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2025-03-22 06:40:00

眼下才雍正元年, 皇上的治国理念也才初露锋芒。

他麾下更是有怡亲王胤祥、廉亲王胤禩等人辅佐,可谓是做到了知人善用,待下面的弟弟也还算和蔼,老王亲们算是松了口恩科可以说是单为皇上挑选贤才的, 天子门生总是要向着天子才是, 故而皇上很重视, 下面的臣子们也不敢怠慢。

其实皇上这人看似冷酷执拗, 实则是个有情有义的。

胤祥早已被他放了出来, 更是封了王爵, 委以重任,似乎要把前些年的失意全部赶跑。

与之相反,大概就是恂郡王胤祯了,上不上下不下, 又有前些日子的不愉快在, 天天闲得发慌也没个正经差事。

反倒是他那不大聪明的侄子弘时, 竟能参与到恩科中了,可是把他妒忌坏了,明里暗里讽刺了三阿哥几句。

哪成想三阿哥竟一副没听出言外之意,反而礼贤下士的温和模样,可把恂郡王烦透了。

这三阿哥是故意的吧!廉亲王冷眼旁观,看得分明, 看着恂郡王憋屈, 三阿哥迷茫的样子, 他沉默了许久,差点想提醒恂郡王了。

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 三阿哥真的就是没听懂他的内涵, 只以为恂郡王在套近乎讨好他呢?他到底没有那么好心, 没提醒恂郡王。

这下可是叫恂郡王差点背了黑锅……朝堂之上,三阿哥大肆拉拢了一批人,手段拙劣得很,偏有不少人主动凑上来。

这些人心思自然不纯,都是冲着那个位子来的,三阿哥不聪慧?无妨,有他们在,皇帝聪不聪慧又如何呢?老话说,主弱臣强,臣弱主强是有道理的。

于是乎,为三阿哥助威呐喊的便是乌压压的一片,这阵仗就是廉亲王看了也心惊一下,这才元年,弘时这就上场了?不过他仔细一琢磨,倒有些怀疑了,三阿哥当真有表现出来的这般莽撞吗?别是故意如此的。

老一辈的亲王、郡王们心里都在感慨,三阿哥真是赶上好时候了,没有和他适龄的皇子,四阿哥弘历、五阿哥弘昼都才十二岁,还都在尚书房读书,连上朝旁听的资格都还没呢。

等四阿哥、五阿哥进了朝堂,只怕三阿哥早已成了气候。

三阿哥倒也还算机灵,还知道拉拢有能力的叔伯们。

廉亲王心里暗自替弘历担忧起来,总不能他成不了事,弘历也成不了吧?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廉亲王心里有事儿,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整个人消瘦了不少。

皇上不免担忧,私下里询问:可是有什么难事?怎得消瘦的这般快?廉亲王怔了一下,心下感动不已。

皇上倒真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对自己人那是好的不行。

可他的心事哪里好说出口。

廉亲王只道:还不是弘旺那孩子,从过了年生了几场病,身子骨这样弱,臣弟心里多少是放心不下。

还有就是莫雅淇……嗐,臣弟好不容易得了个女儿,一场风寒就带走了她。

为人父,心里岂能好受。

这些倒也不假,只是最担忧的却还是朝堂正事。

皇上宽慰了几句,又给他放了几天假。

廉亲王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皇上还以为他是感动,夜里还同耿意欢感慨:这个老八啊,平日里能说会道的,一到自己的事儿上就不好意思了。

若是换做旁人,早就各种好听话出来了,他倒好,还扭捏上了。

边说皇上边笑:他这么大人了,可能也觉得被兄长关心不好意思吧。

耿意欢有些意外:没想到廉亲王竟是这般腼腆的人。

只是太过腼腆,怕是要吃亏呢。

好在廉亲王在旁的事儿上不这样。

她随口一句,皇上却是当了真:那不会,有我在,总不会的。

耿意欢顿了顿身子,随后哂笑:皇上就爱开玩笑。

哪知皇上搂着她,认真道:八弟打从投奔我开始,事事为我筹谋。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我自不会亏待于他。

在我心中,他与十三弟不相上下。

耿意欢睁大了眼睛,可谓是瞠目结舌,这廉亲王真是厉害,竟把这位主的心给拿下了。

早知道历史上这位可是差点挫骨扬灰啊……看我做什么?皇上眯了眯眼睛,调笑道,莫不是这些日子冷落了你?下一秒,这位任性的皇上摸着她的脖颈,带她进了床榻,亲了好几口,便没有然后了。

