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及方锦如回答,只听到门口家仆声音纷扰,屋内人还未及明白发生了何事,只见一个少年的身影窜了进来,紧跟着家仆在后面叫道:顾少爷,顾少爷。
江母也是一怔,来人竟是顾盼宇!他来势汹汹,脸上蕴着显而易见的怒气,一进门,也不顾其他人的神色,一下子目光攫住了椅子上的方锦如,几步冲过去:你疯了么?伤口没好就一个人到处乱跑?!你真当自己是救世主么?江云若坐在床沿上,听到是顾盼宇的声音,唤道:盼宇?顾盼宇霍然转头,望了他一眼,在春风中,他穿着白色衬衫,显得比从前憔悴了许多,那身俊逸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寞,不由地瞬间一怔,但随即狠下心来,道:你别叫我!你到底要把锦如害成什么样你才罢休!江云若闻言不由愣住了,江母和孟医生也怔在一旁。
方锦如疲惫站起来,道:顾盼宇,你怎么闹到这里来了?医生正在给云若诊病,你不要来搅局了。
我来搅局?我是来救你!我看你要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顾盼宇喊了一句,又转头道:医生?哪个是医生?你看看锦如这个样子,难道看不出什么异常吗?孟医生早就觉察到方锦如的身体状况有异,此时忙上前查看一番,更是确定了刚才心中的猜想,问道:方小姐,你是不是受伤了?方锦如此时才觉得刀口有些痛,咬牙坚持着,道:没事,受了点小伤。
锦如,锦如!江云若站了起来。
踉跄着往前走着,似乎要去抓方锦如似的,刚走了两步,就被地毯的褶皱绊倒,咣当一下摔在地上。
方锦如见状忙站起来,扑了过去,使劲搀扶他,这搀扶的工夫,突然觉得腰部剧痛,简直像是又被刀子猛捅了一下。
孟医生和江母也纷纷搭手。
将江云若搀扶回床上,而顾盼宇忙上前轻轻拉起方锦如,这一瞬。
见她蛮腰处已经依稀渗出血红。
顾盼宇大骇,眼中惊痛,对孟医生喊道:你是医生吧,快来,快来!江云若在床上听到声音。
也惊道: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在黑暗中的他慌张而不知所措。
江母好不容易按住他,安慰道:没事没事,你别添乱了好吗!孟医生转头望去,方锦如已经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凝在额上,咬牙皱眉。
他忙走过去,见她腰间已经渗出鲜血,忙跟江母要来了剪刀。
小心翼翼地剪开她腰部的一块布料,雪肌上狰狞的刀口便露了出来,竟是缝合已经在刚才方锦如用力的时候被挣开了!锦如,锦如,你答应我啊!锦如到底怎么了?江云若在床上。
双手捶着床,声音绝望。
顾盼宇打横抱起方锦如。
转头冷声道:你该问问周围的人,报纸上都是怎么写的,你知不知道锦如为了你承受了多少!说完,快步出门去。
孟医生出于职业素质,也跟了上去,江母又担心江云若,又怕方锦如出事,在屋中焦急而不知所措。
江云若的声音已经几近崩溃,那嗓音像是要撕裂喉咙似的: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江母回到发狂的儿子身边,按住他的肩头,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好像锦如在之前受伤了,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刚才她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她可能是强挺着,你要让她放心,就不要闹了,好不好?江云若哑着嗓子:告诉我,盼宇说的报纸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到底有什么事在瞒着我!江母犹豫了片刻,才缓缓将报纸刊登的关于兆苍将和白芷若结婚的消息,以及兆苍发表声明的事告诉了江云若。
江云若久久不语,他的拳紧紧攥着,那眼眸和眉宇都透着伤痛,像是方锦如所承受的所有非议和中伤,他都感同身受。
江母道:盼宇那孩子也真是,这兆老板抛弃了锦如,又关你什么事?锦如这孩子被那兆老板抛弃了,来照顾照顾你,又算什么大事?盼宇都算到咱头上,还不是因为这锦如是他的前妻?!你别往心里去啊,云若。
江云若缓缓摇头,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苦笑道: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江母道:这你放心了吧?可不要听盼宇那孩子瞎说了。
是你说错了。
不是盼宇。
江云若的声音极低,像是风卷过沙尘。
江母不解:我错了?我哪里错了?江云若的唇划出一道弧度,可是那弧度却是那样的绝望,没有一丝喜意:方锦如是为了我,惹恼了那兆老板,兆老板才登报将她声誉尽毁……她一个女孩子,怎么经得起那么大的诋毁和压力?江云若边说,心里边像是刀割一般,难受得几乎难以呼吸。
怎么可能?!江母并不相信江云若的话,你现在看不见,说的都是你的揣测,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我不是胡思乱想……江云若苦笑,我早该知道……我不该成为她的累赘。
江云若岂能忘记,在那个十面埋伏的堂会外面,兆苍将方锦如拦腰抱起,宣告一般地将她带走的场景,他岂能忘记方锦如在那个兆老板消失之后的冷漠和肃然,她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又怎么会突然像是天使一般出现在他身边,像是把过去的告别都全数抹除,除非……出于怜悯,出于怜悯抛弃了自己的幸福和爱,来到他的身边鼓励他,向身在绝望深渊中的他伸出援手。
江云若头微微转了转,向着母亲的方向,问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求她来到我的身边的,是不是?江母一滞。
沉默不语。
江云若颓然笑道:果真是……果真……我已经全明白了……江母紧张道:云若,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啊,医生说你的药找到之后,你就能好了,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啊,要不然我……我可怎么办啊!江云若咬着牙道:对不起,都是我,才造成了这一切,都怪我太怯懦,我绝不会了。
江母含泪怔怔望着他。
不知道他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看他的神色,却并不是要寻死觅活的样子。
心里才稍稍安定下来。
……顾盼宇抱着方锦如,望着她白皙得几乎能瞧见血脉的肌肤,觉得心痛难耐。
她是那么轻,轻得像是纸糊的娃娃一般,此时此刻。
她的发丝凌乱,黏在布满细汗的脸颊上,他很难将怀中的这个身影和曾经那个强的如同一股旋风般的女人重合在一起,这女人为何就是这么让自己怜惜!为什么这一切,要在失去之后才醒悟过来!顾盼宇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我爱你,我愿意把一切都给你。
我只求,你爱我一次,哪怕一次。
好不好?她似乎已经陷入昏迷了,眉头微蹙,嘴里含含糊糊地呻吟着什么,不能回应。
这回,方锦如的身体彻底被伤病击垮了。
多日来累积在心内的痛。
身体寒邪入侵,又加上刀伤。
这一切一切的压力,像是一股滂沱而不能抵抗的洪流,彻底将她淹没了。
她昏迷了三天。
她像是沉在海底的鱼,透过摇曳的水光望着那岸上的人,望着那光怪陆离,自己完全已经超脱了,所有的爱恨情仇,离自己那么遥远,自己再不用去操心了。
她的唇,无声张翕,唤出那个名字——兆苍。
——兆苍赤脚坐在厚厚的地毯上,发丝凌乱,手中握着一瓶烈酒,喝了一杯又一杯,最近他难以入睡,若不是醉生梦死,他就会梦到她,想到她,会在一阵心悸中惊醒过来,可是她竟一点消息都没有,为什么手下都没有传来任何消息?连廖青峰都是常常摇头。
或许是因为她已经过上了平静而安逸的生活,即便是跟着已经失明的江云若,也比自己安详而幸福么?拳头攥起,浮上苦笑,仰面躺在地毯上,像是一只在搁浅在浅滩的鲸。
廖青峰推开虚掩的房门,站在门口,低声唤道:二少。
兆苍眼睛直直地望着天花板,布着血丝的眼眸含着醉意,低声应了一声,表示他正在听着。
当时郭夫人引进了一些新药,存在城北的商行里。
嗯。
兆苍漫不经心地回应了一声。
今日,有人联系,想高价购买其中一种欧洲新药,这人……是怡新商行的江经理,是……江云若的父亲……据说他是为了给儿子治病,这……要不要出给他?简单的一件事,说得百曲千折。
廖青峰说完,低头静静等待兆苍的指使。
可是,却许久没有动静,他几乎以为他睡着了,抬起头来,向着他望去。
兆苍手中的几乎空了的酒瓶倒地,发出沉闷的一声噗的声响。
廖青峰不由地脚下移步,走了过去,兆苍眼神疲倦,那眸光中透着罕见的复杂情感,他曾睥睨天下,可这一刻那目光,却像是一只受了伤的猛兽,让人没来由地觉得可怜。
廖青峰一滞,低声追问:二少?给他。
兆苍低声说道。
廖青峰得令,转身要出门去,走到门口,却又停住了脚步,又转身禀道:白将军那边,女儿陪嫁礼是手下军队,如今北伐军掌城,二少,您做什么决定,可要三思,既然帮他保住了地位,若不再加以利用,不是我们的行事风格。
现在,你和白小姐的婚约,不管是冲动也好,或者是因为方小姐产生的气恼,现在都已经木已成舟,不若顺水推舟……青峰。
兆苍声音冷淡,打断了他的话,当时,你是喜欢黄嘉嘉的么?廖青峰愣在当场。
兆苍闭上眸子,沉声道:你出去吧。
屋内似响起一声叹息,那伤痛感挟在这叹息里,在黑暗中穿梭,直中心底。
第二卷江云断续 第一百章 异常的爱方锦如这一病,像是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在她体温烧得昏昏沉沉的时刻,那前世今生的记忆都涌现在脑海中,她在混沌中突然变得特别清醒。
若是这一次她就这么死去,她会不会后悔自己所做出的种种决定?她会不会后悔没有及时和兆苍道出心意,从而使双方误解到这种地步?这念想在昏迷中特别清楚,可是当她醒来,看到在屋内椅子上斜倚着休息的顾盼宇的时候,她又重新疲惫地意识到,她还是要面对这尘世间的一切!所有的桎梏,并未消失!锦如,你醒了?顾盼宇见到方锦如醒了,忙冲了过去,他的眼窝有些暗,想必是几天都没睡好,那神情中的担忧和紧张显而易见,所有的一切,都如此真实,方锦如一时有些动容,若是在前一世就遇到这样的顾盼宇,那么现在这纠结的一切,便不可能发生。
方锦如虚弱地点点头:我睡了多久?三天了!吓坏我了,你家里我还一直没敢告诉他们,怕他们担心,小翠一直在,刚才刚回去休息了。
顾盼宇坐在床沿,温柔说道,你感觉怎么样?还好。
方锦如道,江云若那边,怎么样了?顾盼宇身子微僵了一下,还是端起水,喂给方锦如,道:孟医生今天早些时候也来看过你了,我替你打听过了,他已经找到药了,你放心吧。
那就好……方锦如舒了一口气,她听孟医生说新药原本在郭夫人那里,但是现在郭夫人已经被兆苍软禁起来,那么原本属于她的东西现在很有可能已经到了兆苍手里,可是,兆苍真的是知道这件事。
仍然愿意帮助江云若么?方锦如心里想不清楚,只觉得胸中闷闷的,像是堵着棉絮。
是啊,距离兆苍和白芷若的大喜日子越来越近了,很快,他就变成了别人的新郎,而自己,终于还是个局外人罢了。
锦如。
顾盼宇突然正了神色,道,这几天我想过了。
我不做这个副官也罢,我可以回顾氏帮你,虽然我现在有很多不懂的地方。
但是我相信我只要肯努力,定然再不会做让家人都失望的人。
我希望你给我一次机会。
不做副官?锦如,见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不得不和你说实话了,其实我再次骗了你。
我上次说我现在的一切都是我努力得来的,实则不然。
方锦如心中早有预料,此时只是淡漠不语。
顾盼宇赧然道:其实这都是白将军的女儿白芷若给我挖的坑,你要相信我,我并不知道她想这么害你,居然筹谋了这么久!她托人找关系送给我的这个副官的位置。
