢快欢快吧。
几位嬷嬷很是意外。
侧福晋竟是不管束两个孩子......任由他们嬉戏玩闹。
耿意欢目光温柔,盯着两个小胖球看,你冲我泼水我冲你扬水的,咯咯咯笑个不停。
这俩孩子眉目间满是笑意,意外地相像。
唯一就是弘历清俊些,弘昼英气些,不知道还以为这俩是双胞胎呢。
笑着笑着,耿意欢蓦然想起她的小格格来。
虽是同那孩子没有缘分,可到底是生育一场,心里难免惦记些。
董嬷嬷,明儿叫人去给小格格烧些纸钱吧。
耿意欢眉眼淡淡,似乎带着点点忧伤,若是那孩子还在,现在同弘历嬉戏打闹的就是小格格了。
只可惜......那孩子去得早。
只盼着那孩子下辈子投个好人家,一生平安富贵。
董嬷嬷眼神微微一闪:是!洗完澡,已经是半夜了。
耿意欢一手搂一个也就睡着了。
就这么坚持了一整夜,俩孩子要喝奶,被奶娘们放到了那个大的婴儿车里,俩孩子依偎着睡着了。
耿意欢才算是解放了。
董嬷嬷赶忙叮嘱人多放两盆冰。
隔日,俩孩子许是因为一起玩了水,又一起睡了一觉,竟是化干戈为玉帛,玩了起来。
耿意欢见到这一幕还挺稀奇的。
不过仔细一琢磨,也是,到底是亲兄弟。
这满府里,也就他俩最有缘分,同年同月同日生。
耿意欢不偏不倚,弘昼的屋子布置地同弘历屋里的一样。
福晋又来看过一次,才道:养活两个孩子不容易,但等孩子们长大了,就是你的福气了。
耿意欢不解:那钮祜禄格格......福晋这才回过神来,淡淡一笑:那也要等她病好了能照顾好孩子了再送回去。
左右你同弘昼也是缘分一场,长大后他也得念你这份情。
那倒是。
耿意欢笑了笑,只盼着他们兄弟和睦,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福晋垂下眼帘,语气有些伤感:是啊,父母总是盼着孩子健康平安。
什么功课都是其次,好的体魄才是最重要的。
耿意欢蓦然想起早起弘辉阿哥。
人人都说弘辉阿哥聪慧过人,小小年纪便饱读诗书,只可惜运气不好,竟是英年早逝。
一时间,耿意欢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福晋。
好在福晋也不是那悲冬伤秋的人,一会儿的功夫就过来了,她嘲讽道:人啊总是要向前看,不能停留在过去。
行了,你快去看顾着两个孩子吧。
福晋拍了拍她的手,才道,我就先回正院了。
两人推脱一番,才算是把福晋送走。
俩孩子睡得喷香,鼻涕泡直往外吹。
耿意欢噗嗤一笑:还别说,这兄弟俩真是挺像。
董嬷嬷觑了她一眼:毕竟是亲兄弟。
可不嘛。
耿意欢亲了亲弘历,又捏了捏弘昼的小脸,只是弘时就同他俩不太像了,那孩子虎头虎脑的,也怪可爱的。
只可惜李侧福晋啊......总是拎不清。
董嬷嬷很赞成这话。
李侧福晋确实拎不清,她能坐上侧福晋位,分明是因为她接连诞下子嗣。
虽说前几个没保住,可到底是生物有功,哪成想人竟是把娘家人放在第一位呢。
从前,董嬷嬷也是被她那副温柔可亲的模样给骗了,还真以为多么好呢。
待回到新整理的书房,耿意欢才发现弘历成长日记二忘记给雍亲王送去了,许是派了小多去送。
这一送不得了,竟是把雍亲王也带来了。
俩人一起翻阅着这本画册,边回忆边笑,这回的画册已经涂好颜色了。
由于要献给康熙爷看,所以耿意欢干脆涂了两本,又复刻了两三本珍藏起来。
耿意欢道:等到画三的时候,就得加上弘昼了。
今儿我抽空给俩孩子画了几张,还挺有意思的,等他们长大了呀可以自己看看。
雍亲王握住她的手,垂眸亲了一下:辛苦你了。
耿意欢怔了一下,才露出一个大大微笑,嗔怪道:你还知道啊。
多养一个孩子就多担一份心,我这心里啊是七上八下,生怕委屈了弘昼。
不会的,我相信你。
雍亲王毫不犹豫道。
不得不说,他干脆利落的话还真是叫耿意欢挺欣慰的。
用膳吧。
雍亲王眸色微沉,你的身子......应该也好了吧。
上次太医来回禀时,说你的身子已经好了。
孟姑姑那怎么说?可是要继续调理?耿意欢抿了抿唇,心知自己是没有理由了,只得点头道:调理得七七八八了,应该是可以了。
雍亲王挥退众人。
蓦然俯身噙住她的樱唇,牙齿轻轻咬了一下她的下贝齿,用力地亲吻着她,几乎是到了让耿意欢感觉呼吸困难的地步。
刹那间,耿意欢睁大了眼睛,一股酥麻在脑海中乱窜,她下意识地张开小嘴想去吸入点新鲜空气。
奈何雍亲王不肯。
两人气息交换也就罢了,主要是都太入迷了。
爷......耿意欢胸口前剧烈地浮动着,她小口小口喘着气。
偏偏雍亲王不肯就罢,一只手解开了她的衣衫,另一只手在她身上游走,肚兜都滑轮在地。
耿意欢握住了他的手,眼眸水亮亮的:爷......冷静点。
雍亲王喉咙滚了滚,终究是压抑住了内心的情感,他高挺的鼻梁蹭了蹭她的脖颈:可以了吗?耿意欢脑袋瓜嗡嗡的,一时间她也分不清是怎么回事了,她紧紧篡着被子的一角,终于是点了头。
雍亲王面上一喜,打横抱起耿意欢便走进来榻,随后便压了下去。
烛火摇曳,微弱的星光洒进屋内重叠的身影,衣衫散落一地却无人顾及。
这身子虽是经历过房事,可耿意欢没经验啊,青涩地不行,就这都被雍亲王折腾地不行,雍亲王拍了拍她的屁股,调笑道:怎么身子僵得像是处次一样?说着,他翻过身去把耿意欢抱在上头,耿意欢后背一僵,不自觉落在他臂膀上,不安道:爷......听着她娇娇怯怯地声音,雍亲王倒是来了兴致,眸色愈发幽深。
夜里叫了两三次水,战况激烈,可把耿意欢折腾坏了。
等耿意欢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
屋里只有咿咿呀呀地婴儿声,耿意欢撩开帘子,本想下床,奈何脚一软差点没摔着。
耿意欢脸一红,真是没想到雍亲王这把年纪还跟个小伙子似的。
再抬头,竟是发现雍亲王正陪着两个孩子坐在围栏里头耐心地读绘本。
这绘本还是耿意欢根据前世见过的、听过的故事汇总出来的,弘历很喜欢上面的图画,至于字反倒是不大在意。
弘昼的话,倒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耿意欢托着酸软地身子挪过去,发现俩孩子勾着头,半趴在雍亲王的大腿上,一边一个好不自在。
雍亲王镇定自若读着故事。
这样温馨的画面,叫耿意欢不禁露出笑脸来。
弘历最先发现耿意欢的到来,他眼睛一亮,冲着耿意欢就爬过来,嘴里额呃饿......啊啊啊......的。
耿意欢赶忙进去接住他。
如此一来,弘昼也着急了,蹭蹭蹭洒爬了过去,眼巴巴拽着耿意欢的衣角。
于是耿意欢只好一手抱一个。
雍亲王莞尔:这俩孩子倒是亲近你。
那是自然。
耿意欢扬了扬唇,走到雍亲王身侧,放下两个婴孩,快去看书吧。
难得你们阿玛有空,可得好好听。
弘历像模像样地点头。
弘昼看了看弘历,想了一下也像模像样地点点头。
一旁的雍亲王垂眸一笑,嗓音低沉:这孩子,真是个比个的活泼。
可不是。
耿意欢戳了戳弘昼的棉窝窝,又捏了捏弘历的手手,然后把俩孩子集中在一起,准备带着他们看看插画,培养一下美感。
雍亲王坐在一旁含笑望着他们。
只可惜,到底不长久,一会儿子的功夫府里到底就出了点事儿,打破了原有的平静。
绝食原来是钮祜禄格格绝食了, 她不吃不喝已经三天了,只是钮祜禄格格不许人进屋侍奉,这才没人发现。
到了今天,若雨觉得不对劲, 打着进屋收东西的名头, 哪成想点心、茶水竟是一点没动。
屋里黑布隆冬的, 只依稀能看到钮祜禄格格有气无力躺在床上。
顿时, 若雨心尖颤抖。
格格不会出事儿了吧?她掀开床幔, 发现钮祜禄格格一动不动, 躺得很安详,可把她给吓坏了。
若雨差点就摔倒在地,她用颤抖的手去探钮祜禄格格的鼻息。
好在还有气。
她大着胆子晃了晃钮祜禄格格的身子,惶恐道:格格!格格您醒醒啊!格格!呜呜呜......奴婢还不想死!若雨的声音愈发尖锐, 她趴在钮祜禄格格床前痛苦。
好在钮祜禄格格睫毛颤了颤, 睁开了眼睛, 有气无力道:我还没死呢!哭什么!若雨一喜:格格,太好了!您没事......钮祜禄格格没吭声,眼神缥缈:也快了。
若雨连滚带爬跑出去要了肉粥想喂给钮祜禄格格,可钮祜禄格格怎么也不配合。
听雨轩的宫人都急坏了。
若是钮祜禄格格出了事儿,他们谁也逃不开。
若雨没法子了,咬牙叫人去给王爷、福晋报信。
......得知这消息后, 耿意欢心中一惊, 下意识地看向雍亲王, 神色复杂。
莫不是因为孩子的事儿,才想不开的。
雍亲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语气中带着疲惫:无妨, 打从入夏, 钮祜禄氏就闹了不少回了。
他是真想不明白钮祜禄格格到底想做什么耿意欢勉强一笑:王爷快去看看吧。
身病好治,心病难医,钮祜禄妹妹......许是一时想不开。
只是她的心情不自觉低落了不少,莫不是因为钮祜禄格格的孩子在她这,所以才想不开的吧?可这孩子是钮祜禄格格自己送来的,跟她没关系啊,总不能是临终托孤吧。
耿意欢心中一紧,抓着雍亲王的胳膊:王爷快去看看她吧,孩子都送我这儿来了,她也没什么牵挂了。
我怕她、怕她想不开。