到底是守孝呢,皇上也是个孝顺的,自不会犯了忌讳。

便是留下,他也只是盖着被子纯聊天而已。

听着皇上絮絮叨叨的话,耿意欢也没工夫想旁的了,这位可真是记仇啊。

那位钮祜禄大人不过是例行反对了一下某政策,后来也默认了,就这都被皇上记了一笔。

还有恂郡王的不恭敬,更是被皇上屡次点名批评。

三阿哥弘时嘛……结党营私,没脑子,谁说的都信,受人蒙蔽等等。

他几乎是榜首了。

耿意欢听了一夜絮叨,差点就被洗脑了。

翌日,正是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日子。

耿意欢早早就去了。

因为国丧的缘故,大家的册封礼是一起举行的,都有些简陋。

不过耿意欢并不在意这些繁枝末节,能得到实惠就行,什么册封礼不册封礼的,倒是宁嫔嘀咕了几句。

眼下已经是四月初了,御花园里一片春色,绿草如茵,蓝天白云。

耿意欢还笑道:若有闲暇功夫,倒可以散散步。

董嬷嬷:若是四阿哥、五阿哥在,倒可以同娘娘一同散散步。

他们都忙。

耿意欢感慨了一句,这宫里规矩多,景仁宫我也才收拢好没多久。

单单是景仁宫,耿意欢就废了许多心血,以己度人,她是很佩服皇后娘娘的。

打从先帝爷驾崩,皇后娘娘就随皇上进宫打理宫务,满打满算也快半年了,宫中依然井然有序。

董嬷嬷笑了笑:娘娘是有这个能力的。

只是皇后娘娘不给机会而已。

耿意欢摇摇头,她可不想出这个风头,也没必要同皇后去争。

皇后娘娘可是把宫务当成自己存在的理由,她何苦去同皇后作对呢?给自己揽这苦差事作甚。

一进钟粹宫,耿意欢便感觉一股热浪袭来,就连茶水入口都觉得有些热。

耿意欢微微蹙眉,拿帕子擦了擦额角细细的汗珠,随后轻挑了一下眉毛:今日这茶水倒挺热。

一旁的齐妃见状,笑问:耿妹妹是觉得这茶不好?一旁的樊嫔、宁嫔撇了撇嘴,低声窃语。

耿意欢垂下头,吹了吹茶叶,漫不经心道:齐妃唤本宫什么?齐妃错愕了一瞬,抿了抿唇:贵妃娘娘。

那就是了。

耿意欢重重放下茶盏,杏眸中划过一丝锐利,既是宫妃,就得守宫中的规矩。

你说是吗?齐妃?齐妃篡紧了帕子,扯出一丝笑意:是这个道理。

她不愿让人看她的笑话。

即便如此,樊嫔还是幽幽道:贵妃娘娘说的有理,这上下尊卑可得记住了,不可僭越。

宁嫔捂着帕子道:别是有的人啊,倚老卖老。

被她们挤兑这一番,齐妃脸色铁青,却也没法辩驳。

她们本没有指名道姓,齐妃若是应了,岂不是对号入座,平白叫人笑话?皇后娘娘姗姗来迟。

叫你们久等了。

皇后满目疲惫,身子几乎撑不住衣衫,今儿也没什么要事,妹妹们早些回去歇息吧。

耿意欢有些意外,却还是依照皇后所说回去了。

先帝爷时,前期几乎三天就要请安一次,后期没了皇后娘娘,皇贵妃也好贵妃也罢都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故而后期都是妃妾给各自的主位请安便罢。