不过是想利用我禁锢住你的脚步,不过……呵呵,她太傻。
你又岂是会被我束缚的人?说到最后,顾盼宇绝望而自嘲地苦笑起来。
方锦如心中微颤,原来白芷若和她为敌,已经不是谋划了一天两天了,只是。
她太高估顾盼宇的能力了。
她不知道详细,还以为顾盼宇如今这地位。
玩什么破镜重圆的把戏有几分胜算,殊不知方锦如是经历两世的人,心里已经承装了太多冗杂,早已不可能走与顾盼宇伉俪相好这条路了。
但是眼下……顾盼宇接着说道,很快就到了兆老板的婚礼了,你不甘也罢,死心也好,如今那早已是全城皆知的事情。
你道是白将军许诺兆老板什么?给他可以下军令的权力,手下军队皆可任他调配。
白将军度过了政治的僵局,现在正如日中天,和美日关系都好,这里面的意义,兆老板不会不明白,我倒听人说,他是聪明人,和白小姐联姻,也是他在下很大的一步棋。
方锦如闻言微怔,说不出话来。
她心中还未回味清楚顾盼宇和白芷若的关系,顾盼宇却又抛出了这样的消息,就像一颗深水炸弹,在方锦如的心海里惊起巨大波涛。
难道兆苍是这样的人?难道自己不过是个恰如其分的导火索,而他自己,早就为了布下天下的局而接力?顾盼宇掏了掏口袋,拿出一张鲜红的请柬来,低声道:这是小翠来的时候带来的——是有人送到你家里的……你定是不去的了……我撕了它!顾盼宇说着,作势要将那请帖撕毁。
别。
方锦如制止了他,伸出纤纤素手,将那请柬接过来,像是接了一块滚烫的烙铁。
打开那帖子,娟秀的字体醒目而喜庆地将兆苍和白芷若的名字匹配地放在一起,那一个个字像是凝了能冻结人心的寒意,方锦如仅仅看了一眼,便不想再看。
我累了。
方锦如下了逐客令。
顾盼宇还有话要说,可是话到了嘴边,只见着方锦如转过身去躺着,只留给他一个消瘦的背影,顾盼宇把话又咽了下去,站起身来,一步一回头地离去。
方锦如听见脚步声远走,缓缓睁开眼睛,那双手已经变得冰冷。
为何要奚落她到如此境地?已经让她成为了众人皆知的弃妇,难道还需要让她到现场去,当着她的面迎娶白芷若?白芷若已恨不得将她置于死地,本来方锦如完全可以去找兆苍,当面戳穿白芷若的虚伪假面,告诉兆苍在背后白芷若究竟搞了怎样的手段,可是这一刻,方锦如却觉得这一切都毫无意义了。
如今这局面,若一切真的像刚才所说、所想的那样,那么兆苍必然会袒护白芷若,就像他从前袒护自己一样。
方锦如死死咬住唇,强迫自己闭眼,什么都不要去想。
……方锦如体力渐渐恢复,这几日内,顾盼宇又来了几次,可是不论他说什么,方锦如只是望着窗户不说话,时间久了他也便只好缄口不言,两人便在流光里坐着。
像是两位老友,又像是两位陌上客。
方锦如终于恢复了体力,可以自由走动。
江云若已经住进了洋人医院,方锦如在康复后第一时间赶到了江云若的病房。
江云若先是细致询问了她的身体情况,在她在床边坐着的时候,拉着她的手,掌心温热。
他对她的态度极其温柔,像是极细极细的流水,慢慢滋润心田。
现在吃了药,逐渐能看到光亮。
能分辨白天黑夜,相信不久便能看见你了。
江云若又说起自己的事情,可是语气淡淡的。
似乎并不是十分欣喜。
说不出来的错愕,方锦如有些愣。
犹记得因为顾盼宇的闯入,在江家的闹剧,那时候江云若的声嘶力竭,仿佛将对黑暗的恐惧全部宣泄出来。
可是现在,他却像是看破一切的淡然,这种淡然让方锦如有些担心,她低声问道:云若,你没事吧?顾盼宇那时候说的话,你不要在意。
我那时候是受了点小伤,不过不要紧的,你眼睛快好了。
这是大喜事,应该高兴才是。
嗯。
江云若轻轻一笑,道,今天天气怎么样,我想去院子里坐坐。
好么?方锦如点头,慢慢牵引着江云若穿过病房、走廊。
走到院子中去,院中人很少,方锦如和江云若坐在浅绿色的木质长椅上,远处隐隐传来鸟叫声,清风拂面,有种很闲适的感觉。
靠着我,好么?江云若突然发话,语音波澜不惊。
方锦如却微怔。
江云若却已经摸索着,一只手沿着她消瘦的脊背上行,落到她柔软的秀发上,将她的小脑袋轻轻压到自己的肩头上。
方锦如起初僵硬地倚在上面,但过了片刻,却又舒缓下来。
、江云若并未做出什么其他的出格的举动,只是让方锦如靠着自己,时不时说上一两句话,讲讲自己在留洋时候的事情,但大多数时间,却是一言不发。
就这么坐着,也便到了黄昏,江云若才又和方锦如回了屋。
江云若道:明日天气好的话,我们去放风筝吧。
方锦如便无奈笑道:等你眼睛好了,我们可玩的多了去了,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江云若甚至有些要撒娇的样子了,道:可是我焦急得很,如今我知道我的状况,也不能去海边和你放孔明灯,难道连放风筝的要求都不行么?等到我眼睛好了,天气太暖,风吹不动,便不合适了,今年的错过了,又要等明年的时节,又岂能一年年地等下去呢?好,算我服了你。
方锦如只好答应,我可说不过你,那我明天带风筝来便是,你这个样子,总叫人忍不住地可怜。
可是等你眼睛好了,我才不会再答应你这种无理取闹。
江云若便笑了,那唇角牵起,却莫名有些涩涩。
次日天气果然晴好,但风吹得颇大,方锦如拉着江云若来到医院的大院子中,让他坐在一旁,自己很快让风筝飞上了天,这时候便又将手中的线交到江云若手中,江云若便在指尖缠绕了线,又缠绕到方锦如的指头上,两人的手便被丝线纠缠到了一处。
方锦如抬眸惊看他,修长身姿,秀朗眉宇,薄唇之中蕴着一丝清雅之意,他是这么文质彬彬,和那人完全不同……这一瞬突然又想起那人,却像是陡然发现心中缺空,这么愣神的工夫,那风筝便掉下来,扑簌一声落到地上。
方锦如才回过神来,笑道:瞧,你弄这么纠缠,你还没扯线风筝便掉了,我再给你放。
江云若却一把抓住方锦如的手,丝线纠缠,像是纠结不清的感情线。
不用了。
江云若柔声道,突然乏了,不想放风筝了。
方锦如便哭笑不得:昨日你要放,今日你又不要放了。
陪我跳支舞吧。
江云若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你说你,心血来潮的,一会这个一会那个,究竟要怎么样?方锦如嘴里虽这么说着,步子却已经按照跳舞的姿势搭了过去,可是这里又没有音乐,要怎么跳?我哼着便是。
江云若并不放弃。
一瞬之后,江云若轻轻哼起一首熟悉的舞曲,方锦如觉得好笑又怪异,无奈之下,只好和他舞了一曲。
又转过一日,方锦如依旧按照江云若的要求扶着他到院中去,坐在长椅上的时候,从遥遥绿草地上跑过来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姑娘,见了方锦如便笑。
方锦如便逗她:小朋友,你来这里做什么呢?你爸爸妈妈呢?那小姑娘笑道:嘻嘻,你就像我妈妈。
随即又指着江云若道:你就像我爸爸。
方锦如愕在原地。
江云若却牢牢拉住方锦如的手,又轻轻对那小姑娘道:孩子,听你声音很好听,你说我们像爸爸妈妈,给我们唱首歌好不好?小姑娘丁点不怯场,笑道:好!接着便唱起来: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
一只馒头一块糕,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一只馒头一块糕,宝宝闭眼睛快困觉, 醒了以后吃糕糕……方锦如开始还觉得好笑,但听了一会,却被这美妙的童声征服,听得几乎痴了。
那小姑娘唱完,却突然又扑哧一笑,撒开双腿就跑远,须臾便不见了踪影。
这一切美妙,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方锦如有些恍惚,转头对江云若笑道:这小姑娘真有意思,这歌……话未说完,江云若的俊脸却突然逼近,他的手扶住她的后脑,唇已经印了上去!方锦如的嘴唇并未封禁,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吮吸已经到了极致,长驱直入的舌已经不可抑止地和她的香兰小舌纠缠在一起,就像是那日放风筝时候绕在双手的丝线。
方锦如一僵过后,却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他。
江云若的脸色明显像是受了伤,却又刻意压抑着。
方锦如一滞,终于说道:对不起,云若,我没准备好,我……没关系。
江云若已经飒然笑了,截住她的话,我爱你。
这话说得突如其来,像是突然从平静的海面跃起了飞鱼。
云……云若?我爱你。
你也能说一句你爱我么?江云若贪婪而期待的语气就像个小孩子。
云若……我……呵呵,开玩笑的啦。
江云若的笑容更灿,突然一把搂住她,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在她耳边甜腻地重复:你不必说,你只听我说,我爱你,我爱你……方锦如一动也不能动,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到了次日,当方锦如再次踏入江云若的病房时,望着那空荡荡的床铺,她才突然间明白了江云若这些日子以来的异常。
PS:出差晚上才回来,更晚了点,不好意思。
第二卷江云断续 第一百零一章 阴谋阳谋(上)PS:谢谢洛歆的打赏!!谢谢你的一直支持!!谢谢!!一个人的一生,也许有无数次的机会选择,但是也有时候,选择的机会只有一次。
当错过之时,再回头望去,一切已经覆水难收。
呼——方锦如跑出青山路十五号的时候,觉得心跳得极快,她回头望去,那精致的二层小楼,江云若的身影仍立在窗前,他宽大而漂亮的手掌压在透明玻璃上,似乎在向自己告别。
他的脸上漾开了大大的笑容,像是一切悲哀的恋情还未开始,像是从前那风流倜傥的他,飒然丰姿,天高云阔的日子,绚烂年华的记忆。
他这次真的放了手,在最后道别的时刻,他拥抱了她,然后用最动情的声音道:再见。
简单的字,却已经划开了平生。
他已经了然了她的心意,他不仅仅是放手这样简单,他还像是哥哥一般告诫她、鼓励她,要向着自己的爱而前进。
锦如,不要活得太累,我从前看你,总是在心里蕴着巨大的结,我放开你,你要更疼你自己才行。
锦如,你痛过之后更该知道,那人给你疼痛的时候,他比你还痛。
若此时能回头,彼时才不会后悔。
锦如,因为我懂你,我知道你不会说忘就忘,那我只能成人之美。
我不是君子,却也不想做小人。
江云若说了好多话,可是此时任何一句回味起来,都成了心尖上的火炉,温温热热。
他说的对,方锦如狂喘着,若是这一世仍委委屈屈,又岂是重活一世?哪怕放肆一回。
哪怕自私一回,也要当面问问他,究竟为什么在报纸上那样说!都是谣传?笑话!难道之前的点点滴滴凭这简单两个字就可以全部抹杀?!而一向那样精明的他,究竟是没有察觉白芷若的异常还是为了权力变成了令人唾弃的伪君子?!这一切,若不能弄清楚,自己又何以甘心?!不甘心!精致的落地照衣镜,繁复华美的金边雕刻着如花瓣般的镂空,镜子中,白芷若一袭拖地的白色婚纱,配以娇美如桃花的妆容。
甜蜜笑意和欢喜神色难以掩饰。
旁边站着的婚纱店伙计笑道:白小姐真是天生丽质,这婚纱穿在您身上,真是美极了!是么?白芷若眼眸眨了眨。
嘴唇抿着,自己心里也是认同这话的。
可是,身子偏了偏,镜中便映出了身后坐在沙发上的兆苍的影子,他满脸不耐烦微微仰头。
似乎望着远处的天花板发怔,那视线一点也未落到她身上。
她不禁有些丧气,转身走到他的眼前,道:二少,你看如何?说着,笑着扯了扯自己的裙摆。
兆苍的眸光淡淡睨过去。
冷道:好。
这一个字,没带任何感情色彩,是显而易见的敷衍。
连那店伙计。
都听了出来,气氛冷滞的一瞬,那伙计忙道:就是,很好,很好!白芷若心中不满。
脸上却仍堆砌着淡雅的笑意,指着另一套婚纱道:那个我瞧着也不错。
我去试试那个吧。
兆苍不耐烦地站了起来,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随意,我没空陪你了。
说着,兆苍的步子已经移开,向门口走去。
白芷若过去抱住他的小臂,低声道:二少,你别这样好不好?这在外面,大庭广众的,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即便是看在我父亲的份上,是不是也不能这么对我?!我父亲当时救你的时候,你可是说得好好的,将来有朝报答,是会报答的,难道不是么?兆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你到底,想要说什么?白芷若满眼都是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他毫无瑕疵的脸庞此时正和自己直面相迎,剑眉柔软的黑发间若隐若现。