雍亲王神情一肃,眉眼间带了点紧张,他立刻起身:我这就去。
不管怎么说,钮祜禄格格也是他的妾室,更是为他生育了一个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想不开。
围栏里,圆滚滚的两个小团子你戳我,我戳你,歪歪扭扭在里头爬来爬去,嘎嘎笑个不停。
两个孩子都生得粉雕玉琢,还个比个的胖乎,眼睛乌溜溜的不说,笑起来还无忧无虑的,光是看着就叫人打从心底里高兴。
董嬷嬷在一旁笑得很开心:侧福晋,瞧瞧两位小阿哥玩得多开心啊。
耿意欢勉强扬了扬唇:是啊。
她的目光在弘昼身上停留了一下,这个孩子还不晓得自己的额娘正在寻短见,也真是可怜。
都说养育之恩大于天,可生育之恩也是顶顶要紧的,要知道妇人产子九死一生,能生育下孩子就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所以孝敬生母也是应该的。
耿意欢叹了口气,忍不住胡思乱想。
......天干物燥,三四点钟正是热的时候。
偏这个点又该吃晚膳了。
出了钮祜禄格格这事儿,耿意欢是一点心情都没。
为着这事儿,董嬷嬷亲自跑了一趟小厨房,盯着姜公公亲自做了些耿意欢平日里爱吃又开胃的饭菜。
耿意欢如今贵为侧福晋,膝下又有小阿哥在,冰是管够的,再加上侧福晋不爱出门,只日常放盆冰就是了,小厨房做冰点需要冷冻时都是顺道放冰盆里,如此既不浪费又能吃到好吃的这冰点,当然冰沙这一类的除外。
故而静玉院的冰例月月有结余,甚至于耿意欢还时不时赏赐给下人些冰,好叫他们夜里睡得好些。
格格,你瞧今儿吃的什么?意外午后是最热的时候, 这几日耿意欢一直没什么胃口。
再加上出了钮祜禄格格这事儿,耿意欢更是忧心不已,自然是没胃口。
董嬷嬷一直劝说着她:侧福晋便是苦夏,多少也得吃点啊, 您的身子才好, 可不敢胡来啊。
耿意欢枕着靠背,小多来禀:主子放心吧, 钮祜禄格格没事儿了, 只是两三天没吃没喝脱了力。
主子爷做主叫大宫女喂了米粥和水, 这才好了些。
那就好。
耿意欢面上一松,钮祜禄格格可有反抗?钮祜禄格格这产后抑郁也太严重了,怎么也不至于自杀啊,还用这种法子, 这不是折磨自己呢。
小多迟疑了一下, 继而道:本来钮祜禄格格不大乐意, 然后福晋说,绝食这种事儿她也做得出来,莫不是要把整个王府的脸面踩在地上才甘心?钮祜禄格格一直不吭声。
直到王爷说她自戕乃是连累家人的重罪,钮祜禄格格这才安生下来。
其实他们都很不理解钮祜禄格格,主母和善,膝下又有子嗣, 何苦闹这一出呢?人家贫苦人家都是想法儿弄吃弄喝, 她这好吃好喝侍奉着, 还绝了食。
这主子们的想法,他们做下人的是真弄不清啊。
耿意欢蹙眉, 喃喃自语道:她这是......想干什么啊?孩子孩子也不要了, 命命也不要了。
小多嘟囔了一句:那谁知道呢。
耿意欢有心帮衬一二, 可她也没接触过这种情况啊,她只在网上见过这种情况。
可她也不清楚,钮祜禄格格的心结到底在哪儿,即便知道了钮祜禄格格也不一定听她的劝。
再加上弘昼被钮祜禄格格强行塞了过来,她是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属实是两难了。
耿意欢低叹一声:这可怎么办。
若是劝成也就罢了,若是没劝成反而惹人怀疑她是为了图人家的孩子故意的,何必自找没趣,惹得自己一身腥。
董嬷嬷见状,劝说着:侧福晋可莫要沾染这些事儿,本来跟咱们没什么关系,但您一掺和,难免有些风言风语。
便是为了咱们小阿哥,也要低调些才是。
您瞧瞧李侧福晋,人家是知道也装不知道,这才是聪明人。
反倒是宋格格、武格格俩人竟是去凑热闹了,被雍亲王呵斥了一顿,灰溜溜回院了。
耿意欢点点头,抬起眼睫:也罢,既然王爷把话说开了,想来她心里也有数了,便是为了父母亲族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是这个理儿。
董嬷嬷松了口气,随后催促道,钮祜禄格格也没事儿了,您啊就放宽心吧,赶紧用膳去吧。
耿意欢兴致缺缺:这天热得紧,热菜吃不下,总觉得没什么胃口。
董嬷嬷道:您确定吗?耿意欢犹豫了一下,试探问:今儿做了什么饭?董嬷嬷微微一笑:您瞧见了就知道了,保准啊您喜欢。
神秘兮兮的。
耿意欢嘟囔了一句,终究是被吊起了胃口,准备起身去瞧瞧,我倒想知道,到底是什么饭菜竟是让嬷嬷这样夸赞,莫不是金子银子做的?董嬷嬷嗔怪:侧福晋莫说笑了。
若是总金子银子做了,您可敢吃?那倒不敢。
耿意欢笑了笑。
新来的宫女如梦打起帘子,垂下眼眸道:侧福晋小心脚下。
耿意欢这才多看了她一眼,倒是个老实本分的。
如梦正是前些日子被选进来临时用着的宫人,只是前些日子董嬷嬷一直盯着她们训练,做些简单的事情,也就是这两天才给她们各自安排了活计。
如月本是在外头同小太监说话,一听见声响,眼睛一亮就殷勤地迎了上来:侧福晋要去哪儿啊?可要奴婢陪同。
董嬷嬷脸色微变,冷眼望着如月:侧福晋身边有人陪着,用不着你。
如月缩了缩脖子,这才讪讪一笑:是。
耿意欢没吭声,她也见怪不怪了,总不能这一批宫人里都是好的。
董嬷嬷心中却是有些气恼,这些个宫人都是她亲自挑的,年纪虽小些但胜在好□□。
其他的都还挺好,唯独这个如月,那日低眉顺眼的,如今倒是挺张牙舞爪的,这几日上蹿下跳的,看来得早点打发了才行。
耿意欢也是这个意思,静玉院此刻要的是静而不是动:再考察两日,若是打探消息还行就留下,若是这也不行那就遣送回去吧。
人嘛,总要有价值才能被人欣赏被人信任。
在大清,耿意欢没准备搞人权那一套,她自己都还是封建产物,又何必虚情假意弄那一套子呢?有这功夫,不妨想想办法多挣点钱,多开些店好多收些女子工作,提高她们在家的地位。
正所谓细雨润无声,想做什么得悄无声息才是,耿意欢谋划着得弄票大的了。
董嬷嬷点头:您放心。
耿意欢点头。
待到了餐桌前,耿意欢眼睛一亮。
凉面、凉面鱼、切好的冰镇西瓜、奶窝窝、烤馍片、凉拌藕、再配上一杯绿豆汤,真就是夏日王炸了。
耿意欢勾起唇角,惊喜道:凉面鱼儿......董嬷嬷含笑望着她:这下侧福晋可有胃口了?耿意欢笑意愈发深:那是自然。
没成想姜公公竟真的做出来了。
打从听您说了这么个方子,姜公公就开始琢磨了,这不可算是琢磨出来了。
董嬷嬷含笑道。
耿意欢眼眸一转:这天儿热,若是能来一碗凉面鱼可是好事儿啊。
侧福晋的意思是再支个店?董嬷嬷问。
耿意欢嗯了一声,心中开始谋划起来,若是能找个有井的店铺就再好不过了。
冷面、凉面鱼儿......再加个水果茶好了。
对了,两个孩子的辅食可是做好了?耿意欢边吃边问,他俩也该慢慢断奶了。
董嬷嬷抿了抿唇:是不是太早了些?小阿哥们也才十个月大。
耿意欢吃了口冰镇西瓜,餍足地眯了眯眼睛,随口道:我晓得,只是说慢慢戒而已。
等他们一岁了,怎么也得戒奶才行。
吃饭的孩子身子总是比吃奶的孩子好些。
董嬷嬷叹了口气:那老奴也去问问孟姑姑吧。
行。
对了,今儿别喂太多辅食了。
这俩孩子上午才吃了蛋羹,莫要撑着了。
耿意欢蓦然想起早上喂得蛋羹,孩子们肠胃弱,可不敢喂多了。
董嬷嬷点头:您放心,老奴这就去叮嘱奶嬷嬷去。
说罢,她就风风火火去了弘历处叮嘱着。
待耿意欢吃过饭,也去了西厢房,俩孩子刚刚吃过辅食。
粉雕玉琢地两只小团子穿着同样的薄衣,梳着同样的小揪揪,眼眸还都乌溜溜的,一笑起来简直如出一辙。
弘历好奇地戳了戳弘昼身上的肉肉,发现出现了个奶窝窝,顿时来劲儿了,戳戳他再戳戳自己。
弘昼白嫩的小脸上满是茫然,他咬着小手,似乎不知道弘历在做什么。
一旁的耿意欢噗嗤一声笑了,顺手把弘昼的小手解救出来,让奶嬷嬷给他擦手。
那肉乎乎的小手上满是晶莹的口水......弘历沉浸在自己的小肚肚上,一戳一个窝窝,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弘昼的奶窝窝好像比他的大!他歪了歪脑袋,这是为什么呢?不等他想个明白,额娘就把他还有弘昼抱进了围栏里,于是他就晓得今天要看书书了。
弘历眼睛晶亮晶亮的。
弘昼不大高兴,瘪了瘪嘴。
耿意欢自顾自翻开画册,指着上面惟妙惟肖的小动物道:兔子。
塔指......踏踏......俩孩子口齿还不够不清晰,说不大清楚话,不过耿意欢并不在意这些,她只是想做个早教而已。
至于走路,俩孩子才十个月,腿脚上的骨头还没发育好,她也不敢让孩子提早走路,生怕伤着筋骨了。
狮子。
西一......洗洗......孩子们的耐心有限,几页的功夫,弘昼就打起哈欠不想配合了。
倒是弘历精神奕奕地跟着看画册,一副眼睛不够用的样子。
看得耿意欢很是好笑,她捏了捏俩孩子的小脸,叫奶嬷嬷抱了弘昼去休息,她带着弘历继续看。
其实也不怪弘昼没耐性,主要是这个点弘昼向来是午休的,一时半会儿很难改过来。
故而耿意欢只想着循序渐进,一天延长一会儿,时间久了弘昼自然也就习惯了。
弘历很喜欢看绘本,小手摸来摸去的。
耿意欢弯了弯唇,认识完小动物后,干脆轻声给他绘声绘色讲起绘本上的故事。