皇后娘娘宽厚,只规定每月初一来钟粹宫请安即可。

至于太后娘娘……她如今也有资格任性了,不必像从前一般柔顺,她本就不喜人多,也不耐烦见这些妃妾。

除了她的亲侄女,旁的她是一个都不想见,这不今儿安嫔都没来请安直接去了太后处,几乎是不给皇后面子了,可谁也没法子,谁叫人家是太后呢。

齐妃许是有事儿,硬是留了下来。

耿意欢毫不在意,便是皇后有心,弘时也就那样了。

回到景仁宫,耿意欢才低声道:董嬷嬷,钟粹宫的火龙……是不是还没停?董嬷嬷点头:还未停。

耿意欢若有所思点点头。

看来皇后的身子是真的挺虚弱。

......打从有了差事,三阿哥走起路来都好似带风,这不他得了空就去了尚书房,美名其曰提点提点弟弟们。

或许是从小就没有这样意气风发,三阿哥很享受这种感觉,自顾自说了一通话,又一溜烟似的离开了。

弘昼撇了撇嘴:三哥这回得得意好久了。

弘历淡淡道:咱们年纪轻,皇阿玛和朝臣才不敢把差事说与咱们。

且好好读书吧,过几年咱们也就有机会了。

且让三哥得意吧。

礼部遵旨议定:雍正元年特开恩科,于四月举行乡试,九月举行会试,十月殿试。

眼下乡试刚过,离会试、殿试还远,三阿哥还得得意一阵儿。

时间一晃而过,八月初,托太后娘娘的福,安嫔成了安妃。

到底是生母,皇上总不好一点面子都没有,乌雅氏再如何也算是半个表妹,虽说没脑子些但还算是安分。

这话同耿意欢没说几天,就听说安妃同齐妃闹起来了,俩人不依不饶的。

不然恰巧耿意欢在养心殿看书。

她不禁看向皇上。

皇上面上也有点挂不住,避开她的眼神:怎么回事?科举舞弊案养心殿内。

或许是秋老虎不肯走, 冰盆几乎要化成水滴,室内倒是凉爽不少。

皇上不耐热,每每夏日都难以度日,往年康熙爷都会带着众人去畅春园避暑。

眼下正值丧期, 皇上便没有去畅春园, 留在了紫荆城处理政务。

皇上向来勤勉, 做亲王、太子时还是收敛的, 眼下是越来越卷了, 日日批阅奏折到半夜。

耿意欢少不得来劝一劝, 总不能才登基身体就出毛病啊。

这么多年的情谊,即便是石头人也该有些感情了,耿意欢也不例外。

她时不时带着点心来养心殿陪着皇上一同批阅奏折,监督他适当休息。

皇上纵然无奈, 心下也是甜滋滋的。

谁不想被别人放在心上呢?只是......打脸未免太快。

皇上按了按眉心, 他心中一阵无语。

这安妃乌雅氏册封不过三日, 就同齐妃闹起来了。

回禀皇上、贵妃娘娘,是这样,安妃娘娘见了齐妃娘娘未曾行礼,还硬生生受了齐妃娘娘的礼。

齐妃娘娘一时不忿,便、便同安妃争论,安妃只道自己是皇上的亲表妹, 日后便是贵妃也做得, 凭什么给她行礼?吵吵嚷嚷中, 安妃娘娘就动了手,齐妃娘娘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这才打了起来。

耿意欢听得是瞠目结舌, 这俩人是真有胆啊!皇上会怎么做呢?耿意欢看向皇上, 眼底带了探究。

皇上长长吐了一口水,似乎很是无语,他斟酌了一会儿,道:安妃、齐妃罚俸禄一年,禁足三月,无诏不得出。

俩人其实都不在乎那点子俸禄,在意的是禁足不得出,皇上在孝期不会宠幸妃嫔,但刷刷脸总行吧?安妃都不好意思说,自己进府邸那么些年,竟一直都是处子之身。

好不容易等到皇上登基了,她也凭借表妹的身份封妃,还能时不时见到皇上,同皇上说说话。

哪成想出了这事儿,皇上对她的印象肯定不好了,这该死的齐妃,不就是个长子生母嘛,看把她嘚瑟的!齐妃心中也不服气,论资历论位分,她都该比乌雅氏高才对,偏皇上就向着乌雅氏,封了乌雅氏为妃,跟自己平起平坐,这让弘时的面子往哪儿放?两人都不服,却不得不服。

只是......齐妃的宝贝儿子——三阿哥出了大事。

前些日子出了些荒唐事儿,有人大摇大摆在伯伦楼中大卖考题,这才引发了轰轰烈烈的科举舞弊案。

前朝人人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被圣上迁怒。

皇上查来查去,甚至派了血滴子才算是查清楚了,幕后主使竟是三阿哥弘时以及张廷玉之弟张廷璐。

说起来,这事儿廉亲王还掺和了一腿。

早前他就派人盯着三阿哥,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于是他故意让三阿哥寻得机会,待事态发酵,让这事儿露出破绽,从而让皇上发现这事儿。

皇上大怒!这个逆子为了拉拢人竟出了这么个下作手段,偏偏他还不能把弘时的罪名公之于众,堂堂皇子帮学子科举舞弊,置皇家颜面于何地?最后,张廷璐、俞鸿图把所有罪责都担下来了。

相关人员一律获罪,甚至有几地的主考官被腰斩,这事儿似乎有了定论。

三阿哥松了口气。

皇上却是憋了一口气。

这事儿终究是没有一查到底。

廉亲王多聪明的人,自不会留下把柄。

可恂郡王就不一样了,这人是大大咧咧派人去查弘时的,本意是想看看三阿哥到底想做什么?莫不是要对恂郡王府不利?事实上,三阿哥没这个脑子。

但恂郡王的这一做法,却是让皇上记在心里,怀疑他才是真正的科举舞弊案幕后主使。

弟弟不是儿子,自不必顾及颜面,甚至恂郡王这个弟弟皇上是厌恶至极的,自想拿下他。

偏太后娘娘凑了上来,她本是想说说安妃的事儿,可不知怎么的扯到了恂郡王的事儿,这下太后娘娘可吓坏了。

绕是她这样长居狗红的都晓得这事儿的棘手,自然不会让皇上定论,她使尽了法子,狠狠闹了一通才算是把这事儿压下去了。

作为交换,太后娘娘不允许干涉皇上的后宫,也不许再为难任何妃嫔,否则皇上随时把这事儿弄出来。

为了心爱的小儿子,太后娘娘只得答应。

四阿哥、五阿哥听说后,不禁嗤笑一声,三哥的差事到底是没弄成。

不怪他们议论,出了这事儿三阿哥是灰头土脸的,几乎不敢出门了。

皇上屡屡敲打的话,让他晓得这事儿皇阿玛不是不知道,只是给他留了面子而已。

同时,三阿哥也认清了自己的能力,他灵台蓦然清醒,自己这些日子到底在做什么!先帝长子的下场还不够惨吗?他怎就莫名其妙有了这般野心,实在是可怕!接近年关,外头的人都在议论今年是否有年宴,毕竟过了今年就是雍正二年了。