英挺的鼻下,那刻薄唇将充满压迫感的字眼一个个吐出,白芷若竟一时愣住了。
纵使现在并不是受他的待见又怎样?很快他就属于自己了,从此之后他的生命就和自己纠缠在一起,永生永世无法分开了。
她仍记得当时见到他的样子,他养伤时候的清郁和隐忍,在他低调的外表之下,像是掩藏着汹涌的海浪,他的一举一动似都蕴着即将惊世的力量。
后来的一件件事,她慢慢觉察到她的猜想并没有错,他有蛰伏的耐心,也有雄起的实力,他是能够让女人倾心和依靠的男人,和他在一起,很有安全感!白芷若这么想着,倒突然想通了,松开了手,乖巧笑道:好吧,那你去忙吧,我自己选就好。
晚上我爹让你到家里去吃饭,不要忘了。
兆苍皱眉道:再说吧。
说完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白芷若失落地回到镜子前的沙发上,讪讪坐下。
伙计低声问道:白小姐,那件还试不试?白芷若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试什么试,别烦我!那伙计缩了缩脖,赶紧走开。
白芷若静静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心间的失落和烦躁刚刚消散了些,就听到旁边伙计的声音又响起:白小姐……她挣了眼,几乎怒道:又有什么事!伙计指了指身后:有人找你。
白芷若顺势望去,这一看,却是变了脸色,忙挥手让伙计下去,自己也站了起来,低声道:你怎么来了?!来人是一副流氓打扮的中年人,头戴青缎小帽,上身穿着一件无袖的白布褂子,这种人极少有出入这样的高档时装店的,怪不得那伙计眼神怪异。
那流氓脸上似受了伤,还有尚未痊愈的一道浅浅的疤痕。
他咧嘴一笑,道:白小姐,如今你可是忙啊,我找你这么多次,你避而不见。
你在将军府我又进不去,你这不是要生生急死我们哥儿几个?白芷若蕴着怒气,却又不敢大声发作,压抑着说:那你就能来这里找我了?!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说到这里,怒气更甚,气道:你跟踪我?!那青缎帽摆摆手:白小姐,你这样说话,实在让我心寒,我兄弟死了好几个,我兄弟的老婆孩子又有谁去照顾?你若是把我们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我只好去求二少了……你!白芷若戟指瞪眼道,你居然敢威胁我!你们的事办成了吗?你们到底办成了什么事,还敢跟我要钱!白小姐话何必说得这么难听?我这也是没有办法。
那青缎帽眨了眨眼。
上次的事情没有办成,一部分是我们的原因,另一部分还不是因为半路杀出个顾少爷?若是你能牵制住顾少爷莫说刮花了那姓方的小妞的脸了,恐怕连她肚子里也早有了我的种了!我的兄弟也不会死!唉!一码归一码,我这次来找你。
当然还有新的消息跟你说,这事嘛,若是再晚一点,恐怕你也是不愿意看到的。
什么事?关于那个姓方的……大事……青缎帽故意卖起关子来。
说!白芷若没好气。
青缎帽伸了伸手,做了个要钱的手势。
白芷若压住怒气,从钱包里给他拿了几张银票。
扔到他身上,怒道:快说!那青缎帽七手八脚地把银票捡起来,理顺好。
才低沉地嘿嘿一笑,神秘兮兮地说道:我监视那方小姐的兄弟,可是向我汇报了,这方小姐,正向着二少郊外的洋房去呢。
你说什么?!白芷若大惊。
一双杏目圆瞪,你怎么不早说!边说着。
边快步向外走去,嘴里道:这二少刚走,也不知道是不是恰好回家去了!那青缎帽笑道:这你不必担心,白小姐,我已打听了,二少去太平角了,暂时也回不去家里,而且那方小姐的路上,我也布下人了……白芷若一喜,道:真的?青缎帽将头上的帽子捏在手里,微微抬起,向着白芷若略一致意,扬眉笑道:当然,不过这人工,可是花费不少……白芷若将钱包里的银票全掏了出来,都塞到青缎帽的手里,低声阴沉道:后天就是我大喜的日子了,在那之前,我不想见到那个女人!你们任意处置!她特意将任意两个字,咬得很重。
青缎帽淫笑着扬了扬手中的银票,道:有这个好办事,你就放心吧。
说着,将银票都塞进怀里,快步走了。
白芷若望着他的背影,嘴唇不由地撇了撇,又轻扬唇角笑了起来,眼神阴戾。
方锦如,想破坏我的婚礼?没门!我绝不能允许你破坏我和兆苍的好事!你就等着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和兆苍幸福结合而流泪吧!这个世上,我还没见过哪个女人可以凌驾于我之上的,而方锦如,抱歉,你也不能例外!……方锦如坐在洋车上,摸了摸因为刚才奔跑而有些扭了的脚腕,心里的希冀却像是宣纸染了墨,一点点洇开。
小路旁边便是青绿的小灌木及高耸入云的树木,这林间小径,曲曲弯弯,倒别有一番清雅的韵味。
穿过这小林子,便是兆苍在郊外的洋房了。
经过了这么多事,她即将见到他,她心中既紧张又忐忑。
一会儿他会见自己吗?见到他又要怎么说?他还会在乎自己么?他会解释报纸的事情么?这一切的一切,还有挽回余地么?很快就是他和白芷若的婚礼了,按照报纸上的日子,就在后天了,这次若错过,或许就永远再没有机会了。
这最后一次,她一定要抓住,她再不能犯傻,一切都抵挡不住她了,即便是头脑疯了一般的冲动,她也要冲到他的面前去,问个清楚!方锦如牢牢攥起了拳。
可车子,却戛然而止。
方锦如的身子被闪了一下,又急忙稳住。
路的前方,出现了几个人的身影,浓浓的地痞气息。
快走!方锦如喊道。
那车夫却吓得一动不敢动,站在原地发抖。
方锦如跳下车,撒开脚步,向着旁边丛林跑去!这一群人中,有人特别眼熟!方锦如忘记不了,这就是上次白芷若派来的,想要置他于死地的那帮人!只是没想到,在上次一击击溃之后,他们居然又卷土重来!丛林里枝桠繁杂,几乎将方锦如的衣服划破,那均匀小腿和胳膊上,也被划出了一道道的血痕,可即便是这样,她的速度还是比不过后面叫嚣着追逐他的那群流氓。
她将鞋子踢飞,光脚继续跑,那石子将她娇嫩的小脚划破,渗出了鲜血,她却似浑然不觉,像是有一种巨大的力量充斥在心里,她要逃出去,她想的不仅仅是自己的生,而是只有逃过了他们,她才能再见到兆苍,才能和他说上话。
可惜,这种心中的力量,却并不能逆转局势。
很快,几个腿快的年轻流氓率先追上了方锦如,即使方锦如拼命挣扎,还是被他们死死按住,挣脱不得。
兆苍!兆苍!方锦如声嘶力竭地喊着。
那声音像是箭矢一般,又像是一飞冲天的雨燕,有种穿透一切的力量。
流氓肮脏的大手,忙捂住了她的嘴,不敢让她再喊……远远的,在兆宅前的廖青峰,身子突然顿了一下。
他侧仰起头,他好像听到了方锦如的声音,好像听见她在呼唤兆苍。
可是再仔细听,却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低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她不会来的,而且,即便是她来了又会怎么样呢?如今这城里混乱的局势,一天一个变化,已经容不得二少回头了。
廖大哥,廖太太那边,要不要找人去……廖青峰旁侧的一个手下怯怯地问着。
廖青峰咬着牙根,突然一笑,道:她终于还是敢回来了。
她封锁消息,和一个姓马的悄悄地住进了黄四爷在城东的外宅,恐怕这会儿,他们还以为没人知道呢!廖大哥,那个姓马的,到底要不要找人去……那手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必着急。
廖青峰伸出两根手指,制止道,马上要到二少的喜日子,见不得血光。
秋后的蚂蚱,让他们先蹦跶两天吧。
第二卷江云断续 第一百零二章 阴谋阳谋(下)唔!唔!方锦如的嘴被一块肮脏的破布堵住,四下都是布满尘土的柴火,这小屋从四遭的木板缝隙中透出一点光亮,她被五花大绑在屋内的石碾子上,一点也动弹不得。
自从被这帮人绑架,就蒙上眼睛上了一辆牛车,走了一夜,又走了半天,才到了现在的地方,而明天,就将是二少迎娶白小姐的日子了。
挣扎无果,门外隐隐传来对话声,方锦如静下来,侧耳倾听。
哥,为什么还不能动手,我心里痒痒,好像有小手在挠!瞧你那点出息!大哥还没回来,你要是动了她,你不怕他回来把你宰了?怕!要是不怕我早动手了!她真是太俊了,我还没上过这么俊的女人呢!上次那个都五十多了,我后来回头想想,我都觉得恶心,她的奶子都耷拉到这里!哈哈!没有她,你他妈还不是雏儿么?像你这样的,又没什么本事,还计较这么多干什么?!关了灯都一样!哥,别说了,我又快憋不住了。
你他妈就没出息!声音渐渐低下去。
方锦如的心里凄凉一片。
这次并不简单,这些人不仅仅是要抓住她,还想要侮辱她!如果她不逃出去,她不知道将会被凌辱到什么地步!方锦如几乎把牙齿咬碎!白芷若,我一再忍你让你,你非但不思悔改,反而得寸进尺!白芷若,你今天所做的一切,我方锦如必将一点点讨回来,血债血偿!暮色渐渐降临。
方锦如觉得那从木板之间透过的光线一点点消失,终于消失不见。
屋内变得一片漆黑,在屋角处隐隐发出异响,想必是诸如老鼠之类的在夜间开始活动。
在黑暗中,任何的声响都变得异常清晰。
突然,吱呀一声,小门被推开。
方锦如警惕起来,一个人影手持着油灯进了屋里来,另一个手里拿着一碗米汤,沉着声音道:吃点。
别饿死。
方锦如嘴里塞着东西,说不得话,只发出唔唔的声音。
身子扭动着。
那人将手里的油灯放下,微弱的灯光照亮了他的脸孔,是个黑瘦的少年,看年纪和方锦如差不多,但是方锦如经历事情多。
行事作风使得她显得成熟许多。
那少年将汤水放在方锦如腿边的地面上,又压低声音道:你别叫,我就拿出破布来,让你吃东西,你明白没有?方锦如点点头。
那少年取下方锦如口里的破布,举着汤水往她嘴里灌。
米汤很稀。
有一种怪怪的味道,方锦如生怕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喝了几口。
忙佯装咳嗽,将含在嘴里的米汤全都吐在地上。
那少年似乎怒了,瞪眼道:你他妈不识好歹!说着,将手里剩下的米汤忽地一下泼在方锦如的脸上。
那白兮兮的水夹杂着破碎的大米,从方锦如的发丝上滴落下来。
满脸狼狈。
方锦如咬着牙,强忍着心中的怒火。
依旧平心静气地说道:小哥,你们抓我做什么?你们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那少年气道:哼!你若是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你又何必跑得那么快!方锦如道:我见你们那么多人,我一个弱女子我能不跑么?少年讥笑道:荡妇,你果然会演戏!我哥说的果然不错!你明明曾经是二少的女人,还在这里装什么纯情!方锦如心中至此了然,这少年也对他们的勾当十分清楚,知道她的身份,那么用二少的力量来给他施加压力这条路是走不通的了。
小哥,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对我有这么大的误解,我也不知道你哥哥为什么会这么对你说,你哥哥在哪里,我想问问他,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哥去找大哥吃酒去了,哼,少年眼神似有些不满,仿佛在怨恨他们没有带他一起去,你他妈管那么多干什么!方锦如听了这话,心里更加焦急,看来现在他们只剩了这个少年来看着她,其他人都去喝酒庆祝了,若是再拖下去,那么等那群发了疯的流氓醉鬼们回来,她将面临的局面,就必然是生不如死了。
小哥,你怎么不去?方锦如急忙抓住他的心理,借机问道。
那少年显然没想到在这种时候方锦如还有心情关心他的事,甚至她脸上的米汤她都好像浑然不觉似的,不由地向她望去,那粉扑扑的脸颊上虽然挂着米汤,那眼眸却依然明亮,在昏暗的灯光下,这湿漉漉的头发反而有一种别样的性感味道,这一望的工夫,不由地身上一阵莫名的冲动。
这还用问,还不是因为你!那小哥不敢再看她,只将目光投向了一边,那手已经要捡起扔在地上的破布,重新将方锦如的嘴堵上。
