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朋被拘留的时限满了,他被延迟了几个小时才放出来。
出来之前又有警察审了他一遍。
这一次宋朋什么话都没说。
宋朋出来后给简语打了个电话,得知简语住院,他便去了医院。
看守简语的警察并没有为难宋朋,问清他的身份后去询问了简语,之后查了宋朋的证件和他的随身物品,就放他进去了。
宋朋进了病房,看到简语的身体状况吃了一惊。
他确认房门关好,四下打量了一番。
简语对他摇头:没关系。
病房里没监控。
宋朋这才问:简教授,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会受伤?说来话长,我现在没什么精神,以后再说吧。
简语这般道,宋朋便不再问。
他把自己被拘留的情况告诉了简语,他等着简语也解释解释门外的警察,但简语只是听着,没说话。
宋朋心里疑虑重重,话都说完了,他也沉默着。
过了好一会,简语终于叹了口气,道:让你受委屈了,宋朋。
简语的语气让宋朋有些慌:教授。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种情况下……简语顿了顿,再度沉默。
过了好一会,才再道:宋朋,你是这世上我最信任的人。
有些隐私,只有你知道。
有些决定,只有你能理解。
你会反对,会劝解,但我总是一意孤行。
教授。
宋朋道:你怎么了?我大概……简语的目光望向窗外:因为生病,因为不自由而感到悲观吧。
你需要我做什么呢,教授。
简语沉默着。
宋朋又问:你要再想一想吗?如果你觉得为难,下不了决心,我可以帮你跟警方说。
简语摇头:我总是帮她做决定,不许她这样,不许她那样,我以为我每一次都赢了,但过一段时间,我会发现,其实她顺从我一件事,就会叛逆地去做另一件我不会同意会生气的事。
然后我们又绕回起点。
我们都认为自己是受害者。
而始作俑者,她的母亲,已经走了。
很多事情,连对质都找不到对象。
同一个人,在我们的记忆里,是完全不同的样子。
我记得钟丽的心计和偏执,记得她的算计和仇恨,但钟敏记忆里母亲却是温柔可怜的样子。
宋朋默默地听着。
简语道:抱歉,我知道现在说这些毫无意义,但是,我恐怕也只能对你唠叨唠叨了。
我明白的,教授。
你想说什么就说,我陪着你。
宋朋看着简语苍白憔悴的样子,觉得很心疼。
这么消极绝望的简语,他第一次见到。
也只有你能听懂。
简语喃喃地道。
我懂,你说过的。
记忆是有诡计的,它只让你记住你想记住的东西,它还会篡改它们,改成你想要的样子。
所以,也许你记忆中的钟丽女士,跟事实上的也有偏差。
你再去追究谁对谁错,也无济于事。
这个钟敏也懂,但她为什么不接受?简语像自言自语。
因为她一直不快乐,而你比较快乐。
宋朋道。
简语的目光从窗外转向宋朋的脸。
这是你以前告诉我的。
宋朋道:你想让她开心点,教授,但你根本不可能做到。
她要得到的快乐,是你的痛苦。
简语的表情怔怔的。
宋朋等了半晌,没等到简语说话。
宋朋忍不住再问:你需要我做什么吗?教授。
简语摇了摇头,过一会又点头。
他缓了缓,道:公事上暂时没什么安排了,你回工作室去吧,帮我看着点那里。
等过两天我精神好一些,我会把那里的工作也做一些安排。
无论后头情况如何,我都会安顿好你的。
教授。
宋朋皱起眉头。
简语又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伪造文书,知情不报,包庇窝藏罪犯,这些罪行,我现在自首,跟以后被调查出来,结果都是一样的。
不会因为早几天晚几天而有什么不同。
宋朋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你也一样的。
简语道:你这次被拘留什么都没说,那么现在说也来不及了。
以后也什么都别说,所有的事都与你无关,别说,别承认。
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对自己最好。
从今天开始,你什么都别管,你只要好好在工作室正常值班就好了。