孝期内本就一切从简,端午、中秋等等节日也不过是各自在宫里用些粽子、月饼的,便是过年也不准备再办宴会。

皇后娘娘问过后,心下松了口气。

年宴是最累的,事情繁琐且不能出错,能不揽事儿就不揽事儿了。

前些日子为三阿哥求情的事儿,让皇上心中起了芥蒂,一句:本以为你该当是个公平公正的嫡母,没成想也有了偏向。

就让皇后吓了一跳,她没准备让乌拉那拉氏掺和进来,也不愿失去皇上的信任。

一时间,皇后娘娘心中警铃大作,凡事都要小心谨慎,不敢再踏错一步路。

倒是景仁宫皇上常去,纵使不留寝,景仁宫上上下下也是欢喜得紧,这意味着他们主子简在帝心。

这将近一年的功夫,耿意欢也把景仁宫治理得井井有条,更是摸清了景仁宫每一个人的底细,有衷心的自然也有耍滑头的,还有一两个同太妃们不清不楚的。

董嬷嬷建议不必留面子,那些人本就心思不纯,该赶出去的赶出去。

反正人送到了,太妃要不要是太妃的事儿。

至于耍滑头的也得好好整治,越爱耍滑头就越要分给他们多多的差事。

如此一来,景仁宫森严有序,像铁桶一般上下一条心。

身为贵妃,耿意欢目前没有太大的野心,也没想着把皇后取而代之。

但她绝不允许弘时压下她的儿子,弘历也好弘昼也罢,总不能是弘时!好在弘时自己也不争气,倒不必耿意欢吹枕头风了。

耿意欢犹豫了许久,要不要这么做,不等她想清楚,弘时就不知犯了什么忌讳遭了皇上的厌弃。

最早耿意欢对弘时是有好感的,那时的弘时还是个纯良的孩子,可这两年越长越歪,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

就是对皇后这半个养母也只是孝敬多,人去的少,若不然皇后也不会对他如此冷淡了。

眨眼的功夫,孝期就过了。

时间也来到了雍正三年的六月,京城燥热无比。

皇上便带着后妃们去了畅春园,准确的说,只带了皇后、耿意欢,三个孩子也都带上了。

至于太妃们都不愿去,毕竟先帝爷是在畅春园没的,这心里多少是膈应的。

弘历、弘昼一路护送耿意欢去了分的院子,离皇上住的地方很近,旁边便是荷花池,清幽又凉爽,真是个好去处了。

只是打从来了畅春园,弘历就不大高兴。

耿意欢不解:弘历,你这是怎么了?弘历勉强一笑:额娘,往年夏天皇玛法总会带我来这边避暑,这次我来了,皇玛法却是来不了。

弘昼劝了一句。

耿意欢叹了口气,也不知如何安慰,只道:过去的事情就莫要想那么多了,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弘历应声。

送走两个孩子,耿意欢叹了口气,孩子们有情有义是好事,只是太过伤心也不好。

待皇上来了,耿意欢才高兴些。

或许是意外,又或许是旁的原因。

这些年皇上身边,竟真的只有耿意欢这一个女人了,她心里也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只是她分得清孰轻孰重,还不至于做个恋爱脑。

都说小别胜新婚,他们足足有两年多没有这般亲近了,夜里自是抵死缠绵。

选秀畅春园很好。

只是对皇上、弘历来说, 都是个伤心地,待了几天便回宫了。

皇上恍惚道:这里实在住不下,总觉得皇阿玛的音容笑貌就在眼前。

耿意欢宽慰了他许久。

再是皇帝,他也曾是个儿子。

或许先帝爷在世时有些事伤了他的心, 可先帝爷一走, 给皇上留下的便全是好的。

只是人死不能复生, 再多的悲切也要被现实打败。

皇上来不及悲切, 就投身于政务之中, 那劲头活像是高三生, 拼死拼活。

绕是这般,三阿哥竟还是那般悠闲。

不,或许他也不必那样悠闲了。

皇上下旨选秀,同过去一样, 满蒙汉三旗选秀。

明面上说是充盈后宫, 实际上是为了给孩子们选福晋。

弘时已经这般大了, 却因为皇上在府邸初为太子时谨慎的缘故一直没有定下人选,眼下便要趁着这次选秀,好好挑个福晋。

齐妃念叨着要给儿子挑个人品贵重的好福晋。

可年轻人嘛,哪有不爱好颜色的,自然是有所求的。

因着孩子选福晋的缘故,皇上也没少去齐妃处, 弘时虽蠢笨却也是他的亲生孩儿, 总要选个贤惠又有能力的才行。

最好是能把糊涂的弘时拉回正道上, 虽然困难些,可皇上相信事在人为总要试试看。

眼下宫里人尽皆知, 皇上是好皇上, 日日处理朝政到深夜, 能得他召幸的多是老人。

例如皇后娘娘、齐妃、耿意欢、樊嫔。

偶尔皇上也会去看看宁嫔。

只是翻牌子翻的最多的还是裕贵妃,明明裕贵妃也不小了,容貌也不是多么出众,可打从入了宫却格外得皇上的青睐。

皇后从临幸记录上便晓得耿意欢是一点事儿没有不说,还独得皇上恩宠,即使这样,皇上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