方锦如只有这几秒钟的时间扭转局势,若是错过了这一瞬,那么她被堵住了嘴,不能和这少年交流,便更没有胜算了!小哥的受到这样的对待,竟然和我一样。
方锦如的话好像是发自肺腑的,饱含感情。
那少年拿破布的手停滞在半空,愣道:你说的什么意思?我也有个哥哥,我从小就是听我哥哥的,但是所有有好处的时候,都是我哥哥先去占着的,从小我就在他的阴影下生活,我干的活那么多,可是享受的时候,全是他去的,这还不说,即便是这样,他还总是苛责我,嫌弃我没有出息,总是嘲笑我……少年愣住了,这方锦如所说的不就是他自身的写照么?他又岂不是干的活最多,可是并没有得到哥哥的多少认可,虽然生长在哥哥的羽翼之下,但是次同时也遭到他的嘲笑和讥讽。
其实他的心里又何尝没有不满?!方锦如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这孤注一掷。
用的是人与人之间交流最基本的技术。
想要快速和一个人拉近关系,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分享秘密。
方锦如在屋内已经听见了这孩子和他哥哥的对话,从对话中不仅仅得到了他们这些流氓想对她自己不利的消息,同时也明白了这孩子和他哥哥之间的从属关系,以及领悟出他哥哥在平素对他的态度。
所以方锦如才故意这么说,半真半假地分享了一个秘密,在这段言语中,这少年能找到自身的影子,甚至也能找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认同感。
从他停在半空中的手,方锦如知道。
自己成功了。
小哥,方锦如趁热打铁,看你的样子你还没成家吧。
我看你也是个聪明伶俐的样子,我还有个妹妹,还没嫁人,要是你放我出去,我介绍你们认识呀!那少年匪夷所思地望着方锦如。
眼睛瞪得大大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眼前的女子,正被麻绳紧紧捆着,怎么还能风轻云淡地说出这样的话来,简直不像是受到了绑架,而像是两人坐在家中喝茶闲谈。
你别胡说八道了!老实点!少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的话。
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干脆什么也不予回应。
方锦如见那少年虽然这么说,可是手中的破布却并没有急着塞过来。
显然是想再和她说点什么,便低声道:小哥,不知道你们是跟着哪个哥哥?你也知道,我以前跟过二少,虽不知道很多东西。
但是那些大哥们的奇闻轶事,我还是知道些的。
跟错了人,可是大事,我跟你讲讲,你也好心里有个数呀。
少年嘴犟道:你他妈闭嘴!我用你讲?!可是顿了一顿,却又道:我大哥原来是跟着雷哥。
老雷……方锦如暗忖,老雷的脾气并不好,手下的人也正因为这个的原因总是换血,也是不稳定的因素之一,照这么来说,那个少年嘴里的大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也成了被老雷抛弃的可怜虫,后来才一步步走到现在这地步,接了白芷若的活,来对付她。
方锦如佯装不在意,低声道:老雷啊,老雷还得叫我一声姑奶奶。
那少年讥讽道:你做梦吧,你这么年轻,雷哥为什么要叫你姑奶奶!哦哦,我知道了,你这个荡妇定是因为二少的关系,攀了大树往上爬,使雷哥不得不这么称呼你吧!方锦如听他语气,对老雷并无丝毫不尊重的意思,反而很尊重,心念电转,笑道:这事,说来话长,正好现在没事,我倒是可以和你说说,如果你愿意听的话。
切!少年佯装不屑,可是眼中的好奇却掩饰不住。
方锦如便清了清嗓子,将当时和老雷打赌的事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
讲完之后,那少年几乎都愣住了,他望着方锦如的眼神显然又变化了些,但是却仍是憋着不愿承认。
方锦如心里焦急,没拖下去一秒,其他人就多了一分回来的可能性,那自己的生机也便少了一分,只有尽快,趁着这少年一人在这里的时候,劝说他能够放自己走!可是,这事又岂是这么容易的!必须要一击致命,否则,就是全盘皆输!这少年的几个特质,年少轻狂、好色、渴望女人、期望得到认可,如何利用这些特质来征服他?好了,听你说了这么多,我也乏了。
那少年将手中的破布向着方锦如塞去。
方锦如突然佯装哭起来。
那少年烦躁:你这个荡妇疯了么?小哥,你放我走吧,我实在不想在这里看到你死。
你他妈说什么?!那少年瞪着眼,你还没死便说起鬼话来了,什么我死?就算你死了我也死不了!呜呜。
方锦如嘤嘤哭道,你这么年轻,当然不知道这里面的水深,我早知道是白小姐叫你们来制我的,可是这里面的事,本来就是卸磨杀驴,根本没有合伙这码事!你知道你哥哥为什么这么久还不回来么?他根本不是和你那个什么大哥去喝酒了,而是你大哥已经把他做掉了,这里面的事,你难道还不明白么?你他妈胡说八道!那少年怒道,大哥才……才不会这么做!少年的言辞中有一霎停顿,这一霎意味着迟疑,意味着动摇。
方锦如进一步进攻道:我绝不是胡说八道,你既然知道我曾是二少的女人,我曾是雷哥的姑奶奶,你觉得我说的难道没有丁点道理吗?你不信的话,大可以去你哥哥和他喝酒的地方去看看,若是你哥哥还活着,我就在这里一头撞死!听方锦如说得这么坚决,那少年渐渐变了脸色,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
哼哼,你要是不相信,那便是不知道我值多少钱,人在钱财面前,没有不变成豺狼的!不可能!那少年喊了一声,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一会我哥哥回来了,你就等着一头撞死吧!等?方锦如故意流露出讥讽的神色,若是等,等来的只会是你哥哥的尸体和你的死期!傻瓜,他杀了你哥哥,难道还要留着你来分钱不成?!你放屁!真的假的,你不如去一看便知!哈哈!那少年突然笑起来,你就想用这个方法把我支走,你好逃跑是不是?别傻了,你就算逃出去,这里深山老林的,你又想要逃到哪里去?原来这里竟然已经进入深山。
方锦如心中暗讶,怪不得一天过去了,那所谓的大哥也没出现,原来这地方离着城里已经那么远了。
本来想支开这少年,可是依着现在的情况,这少年是断然不可能去城里了,但是与此同时,自己也安全了些,那些人一时半会也回不来,若是自己真能逃出这小屋,倒是也能给自己争取一段时间逃亡。
想到这里,方锦如又咬唇道:小哥,那么你们究竟要对我怎么样?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难道是要杀了我么?那少年道:不知道!你老实点就没事!说到这里,又淫笑了两声:等到大哥回来,我们还要轮着享用你呢!方锦如摇着头,几乎要哭了:小哥,实话和你说,我还是个处子,我不知道你大哥是个谁,但是我实在不愿意把我的处子之身献给他,不如在这里,你要了我吧。
那少年怔住,欲望和惊讶同时升腾。
处子?开什么玩笑!你不是荡妇么?你不是二少的女人么?是真的,方锦如咬唇脸红,我还从来未经人事,与其让我第一次就受人蹂躏,还不如你来温柔一点对我……这话说得千娇百媚,说得那少年浑身燥热难当,那裤裆里的东西已经发生了异样,他早就想对方锦如不轨,这时候,那激动的肉体简直下一刻就要蹦跳出来。
好!少年满脸通红,显然已经是憋不住了,我就成全你,反正什么时候让哥哥们享受也是一样的。
那你先给我松绑。
方锦如娇羞道。
用不着!这样也可以,哼哼!你瞧我的腿都分不开……少年不耐烦将她的双腿上的绳索解开,身子急忙要压上去,就在那一瞬间。
方锦如卯足了全身的力气,使劲朝着那少年的裤裆踹去!啊哦——少年捂着下体,痛得满地打滚。
方锦如站起来,撒开脚步,冲出门去!外面一片漆黑,连月光也被乌云遮掩了,她分不清方向,只向着黑暗的最深处飞奔而去!第二卷江云断续 第一百零三章 抢亲(上)方锦如一边跑,一边解着身上的绳子,终于挣脱了束缚。
老天怜见,乌云终于散去了一会儿,月光洒下来,能依稀照见地面,有溪水反射着月光,发出烁烁的光芒。
方锦如沿着溪水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到了山下。
她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了,可是强大的意志力支持着她,不能倒下,不能停下。
耳畔都是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沿着环山公路跑着、走着,也不知道哪里是尽头。
突然,有年轻人的笑声传来,有男有女,一辆巴士鸣笛即将路过,方锦如拼尽全力挥手,那巴士司机好心,居然停了下来。
在众人关切的询问声中,方锦如已累得什么都不想说,只是接过那些大学生递过来的饮水和水果时候,才轻轻道了声谢。
她闭上眸子,心情才终于安定下来。
如果一切都是天意,那么她的这次自救,也是老天眷顾。
这巴士是回城的,这些车上的大学生正是从外面郊游要回到城里去的。
那么就顺天而为,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到兆苍的婚礼上!去将自己所有的愤慨和杀气,统统发泄!!管他什么将军之女,非要拼个鱼死亡破,那就来吧!我一个穿越又重生的,还岂能怕你?!云乐大饭店大楼巍峨,前面的广场里停着几十辆私家汽车、军车,而三轮车和人力车,早就禁止入内,在大院外围的角落里找地方七七八八地停着。
门口石柱子上,红纸上大写着喜庆的黑字,写的是兆家与白家的喜事。
院内院外皆有穿军服的士兵,来回巡逻。
还帮着打发车饭钱。
这正是临近中午的时分,那地上红毯从院内直通到正厅屋内,红毯两侧繁花锦簇,而正厅门口,装饰得金碧辉煌,光华流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进进出出的人物皆是珠光宝气、富贵袭人,行步间优雅得体,喜气洋洋。
外围有进不去的市井小民在议论纷纷。
见识了么?这气派,啧啧。
今个儿,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这兆老板的大喜日子。
谁都想凑上一头啊!是啊,可不是么!只是这兆老板够风流的!你们知道以前他还和顾氏的老板方小姐有来往吗?方小姐都和他住在一起呢!什么?那不是谣传么?报纸上都登了!切!报纸上放屁你也信?当年我去拉车,方小姐总是打我的车呢!她人很和气,倒是很像大家闺秀,并没有什么地痞习气。
很端庄,我倒是对她印象不错。
这个白小姐就挺傲的,成天鼻孔朝天,我是真不喜欢她。
你喜欢不喜欢有什么用?人家兆老板喜欢!这白小姐是什么人物?他爹是大将军,这背景硬的,哪能是一个方小姐能比得上的?!那偏向方小姐的车夫便闭了嘴。
不言语了,脸上显出了失望的神色。
其实这兆老板和谁的婚事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只是人们总是抱着圆满的心意,期盼着事情能往自己所愿的花好月圆的方向发展罢了。
进了大堂。
再左转过去穿过一条铺着红毯的笔直漂亮的长廊,就到了礼堂大厅。
礼堂大厅中间有个布置精美的台子,台子两侧布置了姹紫嫣红的鲜花,煞是好看,台子是红色薄毯铺地。
正中央立着一面粉红色的背景,缠绕着白色纱幔。
充满了浪漫和梦幻的气息,背景墙上烫着金色的大字,是兆苍和白芷若的名字,还写着喜结良缘等喜词。
宾客皆是有序地坐在台下过道两侧,低声议论着这典礼布置的奢华,猜测着一会儿将要见到的新郎新娘的装扮,还有些名流借此机会相互寒暄、交流感情的,但声音都被淹没在现场的乐队悠扬唯美的乐曲声中。
到了吉时,主持人宣布婚典正式开始。
随着哗哗哗的鼓掌声,流光溢彩间,兆苍着一身白色西装,在那天地光华之间徐徐步入场地,在他身后跟着几个白面少年作傧相,傧相已是绝代荣华,可是在兆苍身后,却徒然被他的光辉比得黯然失色。
兆苍眉目之间淡然如水,这喜庆的时刻,却像是游离于世界之外,目光中有一种藐视一切的自信,又有一种与世隔绝的决然。
绚烂华光打在他的完美轮廓上,有一种近乎于迷幻的美感。
在座的宾客顿时噤了声响,特别是女宾名媛,更是被兆苍惊世的英逸风度迷得魂不附体。