一会儿的功夫,弘历的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了,坐都坐不稳了。
耿意欢小心翼翼托着他的小屁股,抱着他去了摇篮里。
今儿夜里,雍亲王留宿听雨轩。
耿意欢猜测是想安抚一下钮祜禄格格。
待到了第二日,雍亲王又来了静玉院,神色如常。
耿意欢本想问问钮祜禄格格的事儿,但想着应当没什么大事儿,便没有再问。
雍亲王夜里倒是挺卖力,弄得耿意欢嗓子都哑了。
如此反复几日,耿意欢都有些受不住。
耿意欢心中吐槽着,这雍亲王怎么跟那刚开荤的冒失小伙子一样......好在终于到了月初,雍亲王得去正院了。
耿意欢正儿八经松了口气,走吧走吧,让她也清净几天。
静玉院里的小太监,小多、小满包括后边选进来的几个年纪小的都挺机灵,做起事来有模有样,董嬷嬷见了很是欣慰。
只是新来的几个小宫女也不知怎么的,都不太稳重,似乎是觉得来了静玉院就万事大吉开始躺平了。
耿意欢每每见了都得感慨一句,这躺的也太平了,比她刚穿来时还咸鱼。
总不能是不上进还传染吧?她嘀咕着:莫不是我的不上进传染给了这几个,才个比个的懒。
董嬷嬷:......您还想怎么上进呢?董嬷嬷艰难地问了一句,您已经是侧福晋了啊。
耿意欢挑眉:那倒是真的。
我的不上进是说平日里不大爱争宠。
董嬷嬷诧异:您还需要争宠?那不是勾勾手指头的事儿?这满府里,雍亲王除了前院去的多,就属来静玉院来得勤了。
就是福晋那的正院,都没静玉院来的多,可见雍亲王有多喜欢耿意欢母子了。
只是府里明白人不多,除了福晋谁也没看出来,反而是欣喜于雍亲王爱去静玉院。
她们竟是以为雍亲王是怜惜耿意欢早产,心疼两个小阿哥,怕有人小觑了他们母子才常常去探望的。
哪怕是李侧福晋对此都深信不疑,毕竟太医可是亲口说过的,耿意欢身子不能再生育了,且因为大出血的缘故最好是不要侍寝。
大家心里清楚,什么最好啊那就是不能,落着红如何侍寝?便是新来的两位格格,在收买了宫人后,也对此深信不疑。
耿意欢脸微红:瞧你说的。
她同雍亲王也才do过几回而已。
说实在的,耿意欢现在心里也没什么负担了,人都是有谷欠望的,她也不例外。
放着个这么优质的男人不用,去找外头的解决?何苦呢。
耿意欢漫不经心想着,起码他们身体上挺合拍,走肾不走心而已。
这年头,还追求什么纯真的爱情,还不如纯真的交易来得有用。
这府里美女如云的,雍亲王纵然是因为那么点子愧疚从而常常探望的,这么多个日日夜夜,也该处出点感情来。
但因为这么点感情就要求他守身如玉,那就太可笑了。
都已经是妾室了,还求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耿意欢已经甩开了这些情绪,守住心摸住钱,这才是王道。
经过这一两个月的努力,香皂终于成型了,再过些日子就能脱模了。
耿意欢激动不已,似乎已经展望到未来的美好时光。
只是还没欢喜几天,就得到了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你说谁死了?说话是、是钮祜禄格格。
耿意欢怔了一下, 蓦然想起前两日钮祜禄格格派人送了她亲手做的小衣服、小鞋子。
几乎是从一岁到十几岁都有,针脚很密,或许是钮祜禄格格自觉时日无多,又或许是她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耿意欢喃喃自语:她是早有预料还是早有预谋?董嬷嬷叹了一声:侧福晋, 各有各的命, 不必为这些不相关的人伤心。
耿意欢扯了扯嘴角, 垂下眼帘, 语气有些低落:我只是、只是有些怕。
怕是因为我抱走弘昼的缘故, 才叫钮祜禄格格枉费了性命。
董嬷嬷犹豫了一下, 低声道:说句难听的,一切都是钮祜禄格格自己作的,同您有什么干系?您膝下本就有子嗣,是无心再养其他小阿哥的。
那弘昼阿哥也钮祜禄格格自己不要扔到门口的, 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 您何苦忧心呢?耿意欢眉眼间的郁气消散了不少, 她喝了口热茶,半晌过去道:喝点热茶暖一暖,我这心里总算是好受些。
董嬷嬷在一旁默不作声。
往日里她同钮祜禄格格没什么交情,甚至是有些龌龊,但此时此刻却免不了悲戚一番,到底是共事一场。
如意去取些素净的衣裳、首饰来。
嬷嬷, 你在院子里看护着弘历。
耿意欢强打精神, 我得抱着弘昼......去送上一送。
董嬷嬷手微微一顿:弘昼阿哥是该去送送钮祜禄格格。
她回眸看向正同弘历玩得开心的弘昼阿哥, 眼神复杂,这孩子还没开始记事, 大概率是不会记得钮祜禄格格的。
耿意欢没有作声, 只是有些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俩孩子眼看着就要周岁了, 却出了这事儿,周岁宴只怕也不能大办了。
其实钮祜禄格格不作死,待雍亲王登基怎么也能有个妃位,何苦这样作践自己呢?钮祜禄家只怕也要心焦吧,本以为钮祜禄格格要苦尽甘来,未曾想她会想不开。
钮祜禄格格怎么没的?耿意欢问了一句,眼神复杂,自戕可是重罪。
一旦传扬出去,只怕雍王府、钮祜禄家都要受连落,便是福晋本人也会被人质疑贤惠大度之名是否成真。
如意有些迟疑,她看了眼董嬷嬷。
董嬷嬷点点头,眸光中带了叹息。
回侧福晋,是、是吞了金。
如意垂下头,她的手也有些抖,死状不大好看。
吞金?耿意欢错愕之余,心底沉甸甸的一片,就算是产后抑郁也不至于这样绝望,她怎么会选择这样惨烈的法子......董嬷嬷叹息一声:侧福晋,这事儿不光彩,王爷、福晋已经下令封口。
听雨轩一应人等都被福晋扣押,再行处置。
耿意欢抿了抿唇,听董嬷嬷的意思是,雍亲王不打算上报,如此也好。
好歹不必牵连钮祜禄格格的母家,也不会带累了弘昼,毕竟吞金而亡的生母怎么也不体面。
尤其是钮祜禄格格......还是因为产后抑郁才走上绝路了。
王爷、福晋说的有理。
耿意欢叮嘱着,如意,这事儿你没同旁人说起吧?如意摇摇头:您放心,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
奴婢晓得也是因为院子急得近,听见若雨的惊呼,才想听听看怎么回事,没成想听到了这么个消息。
王爷、福晋早就下令封锁听雨轩,旁人只晓得钮祜禄格格是产后虚弱没得,没人晓得真相。
耿意欢:那就好。
话音未落,怀里就扑进来一个胖娃娃。
她一低头,正好看见弘昼天真烂漫的小脸,他蹭了蹭她的脖颈,嘴巴里发出舒服地呼噜声。
耿意欢怜惜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乖。
弘历哼哧哼哧也爬了过来,撅着小嘴:额、额.........额凉。
耿意欢眼睛一亮:弘历再说一遍!董嬷嬷也是欢欢喜喜道:哎呀,咱们四阿哥会喊人了。
额......凉!感受着大家期待的目光,弘历骄傲地扬起胸脯,阿爸......小孩子刚学说话,还有些口齿不清,但已经听出孩子喊的是什么了。
耿意欢弯腰吧唧亲了弘历一下:弘历真棒!弘历搂住额娘的脖子,得意忘形地看向弘昼。
弘昼憋着嘴,好似在蓄力。
弘昼紧紧抱着耿意欢另一只胳膊:额额......给孩子急得不行。
耿意欢一怔,怜爱地看着弘昼道:弘昼,来,喊......阿—玛。
阿么......弘昼张大嘴巴,乖乖跟着学,么啊......弘昼眼巴巴看着耿意欢,乌溜溜的眼珠子里满是期待,仿佛是在等着夸夸。
一旁的弘历扬起下巴,大声喊着:阿玛......额凉......弘昼急的跟什么一样,圆乎乎的小脸上竟是有汗珠滑落,他很努力道:额、额.........对于小朋友而言,娘、凉都太难了,他们需要一个成功的契机。
正如弘历,一旦突破就如同打开任督二脉,只会越说越顺口。
而没有突破的弘昼即便再努力,也很难说出想说的,这就导致弘昼越来越着急,都开始氤氲泪意,想掉金豆豆了。
弘历见了,犹豫一下就主动拉起他的手,乖!两个孩子温馨的互动叫众人会心一笑。
耿意欢搂住俩孩子:弘历、弘昼都棒棒的。
小哥俩这才都满意了,手拉手在里头滚来滚去。
耿意欢换上一身素净的衣服,深呼一口气去了听雨轩。
此刻的听雨轩一片缟素,钮祜禄格格虽是个侍妾,可到底是弘昼阿哥的生母。
里头的宫人全都换了模样,似乎都是生面孔。
耿意欢留意到这一点后,心中感慨着,钮祜禄格格这可真是不留余地,自己不要命了不说还害得整个听雨轩侍从都受牵连。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同情钮祜禄格格还是该同情那些个无辜的宫人。
耿意欢轻轻叹了口气,进了正厅。
发现雍亲王黑沉着一张脸,正端坐在椅子上,薄唇紧抿,眼底一片晦涩。
福晋则是指挥着人四处捯饬着听雨轩。
实在是钮祜禄格格走得匆忙,许多东西都需要现买。
再加上钮祜禄格格走得不甚光彩,丧事上该打点的该注意的都得福晋操心。
即便不是大办,也总得知会一下钮钴禄家才好。
耿意欢刚到这,便注意到室内气氛不大好。