有子有宠,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

若非她无意,只怕自己的皇后之位都坐不稳,皇后娘娘心下苦涩。

......只是进了宫,一切都不比府邸中。

景仁宫做点什么都是万众瞩目,尤其是耿意欢还有两个十五六岁的适龄儿子,眼看就要选福晋了,宫里宫外都盯得紧。

便是皇后、樊嫔等人都动了心思,只是耿意欢一直没松口,她自认不太会看人,便让人拿了画册给两个孩子挑。

到底是皇子福晋,今上子嗣不丰,日后这三个儿子起码得有两个亲王,一个太子,就像下注一样总有人想试试看。

其实耿意欢也发愁,年纪轻轻就要做婆婆了?哦,她年纪也不轻了。

好在皇上不是那种薄情寡性之人,对她竟热切的很,明明岁数不小了,床笫之欢还那样上心。

得亏是耿意欢因为难产的事儿,有意调节自己的身体,还叫了医女配了些药物。

当然,这些年没有再怀孕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当初难产伤了根子,虽说早就调理好了,却很难再有孕。

耿意欢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皇上是一国之君,只有三个孩子却是不多。

可让她生是不可能的,给他推别人那更不可能,所以这事儿也就搁置了。

直到一日,众妃去钟粹宫请安时却出了个差子。

耿意欢一进门,就听见齐妃咬牙切齿,义愤填膺的声音。

你们莫要害羞。

大家都说说自己多久没有被临幸了?反正我是有十几年了!便是安妃乌雅氏也恼了:竟是如此!她都不好意思说自己还是处子身。

陈贵人也跟道:嫔妾、嫔妾......也有十几年未曾侍寝了。

事实上,她俩就没侍寝过,本以为马上选秀新人换旧人更不得宠,哪成想皇上分明就是意不在此。

齐妃冷声道:我们都被她骗了,被她骗了!她的三阿哥本是炙手可热的长子,领着最好的差事,更有重臣帮衬,本该前途无量如今却只是个游手好闲的闲散皇子,便是选福晋也没几个好的。

耿意欢皱了皱眉心,这个齐妃!齐妃,你是对本宫有意见吗?耿意欢板着一张脸,似乎有些愠怒,本宫养好身子这样的大喜事,你瞧着倒是百般不乐意啊。

这话是变相的承认自己得了召幸,但也聪明的拐了个弯,没有说时间。

一时间,其他妃妾才想起早些年裕贵妃身体不好,一度病重,这才引得皇上多了几分怜惜。

可这后宫不止是裕贵妃自己因为子嗣得皇上心意,樊嫔两个女儿早早就没了,就这皇上还常常留宿探望。

总不能因为齐妃三两句话就攻讦人家裕贵妃吧?人家也是正儿八经从府邸跟着皇上进宫的,被宠幸是天经地义,再加上前三年皇上守孝本就不进后宫,这前朝又事忙,不宠幸妃妾也是有的,说不得皇上选秀是想选几个新人呢。

再说了皇上留宿的又不是光人家景仁宫,她们这不是被齐妃挑唆的得罪了裕贵妃嘛。

一时间,安妃心里也有些着急,她是没想得罪裕贵妃的。

看这架势,三阿哥要不行了,但四阿哥、五阿哥才长成,尤其是四阿哥屡屡被朝臣夸赞,皇上每每提起也只有赞扬的。

安妃率先道:早知齐妃不安好心,但今日才算见识到。

前几年皇上守孝,本就不进后宫不沾女色,怎的齐妃还心生怨怼呢?齐妃也不过是几年未得宠幸而已,她可是一直都跟皇上抱着棉被纯睡觉啊!她起了头,剩下的也不会再同齐妃一伙了。

耿意欢面色微缓:还是安妃识大体。

这话不就是在点齐妃嘛。

不等齐妃反驳,皇后便出现了。

这些年,皇后愈发衰老。

同皇上站在一起不像夫妻,倒像是姐弟、母子一般,可见这些年皇后是真的衰老了不少。

今儿也同以往一般,说了几句闲话,便散场了。

只是临走前,皇后娘娘却道:马上就要选秀了,贵妃和齐妃便一同参与吧,正好也选选儿媳。

齐妃大喜,直接应下。

耿意欢想了想,委婉拒绝了。

她不想参加选秀,也没准备给儿子们挑人,更不准备给儿子赏赐什么暖床宫女,什么年龄做什么事。

四阿哥、五阿哥都是懂事孩子,不是那贪恋女色的,自然不会有意见。

没过多久,选秀这摊子便支起来了。

耿意欢光从董嬷嬷处就晓得,今年秀女质量很好,大族贵女很多,旁支貌美格格也不少,奔着什么来大家心里都有数。

只可惜,他们的念头注定要落空。

齐妃对好几位都满意,只最后皇上选定了董鄂氏,也就是之前便相看好的那位格格。

虽说也是名门望族出身,可齐妃心里总有点不满意,皇上登基前确实是个好亲事,可眼下不一样了啊,弘时成了皇长子!她再如何也没法子,这事儿皇上有心思就够了。

至于后宫却是一个没留,皇上只道:朕非贪恋女色之人,无需挑选后妃,便紧着孩子们便是。

喜事前朝自然是有意见的, 尤其是今年送女入宫的,不止进宫没进成,有的还很倒霉的被撂牌子了。

当然,大多数还是被分到了宗室里。

本以为三阿哥不会喜欢董鄂氏, 因为这董鄂氏人生得温婉, 相貌也平平, 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家世和管家能力。