恨不得一会走上红毯的是自己,心里都是说不出的羡慕嫉妒。
在司仪的溢美之词下,乐声更肆意响起,白芷若挽着其父白将军的胳膊,缓缓沿着红毯走到台前来,在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白将军也是满面红光,似十分满意和欣喜。
白芷若今日经过了精心装扮,娇艳的脸庞像是桃花盛开,鲜艳的红唇魅惑诱人,纤细的蛮腰和坚挺的胸部,在巨大的裙摆之下映衬的更加凹凸有致,她身后拖着长长的裙摆,有一男一女两个可爱如小天使一般的花童拉扯着,这绝世容颜也如幻境中一般。
台下有宾客小声交头接耳:真是天造地设啊。
是啊,这兆老板和白小姐真是般配,都是俊得不像人间人物似的。
这声音飘忽进入白芷若的耳朵,她微微高昂的小脸又昂起几分,那唇角的笑意更浓了。
可是当她站定在兆苍面前,这笑意却不自觉地僵在脸上。
兆苍的神色太冷了,冷得就像是极寒的冬天吹过的刺骨的北风,夹杂着雪花铺天盖地,这明明的喜庆的日子,可是当父亲将她的手交在他的手里,她竟觉得像是被抛弃在无尽的荒原,四遭白雪皑皑,在那天地惨白之间,茫茫然没有出路。
连心都几乎要冷掉。
兆苍的手似也是没有一丝温度,牵起她的纤纤玉指,冷漠而敷衍。
白芷若压住心头的不快,努力将脸上的笑容笑得更妩媚了些,更甜蜜了些,引得台下的人掌声和欢笑声更浓烈了。
可兆苍却皱起了眉,眉间是浓浓的悔意,那修长手指,几乎要抽走。
白芷若忙反手紧紧握住了兆苍的手,满怀期待又凝注了百般温柔地叫了一声:二少……兆先生,你愿意娶白芷若小姐为你的妻子么?爱她、忠诚于她,无论她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
你愿意么?司仪郑重而庄严地问出了这句话,全场顿时鸦雀无声,静静地等待兆苍的回答。
我……兆苍极其艰难地向外吐着字。
记忆偏偏在这一刻蜂拥而至——多少次,蛮横将那女人揽入怀中,将她娇嫩而又毫无准备的小嘴蛮横地侵占,辗转反侧。
,他情欲的舌尖,接触那蜜糖一般樱红的唇瓣,又尽情润泽沾湿她的香兰小舌。
她似乎屡屡喘不上气来,总想逃脱,但自己却那般霸道而顽固的禁锢着她,占有摆布着她。
在暧昧的鹅黄色路灯下,在充满情欲的卧房,在充斥着典雅书香的书店后房,一次次几乎到了最后边缘,却把她当作珍宝一般戛然而止,像是保留到最后一刻的世间奇珍,等着一次史无前例的饕餮盛宴。
可最终呢?竟然面对这样的结局。
兆苍忽地自嘲地笑了笑,女人啊,不过都是女人罢了!女人果然都是不可信任的,她们会像是猫一般,向着最适合自己的地方去栖息,而永不会甘愿做忠犬。
可为什么,纵然脸上笑着,纵然给自己找了这样的借口,心中却还是像是裂开了一道伤疤,总觉得有无尽的怒气想要发泄出来,正在肆无忌惮地寻找出口,这怒火已几乎膨胀到爆炸的临界!而自己却一直在压抑着!白芷若哪里知道兆苍心里在想什么,她只见着兆苍脸上浮上笑意,突然变得惊喜。
兆苍再怎么冷漠,在这一刻还是笑了的,他还是愿意娶自己的,只要他缓缓吐出我愿意那三个字,自己所有受的委屈也值了!白芷若得意一笑,方锦如,不知道你现在正在哪个地痞身下求饶呢!你看不到我和兆苍结婚的场面,其实我心底还觉得怪可惜的呢!你愿意么?那司仪见兆苍只是冷笑,这话只说了一个开头便停住,不由地催促,追问了一句。
我……砰——礼堂尽头,突然响起一声异响,打断了兆苍的话。
他蹙眉向声望去,一个清丽而消瘦的身影站在入口处的光源之中,顿时无数道目光全部汇集在那女人身上,那玲珑少女忽地成为满堂聚焦的中心,仿佛光芒万丈的舞台!方锦如?!连兆苍这样久经风雨的人,在心底都是微微一怔。
她的发丝有些凌乱,手臂上有一道道的伤痕,像是用绳索勒出来的,原本白皙均匀的小腿上也有一道道血痕,不知道究竟经历了什么生死大劫!满堂宾客在一霎惊愕之后,如同炸了锅一般开始议论起来。
宾客中,廖青峰甚至不由地站了起来!在这个时刻,方锦如突然这样出现,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这大院里三层外三层都被包围巡查,她又是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在这关键时刻,她的出现,又意味着什么?第二卷江云断续 第一百零四章 抢亲(下)恍惚白光,闪得方锦如眼前眩晕。
幸得老雷帮助,跟着那学生们的巴士到了老雷的地方,已经是临近中午!只是仓促地洗了把脸,梳了梳头,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来了这里。
又何必换呢?既然你们就想让我狼狈,那你们就可以审查你们的结果了!兆苍,你不是将我抛弃了么?你不是说和我是谣传么?我今天就偏偏要走到你们面前来,让你们看看清楚!我现在变成这副样子都败你所赐,我的伤痕毫无遮挡的摆在你面前,我不信看了你不内疚!她突然浮上一丝轻笑,扔掉了手中方才披在身上的大衣,这大衣是从老雷处借来的,若不是老雷、若不是这大衣,她也根本无法进入到这礼堂里来。
大衣打到了门口的花瓶上,花瓶碰撞,发出了砰的一声,两侧观礼的众人都是被这奇怪声响惊了一跳,都纷纷转头观看。
而那满堂人丛,满室喧哗,粉底白幔,她一眼便看见他,他和她站在一起,像是一对璧人,郎才女貌,举世无双。
她竭力想要看清楚他的眉目神情,然而心头的难受已使得眼前浮上阵阵水雾,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她款款步伐,盈盈身姿,穿过众人目光,一步步,向着兆苍和白芷若走去。
廖青峰登时站了起来,紧跟着几个廖青峰手下的兄弟也站了起来,准备上前阻止,可是廖青峰却在原地怔住,没有下令。
白将军刚刚将女儿交到兆苍手里,刚稳稳坐到主宾席上,准备好好观赏他们俩大喜的时刻,却没想到。
这半途却突然出来个捣乱的!他素来是最要面子的人,这混乱状况他又岂能容忍?!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满脸涨红,正要发作,可他女儿白芷若却抢先一步,对站在墙角处的一个保全的青年低喊道:还不把她赶出去!可是那青年还没动作,却已经感到在白芷若的旁边,有一道箭一般的目光射了过来!兆苍的眼神那么凛冽,有着巨大的压迫和威胁,生生将他的动作逼了回去!他又岂敢再动弹一寸一毫!方锦如竟毫无阻拦地走到了兆苍和白芷若面前。
可这一步步,却步步惊心,竟像是用尽了平生的力气。
全场的目光全聚焦到他们三人的身上。
满堂哗然,连乐曲声也压不下去,甚至在这一刻,乐队的乐师们也终于停下了奏乐,都狐疑地相互询问着。
不知该如何是好。
兆老板,方小姐。
方锦如站定,媚然一笑,低声说道,恭喜。
白芷若忙慌乱道:锦如,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我心里十分感谢,快请坐吧。
这意思,是要将她赶到一边去。
廖青峰此时也已经快步走到方锦如身边。
拉住她的胳膊,压着声音道:你干什么?跟我走!兆苍神色冷冽,似一塑雕像,一言不发,静静睨着他们。
方锦如被廖青峰拉扯得几乎要摔倒。
终于拼尽全力挣脱了他的手。
廖青峰还想伸手拉她,却被她决绝赴死般的目光一惊。
望着她胳膊上的伤痕,一时没有动作。
方锦如转头直面向着兆苍,呵呵一笑,又忽地低声冷喝:你想让我死,在这里让我死便是,何必遮遮掩掩?!这话说的声音不大,可是离得近的宾客都听得清楚,都是吃了一惊。
兆苍的脸上泛上一丝狐疑,沉声道:方锦如,你说什么?呵呵,我说什么你难道不明白?那你总归明白什么叫‘谣传’吧?我来这里是为了再帮你澄清一次,我们之前的所有,都是‘谣传’!我和你是干干净净的!毫无瓜葛!你大可以放心和白小姐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所以,你何必要将我置于死地?!难道我活着,对你们就是那么大的威胁么?兆苍深吸了一口气:方锦如,谁想置你于死地?你说清楚点。
他的眼神黯了下去,一种极具震慑和压迫的厉色渗透出来,像是刀刃白光,森森摄人。
你居然都不知道么?全城,还有你——兆苍,不知道的事么?是的,她一字一顿叫出了兆苍这两个字。
二少的手下都是一怔,他们还从未听人这样毫无忌讳地唤起过二少的名讳,他们还从未见过有人胆敢这样质问二少!除了方锦如,全城哪里还有第二个人?!兆苍眼眸眨得极缓,抬眸时,却已是锋芒毕露,刹那间,向着廖青峰斜视过去。
廖青峰心里一紧,与兆苍目光交错一霎,忙又低下头,不敢言语。
兆苍见廖青峰这神色,便已了然,沉了声音,道:谁?白芷若早已吓得大惊失色,这对话再进行下去,场面便将变得不可收拾,她忙对父亲喊道:爹,爹!白将军这时候也早已几步走了过来,大吼道:哪里出来的野丫头,给我滚!在我面前撒野,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方锦如却不看他,反而依旧将那目光直视着兆苍,又问道:你想杀我,我的命你拿去便是,反正这是我本来就欠你的,你何必在背后这样侮辱我?兆苍叹了一口气,忽地上前拉住她的手腕,低声道:傻女人,跟我走。
全场哗然。
白芷若几乎要哭出来。
白将军哪里肯罢休,跟着两步拉住方锦如的手,忽地从腰间掏出枪来,抵在方锦如的脑袋上,厉声道:哪里走!我毙了你!众宾客一见这架势,吓得都站起来,叫喊着蜂拥一般向外躲去。
但仍有些大胆的,有些逃不出去的,躲在一旁观看事情进展。
方锦如冷冷回首:白将军,你真是卸磨杀驴,你难道忘了你军队的压缩干粮是谁供的?压缩干粮?白将军并不管这引进粮草的事情。
都是手下人办好了由他审批,他并不知道具体是由哪里供应的,即便是有印象,也不知道这供应商的老板是谁。
供了你军队这么长时间的干粮,我真是做了幕后英雄了。
白将军这才猛然惊醒,原来景鹤耀所说的方小姐,就是眼前这个人!他手中的枪一顿,一时惶然。
兆苍却已经回身握住白将军手里的枪,用身体护住方锦如,冷冷道:白将军。
对不住了,这里有我在,你就不能动她。
白芷若登时哭起来:方锦如。
你这个贱人!明明是你离开二少的,现在二少和我要结婚,你又回头来找他,你怎么这么令人恶心!说着,又哭着抱住兆苍的胳膊。
喊道:二少,你快跟她说,你要娶的人是我,是我!你说过要娶我的,不是么?兆苍居高临下睨着她,面色阴冷:刚才锦如所说的。
要置她于死地的人——是你么?此言一出,白芷若陡然止涕,骇得说不出话来。
司仪这时候刚刚回过神来。
见那黑洞洞的枪口,几乎魂不附体,慌乱说道:二少……二少,这……婚礼还……还举行么?话还没说完,只见着从场地后方冲过来十数个人影。
皆是手里拿着匣子枪,齐刷刷地举起来。
指着白将军和白芷若。
在二少的地盘上,莫说是个将军,就是天皇老子来,都得老老实实的,这白将军拿起枪来,二少的手下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婚礼本来入场都是搜身的,特别是白将军手下马弁,皆是缴了枪械,此时在场地周遭干瞪着眼睛,也没有办法。
廖青峰劝道:二少,请三思。
他见了这剑拔弩张的状况,只怕这样下去,和白将军甚至北伐军一派都结下梁子。
兆苍目光望着白将军,与他直视着,嘴里却缓缓回应廖青峰的话:我不在乎——我从来没有在乎过。
廖青峰和白将军都是一滞,什么手下军队,什么权力天下,他从来没有在乎过。
事情再明显不过,此时此刻,兆苍所在乎的,不过一个女人尔。
这个女人的手,此刻正紧紧握在他的手中!白将军颓然松手,松开了手中的枪。
白芷若气得浑身发颤,此时她早已哭得妆面全花了,黑红色一道道的在脸上肆虐,像是鬼一般。
兆苍将夺来的手枪扔到墙角,潇洒将领结松掉,松开领口扣子,将那西装洒脱一扔,仅仅穿着白色衬衫,拉着方锦如大步向外走去。
强势之力蕴着温暖掌心温度,顺着方锦如的小手传至全身。
正午的阳光从头顶洒下来,四遭的绚烂白光,一切熠熠发光。
一股从心底产生的倔强突然窜出来,他刚刚还是要和她结婚的人,在之前他还登报声明和自己只是谣传,这时候却这么疼、这么紧地抓住自己的手。
好痛!放手!方锦如喊道。
她小小的身子执拗地扭动着,用另一只小手去褪兆苍的大手。
那大手将那皓腕握得那么紧,白皙的肌肤已经泛红。