至于钮祜禄格格的尸体也早就被挪了出去,直接去掉了停灵这一步,福晋直接吩咐了事急从权,夏日炎炎怕钮祜禄格格的遗体受了损坏便直接下葬了。
府中妻妾包括钮祜禄氏的人只需吊唁一番即可。
耿意欢来得还算早,眼下只有雍亲王以及福晋二人。
她微微俯身行礼:见过王爷、福晋。
雍亲王面色微缓,起身迎了上来:你也过来了。
这么大的事儿,自然是要来的。
耿意欢接了一句,弘昼他......福晋问了一句:妹妹没带弘昼来吧?没有。
耿意欢摇摇头,按理说是该带他来的,只是......福晋反而松了口气:那就好。
钮祜禄氏......走得不大安详,我也怕吓着孩子。
这几日莫要带弘昼来,就让他在静玉院好好待着吧。
待三七了,让孩子磕个头就是了。
不怪福晋如此小心,实在是雍王府就这么几个孩子,哪个都是掌心宝。
再加上弘昼太小了,还没一岁,王爷、福晋都不放心,怕惊着孩子了。
耿意欢在这呆了一会儿,感觉用不到自己,只是感叹了一声,上了一炷香便回去了。
李侧福晋几人并没有过来。
大概是福晋下令不许她们来回走动吧。
这事儿不光彩,人多眼杂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耿意欢正准备走,就听说钮钴禄家来人了。
只是雍亲王却是铁青着一张脸,似乎很是不悦:他们还敢来?真是教养了个好女儿。
福晋在一旁劝慰道:王爷,这事儿同钮祜禄家没什么关系。
还是钮祜禄妹妹自己......想不开。
这话说得很是无奈,谁能想到钮祜禄格格就这么没了。
即便如此,雍亲王还是派人赶走了钮祜禄氏的家人,让他们等第一个三七时再来。
耿意欢抿了抿唇,回了静玉院。
一墙之隔,却是生死离别。
耿意欢回眸望了一眼,便回了屋里。
夏天已经到了尾声,可这热气却丝毫不减,屋里若没有冰盆是难挨地紧。
耿意欢白日里会叫宫人们进屋凉快,便是其他小太监也只是早晚做事,小厨房里温度高,耿意欢着人做了风扇,并在风扇口处放上冰凉的井水或是冰块,这小厨房才算是凉爽不少。
只是这法子太耗费人力了,耿意欢便没有用在屋里。
两个孩子吃过辅食都睡了。
耿意欢轻轻把孩子们抱回榻上,并没有把他们送回各自的屋子。
因为雍亲王说了,晚上他要来。
耿意欢思来想去,能叫雍亲王开怀的也就这稚嫩的兄弟俩了。
这不,雍亲王打从进屋脸色就不好看。
直到看到揉着眼睛玩玩具的弘历、弘昼兄弟俩,雍亲王脸上才露出一抹笑意来,他强压住心中的情绪冲着俩孩子招了招手:来,到阿玛这来。
十一个月的孩子已经能够发出简单的声调,聪慧些的甚至能够喊出阿玛额娘了。
雍亲王平日里没少看望孩子,故而孩子们对他都很熟悉。
这不,雍亲王一招手,俩孩子高高兴兴扑了过去。
玩闹了一会儿,耿意欢端着一碗冰乳酪递给雍亲王:这秋老虎厉害得紧,一会儿就是一身汗,快用些冰点吧。
雍亲王点点头,接过冰点大口大口用了起来,可把俩孩子馋坏了。
口水滴答滴答......耿意欢噗嗤一笑:两个小馋猫。
吃!俩孩子凑过来,想吃雍亲王碗里的冰点。
可这冰点哪里是孩子能吃的,雍亲王只得躲一躲,想赶紧吃完算了。
俩孩子见状口水流的更欢了,一边一个抱着雍亲王的大腿不撒手:阿玛......阿玛......那眼泪巴巴的可怜模样,真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啊。
不一会儿,雍亲王就开始心软了。
他抬头看向耿意欢:意欢,不如......陈格格雍亲王一动摇, 俩孩子立马看向耿意欢,似乎明白谁才是能决定他们吃不吃冰点的人。
两只小团子眼巴巴望着耿意欢。
耿意欢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脑袋,微微摇头,用温柔的语气说出残酷的话:不行哦!俩孩子太小了, 肠胃弱。
雍亲王点点头:是这个理儿。
他也松了口气, 俩孩子撒娇磨人, 冷脸瞪眼也不怕, 弄得他是一点招数都没有。
话虽如此, 雍亲王心底却很满意, 俩孩子亲近他真是好事。
弘辉对他是敬多于亲近,弘昐体弱整日里喝药,弘昀是怕多于敬,到了弘时也是半怕半敬, 唯独弘历、弘昼这小哥俩最亲近他, 叫他舍不得再黑脸。
弘历、弘昼好像没听懂, 眼巴巴看着她,四处瞅。
弘历瘪了瘪嘴,发现没人有动静,他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弘昼还留着哈喇子,迷茫地四处看着。
弘历握着弟弟的手,愤慨地叽里呱啦说了一通, 反正雍亲王、耿意欢都听不懂。
俩人对视一笑。
这孩子肯定在说我坏话。
可能只是在表达不开心而已。
耿意欢好笑地点了点弘历的鼻尖。
小团子不高兴地瘪了瘪嘴, 扭过身去, 用屁股对着额娘,似乎在表达不开心。
弘昼有样学样, 也跟着转过去。
雍亲王不禁笑了一声:这俩孩子可真是有意思。
耿意欢:......耿意欢没法子了, 只得把俩孩子都磨正, 用帕子给弘历、弘昼擦了擦口水,叫人端了碗鸡蛋羹,这俩孩子这才算是不闹了,满心满眼都是鸡蛋羹,恨不得整个崽都钻进碗里。
哄走两个孩子雍亲王才同耿意欢说起正事。
雍亲王脸色微沉:钮祜禄氏......是铁了心不要命了,半点不顾及亲族孩子,真是狠心至极。
我也不知是哪里对不住她,竟要做出这等事来。
耿意欢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沉默。
雍亲王自顾自道:打从她生产完,大夫是每隔几天就看诊一次,虽说她没当上侧福晋,可一应用品都是按照侧福晋的规格发的,她虽没有侧福晋之名却有侧福晋之实。
请安时,便是宋氏、武氏都让着她。
这还能是为什么?耿意欢手微微一顿,这倒是真的,所以她想不明白钮祜禄格格抑郁的点在哪里。
即便没当成侧福晋,却也享受着侧福晋的待遇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钮祜禄格格的孩子出了什么事儿,就像她的小格格一样。
等等......小格格?耿意欢猛的打了个寒颤,随后努力压下这莫名其妙浮现出来的想法。
小格格明明是原主生的,怎么可能是钮祜禄格格生得呢?真真是糊涂了。
绕是这般,耿意欢却在心中留下点芥蒂,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耿意欢这边也心事重重。
雍亲王察觉到耿意欢似乎有些难过,不禁叹了口气:罢了,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倒是带累了你也不高兴。
弘昼、弘昼只能先放在你这里养着了,府里的情况你也晓得,我实在是不放心其他人。
意欢,劳你多费心了。
耿意欢回过神来,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目光渐渐冷淡:弘昼是个好孩子,是钮祜禄妹妹没有这个福气。
耿意欢边说边垂下眼睫,封建王朝哪里会同情一个弱女子呢?虽然她同钮祜禄格格并不交好,可到底同钮祜禄格格算是有点同事的交情吧。
雍亲王这样恼怒,究竟是因为对钮祜禄格格的那点情意还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呢?总不能是为了弘昼没了额娘吧?她心下叹了口气,雍亲王早就想把弘昼送给旁人养,只怕钮祜禄格格也察觉到了,这个举动怕是也加剧了钮祜禄格格的病情。
耿意欢除了上柱香,好好养活弘昼,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眼下听雨轩还能算是钮祜禄格格的居所,可这些日子过了后呢?雍亲王可会为了钮祜禄格格封存住听雨轩?耿意欢望了眼窗外的围墙,待听雨轩来了新的主人,又有谁还会记得钮祜禄格格呢?她满怀心事睡下。
钮祜禄格格的丧事是能低调就低调了。
至于弘昼,雍亲王压根就没让他出现,小孩子魂轻怕吓着了。
本来耿意欢不信这个,可想想自己穿越的事儿也就默然了,左右是雍亲王发的话不是她阻止的,外人要说嘴也说不到她这里来。
眨眼间就过去半个多月了,就在耿意欢同福晋商议着周岁宴的事儿时,蓦然听雍亲王说起康熙爷在塞外对太子很是不满,只怕要再起波澜。
周岁宴最好还是小范围的办一办......耿意欢叹息一声,只得应下。
雍亲王见她闷闷不乐,便提议带着孩子们去花园里走走。
耿意欢这才露出一个微笑来,其实她也晓得雍亲王的不容易,可孩子们的周岁宴也不是小事儿,洗三、满月都是小办,好不容易等到周岁宴,哪成想还是得小办呢。
一家人欢欢喜喜去了花园。
弘历、弘昼小哥俩已经能够自己站稳了,只是走路还差点意思。
于是耿意欢和雍亲王一边一个,哄着俩孩子走路。
两只小团子都很担心,怕摔到自己,可看到阿玛额娘又想过去抱抱。
哄了好半天,可算是成功了。
耿意欢正欢喜着,花丛中蓦然跑出来一个人,可把耿意欢吓了一跳。
王爷!那人很是惊喜,高高兴兴迎了上来,您、您怎么在这?耿意欢挑眉,看向那女子。