齐妃娘娘对这位儿媳态度不大好, 平心而论董鄂氏的家世已经很好了, 齐妃实在是心大这才不满足的。

皇上自认为仁至义尽, 齐妃总觉得三阿哥值得最好的,也不想想她提名的几家打从听说四阿哥、五阿哥今年不指福晋便都求了皇后撂牌子。

可想而知,三阿哥的荒唐事重臣们都心中有数,只是不说罢了。

就是这董鄂氏还是因为曾和三阿哥议过亲, 这才定了下来。

让耿意欢没想到的是, 他们夫妻恩爱非常, 难得让皇上夸了几句。

只可惜,弘时这孩子自暴自弃的太过爽快,让皇上也有些无奈。

饶是如此,他还是做出了些让人无奈的事儿,很出格也很叫人无语。

——替十四爷求情。

这下可是招了太后的喜爱,连带着齐妃都在慈宁宫吃香了些。

但这下可是招了蚂蜂窝, 皇上对他是鼻子不是鼻子, 眼睛不是眼睛的。

谁会喜欢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就算为了撇清夺嫡的关系, 故意做傻事也得有个分寸吧。

偏弘时不,他各种作死。

被皇上当众训斥了好多次, 明确道:若不是你叔叔们都有子嗣, 我现在朕只恨不得把你过继给谁, 省得你在这里气我。

弘时灰头土脸丢了差事,就连好不容易就要到手的爵位也没了,反倒是年幼的弟弟们封了王。

回来后,皇上同耿意欢保证,后宫不会再进人了。

耿意欢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们都快五十的人了,怎么还在计较这些?不过皇上自己愿意,她也没法子。