兆苍陡然停住脚步,忽地甩开了她的手,转头阴沉望着她,冷冷道:你回来做什么?方锦如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这话如何回答?回来干什么?自己几乎要死了,几乎是从狼窝中逃了出来,拼尽性命狼狈来到他面前,他居然会问出这样的话!果然,自己好傻,自己回来干什么!眼泪,一颗颗,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沿着脸颊滚落下来。
一个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已经放下了么?如同报纸上所刊,淡淡一句谣传,把一切都抹杀了么?他已经移开步子,留给她一个笔挺而落寞的背影。
方锦如心中黯然。
难道就这么结束了?自己的努力,也不过是徒劳罢了……可突然,他的声音响起。
他没有转身,声音却极其清晰动听:不管怎样,回来就好。
——不管怎样,回来就好,我放弃天下,也只为你。
第二卷江云断续 第一百零五章 车震PS:谢谢大王陛下的打赏!有空多来看书。
婚礼宾客都散得差不多了,礼堂里只有少数手下和马弁在收拾残局。
白芷若脸上的妆像是被水浸泡过的国画,她眼神呆呆的,坐在第一排的椅子上,直直地望着前方,视线空洞,仿佛目光中什么也看不到了。
她的白纱裙下散落了一地的玫瑰花,花瓣血红,与白纱相衬,触目惊心。
白将军在一旁踱着步,一双久经沙场的粗糙的大手,已经牢牢握拳,时不时扬起来愤慨地挥舞几下。
好个二少!今天我白某人成了全城最大的笑话!白将军戟指对天,怒发冲冠,真当我姓白的是好惹的?真当我闺女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我老虎不发威,他还真他娘的当我是病猫!我非铲平这里不行!白芷若突然站了起来,冷冷道:爹,婚礼只是推迟了,并没有说不举行。
白将军气道:芷若啊,你怎么脑袋不开窍?你没看出来那二少对你只是敷衍?难道你就这么一根筋?他有什么好的!你还要一门心思地扑在这样的负心汉身上么?!白芷若的眼圈一瞬又红了:是!你说我傻也好,一根筋也好,我就是认定他了!我一定要得到他!一定要!怎么得到?白芷若眼神瞬息阴暗,低声道:我自然有办法……沙尘轻扬的公路上,一辆黑色汽车正在疾驰,透过车窗可见兆苍眼神冷漠地坐着,眸光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似乎坐在他对面倒座上的方锦如是透明的一般。
他的脑袋微微歪着,纤长的睫毛缓缓眨着,在脸上投出一片浅浅阴影。
给他坚毅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温柔的暖意。
他的领口纽扣未系,露出好看性感的脖颈。
脸上静默而冷寂的表情,似乎掩藏了难以言喻的危险意味。
他伸手想把手腕处衬衫袖口的扣子解开,却许久未能成功。
方锦如自然伸手去帮忙,那纤细手指触及他的手腕和袖口,她低首,发丝挟着清香味道,一阵阵弥散开来。
兆苍眼睛眯了眯,嘴唇微微蠕动了一下,似想说什么。
却终于什么也没说出来,只静静地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的举动。
她面色红润如桃蕊,红唇微微努着。
呵气如兰,小舌突然露了个尖尖角,舔了舔干涩的唇。
兆苍的喉头动了一下。
吱——车子突然来了个急刹车,方锦如本就在倒座上向兆苍的方向半倾着身子,出于惯性。
她猛然窜入了兆苍的怀里。
司机的抱歉的声音惊恐响起:对不住,二少,方小姐,刚才前面突然窜出了一个孩子……兆苍却并未在意司机的道歉,此时此刻,他的目光一直在望着怀中的女人。
她惊恐的一瞬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
可是当那浑圆小巧的胸部柔软地贴附在他的身上,她的脸颊一霎又红得像天边晚霞。
你究竟为什么回来?兆苍声音沙哑。
方锦如盈盈眸光,缓缓抬头。
满眼满满是兆苍的俊脸,那冷冽的黑眸微微眯着,充满着欲望的迷离,他的喘息渐沉。
告诉我,你这一回。
是不是真的定了心。
兆苍的唇轻轻靠上她的耳畔,慢慢摩挲着她的面颊。
这细细而沙沙的感觉像是有极细的羽毛搔在心间,告诉我,这一次,我可不可以相信你。
兆苍的声音极轻,气息呼进她的耳畔,她浑身像是触了电一般,颤了一下。
这时间,大手却已经勾住她的后颈,扶正她的小脸,身子已压了上来。
车子仍在飞驰,车外人来人往,车流熙攘,天高云阔,浮沉万里。
车内,旖旎着浓浓的情欲味道,兆苍含住她的嘴唇,沙哑启声:别走,永远。
别走。
她的呼吸几乎全被这炽热而霸道的吻剥夺,本想应声,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嗯……,倒像是呻吟,极端挑逗。
司机透过后视镜满脸通红地瞄了一眼后座,迷乱的场面,女子已经被吻得七荤八素,双脸绯红,娇喘阵阵,而兆苍一向冷滞的面孔上竟也浮上了一丝红晕。
司机不敢再看,忙将目光定在长街上,而驾驶的速度却更快了。
锦如……离唇之际,他沙哑出声,气息吹拂在她娇嫩欲滴的脸颊上,她瞬间感觉一阵昏眩,像是皑皑白雪在初春的暖阳里缓缓消融。
他将她抱进怀里,大掌轻抚着她的发丝。
她身上的香气,蚀骨迷魂,让他全身上下悄然起了变化,而这样的变化,正牵动着他的小腹,像是有一团火苗,正在灼烧蔓延,即将燃成巨焰,乃至爆炸。
现在的她,星眸迷蒙,嫣唇粉嫩,她扬起小脸的样子,让他已经按捺不住。
一次次的放手,才让她一次次的逃离。
早应该拥有她,彻底地拥有她。
她双手紧抓着他的白色衬衣,将那高档布料抓住一道道褶皱来,她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双腿间的裙摆已被他的大掌悄悄撩至大腿之上。
她感觉自己口干舌燥,像是一只被冲上岸边即将干涸的小鱼,正亟待雨露甘泽的滋润。
而他的手正肆无忌惮地在她的大腿上游移,又不安分地一寸寸攀爬上她的胸前,一一解开她的盘扣。
他以舌尖撬开她的唇瓣,没入她的檀口之中,挑弄她的贝齿,挑逗她的粉舌。
随即这吻游走下去,向着她受伤的手腕和小腿,轻轻亲吻着她的伤处。
酥麻间夹着细细的疼痛,却又格外挑逗魅惑。
她的呼吸已经十分急促,小胸脯焦急难耐地上下起伏着。
他的大手渐渐探入她的衣物内,在她的胸部和腰际之间游移。
她几乎要裸露了,她忙护住胸部,喘着气低声道:不要……这里……不行……兆苍瞥了一眼前面的司机,他想停下来。
可是此刻他的身体却像是不听使唤了似的,只能依照着本能行动。
原始的冲动无法压抑。
车子拐入了一道长长的深巷,人迹罕至。
停车!下车!兆苍冷冷而沙哑地下了令。
司机一惊,从后窗里碰撞上他猩红而充满欲望的眼神,才知道他这话是对自己说的,此时他忙不迭地停了车,仓惶不堪地跳下了车。
方锦如满心惊恐,头脑却已经眩晕,几乎无法辨识兆苍的意图。
她的心里唯一的一线清醒就是,就算和他发生关系。
就算把第一次交给了他,她也不会后悔,因为是他。
所以她心甘情愿。
见司机跳下车,遥遥地跑开一段距离,兆苍再也无法抑制,一把扯去自己的上衣,健硕的肌肉和小腹裸露出来。
他突然变得很有侵略性,如同一只觅食的野兽。
大掌撕扯,褪去她的旗袍,解开她的小衣,一对饱软的胸脯弹跳出来。
方锦如这才惊醒过来,慌了神。
道:别,别,等一下……兆苍哪里肯等?这时候。
他的双耳仿佛早已失聪,他的大掌覆盖上去,狠狠揉捏着,柔软如棉。
等……等……方锦如一边喘息着,一边拒绝着。
可是兆苍哪里容她拖延。
仅一只手用力,就将她的的双手高高举起。
压在柔软的皮沙发上,而他的另一手正以指尖拨弄着尚未苏醒的荷尖。
嗯……方锦如的身子不自主地拱起,那腰肢像是一只曼妙的乐曲,让人沉醉。
他火热的唇星星点点、又仓促急躁,纷纷落在她白颈上,那大手,探往她的裙间,急促地扒下小裤。
她夹紧双腿,想阻止他的前进,然而他的大手却强力掰开她一双细腿,春光乍泄。
他已几乎褪去长裤,如同一头猛豹,火热而滚烫的身体贴在她的大腿之间。
此时的他,已被欲望驱使,浑身热潮:我想要你!别……她轻叫一声,急促地晃着头。
他的最后一丝未被情欲冲昏的理智,最后一次抑制了他的行动,他忽地拧眉,似不满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绝。
你不愿意?他的声音沙哑而沉重。
别……别在这里。
方锦如的脸红得像是二月桃花,我……是第一次。
他微怔,情欲狂袭中一瞬愣神。
你说什么?我……我是第一次……我还是处子之身……方锦如侧过小脸,羞红咬唇。
兆苍忽然笑出声来,哈哈道:什么?方锦如羞愤捶了他的胸脯一下,又羞又恼道:我都说了,你还一遍遍地问!兆苍猛地抓住她的手腕,贴到自己心口,唇角邪魅勾起,轻笑道:我是想不到,你经历那么多,居然还是处子。
方锦如撅嘴不满:我不是随便的人!真巧。
兆苍桀骜一笑,我也不是随便的人。
他坐起身来,扶着她的小腰将她扶正,端端正正放在沙发上,将扔在一旁的白色衬衣遮住她的身体,他却打开车门下了车去,遥遥地冲着在巷口抽烟的司机勾了勾手,司机忙不迭地扔掉烟蒂,快步跑了过来。
司机边跑心里边嘀咕,方锦如就是不一样,真不是凡人,居然让二少这么快就……真是尤物……车子重新启动,她依偎在他的身旁,满脸羞红,微微抬头瞧了他一眼。
他却注意到她的动作,不由地低声一笑,俯下去咬住她的耳朵,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会让你跑掉,回家再吃掉你。
第二卷江云断续 第一百零六章 同房了卧房中鹅黄色的灯光映射,柔软的大床上特意铺就了喜红色的床褥,窗户之上贴着烫金的双喜,本来这是白芷若的新房,可现如今这新娘却换了别人。
良辰美景,孤男寡女。
方锦如一进屋子,就听到身后的房门咚地一声被反锁上,还未来及回首,身子却已天翻地覆,被一双健壮的手臂拦腰抱了起来。
兆苍唇角蕴着笑意,低首望着她,像是望着已入网的猎物。
他赤脚向卧房深处的洗浴间走去,行步间,方锦如身上覆盖的白色衬衣便已经慢慢脱落,露出均匀光滑的胴体来,每一寸都完美无缺,让任何一个男人都会血脉贲张。
兆苍喉头动了动,低头哑声问:怕么?方锦如低笑:不怕。
兆苍亲了亲她的小鼻子,笑道:倔强!一会儿别喊疼。
方锦如在前世也经历过人事,知道第一次的滋味,可是此时她的感情驱动着她,她只觉得失而复得的可贵,在这短暂人生中,当爱的感情这么充沛的时候,让爱迸发出火花,是一件很幸福和欣慰的事情。
兆苍抱着她走进了浴室,浴室里早有仆人在浴缸中放好了热水,热水中漂浮着玫瑰花瓣,漂亮浪漫。
兆苍轻轻将方锦如放入水中,他原本好看的眸眼变得闪烁着一点点邪恶的光芒,唇角挂着坏坏的笑意。
方锦如羞道:好了,你出去,我要洗澡了。
兆苍爽朗笑道:我帮你。
不用。
方锦如羞急。
由不得你。
他不由分说地抓住她,按住她的肩胛骨,撩起水来,用手指抚摸她白嫩的肌肤,那粗糙而又带着滑腻的触感使得她浑身发抖。
刚才在车上引起的兴奋又再一次袭击了她。
她的骨架小,长得娇弱可人,此时浴在满池清水中,更显得水嫩无比,极其可人,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他每每碰触一寸,那里就会变得紧绷起来,所有被他接触的地方,像是施加了魔法,都会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感觉很快贯穿方锦如的全身,这种感觉陌生而熟悉,她说不出的难受。
不由地扭动起来。
他却轻轻一笑,并不进一步举动,只是用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抚摸她的全身,在所有她敏感的部位。
慢慢揉搓。
方锦如咬住下唇,脸红心跳,她浑身燥热起来,微微颤动。
她睫毛轻颤,身上和面颊上的水滴似晶莹的珍珠,熠熠璀璨。
兆苍深吸一口气。
双手压在浴缸沿壁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唇角的笑意更浓了。
像是老鹰俯瞰在草地上仓惶躲避的小兔。
可是不管她怎么躲避,在这个角度,破绽总是暴露无遗。
他已经看到了她眼中深深掩藏的渴望,这热烈让他的心头火热,他想吻她。
他想占有她,这时刻。
他已经等得太久,他已不想再等待下去。