只见那人生了一张俏丽的鹅蛋脸,身段在紧绷的衣衫下显得格外婀娜,笑起来时眼角的小痣格外惹人注意。
她仿佛才注意到耿意欢,于是冲耿意欢歉意一笑,又仰着一张芙蓉面,眼底满是仰慕:王爷、侧福晋安。
一时间耿意欢抱着弘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来了。
奈何雍亲王竟是把目光投向耿意欢。
耿意欢一脸莫名地盯着他。
四目相视,是说不出的尴尬。
雍亲王沉声道:咳咳,行了。
陈氏,你是来找侧福晋的吧?那你们好好聊聊,我就先过去了。
说罢,他抱着弘昼就跑了。
徒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人。
尤其是耿意欢还抱着弘历。
陈格格一脸委屈:侧福晋莫要误会,妾、妾只是随意走走。
耿意欢扯了扯唇角:无妨,你继续吧。
我就先回去了。
陈格格连忙道:听说侧福晋喜欢捯饬吃食,不知可有荣幸尝尝?耿意欢客气了一句:陈妹妹严重了,静玉院随时欢迎妹妹。
只是眼下弘历有些困了,就不招待妹妹了。
说罢,耿意欢转身离去。
陈格格望着弘历那瞪得老大的眼睛,委屈地咬了咬唇。
回到静玉院后,耿意欢才发现雍亲王早就到了,甚至俩人都开始吃起甜点了。
弘昼是抓着一块绿豆糕就开始咬,满嘴都是口水,小脸上满是餍足。
耿意欢:......弘历:......随后弘历就开始吃吃地大喊大叫,把耿意欢喊的很是头疼,只能分配给他一块。
夜里耿意欢埋怨起雍亲王。
雍亲王只得身体力行,道个歉。
没隔几天,陈格格挎着食盒来了静玉院。
耿意欢有些诧异,她同这位新格格可没什么交情,她来静玉院做什么?转念一想,她才蓦然回想起那日花园里的客气话。
正想着呢,陈格格含笑道:耿姐姐安!那日耿姐姐盛情邀请,妾今儿才得空,望姐姐莫要见怪。
耿意欢:......不是吧不是吧?客气话也能当真?小事耿意欢嘴脸微微抽了一下, 干笑一声:妹妹想来是记错了。
陈格格瞪大了眼睛,随后有些委屈:不是、不是耿姐姐说随时欢迎我嘛。
耿意欢语塞了一瞬:我都忘了自己还说过这话了。
她盯着陈格格的眼神有些复杂,这陈格格倒是进步挺快,估摸着是抄佛经管用了, 有点脑子了。
也不知那乌雅格格如何了, 别是还没抄完吧。
陈格格咬了咬唇, 微微挑起的眼眸中划过委屈:耿姐姐是不喜欢我吗?那倒没有。
耿意欢回过神来, 陈格格请进吧。
这种橡皮糖一样的人, 耿意欢还是头一回碰见, 真是棘手啊。
陈格格欢欢喜喜走上前,把食盒递给如梦,带着侍女悠悠然进了静玉院。
她四处打量着,有些羡慕道:王爷对您可真好, 院子里还种着石榴树呢。
耿意欢脚步顿住, 回头一笑:妹妹来得晚, 再早些还能瞧见红红的石榴呢。
这话是真的,弘历很喜欢石榴,耿意欢也喜欢。
于是耿意欢便把结好的石榴分发给亲友,例如雍亲王、福晋,后来雍亲王又以弘历的名头送了两只给康熙爷。
康熙爷收到后,愣了一下才笑道:还是我孙儿孝顺啊。
雍亲王错愕:???他有些艰难地露出笑容:是儿臣同侧福晋送您的。
弘历还小, 哪里懂得送礼。
康熙爷摸了摸胡须, 咋舌道:老四啊, 你也不诚实了。
我都从那日记里看到了,弘历可喜欢石榴树了, 连石榴树上结了几颗石榴他都知道, 若不是弘历大方哪里会允许你们拿走石榴?所以归根到底还是弘历孝顺啊。
雍亲王沉默了一瞬。
他扯了扯唇角:皇阿玛说的有理。
你啊你啊。
康熙爷心情愉悦道, 一会儿从宫里带些点心回去,朕的乖孙爱吃。
雍亲王眼神复杂:儿臣替弘历谢您的赏赐。
自家人,什么赏赐不赏赐。
康熙爷含笑问,弘历会叫阿玛、额娘了吗?重点是会不会喊皇玛法了?雍亲王瞬间明白了:会了,早就会了。
还会喊皇玛法、皇玛姆。
我孙儿真是聪慧啊。
康熙爷笑眯了眼,其实从弘历成长日记三部曲里他已经很了解弘历了,他是很喜欢这个孙儿的,只是碍于种种原因这才一直没有招见这孩子。
他想了想,又问了一句:对了,弘昼在你侧福晋那还习惯吗?雍亲王怔了一下:您怎么知道......话音刚落,他蓦然想起弘历成长日记三的最后几页,耿意欢大概勾勒了一下,只说是隔壁的钮祜禄格格生了病,胖娃娃弘昼就被送来了她这里。
康熙爷愉悦地弯起唇,好心情道:你这小子啊,一看就没认真看画册。
还是当阿玛的,还没我这当玛法的上心呢。
雍亲王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来:儿臣比不得皇阿玛仔细。
那是自然。
康熙爷悠悠然道,你啊,还有的学。
教育过儿子后,康熙爷心头可算是爽利些了。
这些个长成的儿子啊,个个都是讨债鬼,哪里有小时候招人待见。
雍亲王回府时,正儿八经带了许多点心,可把弘历、弘昼高兴坏了,俩孩子都学会了皇玛法、皇玛姆。
耿意欢不禁弯了弯唇,好歹是刷了个存在感。
那真是可惜了。
陈格格有些遗憾,若是我也能像姐姐这样怀个双胎该多好,哪怕只是一个孩子呢。
耿意欢脸色微沉。
双胎,一个。
陈格格这是故意来扎她心的吧?耿意欢打量着陈格格,缓缓眯了眯眼睛:陈格格现在要担心的问题不是双胎,而是怎么让王爷去你院子里留宿才是。
毕竟这生孩子......一个人可不行。
她的语气倒是温和,可说出来的话却毫不留情。
陈格格满目错愕。
不是都说耿侧福晋最得宠也最好脾气吗?怎么说话这样尖酸刻薄?陈格格几乎是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耿意欢也不搭理她,自顾自端起茶盏,悠悠然品茶,甚至提点起侍女来了:多福,记得叮嘱一下如梦,下次莫要上碧螺春了。
我最讨厌这种人......啊不,这种茶。
轻飘飘的几句话,无端叫陈格格尴尬起来,总觉得是在说自己。
耿意欢可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什么原因,有意也好无意也罢,话已出口,就别想全身而退。
最后嘛,自然是不欢而散。
耿意欢毕竟是侧福晋,陈格格就是刚开始嘴上敢胡花花一点,耿意欢一强势她立马就怂了。
耿意欢摸了摸下巴,这会儿才同她刚进府时一样。
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陈格格背后有人给她出主意,若不然她哪里有这么个脑子来撩拨自己。
董嬷嬷低声提醒道:主子,陈格格是同乌雅格格一同关的禁闭。
这陈格格出来了,乌雅格格......耿意欢眼眸一亮,蓦然起身在屋里踱步:瞧我,真是糊涂了。
竟是把乌雅格格给忘了。
乌雅格格可是个典型的关系户啊,她不好试探陈格格,那就让乌雅格格去。
她相信乌雅格格一定有搅黄一切的能耐!于是乎,乌雅格格就得了消息,说是陈格格提前出去了。
顿时乌雅格格就恼了:不可能!我们是一起抄的经书,凭什么她能出去?她肯定找人帮忙了,我要去王爷、福晋处告发她。
乌雅格格当即传了消息给正院、前院,说是有要事禀告。
在这个关头,雍亲王、福晋真的以为她得了什么消息,于是神色凝重的去了。
奈何......王爷、福晋,妾要告发陈氏说谎舞弊!雍亲王:......福晋:......就这?雍亲王艰难开口。
乌雅格格不可置信:就这?王爷,我同陈氏一同入府,也是一起关的禁闭,她写了多少我最清楚了。
怎么您还偏向她了?明明我才是您的表妹。
越说乌雅格格越委屈,抽抽噎噎的流眼泪,可怜极了。
雍亲王按了按眉心:爷还有事,福晋、福晋你来处理吧。
他实在不想面对这个蠢兮兮的表妹了。
福晋张了张口,不待说什么雍亲王已然快步离开了。
她瞥了眼乌雅格格,有心搪塞一下,却被乌雅格格给缠住了。
福晋......福晋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凭什么陈氏能出去,我却还要在院子里!福晋,您一定要严查此事,可不能让她轻易蒙混过关。
机会其实陈格格回去后, 也是愤愤不平。
只是听姐姐给的宫女一分析,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她是真没那个意思,最多就是感慨一下而已。
再说了, 她只晓得耿侧福晋有个孩子没了, 哪里晓得这耿侧福晋生得就是双胎呢?也是这耿侧福晋小气, 竟是直接半点脸面都不给。
冬梅温声软语道:格格, 您想想看对后宅的女子而言什么才是最重要的?陈格格想了想:自然是宠爱!冬梅摇摇头:宠爱这东西漫无边际, 奴婢从没听说谁能盛宠不衰的, 宫里的主位娘娘们可是都得过宠的,可如今最得盛宠的却要数咱们庶妃还有密贵人了。
得宠时自是千娇百宠,主位娘娘们见了也要低低头的,可若不得宠了呢?那就得依仗子嗣了。
陈格格若有所思了片刻, 下定决心:你说的对!我要赶紧生个阿哥才行。
冬梅沉默了一会儿。
她艰难开口道:主子, 咱们得想个法子先侍寝了, 才能谋求子嗣。
陈格格的脸噌的一下就涨红了。
知道了知道了!两人谋划了许久,结果第二天就被禁足了。
陈格格傻眼了:这可怎么办?冬梅叹了口气,眼神愈发无奈:您先出了禁足再说吧。
这些日子......您就当修身养性了。