耿意欢不禁勾了勾唇,心底还是高兴的,原来这些人就只有她了。

耿意欢想了许久,觉得好像可以谈恋爱了,可他们这么大年龄了,能行吗?事实告诉她,能行。

前些年,皇上总觉得她过于内敛,不善于表达爱意。

如今倒是改了个性子,不过皇上还是很欢喜的。

逛花园、吃小吃、互送书信、送惊喜、看烟花......一时间,俩人如同许多新婚夫妻一般,如胶似漆,恩爱非常。

前朝后宫前所未有的和谐,有好日子谁闲得没事儿做,非要触怒皇上?至于后宫,大家早就习惯了。

皇上这些年年纪大了,不是很行,进后宫进的少,也很少留宿。

宠幸裕贵妃也无妨,影响不到她们什么,就连皇后都觉得一直如此,也没什么区别,在意什么呢?就这样,到了雍正五年。

耿意欢要正儿八经挑儿媳妇,奈何皇上只给了挑弘昼福晋的权限,弘历那指定了富察氏,弄得耿意欢心里不大高兴。

弘历没见过富察氏,万一不喜欢呢?因为这事儿,俩人别别扭扭了好久。

还是弘历主动来说:其实儿子并不在意这些,我也没有特别喜爱的女子,谁做福晋都一样。

虽然耿意欢心里清楚,如果弘历是下一任皇帝,就不可能只有一位福晋,可她心里还是很难过。

耿意欢沉默了许久:答应我,不管什么原因,既然娶了她,便要好好待富察氏。

少纳妾,以嫡子为先。

额娘放心!弘历拱了拱手,认认真真道,儿已经求了皇阿玛,不要给儿子赐侧福晋,先让儿同福晋好好相处几年再说。

其实弘历一直晓得额娘心底的痛,但他自己也无法保证能做到,但眼下能让额娘开心,何乐而不为呢?他也不是没有女人就不能活。

好!相较于弘历,给弘昼选福晋可是让耿意欢挑花了眼。

明眼人心里都清楚,这一届的选秀无非就是给皇子们、宗亲们挑福晋,重头戏肯定是皇子福晋,一个个都某足了劲儿表现自己。

耿意欢悄悄带了弘昼去看,终于选中了一个姑娘,她生得不算顶顶漂亮,可笑起来格外甜美,且这姑娘心大,不曾与谁闹别扭。

一问才知,竟是皇后娘娘的侄女——乌拉那拉氏。

耿意欢犹豫了一下,想起皇后曾经的嘱托,想把乌拉那拉氏赐给弘历做侧福晋。

从前乌拉那拉氏不下场是因为不看好弘时,眼下裕贵妃一系声势愈发盛大,前朝宝亲王、和亲王兄弟俩在朝中愈发有声望,日渐衰败的乌拉那拉氏自然不愿错过这个机会。

就是做不了福晋,做侧福晋也好,没看如今裕贵妃在后宫势不可挡的模样嘛。

皇上爱重,肚皮争气,便是皇后娘娘也不可避免的退避一二。

只是耿意欢早就同孩子们商议过,这次选秀只给弘历娶福晋不带任何侍妾,一切等下次再说,好歹让弘历同富察氏处处夫妻情分。

这些耿意欢已经同富察福晋暗示过了,对此富察氏一族都很是感念。

至于乌拉那拉氏那边,耿意欢很犹豫,不想他们兄弟因此不愉快。

毕竟乌拉那拉氏是从她这刷下去的人。

皇后娘娘不知怎么得知了消息,竟来劝说,能做和亲王嫡福晋也好,毕竟侧福晋已经做不成了,与其嫁给其他普通人还不如嫁到皇室,好歹是个亲王福晋。

耿意欢沉吟一二,同弘昼商议了一下,弘昼还是想娶那姑娘。

这事儿也就定了下来。

一晃两三年,耿意欢也做了玛姆,弘历同福晋三年抱俩,凑了个好字。

弘昼那,福晋还没动静,耿意欢不着急,倒是皇上挺着急。

耿意欢笑着打趣:该急的不急,不该急的瞎急。

皇上吹胡子瞪眼:说谁呢?说谁,谁知道。

耿意欢抿了口茶,悠悠然,不过我这有件喜事,想同你说。

什么喜事?耿意欢有些不好意思:反正你以后别敲打儿子、儿媳了。

咱们都这么大年龄了......皇上刚要说什么,被耿意欢止住了。

行了行了,我现在可不能生气。

若不然啊,动了胎气可不好。

陈年往事胎气?皇上后知后觉。

他蓦然起身, 双目炯炯,语气带着欣喜和雀跃:可是请了太医?耿意欢垂眸望向自己平坦的肚皮,唇角微扬:自然是请了。

说着,她扬了扬袖子, 想去端杯水喝。

别动...别动......皇上紧张兮兮, 大掌按住她的手, 你现在可是关键时刻, 不能受累。

快躺下, 快躺下。

皇上小心翼翼扶着耿意欢, 想把她送到榻上歇息。

耿意欢噗嗤一笑,歪了歪脑袋,娇嗔:这才一个多月,哪里就要这么小心了。

就是因为才一个多月, 才更要小心。

你我年纪都不小了, 自然得好好休养才是。

皇上的絮絮叨叨充斥在大殿中。

对了。

耿意欢蓦然想起正事儿来, 她握住皇上的手,娇嗔道,一打岔,差点忘了刚才的事儿。

什么事儿能比你和孩子重要?皇上不以为意,反而安慰道,你现在最大的事儿就是照顾好自己, 旁的事儿都不用操心, 自有我替你盯着。

皇上这人向来如此, 爱憎分明,凡是上了他心的人, 什么事儿他都能想到, 例如怡亲王、廉亲王、耿意欢, 这都是让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事事上心、事事关照。

耿意欢还好,好歹是皇上的妻妾,又生育了宝亲王这个准太子,皇上想着也是应当。

可怡亲王、廉亲王呢?同样是兄弟,凭什么对他们就这么关照?想得开也好,想不开也罢,他们都没法子,只能在心里在嘴上酸一酸。

若是小事儿,那皇上必定要答应才好。

耿意欢顺着说,弘昼和乌拉那拉氏也才成亲两年多,儿女福分也不是想来就来的,就像咱们也是盼了许多年才又盼来一个孩子。

皇上......还是让他们小两口好好处吧,莫要做那破坏夫妻情分的人。

皇上微微蹙眉:弘历可都是俩孩子的阿玛了,弘昼这还没动静,你不着急?我着什么急?耿意欢睁大眼睛,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脸颊微红,我这么大年龄了,又怀上一胎,若是侄子侄女都比她/他大,又或者是同儿媳妇们一同养胎才不好意思呢。

皇上恍然,闹了半天是因为这啊。

他哂笑:晓得了,不催了不催了。

左右下一届选秀若是再没有孩子,就必得赐人了。

其实弘历那他也想赐人,可想到耿意欢怕是不大乐意,这才搁置了。

当然,若是弘历、弘昼自己受用了哪个婢女却是无妨的。

主要是皇上对弘历的期盼更高些,自然对他的子嗣也上心些,皇家还是要多子多福的好。

耿意欢松了口气,她能帮乌拉那拉氏的也就这么多了,至于旁的就不必她来忧心了,乌拉那拉氏可还有位皇后姑妈的,人家自会为侄女打点。

至于富察氏,这些年她同弘历相处得很好,颇有夫妻琴瑟之意。

有耿意欢这位额娘顶着,她倒也没扭捏,更没有故作贤良,而是把夫妻情分先处了出来,这才有了三年抱俩。

这倒同耿意欢想的一样,不说以后,且谈现在。

富察氏同弘历间的绵绵情意,便是耿意欢都为之动容,只希望他们真的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吧。

她能为富察氏做的都已经做了,其余的便只靠他们自己经营了,若富察氏能把握住弘历那边,那一切都大有可为,若把握不住......那就是他们的事儿了。

打从得知耿意欢有孕,整个后宫都沸腾了。

耿贵妃怎的就有孕了?她还能怀?有人酸溜溜道,这可真是老房子着火啊!这话倒也没错,皇上同耿意欢还真是老房子着火,越来越有恋爱那味儿了。

就是怀着孕,也挡不住皇上的爱敬。

皇后早已坦然,左右不是她,李氏也好,耿氏也好,是谁都一样。

齐妃不忿的很,只以为是耿意欢蛊惑皇上,这才冷待了弘时。

可耿意欢位分比她高,嘴巴比她厉害,还有皇上在背后撑腰,就是恨得牙痒痒她也没法子。

齐妃只得拿出往日的温柔贤良模样,想慢慢接近耿意欢,再想法子叫耿意欢失宠。

还等不及耿意欢这边松动,宫里又出了趟官司,还涉及齐妃。

齐妃很是气恼,樊嫔的小格格是自己没得,同她有什干系?樊嫔却咬死了齐妃,说就是她做的!两人争论不休。

齐妃未曾做过,自然不怕什么。

可樊嫔却说,她有证据。

这下大家的目光才从耿意欢挪到了齐妃和苦主樊嫔身上。

说起樊嫔宋氏,从前在府邸里也是个张扬的,做事风风火火,府里没人不晓得,但近些年她已经收敛了不少。

皇上、皇后端坐在上首,冷眼瞧着两人纠缠。

皇后侧了侧脸,轻声道:皇上,此事只怕是个误会。

她虽讨厌齐妃,却并不觉得齐妃会对樊嫔的小格格做什么。

小格格本就体弱,齐妃对她下手不是多此一举吗?皇上也晓得这事儿,只是——他的目光看向犹如菜市场般的大殿,以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后妃,头一回怀疑起先帝爷的眼光。