方锦如抬眸望着他,逆光之下,完美的俊脸闪耀着世间难得一见的光芒,他的笑容此刻是那么温柔,在这温柔中带着一丝调皮的戏谑,若是爱人之间,从来没有误解,没有外物外界的参与,就这么一直一直幸福下去,甜蜜下去,该有多好。
她突然挺起腰肢来,小唇轻轻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
她眉眼弯弯,像是做了坏事的小孩子,吻完之后又要闪躲。
他却已经大臂揽住她,急不可耐地深切地吻了上去。
他捧着方锦如的脸,起初是轻轻的双唇间的摩擦,不疾不徐地舔吮着,而后,突然转成深深、认真地吸吮,唇舌交缠,霸道用力,像是怎么都索取不够。
他深入她口中,辗转吸吮,听见她性感甜美的轻吟缓缓流淌,像是潺潺的水,这声音让他的血液快速涌动,让他的呼吸愈加沉重。
他像是在品尝一块极其绝美的蛋糕一般,慢慢细细地又不可舍弃地品尝她的味道,不给她时间思考,甚至不给她时间喘息。
吻我。
他沙哑喘息,含住她小舌。
嗯……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在他的逗弄下,本能地开始回应他。
当两人的舌头交缠在一起时,她忍不住又溢出一声呻吟,身体发热。
他的手也不自觉地抓住她胸前的挺立,有节奏地揉捏。
她嘤咛一声,双手紧紧勾住他的脖子。
而他的手,一路向下游走……一阵阵酥麻已经使她浑身颤栗,失声喊道:兆苍,兆苍……这声音像是招魂曲,兆苍忽地将她从浴池中抱了出来,快步将她扔到床上。
湿漉漉的两个人,湿漉漉的头发。
可是此刻什么也顾不得了。
挑逗、情欲,冲淡了所有的疑惑、所有的不安。
一切都被最原始的冲动所驱使着……已经被润湿得足够,他长驱直入,一霎,她的身体好像被四分五裂。
听着她的喘息和叫声,他的动作轻缓,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一点点吻着她因疼痛流下的眼泪。
她感觉身体快要瓦解了,双手紧紧扣住他的肩膀,指甲嵌进肉里……一夜沉沦。
黄公馆里,一阵阵传来嘲讽的笑声,在客厅的沙发座上,几个面色不善的男人聚在一处,脸上挂着讥笑。
真是咱城里十年来最大的笑话,这白将军和姓兆的,这回恐怕要势不两立了。
呵呵,谁知道呢?我倒是听说,总是这般,那白小姐却还要倒贴呢!说起来,这白小姐不是和黄四爷有过节么?哦,什么过节?哼哼。
起初提起这个话题的人,隐晦一笑,却故意不再言语。
那不明所以的人还想发问,却被罗复春的声音阻止道:好了,天儿不早了,各位散了吧。
罗复春坐在最角处的座位上。
面上的笑意最浅。
诸位请回吧,黄四爷也得休息呢。
黄四爷闭着眸子,坐在这群人中的最中央,双臂抱在胸前,似乎旁边的议论跟他毫无关系一般,他并不参与周围人的言论,只是沉默聆听。
诸位一看黄四爷这架势,都是撇了撇嘴,站起来纷纷告辞。
厅堂慢慢静息下来,只有墙上挂钟那机摆的声响。
显得格外喧响。
罗复春低声询问道:廖青峰那边,可要找来一叙?一叙?黄四爷慢条斯理地睁开眼睛,叙什么?待孩子生出来再说吧。
如今找他。
也得不到半点好处。
我想他们那些人早就看得清楚,这廖青峰即便是入了我的门,也不会真正的成为我的女婿。
他们?罗复春挑出黄四爷言语中的关键词,您说的‘他们’,是包含方锦如么?黄四爷不语。
阴戾的眼睛眯了眯,片刻道:你说为什么郭夫人倒台这么久,二少却还不动我?罗复春低声道:我想,他是为了牵制姓白的。
不错,姓白的和他,也并非是完完全全一道上的人。
我是和他产生了误会,搭不上话了,但是这城里。
多了去了能和他搭上话的人。
我想你去找找,是个很简单的事情。
这世界上,咱们敌人的敌人,何尝不是咱们的朋友呢?罗复春点头道:我明白了。
说着,俊俏的身姿站了起来。
要向着门口走去。
黄四爷却又在他身后沉声唤住他:该动动的,可以动了。
三日后。
西野就带人来了。
罗复春没有回头,只点头道:明白。
罗复春走出厅堂,穿过走廊,走进了一个精致的小屋,屋中迎面就是一面落地镜子,他在镜子前面顾影自怜地站了片刻,修长的手指绕着自己的脸颊盘旋了片刻,才恋恋不舍地离开镜子,坐到床上。
静坐了片刻,一双俊眸却忽地又发出光芒,微微一笑,走到电话机前拨了一串号码。
电话接通之后,那边一个甜腻的女声说道:喂。
罗复春敛住了神色,道:杨小姐,你已经回国了,是么?电话那端懒懒地说道:没想到你是头几个给我电话的人,别着急,我很快会回去了。
我朋友有点事,我明天要去趟香港。
香港?罗复春微愕,你去香港做什么?我有个朋友做手术,我要去陪着他,来回用不着多久。
嗯,快去快回,一切顺利哦!还有很多好戏等着你来看呢,你出国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呢。
电话那端似很疲倦:知道了。
放心,我总会去你那里的。
因为那城里,我还有人——要算账……罗复春还想问,电话那端却已经挂了电话。
罗复春微微一笑,凭空甩了甩胳膊,像是甩着水袖似的,幽幽唱起来:枪打出头鸟,刀砍地头蛇。
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
谁言碧山曲,不废青松直;谁言浊水泥,不污明月色……清晨阳光透过窗帘,洒下一片柔和光芒。
方锦如醒来,蜷着胳膊撑着脑袋,静静地瞧着枕边人的刚毅侧脸。
她全身有些酸痛,昨夜被眼前这个男人折磨得快要散架了。
可是,回想起他脸上迷醉的神色,回想起他俩之间的耳鬓厮磨,却又心里怦怦跳着,说不出的悸动。
倘若一切一直这么静谧地安稳下去,躲开一切纷争动乱,该多好。
她正愣神的工夫,旁边的男人却已经趁机翻身而上,顷刻间将她压在身下。
她忙叫着:痛,痛呢!男人不答,只是俯下身去,以吻缄言,堵住了她的嘴……第二卷江云断续 第一百零七章 求饶夜夜笙箫比不过一刻缠绵。
和兆苍真真正正地在一起后,方锦如好像又找回了活着的感觉,重新体味到在这乱世中生存的意味,这人生,就是要好好对自己才行,否则浮生一世,过得索然无味,拥着不是自己所爱,做着不是自己所爱的事,又有什么意义?兆苍并没有过多地问关于她受伤的事,但是在私下,她无意间也听到兆苍安排手下去调查什么,他默默关心她,默默做事的样子极其认真动人。
有时候,方锦如躺在床上,而兆苍还捧着什么文件在桌前细看,那如剪影一般的轮廓引得人目眩神迷。
这样的日子过得一点也不嫌长。
等到方锦如再回方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好几日。
可是进了门,却发现这几日不在家,家里竟也是闹得翻天覆地。
母亲方氏的头上包裹着纱布,卧床不起,而脸上也有许多抓痕,显然是和别人打架了。
到底怎么回事?方锦如压抑着胸中的怒火,见母亲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冷声问着父亲。
方父面色赧然:你二姨娘最近脾气不好,这才……方锦如连话也没听完,冲出门去,窜进庭院,闯入二姨太的屋子,见二姨太正在床上挺着个大肚子打盹,屋子里的话匣子还在咿咿呀呀地放着歌曲。
方锦如走到话匣子前面,砰地一声将它掀了。
这巨大的声响吓得二姨太一个激灵,她惊慌睁开眼,见方锦如怒气冲冲站在屋中央,又惊又气,站起来道:你疯了吗?你吓死我了!方锦如眼中蕴着怒气,沉声道:二娘。
我娘头上的伤,是不是你砸的?二姨太脸上神色微变,随即轻笑道:是我砸的,怎么样?谁叫她故意气我!你们娘俩都是些骚狐狸,早晚有一天老天要将你们收了去!砰——方锦如踢翻了桌旁的凳子,响声吓得二姨太往后缩了一下。
二姨太虽身子在微颤,但面上却倔强地并不示弱,道:你这样的荡妇,闹得全城皆知,现在谁不知道方家的女儿去人家婚礼上抢人。
简直和疯子一般无二!我现在都不敢出门,简直要把我的脸丢尽了,我都不好意思说我是方家的人!你真当你有了身孕我不敢动你?你难道忘了你当时和罗复春走得多近了?不管这孩子是谁的。
你当我真相信你和罗复春没有关系?!我告诉你,我留你到现在,是将你的命寄存在这里,你真当阎王不敢收你!二姨太一颤,面色发白。
却强自道:怎么样?你敢把我怎么样?你敢打我么?我是有身子的人,我……啪——话音未落,方锦如已经几步走了上去,轮圆了给了她一个嘴巴!二姨太捂着脸,睁着眼不敢相信。
你……你……这时候,方老爷和刚刚回家的方锦然前后脚地冲进门来。
见这剑拔弩张的架势,都是一愣。
二姨太撒泼大哭:老爷,你可要为我做主啊!这没大没小、没天理啦!方父见她脸上红乎乎的一片掌印。
已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此时也有些怒意,转头对着方锦如道:你这是干什么!方锦然也早就一步越到母亲面前,检查着她的伤势。
方父上前关切地查看着她的肚子。
一时间,二姨太像是受了欺负的宝贝。
被家中的两个男人围绕着。
而当方锦如的母亲受气的时候、当方锦如受气的时候,这些人又在哪里?!方锦如冷笑一声。
道:一报还一报,这还是轻的,我母亲头上的伤,更重!方父转头瞪眼,怒道:锦如啊,你二娘那时不是冲动了么?现在她是有身子,手上难免没轻没重,这你也要谅解啊!可是你身为一个小辈,怎么能打你二娘呢?你是不是以为有了什么兆老板的靠山,你也可以无法无天了?别忘了这家里我还没死呢!你就想反了天了是不是!方锦然咬着牙,忿忿地望着方锦如,却没说话。
二姨太见两个男人都围着自己,唇角得意扬起一瞬,又佯装哭泣,大声道:老爷,这家里没法过了!我没法呆了!我要走,我要带着你没出生的孩子走!方父忙安慰道:那怎么能行!你安心养胎啊,这孩子就要出生了,你要到哪里去?我不管!这家里有我没她,有她没我!二姨太手指着方锦如,臃肿的身体扭动着。
方父敷衍道:好好好,你先别气了,气着肚子,对孩子不好。
二姨太不依不饶:不行,你得给我撂下话,明天就把她们母女俩赶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她们了!在一个屋子下我活不下去!方父低首片刻,缓缓站起来,转身对方锦如道:锦如啊,我……你真要把我们娘俩赶出去?方锦如唇角挂着冷笑,爹,我娘现在还躺在床上呢,这床都下不了了,你忍心?方父道:不如你们先去厂里住一段时间,等到你二娘孩子生了,你们再回来。
方父身后,二姨太脸上神色得意。
方锦然却有些担忧似的,双拳紧握,皱着眉头,不敢言语。
哈哈哈!方锦如含泪仰头而笑,真没想到,我一再让步,换回来的是这结果!锦如……方父脸色为难。
爹,你放心,我会和我娘搬出去,这房子,我和我娘早早地就住够了。
我们明天就搬!方父脸色一缓,二姨太几乎要笑出声来,方锦然却似不信似的注视着方锦如。
但是!方锦如咬牙笑道,今天,你们一个个,全给我滚出去,卷着铺盖滚出去!什么?!方父和二姨太异口同声。
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方锦如噙着冷笑:你们怎么对我,我可以忍;可是你们居然这样对我娘!甚至在将她打成这样之后,让她自生自灭、自怨自艾地留在床上!这就是你们一个个所谓亲人做下的事?!她迈步到父亲面前,冷笑道:爹,娘跟着你这么多年,辛辛苦苦,虽然膝下无子,我却也从来不甘居人后!我被你当作商品送入顾家,还不是为了方家的一切?我和母亲做了多少,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可是你呢。
却一再袒护二娘,难道她生了儿子,便成了天王老子?我和母亲就是寄人篱下的狗?!今天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了。
二娘没法和我、和我娘生活在一个屋檐下,那么就卷着铺盖滚,滚得越远越好!你……你凭什么……二姨太站起来,颤抖着说道,难道这家是你说得算吗?!你什么时候成了做主的了!方锦如走到圆桌旁。
缓缓落座,慢慢说道:呵呵,你说的不错,这家,还真就是我做主!你们不会忘了爹已经把家产让我接手了吧?你真是放肆!二姨太挺着肚子道,还有锦然在这。
你以为你一个人可以只手遮天?!她话音刚落,却见着方锦然缓缓走到她和方父前面,冲着方锦如缓缓跪地。
低声道:对不起,求你放我和母亲一条生路。
锦然!方父和二姨太都愣住了。
方锦然哀然回首道:爹,娘,我们是斗不过锦如的,锦如是二少……二少的女人……这地位。