陈格格瘪了瘪嘴,恨恨地瞪了隔壁一眼:都怪那乌雅氏多嘴,自己不好也见不得别人好!且等着吧。
于是乎,耿意欢一觉醒来就听说陈格格因为弄虚作假被福晋下令, 罚抄经书百遍。
董嬷嬷有些惊奇:看来这乌雅格格挺得福晋心意的。
德妃娘娘同福晋并不亲近, 甚至间接害福晋留了月子病, 福晋不可能为了讨好德妃而优待乌雅格格。
而雍亲王若是有心为这个表妹做主,那也不必福晋下令, 直接自己下令就是。
福晋可是没那个给乌雅氏做脸的必要, 故而董嬷嬷才有此一言。
耿意欢毫不在意, 她漫不经心地捏起点心:管她呢,总归是能摆脱这陈氏了。
那倒是。
也不知怎么的,耿意欢本来对乌雅格格喜欢不上来,对陈格格也大差不差,不喜欢也不算厌烦。
可经此一事,耿意欢对陈格格是厌恶得紧。
哪怕明知她是宫里陈庶妃的亲妹妹,得给几分颜面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厌恶。
昨儿那一茬,但凡她忍了,只怕就要叫人觉得她性子软好拿捏,便是拿孩子的事儿戳她的心也无妨了。
耿意欢自嘲道:看来在这后院里,我是交不到朋友了。
朋友?董嬷嬷莞尔,侧福晋说笑了,同为后院妻妾,朋友是做不成的,能面子上和和气气的就不错了。
您有子有宠不知碍了多少人的眼呢,咱们啊还是小心为上。
耿意欢淡淡一笑:也是。
孟姑姑奉上一杯花草茶:今儿明显冷了不少,侧福晋还是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吧。
耿意欢含笑接过:孟姑姑有心了。
她垂眸抿了一口热茶,感慨道: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眨眼间就是一年......还没反应过来,咱们就快要穿冬衣了。
眼下将将十月,秋老虎的劲头才下去,正是穿秋装的时候。
只是京城的秋天总是来得太迟又走得太快,天气也是忽冷忽热的,叫人摸不准,董嬷嬷只得叫人把冬装都晒一晒、洗一洗,待用的时候就方便了。
针线房里也是加班加点为府里的大小主子们缝纫冬装,力求天冷前做好,不耽误主子们用。
守着孩子,日子确实过得快。
董嬷嬷眼底划过感慨,奴婢刚去孝懿仁皇后身边时,咱们王爷就像咱们四阿哥一般大。
如此一看,日子过得确实快。
耿意欢不禁有些好奇:王爷小时候也像弘历、弘昼这般贪吃吗?董嬷嬷低笑一声:那倒是没有。
王爷那时候对这些不甚在意,只要吃饱穿暖就行。
只是......王爷似乎格外喜欢软糯的玩意儿,总想着养些猫猫狗狗的。
只是那时一位小常在养得猫儿把三、三王爷给挠了,那猫儿被荣妃娘娘下令打死,从此王爷就吓着了,不敢养猫了。
后来王爷养了只小京巴,整日里跟前跟后,只是因为一些原因,小京巴没了,王爷也不再养狗了。
耿意欢托着腮想,看来雍亲王也是毛绒控啊,下回他过生日了送些毛茸茸的玩意也就是了。
耿意欢笑着笑着蓦然想起两个孩子周岁宴的事儿了,不管怎么说钮祜禄格格才去没多久,当初钮祜禄格格的三七,雍亲王干脆让奶娘抱着弘昼去上了柱香就回来了。
耿意欢按了按眉心,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几乎是白捡了个儿子啊。
外人都在羡慕她运气好,钮祜禄格格临终前把孩子托付给她了,可谁又知道耿意欢本是无心接手这个孩子呢?她本是下定决心养些日子就让雍亲王给他找个养母的,可相处这么长时间,看着弘昼天真稚嫩的笑容,她却有些舍不得。
她喃喃自语道:弘昼可怎么办呢?一想起那孩子,耿意欢眉眼间便泛起淡淡的柔情,她实在是狠不下心肠把这么个胖团子推出来,这可怎么办呢?董嬷嬷顿了顿,试探道:不若就让弘昼阿哥留下吧。
也只能这般了。
耿意欢无奈一笑,她只当是多了个儿子吧,又是一个讨债鬼。
侧福晋是心善。
董嬷嬷笑脸盈盈夸赞道。
耿意欢噗嗤一笑,手指撑着脑袋:嬷嬷倒是惯会说好话。
董嬷嬷顿时就道:老奴冤枉啊,都这把年纪了,何苦说谎?奴婢是实话实说。
如月含笑凑上来:奴婢为嬷嬷作证,主子您就是天底下顶顶良善的人了。
如梦同她一唱一和:可不是?主子您对奴婢们多好多体贴啊,奴婢们都心存感恩呢。
耿意欢被哄得很是开心,连连赏赐了她们一人一块香皂。
正开心着,雍亲王来了。
他默不作声,带着一身寒气踏入屋内,眼底满是冷意,似乎心情不大好。
见状,耿意欢便晓得他是不大高兴了。
她心中叹息一声,不高兴就不高兴吧,怎么还来静玉院了?可别再因为这事儿得罪了这位主。
耿意欢按捺住心中的好奇,冲董嬷嬷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
董嬷嬷几人俯身行礼,悄然离去。
耿意欢施施然来到雍亲王身侧,眼眸中满是温柔,仿若能够容纳一切。
她凑到雍亲王身侧,温声细语道:爷,便是有什么烦心事,回到府里便都放一放,莫要同自己过不去。
雍亲王沉默了半晌,才抬眸看向耿意欢,嗓音带着一丝沙哑:太子......被废了。
他的语气很是复杂,似是松了口气又似是意难平,甚至还带了点他自己都不清楚的兴奋,耿意欢一怔,篡紧了手心。
原来已经到了二废太子吗?怨不得雍亲王前些日子说是要谨言慎行,两个孩子周岁宴只请些亲友小办即可。
眼下莫说是小办了,只怕只能雍王府内办上一办了。
耿意欢垂下眼睑,镇定自若道:原来如此,怨不得您如此忧心。
不过咱们府里向来安分守己,这回的事儿应当是不会牵连咱们的。
雍亲王回眸看向她,定定道:眼下是不会的,但日后却不晓得了。
意欢,你相信我吗?耿意欢自然地望过去,一双水眸中满是信任,她噙着笑道:自然是相信的。
王爷,您的机会来了。
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康熙爷的意思朝臣们都看得分明,他们也不会再同意复立胤礽为太子的。
正如耿意欢所说,雍亲王的机会来了。
不只是雍亲王,所有皇子阿哥的机会都来了,只是能参与最后角逐的人选并不多。
年幼的阿哥早就被踢出局了,眼下能参战的也只有诚亲王、雍亲王以及十四爷了。
至于曾经的八贤王,他已经出局了,眼下他能做的便是从剩下的人选中选择一个。
或许是心情不好,又或者是旁的,这回废太子的事儿八爷是一点没参与,反正他是没机会了何苦为别人做嫁衣?这些日子他也是歇了心劲儿,整日里在府里。
九爷、十爷则是日日来八爷府中据说是在为十四爷做说客。
宫里因为废太子沉寂了些许日子,但过了这几天又开始热络起来,其中永和宫成了众人追捧的对象,毕竟雍亲王、十四爷可都是从德妃娘娘肚子里出来的。
不管德妃娘娘心里有什么小九九,眼下都得按捺住,他们得先确定万岁爷的心意才行。
这日,德妃娘娘亲自派人来雍王府传话,想见见自己的外甥女了。
至于耿意欢、李侧福晋则是一字未提,就连孙子孙女都没吭一声的,也不知德妃娘娘是想表达些什么。
这下乌雅格格高兴坏了,有姑母撑腰,表格总算不敢拘着她了。
乌雅格格欢欢喜喜同福晋进了宫。
其实乌雅格格生得小家碧玉,唯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格外出彩,仿佛会说话一般,这点同德妃娘娘倒是挺像,若是她能装装柔弱或许真能吸引下雍亲王。
奈何乌雅格格家世摆在那里,少说也该是个侧福晋的,偏偏被德妃安置成了格格。
她自己倒是不打在意,毕竟比起给十四爷做侧福晋,她更为中意四爷,这才又吵又闹的叫德妃娘娘给她安置了来。
德妃娘娘许是置气许是不悦,当真把侄女当做格格赐给了雍亲王,事后她有些后悔,但也觉得是个同老四再进一步的好机会,哪成想就因为这事儿满了别扭呢。
福晋带着乌雅格格一同俯身,低眉顺眼道请。
请额娘安。
请姑母安。
孩子大了那日宫中谈论了什么, 耿意欢不晓得。
但那日回府后,雍亲王径直来了静玉院,周身气压明显降低了不少,不管做什么都冷着一张脸, 眉眼间隐隐带着不耐。
打从入冬以来, 静玉院的火龙便燃了起来, 片刻不敢停。
两个孩子年纪小, 一个风寒就能要了他们的小命, 大家可是可不敢疏忽大意。
只是耿意欢担心保护太过, 俩孩子抵抗力会弱,故而要求俩孩子的奶嬷嬷每日清晨都要打开窗子通风换气,青菜、肉食每日里都不曾少。
孩子们大了些,多多少少会有自己的喜好, 例如弘历爱吃肉不爱吃青菜, 弘昼爱吃肉不爱吃水果故而特意把那间孩子们常去的屋子没有烧地龙, 左右两边的屋子都烧着呢,这屋里倒也不算凉,耿意欢给俩孩子都穿得不算太厚,特意让孩子们多运动出出汗。
至于雍亲王不高兴的时候,耿意欢迟疑了一下,便放弃了劝说的想法。
一旁的董嬷嬷也是胆战心惊, 好在侧福晋没有插手这事儿。
趁着雍亲王去看弘历、弘昼, 董嬷嬷连忙来到耿意欢身侧, 瞥了眼里头,压低了声音:主子莫要掺和这事儿, 这两位主子再闹别扭也是亲生母子。
耿意欢压下心中的思绪, 眼神复杂:嬷嬷说的正是我所想的。
那就好。
董嬷嬷眼底愈发欣慰, 侧福晋心中有成算就好。
耿意欢只是淡淡一笑,起身去旁边的小门窗子附近,想看看那父子仨在做什么。