这就是您选给儿臣的女人?他看向一旁淡定喝茶的耿意欢,心头慢起一阵骄傲,这才是他自己选的!耿意欢垂眸发着呆,蓦然想起那年隐晦的猜想,她抬眸望了望淡定的皇后,再看向吵闹不休的樊嫔、齐妃,心下叹了口气。

若这事儿闹了出来,只怕就不好收场了。

好在......还没人发现。

耿意欢垂下眼睫,皇后同齐妃也不过是彼此彼此而已,既然如此那就谁都没错。

她以为自己有孕听不得吵闹为由,提前离开了养心殿。

只是她不知,自己前脚刚走,后脚樊嫔就奉上了证据。

一个历经沧桑的嬷嬷。

几乎是见到她的那一瞬间,皇后脸色就变了,这是当年弘辉身边的奶嬷嬷。

因为这嬷嬷照料不周,才害得弘辉小小年纪就去了,她迁怒于这嬷嬷,才把她弄到了浆洗房。

只是......她同齐妃有甚干系?莫不是她猜对了,就是齐妃做的。

皇后倏地看向齐妃,眼神中仿佛淬了毒一般,怨毒无比。

齐妃也是一愣,想了一会儿才把眼前这张苍老的面孔同记忆当中精炼能干的嬷嬷对上号,她抬手抿了抿头发,有些慌乱,随后又镇定住。

这么多年过去了,便是她说了,又有谁会信呢?那本就是一个意外。

齐妃娘娘想不到吧?您不记得她了,可她还记得娘娘您呢。

樊嫔扯了扯唇角,眼底划过冷意,昔日无辜的,可不只是我的小格格,还有大阿哥弘辉!皇上瞳孔骤缩:你说什么?一提起弘辉,他的音容笑貌就好似近在眼前,那孩子很乖也很听话,只是命薄。

齐妃心头一突,下意识道:皇上,樊嫔肯定是勾结了高嬷嬷,想要构陷臣妾。

她、她往日里就同臣妾不睦,她的话怎能当真。

皇后却道:怎不能当真?她冷冷看向高嬷嬷,咬牙切齿道:高氏,往日未曾说出口的,今日尽管说。

只要能找出昔日害我孩儿的凶手,本宫重重有赏!皇上微微蹙眉,语气带着一丝泠然和复杂:你最好如实招来,否则朕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音刚落,就听见太后驾到。

原来是安嫔乌雅氏去了太后处,说起这桩往事,这才引得了太后雅兴,想来凑个热闹。

太后娘娘同皇上本就不甚亲近,又因为十四爷的事儿闹过一次,母子情分淡薄无比,打从那事儿以后就再也没有主动出过宫门半步。

她平日里也不主事儿,久而久之宫里都快忘记这位太后娘娘了。

偏偏今日......请太后娘娘安!请太后娘娘安!......妃嫔们俯身行礼。

皇上缓缓眯了眯眼睛,语气却是从容:儿子,请皇额娘安。

皇后这才缓过心神来,匆忙起身,姿态优雅只是眼神中的复杂掩也掩不住:请皇额娘安。

太后淡淡道:起来吧。

一旁扶着太后的正是安嫔乌雅氏,她笑盈盈解释道:臣妾见过皇上、皇后、贵妃、齐妃娘娘,方才臣妾听说这边有桩涉及皇子皇女的案子,便同姑妈说了。

姑妈一时情急,这才来了养心殿。

耿意欢垂下眼睫,只当是耳旁风,听着他们在这里寒暄客套,真是无趣极了。

直到——皇后爆发了。

您的意思是,她是受人蛊惑,受人蒙蔽?待耿意欢回过神来,只看到皇后在同太后娘娘对峙,她穿着厚厚的衣裙,脊背挺得笔直,仿佛这样就可以给自己力量一般。

太后娘娘不悦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哀家还会故意害自己的孙儿?那可说不准。

太后、皇后两两对峙,彼此舌枪唇战丝毫不退缩,倒是省了齐妃的忐忑。

耿意欢听了好一会儿才晓得这事儿还有十四爷的功劳,怨不得太后娘娘要来找补呢。

只是......耿意欢心中叹了口气,这回太后只怕要完。

皇上面上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不待发作,慎刑司就已经拷问出来了。

这事儿倒真同十四爷没关系,他还真是无辜的。

可齐妃就不是了。

苏培盛垂着头,小心翼翼说出了那嬷嬷的证词。

皇后瞬间红了眼,不顾身份就朝着齐妃扑了过去,一时间养心殿内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