那你呢,教授。
我想做一些从前我没能做到的事。
简语道。
宋朋等着他说,但简语却不再解释。
过了一会简语道:你帮我一个忙。
好的。
宋朋不问什么事便一口答应。
——————童元龙正在房间收拾出差的行李袋,一转头,看到刘施阳站在他的身后。
童元龙吓得惊叫,跌坐到地上。
起来。
刘施阳退后两步,坐在了窗边小圆桌旁边的椅子上。
那里离童元龙有些距离,这似乎是想让童元龙安心,但刘施阳下一步把一把枪放在了小圆桌上。
童元龙心跳得厉害,他撑着床边站了起来,整理整理一早想好的措词,道:你怎么来了,你说的我会办的,我已经安排下周一就去见范志远。
我前两天才见过他,不能这么频繁,会引起怀疑的。
别紧张,没催你。
我来是有别的事。
什么?童元龙更紧张了。
你知道彩虹的光吧?不知道。
刘施阳动了动眉头,一脸不信,但他道:那你现在知道了,是一家酒吧。
里面的客人常有一些挺好玩的人。
志远挺喜欢那里的。
那里的老板叫邹江河,是个特别大胆特别敢玩的人,很有路子,志远在一次聚会上跟这人认识了。
童元龙被刘施阳盯得心里发毛,忙道:我想起来,我听范志远提过。
但那个不重要,警方没查到这上面。
这酒吧火灾没了。
童元龙顿时一噎,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刘施阳慢条斯理继续说:志远入狱后,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打理了一番,包括邹江河。
他那边很肯定说一切妥当,有事会及时跟我联络。
但他酒吧被烧,我却没收到任何消息。
我昨天找他聊了聊,结果他昨晚就去世了。
童元龙:……你怎么知道他去世了?我今天打他电话,有些事要再跟他确认,是他老婆接的。
说他昨晚酒后车祸,人没了。
太巧了,我前脚找他,后脚阎王爷也找他。
童元龙沉吟半晌:你为这事找我?我不知情。
别紧张,该问的我都已经问过他家属了。
他酒后驾车是真的,车祸也是真的,但他的车子似乎出了一些问题。
童元龙惊疑不定:那警方一定会去调查,你需要我做什么?我不能去打听,也没法介入,这会引起怀疑的。
我得专心给范志远打好二审。
刘施阳拿起了枪,枪口对着童元龙。
童元龙顿时闭嘴。
刘施阳道:你给雪人打个电话。
你怀疑是她干的?你直接问她。
刘施阳道:开免提,我要听。
你想听到什么?童元龙的冷汗都下来了。
如果她杀了人,难道会跟我承认吗?别紧张,我说过,志远的二审还靠你,我不会动你的。
刘施阳道:你就告诉她,你知道邹江河死了。
你把她骂一顿,她在给范志远二审惹麻烦。
那太假了,她不会搭理我的。
这哪里假?难道你不是知道了邹江河的死讯了,难道你没立场去指责她添乱?童元龙一愣。
刘施阳盯着他:打电话。
童元龙紧张得身体僵住。
刘施阳站起来,举着枪朝童元龙走去:打电话。
童元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了。
童元龙紧张得差点手一抖抖掉手机。
手机那头没有声音。
童元龙道:是我。
这时候钟敏才应:童律师,怎么了?我听到一个消息。
童元龙咽了咽唾沫。
什么消息?邹江河死了。
童元龙在刘施阳的枪口下,努力稳住声音。
钟敏那头沉默了好几秒:谁告诉你的消息?童元龙看了刘施阳一眼,刘施阳点点头。
童元龙道:老王说的。
钟敏又沉默,而后道:他在你旁边?童元龙赶紧道:没有。
钟敏笑了笑,道:我也有一个消息,警方打算提审范志远,他们要带上顾寒山。
童元龙一愣:那不可能。
是真的。
童元龙瞥了一眼刘施阳:那不可能。
这样他们的程序违规,审讯结果是无效的。
审讯结果不重要。
顾寒山和范志远见面才是关键。
钟敏慢条斯理说着:范志远会和顾寒山一较高下,他大概会说出一些不该说的事,他的二审要完蛋了。
童元龙看了看刘施阳。
你快想办法,童律师。
不然范志远就要把牢底坐穿了。
童元龙说不出话来。
他想个屁的办法。
刘施阳皱紧眉头,一把夺过手机:那你也要完蛋,雪人。
一起完蛋呀,老王。
钟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