去端被热茶来,再给两个小阿哥一人一杯蜜水。
耿意欢叮嘱了一句,眼眸中满是紧张,这天冷得紧,可莫要冻着了他们仨了。
是!如意应下后,便去了茶水间。
多福一边上茶,一边道:这天愈发冷了,侧福晋喝杯桂圆红枣茶吧,补补气血。
耿意欢接过茶杯暖了暖手,浅浅喝了几口,身上果然是暖和多了。
雍亲王这人也是的,心情不好还来静玉院,弄得他们都不自在,耿意欢心里吐槽着,面上却端着笑意往那边屋子走去。
雍亲王换下厚重的大氅,便盘腿来到两个幼子身边,他抿着唇勉强露出个笑脸:来,弘历、弘昼,到阿玛这里来。
弘历、弘昼闻言,便停下动作,歪着脑袋看过去,异口同声道:阿玛?嗯。
雍亲王微微点头,纵使脸色缓了些,却依然丑丑的。
小孩子是最敏感的,他俩手拉手怯生生地往边上挪,乌溜溜的眼眸中满是忐忑。
好不容易离雍亲王远些了,弘历松了口气,松开了弟弟的小手。
小家伙像模像样地抹了抹自己的额头,好像有汗一样。
弘昼见了,也像模像样地学弘历。
弘历歪着脑袋望着弘昼,咯咯咯笑了起来。
弘昼刚想笑,就感觉眼前一片黑影。
他下意识地抬头,清澈的眼眸中满是好奇,只是下一秒他惊呆了。
竟然是那个黑脸阿玛!弘昼满脸惊恐,不住地往后退。
弘历不明所以,抬头一看,圆滚滚的眼眸里满是惊吓:阿、阿玛?雍亲王淡淡嗯了一声,抬手抱起弘历,软乎乎的崽一到怀里,他心里竟也好受些了。
只是被他rua的弘历一脸懵,偏偏孩子看着冷脸阿玛还不敢反抗,只得委委屈屈被rua。
弘昼傻乎乎坐在角落,歪着脑袋笑呵呵看着哥哥被阿玛蹂,肉嘟嘟的小手不住地拍手,好似在幸灾乐祸。
弘历一脸愤慨地望着弘昼,似乎很是不平,指着弘昼咿咿呀呀的。
雍亲王这才松开弘历,把目光放在弘昼身上。
弘昼脸上灿烂的笑容瞬间消失。
下一秒,弘昼被抱了起来。
他看着弘历,一脸苦大仇深。
弘历笑了。
然后俩崽一起被雍亲王吸。
这么一番操作下来,雍亲王的脸色越来越好了,甚至还能露出笑脸来。
怨不得皇阿玛整日里对成年的儿子们沉着一张脸,反而对年幼的弟弟们露出和蔼的笑容。
孩子就是孩子,天真活泼,高兴也好不高兴也好都表露在脸上,一眼即知。
雍亲王哂笑一声,眼眸轻撩,这俩孩子想什么他门清。
不过他不在乎,自己高兴了再说,他手中的佛珠吧嗒吧嗒直响。
相对而言,俩孩子则是欲哭无泪,委屈巴巴地握着小拳头。
耿意欢观察了一会儿,才推门而入,含笑道:王爷喝点姜茶暖暖身子吧。
雍亲王这才悻悻撒开手,故作镇定道:也好!耿意欢挑挑眉,抬手示意小多去奉茶。
俩孩子一见到耿意欢,就像是见到救星了一样:额娘额娘叫个不停。
耿意欢抚了抚鬓角的碎发,哂笑一声才来到他们身边。
弘历、弘昼挣扎着扑过来,一人一只胳膊,嘴里哼哼唧唧个不停,有心告状可嘴巴不给力啊。
耿意欢眼眸低垂,眼角眉梢都是温柔和慈爱,她一脸认真地听着两个崽的哼哼唧唧。
两个胖仔仔正是学走路的关键时刻,说是学走其实主要方式还是爬,所以静玉院里的边边角角,耿意欢特意叫人包了布条,就是怕伤着俩孩子了。
耿意欢摸了摸俩孩子的小手,都热乎乎的,可见是没什么事儿。
来,喝点水,润润嘴。
耿意欢接过水杯递给俩孩子,目光温柔,让额娘看看,是哪个小阿哥最厉害。
本来弘历、弘昼还不大高兴,一听这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乌溜溜的眼珠子里满是警惕。
然后胖爪爪捏着水杯咕嘟咕嘟就开始喝水了,虽然偶尔会撒出来一点。
眼瞅着水喝的差不多了,耿意欢接过小杯子放在迷你桌子上。
两个小阿哥都很棒,一人奖励一块点心。
耿意欢适时夸奖,从糕点盘子里拿出点心,一人发了,吃吧。
若是觉得渴了,就再喝点水。
弘历、弘昼欢欢喜喜啃着自己的点心。
耿意欢发给他们的都是让小厨房特制的点心,软糯糯却没有放多少糖,即便如此两个孩子也是爱的不行。
看着俩孩子吃得很香,耿意欢欣慰不已。
他俩倒是好骗。
雍亲王有些嫌弃地看着两个崽,嘴巴上脏兮兮的。
耿意欢白了他一眼,嗔怪道:想什么呢?他俩才多大,满打满算十一个多月,还没周岁呢。
哪家的孩子能跟我们弘历、弘昼这么乖?这话是真的,这年头的孩子两三岁还吃奶的都大有人在,更别提是让孩子自己吃东西了,耿意欢对那些做法不大感冒,所以还是坚持自己的法子,一方面是锻炼孩子们的自理能力,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养好体格。
能吃点辅食总比天天吃奶的身体强。
这倒是。
雍亲王这才反应过来,目光触及两个胖团子道,会不会太早了些。
耿意欢摇摇头:刚刚好。
王爷,都说贫苦人家的孩子身体好,这是为什么您知道吗?明明他们家里也没什么好吃好喝的,反而比富贵人家的孩子长得好,那就是因为他们早早就开始吃辅食了。
再加上人家天天干活跑来跑去,久而久之这身体越来越好了。
所以我才会锻炼着两个孩子,只盼着他们身子骨健壮些。
雍亲王回想起弘辉、弘昐,叹了口气:越是金尊玉贵、小心翼翼护着的,反而是越容易生病。
意欢,你有心了。
自己的孩子,当然上心了。
耿意欢笑了笑,王爷这话说的,像是俩孩子都是捡来的一样。
雍亲王:......你啊,牙尖嘴利。
雍亲王挑眉,语气愈发轻松,走吧,咱们也去吃点东西吧。
耿意欢点点头,伸手握住雍亲王的手掌后,她那双水眸定定望着雍亲王道:王爷,我和孩子们永远在你身边。
雍亲王心中浮现出柔情来,他轻轻拽了拽耿意欢,把她拥入怀中。
耿意欢依偎在他胸前微微弯了弯唇,果然还是得雪中送炭啊,不说以后怎么样反正眼下是立住了。
咳咳......雍亲王不悦,一抬眼就看见两个胖仔仔歪着脑袋看着他们。
耿意欢尴尬一笑,瞥了眼董嬷嬷,赶忙退出来。
但是已经晚了。
弘昼想了想,爬下身子想要钻进弘历怀里,可是他太胖了,足足比弘历大一圈呢。
只得委委屈屈把头倚在弘历腿上。
弘历一脸平静,用胳膊抱着他的脑袋,肉乎乎的小手轻轻拍着弘昼的胸膛,随后阖上眼睛。
雍亲王:......耿意欢:......突然手痒,想打孩子了怎么办?雍亲王黑着一张脸,拆散了这小哥俩。
弘历、弘昼不明所以,还咯咯笑个不停,脖颈上的肉肉颤个不停。
耿意欢默默抚额。
这俩破孩子......还是挨打挨的少。
耿意欢叹了口气,心中略微有些尴尬,其实这事儿也怪他们俩。
孩子能懂什么,都是有样学样。
雍亲王一人弹了一个脑瓜崩。
俩孩子龇牙咧嘴的。
一旁的董嬷嬷满眼心疼。
耿意欢拉了拉雍亲王,转移话题道:王爷,天黑了,咱们先去吃点夜宵吧。
弘历、弘昼也困了,让奶嬷嬷带他们洗漱休息吧。
冬天昼短夜长,一会儿的功夫天就黑了,俩孩子也机灵,赶紧打哈欠。
雍亲王嗯了一声,便要去拉耿意欢的手。
不料,耿意欢竟是躲开了。
耿意欢躲过他诧异的眼神,轻咳一声,低语:孩子大了,以后得注意点了。
雍亲王:......走吧,吃饭!抓周夜色茫茫, 屋里点着灯,亮堂堂的一片。
桌上的冤枉锅子咕嘟咕嘟作响,喷香一片,若不是雍亲王不是那么能吃辣, 耿意欢也不必特意弄个鸳鸯锅。
耿意欢这一年里从糕点铺子、香皂铺子、新奇铺子里挣了不少银子, 买了几个庄子不说, 还买了一大一小两个温泉庄子, 提前撒种。
哪怕到了冬日, 她也能吃到新鲜的瓜果蔬菜, 尤其是水果可是卖了个好价钱,让她赚得盆满钵满。
这不,旁边的小推车上盛着各种蔬菜、牛肉、羊肉、丸子、海带、豆腐等。
因着今儿吃锅子,耿意欢特意叫后厨做了清爽的西瓜汁、百香果冰粉, 光是瞧着心里就爽利。
耿意欢本是想喝厚芋泥麻薯波波的, 只是奶茶配火锅太齁得慌, 就是铁打的嘴也扛不住腻歪啊。
为了方便吃锅子,才点名要了加冰的西瓜汁,这简直是点睛之笔。
当然,最不可缺少的就是灵魂配料了,耿意欢是典型的北方人,独爱麻汁, 再配上点蒜蓉、豆腐乳、小葱、小米辣, 再加上一碟子糖蒜就再美好不过了。
闻着麻汁的香气, 耿意欢眯了眯眼睛,眼角眉梢都是愉悦, 她熟练地下了些羊肉。
雍亲王也没闲着, 两边都跟着下了豆腐, 他虽是不那么能吃辣,但也清楚这时节还是吃辣够劲儿。
今儿他心情也不好,便准备如耿意欢说的那般抚慰一下自己的胃。
两人今儿是严格遵守了食不言寝不语,各吃各的,似乎各有心事。
耿意欢喝着加冰的西瓜汁,灵机一动,若是开个饮品店生意应当也不错。
正如同那糕点铺子一般,首先是新奇,其次便是味道,最后嘛便是宣传了。
只要这三点到位了,怎么都好说,毕竟女孩子嘛不就是爱个吃吃喝喝嘛。
耿意欢对于果茶、奶茶还是很有信心的,甚至于她还有些意动,要不要弄个下午茶+点心的店。
想着想着,耿意欢就入迷了,一会儿想想这个一会儿想想那个,可是没心思管雍亲王了。
倒是雍亲王本以为耿意欢会问一下他不高兴的原因,哪成想她竟这般沉得住气,他不说她便不问,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用过膳,宫人们来收拾餐桌。
雍亲王满腹心事,却也不禁好奇,为何耿意欢同旁人不一样。
哪怕是福晋、李氏,也会下意识问上一问,虽然他不一定说。
耿意欢擦了擦嘴,一抬眼便对上雍亲王略带审视的复杂目光,懵了一下。
待她一琢磨,就明白雍亲王的意思了,她心中腹诽:趋利避害不是每个职场人应该具有的本领吗?王爷怎么这样看我?耿意欢故作不知,装模作样问,莫不是今儿的锅子不合口味?冬日一到,雍亲王是最爱吃锅子的。
只是福晋养生惯了,不大爱吃肉,故而吃锅子吃的少,李侧福晋守着孩子也不大爱吃,但为了迎合雍亲王,也没少点锅子。
其他几位也大差不差,都是能吃但不那么爱吃。
唯独耿意欢,同他一样爱吃锅子,最重要的是,耿意欢这里还总弄出些花样来,样样都对他的胃口。
望着耿意欢那双秋水般的眼眸,雍亲王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沉默了半晌,喝了口西瓜汁,降了降火气。
他仔细端详着耿意欢,虽是做了额娘,可面容依旧姣好,眼角眉梢的灵动和唇角柔柔的笑意都极讨人喜欢。
雍亲王忍不住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
耿意欢有些不适地侧了侧下巴。
其他宫人不知何时悄悄退下,徒留下两盏微弱的灯,雍亲王那双犀利的眼眸中少有的不带冷意,复杂道:自然不是。
顿了顿,雍亲王缓了缓语气:宫里的锅子样式多,只是这些年咱们府里一直不曾沿用,总用着那一种。
过几日,我叫人打造些来,你也试试新口味。
那敢情好啊。
耿意欢欣然接受,颇有些好奇,倒是不知......有什么样的?这她是真好奇了。
雍亲王黑眸里闪过笑意:明儿你就晓得了。
耿意欢还来不及欢喜,就从雍亲王口中得知了一个惊天霹雳的消息。
认真开始,也不是那么的陌生,只是当这事儿联系到自己身上时便免不了烦躁。
她面上的笑容几乎是一瞬间就僵住了,耿意欢睁大了眼睛,颇有几分无言以对的模样。
她怎么也没想到,孩子们的周岁宴缩减缩减再缩减,竟成了普普通通的家宴。
若是在现代,或许耿意欢也没觉得有什么委屈,可在这清朝,不管是百日宴还是周岁宴都是极为重要的,甚至昭示着两个孩子受不受宠。
身为孩子们的额娘,耿意欢心里是怎么也不得劲,生怕孩子受了委屈。
雍亲王见状只是叹息一声,莫说耿意欢了,便是他自己心里也觉得不得劲儿。
偏又没法子,废太子在老爷子那才是心尖尖,他们这些儿子就跟个添头一样。
他低声解释着:正所谓百善孝为先,不管是为了弘历、弘昼也好,府里也罢,还是低调为上,皇阿玛龙体有碍,便是我们大办,也没几个敢来的。
这关头,谁敢去触怒皇阿玛呢?雍亲王伸手拂过纱帐,揽着耿意欢的腰肢一同坐在床边,悉声道:左右我是孩子们的阿玛,以后还能亏待了他们去?耿意欢扯了扯唇角,依偎在他胸前,闷闷不乐道:爷可要记得,这回是亏待了弘历、弘昼的。
见耿意欢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雍亲王面上才算是松快些,低语:你且放心吧。
安抚好耿意欢这边,雍亲王很快同福晋商议起周岁宴的事儿。
福晋得知后,还特意来了一趟静玉院安慰耿意欢。
耿意欢只得道:福晋放心,我虽是有些落差却也晓得这关头,咱们府里该低调些才是。
委屈你了。
福晋无奈点了点头,才把目光看向两个孩子,目光柔和,这事儿好也不好,王爷晓得委屈了两个孩子,今后自然会多关注他们。
耿意欢:也只能这样想了。
福晋亲自抱了抱两个小阿哥,心底是一片柔软,这样天真无邪的孩子真真是叫人欢喜。
耿意欢见她意动,便邀请着一起逗弄孩子。
福晋果然答应了。
直到夜里,福晋还顺势留下用了夜宵才回正院。
回到正院后,侍女用篦子为福晋梳着头发,蓦然听见福晋幽幽的一句话:怨不得王爷喜欢她。
便是我,也觉得静玉院这般很好。
——宫里的德妃娘娘也特意宣了雍亲王。
此时德妃娘娘也顾不得母子俩的小芥蒂了,正事为重。
早知道康熙爷看似温和慈爱,实际上对于儿子们可是从不心慈手软的,从直亲王到废太子、廉贝勒,哪个不是被骂的狗血淋头?德妃娘娘不见得多喜欢雍亲王,但到底是个额娘,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犯了忌讳。
她还指望着俩孩子守望相助,谋求更多......于是雍亲王顺理成章把孩子们的周岁宴削减,并没有给其他亲眷送请柬。
当然,也派了人去解释原因。
——皇宫内。
梁九功如实禀告了外头的事儿,少不得提了一嘴雍亲王的事儿。
谁料康熙爷却是叹了口气:倒是委屈弘历了。
想了一会儿,他又叮嘱:梁九功,到那一日了,你且去朕的私库挑上几样朕同弘历这般大时玩的东西。
哦,给弘昼也挑一两样吧。
只是这话不要在宴席上说,下来再说也就是了。
梁九功有些意外,但又觉得理所应当,眼缘这事儿啊最强求不得。
或许是有了那小册子的缘故,康熙爷对弘历身上发生的事情是了如指掌,甚至可以说是如数家珍了。
虽说后头又来了个弘昼,却丝毫不耽误康熙爷对弘历的喜爱,要知道康熙老爷子才是真真正正偏心眼也偏的正大光明呢,他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若不是怕旁人太过关注弘历,康熙爷恨不得挑上几样东西放在抓周宴上。
——因着康熙爷身体才好些,两个孩子的周岁宴没有大办,出席的都是雍王府的亲眷们。
其他皇子、王爷、大人们一律没有发帖,只是小范围的聚上一聚,庆祝一下。
当然,其他人也并非是不懂礼数,就连德妃娘娘都赏了些物什来。
俩孩子都生了喜人的小圆脸,身子是个比个的圆润,乌溜溜的黑眼珠瞅着人就笑,笑得那叫一个甜哦。
可把来赴宴的夫人们稀罕极了,少不得摸摸小手小胳膊的。
两位阿哥真是愈发俊秀了。
瞧瞧这小脸,白白嫩嫩的真是可爱。
以后耿侧福晋可有福气了。
......面对众人的好意吹捧,耿意欢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因此而高人一等,慢待福晋,也没有因此在府里兴风作浪。
乌拉那拉家几位福晋对她的印象很好。
耿家人也是松了口气,他们家不是那种得势便猖狂的人,只是耿家的富贵大多都来自耿意欢,他们也得注意她的想法才是。
女儿/妹妹的意思是低调发展,他们也是赞同的,故而耿家女眷是很谦虚的,待人很有礼数。
便是其他几位格格的亲眷也不得不说一句,耿家果然好涵养。
耿意欢心里也高兴,本觉得只要家里人只要猪队友就行,没成想都这么安分低调。
其实耿意欢也不是怕了谁,只是觉得人心的好坏难以揣测,当你地位足够高的时候碰到的便全是好人,但当你跌入谷底时那遇到的便是另一副模样了。
她不愿做那一时得势便猖狂的人,只想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好好养大两个孩子,然后嘛......躺平做太后。
没法子,谁叫弘历、弘昼都是她的儿子呢,耿意欢眼底闪过笑意。
正要到正事儿,便听有人来报,说是宫中来人。
众人都有些诧异,却也觉得在预料之中。
只是见到梁九功后,大家伙却是惊住了,竟是梁九功亲自来的。
要知道梁九功可是御前大总管,康熙爷的左膀右臂,轻易不会离宫的。
梁九功乐呵呵口述了康熙爷的口谕后,便叫人赏赐送给两个小阿哥,甚至还道:老奴可得好好看着小阿哥们抓了什么,好给皇上回复。
雍亲王很上道,不止递了荷包,还亲自引了梁九功去了厅堂。
耿意欢心中也有些沉甸甸,她没想到康熙爷竟这样看重弘历、弘昼,又或者说是雍亲王。
还有就是这抓周,耿意欢并没有提前训练,只觉得随缘吧。
梁九功仔细瞅了瞅两个小阿哥,都生得很讨喜,只是通过那画册他能够一眼认出哪个是弘历哪个是弘昼,他心中不禁感慨:这耿侧福晋倒是画了一手好画啊。
他的目光在耿意欢面上停留了一会儿。
耿意欢感知到后,点点头回以微笑。
梁九功也是微微点头便把目光放在了孩子们的抓周上。
弘历是哥哥,弘昼是弟弟,所以按照规矩就让弘历先上了桌。
好几张桌子合在一起,又用柔软的布料一层一层叠加上去,里头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物品,其中就有雍亲王放进去的玉佩、印章等,李侧福晋几人一眼就认出来了,心中不免低落些。
倒也不是嫉妒,这玉佩、印章在弘辉、弘昐周岁宴时也曾出现过,只是孩子们都没选而已。
倒是不知道弘历、弘昼会如何选了。
桌子四周围着护栏,既方便众人观看弘历、弘昼抓周,又不用担心孩子会摔下去。
这不,弘历一上桌就欢喜地四处爬来爬去,可算是逃开了,不用被摸摸了。
他生得圆滚,黑漆漆的眼珠却是格外灵动,在桌子上爬来爬去,可见是个活泼的。
弘历,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若是有便抓起来。
雍亲王言简意赅,眼神中却满是期待,去吧。
弘历歪了歪脑袋,似乎在想什么。
他试探性地看向耿意欢,奶声奶气道:额娘?耿意欢眼底一片柔情,还不待回答,就听见弘昼也道:额娘......两只崽崽都眼巴巴望着耿意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