娘,你没说错。
只手遮天,岂止我们家一家,半座城池,她都可以只手遮天!半座城池,她都可以只手遮天!方父和二姨太都愣住了,一直以来他们知道方锦如和道上的人物来往,可并不知道她已经到了这么厉害的程度!锦如,我给你道歉了,请你忘掉今天的不愉快吧,我们还是一家人,好不好?方锦然跪在地上,往昔骄傲哥哥的形象,如今已荡然无存!方锦如怜悯看着他,许多日子之前,他曾挥手掌掴在她的脸上。
而如今,他期期艾艾地跪在地上,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地位,是什么?权力,是什么?方锦如从没像是在这一刻体味得这样强烈,这无形的力量,甚至能影响到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所谓只手遮天就是,你可以逆天,但却不能忤逆她!这种力量!锦如,我求你。
方锦然跪地低首道,算我给我娘道歉了。
求求你。
方锦如站起来,心里有一丝丝的痛,这是家吗?这还是家人吗?为什么,每个人的脸庞看起来都是那样冷。
此时此刻,她想回到兆苍的身边去,他和他们不一样,纵使很多人说他冷漠,可是只有她知道,在他冷峻的外表下,有一颗火热而滚烫的心。
方锦如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最后一次。
方锦然伏地感恩戴德。
方锦如迈步走出门去,屋外的光线和屋内的暗影在她出门的一刻交织在她身上,她像是同时拥有光明和黑暗的双面妖姬,谁也无法将她看透。
待她的脚步声消失,方锦然才慢慢站起来,方父已经气得浑身发抖,抖手道:这都叫什么事啊!什么事啊!二姨太怒道:锦然,你怎么这样!你难道魔怔了吗?居然给她下跪!方锦然静默不语,坐在一旁不说话。
任凭父母在耳畔狂轰滥炸也充耳不闻。
他只知道,当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去打听方锦如的事情的时候,才知道城中那腥风血雨中,因为方锦如而殒命的,不在少数。
她不是倾国之貌,可在这里,却足以倾城。
她有了二少,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他又怎么惹得起?第二卷江云断续 第一百零八章 迷女干夜色沉沉,兆苍回到家里来,卧房中只开了床头昏暗小灯,方锦如并未睡,穿着蕾丝睡衣背对着门坐着,似乎在望着窗户发愣。
窗户未关,有凉风从外吹入,吹得那薄纱窗帘晃动。
方锦如在这动感的流波中静得像是雕塑一般,齐耳短发浓黑如墨,衬得脖后肌肤白皙如雪。
兆苍看着她的背影,舍不得惊动她,只立在门口处望着。
方锦如终于回头,眸光却盈盈。
兆苍心中一紧,一个箭步冲过去,大手扶住她的小脸,蹙眉道:你怎么哭呢?方锦如凄然笑道:这世上,除了我娘,我只有你了。
兆苍不明所以,却仍是紧紧揽住她:只要有我,就别哭,别怕。
方锦如破涕为笑,道:你倒是会说,可是报上却说和我只是‘谣传’呢!兆苍低首吻她的额头,沉沉低语:我岂会这样对你?方锦如一滞:难道是……白……兆苍却已封住她的唇,不让她再说下去。
他缓缓地拉近她的身子与自己相贴合,感受由她带来的柔软感受及胸前饱满的诱惑。
捏住她的小巧的下巴,他再次发狠地吻住她的唇瓣,辗转吸吮,要她无可躲避,舌头更是轻松地探入她口中,与她的粉舌无尽纠缠。
她小巧的唇很快红肿,娇艳欲滴,微微颤着,呵气如兰。
她的脑子里已无法思考,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能双手攀住他的身子,火红的唇瓣吐出魅惑的呢喃及诱人的呻吟。
颤抖不已的身子与他紧紧结合律动,感受他结实有力的身躯,还有悸动的坚挺。
灼热的吻,火热的碰触,消除了她心底的阴霾——又是一夜旖旎春色……但是,该来的总是会来。
第二日方锦如独坐在房中读书时,却突然来了电话。
接起电话来,那端是久违的声音:方小姐,还记得我么?杨婉莹。
方锦如一喜,道:婉莹?你回来了?那边的语气淡淡的:见一面好么?我这边晚上要举办个Party。
方锦如自然应允。
到了晚上。
海边别墅外的青松翠柏上也被装饰了五彩缤纷的霓虹灯,在夜色下次第闪烁,煞是美丽。
夜晚的海风阵阵。
热闹的人群与不远处广袤无垠的澎湃的大海相互辉映。
方锦如在约定的时间就到了,在人群中见不到熟悉的面孔,只好坐在角落里喝着果汁发呆。
杨婉莹却姗姗来迟,着一身乳白色洋裙,西洋味十足。
大波浪的卷发水润亮泽,从哪个方位看,都是一个十足的美人。
方锦如笑着站了起来,挥手冲她招呼。
杨婉莹快步走了过来。
婉莹……方锦如刚刚微笑着吐出她的名字。
却突然啪——杨婉莹一巴掌打在方锦如的脸上!这一切来得猝不及防,方锦如甚至没反应过来,一瞬惊愕过后。
才注意到杨婉莹的脸上因怒气变得晕红,眼神凛冽,似自己已是她的死敌一般。
方锦如。
我真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女人!杨婉莹的脸色很冷,眼神中充满了恨意,既然不想参与,为什么要‘吹皱一池春水’?我一向视云若为弟弟,你居然这么对他!你既然不想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要招惹他!他现在为你变成了这个样子,受了多少苦。
多少罪你知道吗! 本来掌掴的时候,已经引得周围的客人纷纷侧目。
这时候杨婉莹的大声指责更是引来了不少人瞩目,议论纷纷。
这女人是谁啊?她啊,你不知道啊?这就是报纸上登着的,兆老板的情妇!兆老板将她抛弃了,她就撒泼去闹兆老板和白小姐的婚礼,把他们的婚礼都搅黄了推迟了!哦,原来是她呀,瞧她的穿戴,一看就是轻浮的样子,怪不得被人弄个落汤鸡,嘻嘻!这议论声不大不小地传进方锦如的耳朵里,如今她已不仅仅是风云人物,与此同时还成了全城闲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可是,这又如何呢?经得起多大诋毁,就受的住多大赞美。
她已经知道什么是对自己最重要的,这些议论又算得了什么呢!最让她心寒的,是曾经如朋友一般的杨婉莹,如今已几乎势不两立了。
冷暖自知的日子,外人又懂得了什么?连面前的杨婉莹,她也只是站在江云若的立场来指责她,却不知道她所经历的一切,不知道点点滴滴的转变,不知道当她孤独无助的时候,是谁站在她身边支持她,不知道为爱舍生忘死的事,她站在局外,不过是旁观者罢了。
方锦如压住心中激荡,低声道:婉莹,我和云若之间,并非那么简单。
我相信他值得拥有更好的人生、更好的女人。
是!杨婉莹一点也不给她留面子,也并未柔软下来,冷着脸道,他值得!我今天就是来告诉你一声,你根本不配!说完,转身而走,头也不回。
方锦如在原地静静站了一会儿,觉得心底荒凉。
杨婉莹把她叫来只是来羞辱她的么?她静立的时候,旁边走过来一位侍者,恭敬道:请问是方小姐么?那边有位小姐找你。
方锦如微怔,在侍者的引领下走过去,在院子中有个白瓷砖的小泳池,在泳池边落落站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穿着一袭低胸长裙,戏谑的笑容挂在脸颊,似乎眸光中充满了不屑。
方锦如,真是天下何处不相逢啊。
呵呵,白小姐,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面。
方锦如淡淡回应。
白芷若微微一笑,瞧着方锦如的脸颊。
道:你这脸上怎么回事?没事。
方锦如不想多说。
白芷若唤来侍者,那盘子上放着两杯酒,白芷若自己拿了一杯,又递给方锦如一杯,笑道:之前咱们之间有些误会,我在这里和你道歉了,二少也和我说了,叫我以后不要惹这么多的事,毕竟快结婚了,他怕我身体不适。
方锦如皱着眉头:你说什么?白芷若笑道:你还不知道?二少是依旧要和我结婚的。
上次你突然出现,把我们的婚礼都破坏了哦。
来,干了这一杯。
算我原谅你了。
方锦如冷哼一声,睨着她道:白小姐,你在私底下做的事,二少不会不知道!白芷若呵呵笑着:方小姐,你似乎太高看你自己了。
你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你以为,你能战胜我?我能给二少很多,你能给他什么呢?除了麻烦,还是麻烦!白芷若依旧递着酒,道:不肯赏光?方锦如低首看那澄澈美酒。
在光下闪耀着璀璨的光芒,可是此刻,却似蕴着毒药似的。
她并不接。
白芷若见方锦如不接,手中忽地一滑,一杯酒全倾倒在方锦如身上。
方锦如,我恨你。
白芷若一字一顿说着,那眼神却突然一凛。
杀气顿现,突然伸手。
将方锦如推入旁边的泳池中!方锦如在水里扑腾着,呛了好几口水,才被旁边的侍者七手八脚地拉了上来,转头忿然找白芷若的人影,却早已不见。
全身都湿透了,一个侍者端着一身衣服道:方小姐,换换衣服吧。
方锦如拿着那银丝长裙冲进了洗手间,望着镜中狼狈的自己,觉得匪夷所思。
这晚上的一切真是太诡异了!她一件件地回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一切似乎都像是环环相扣的套索,一步步将她套了起来……她越想越怕,换好衣服,忙快步向外走去,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可是甫一出门,就感到有一块白布向着自己脸上袭击过来,还未来得及看清怎么回事,她的身子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两个壮汉将手里带迷药的手帕收起来,一人放风,一人扛着方锦如避过人群,塞进了汽车里。
方锦如躺在汽车后座上,眼睛微微睁开一条小缝。
她摸了摸裙底,她在那里藏了一把小手枪。
她知道现在开罪的人太多,出门不得不防身,这才在要与杨婉莹见面时带了这东西,只是没想到,却真能用得上!她刚才去卫生间的时候,便觉得事有蹊跷,而出门的时候,突然蒙上的布料上,有一股浓烈的化学品的味道,她摒住呼吸,佯装晕倒,一方面为了找个更好的时机,一方面也是要看看这白芷若究竟在后面搞了什么鬼!难道杨婉莹和白芷若是一伙的么?是因为政治,还仅仅是在某种利益上达成了共识?她不得而知。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她只身入狼窝,只为求得一个答案。
车子疾驰到一间华丽的宅子门口,两壮汉抬着手脚,将方锦如抬进了卧房。
卧房中雕花小床,显得精致有余,屋内焚着极浓的香气,有种恶俗和催情的味道。
方锦如暗暗握住了手枪,她心想,若是这两人一旦动作,就马上送他们去见阎王。
但是,这两人果真如方锦如开始时候的料想,并未对方锦如做什么,而只是跑腿的。
他们退出门去,随后,真正的幕后黑手,才缓缓走进门来。
方锦如万万没想到,竟会是顾盼宇!顾盼宇此刻的眼睛迷离着,脸上浮着不健康的红晕,显然是也被用了不少催情的药。
顾盼宇的脑海中,现在只想象着迷乱的场景,他想象着她双手无助地往上空抓,想象着她压抑而又兴奋的娇喘。
他想象着和她的激烈缠绵,想象着他们都在筋疲力竭中互拥入睡。
这一刻,他望着细肩带、银色曳地长裙,像皮肤般紧贴着她,将她曼妙玲珑的曲线恰到好处地衬托出来,体内深处传来爆裂似的欲望,逼得他禁不住诱惑,一步步向床头走去。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就是这么贱酒会中人来人往,衣香鬓影。
光怪陆离的灯光中,白芷若望着那一池清水,手中持着一杯漾着泡沫的洋酒,唇角勾起一抹笑。
一位年轻的侍者快步走到她身边,低语道:人送到了,那边……要通知么?白芷若轻笑,媚眼弯弯:当然,捉奸成双,我想这好场面,二少必然终身难忘。
哦,对了,别忘了戴上相机。
白芷若挑眉一笑,森森白齿碰住玻璃杯壁,璀璨妖娆。
那侍者得令快步而走,却和一个曼妙身影擦肩。
白芷若见那身影朝自己走来,娇眉微蹙,却转瞬换上虚伪笑意,道:杨小姐,你可见到方小姐了?你真是性情中人,这巴掌打的,却也解了我的气呢。
我还没感谢你呢,来,干一杯。
说着,扬了扬手里的酒杯。
杨婉莹抱臂站在她身前,脸上的浅笑却带着讥讽,冷声道:白小姐,我想你误会了,我和她之间不过是因为我一个朋友的事情,和你的事情毫无关系,我并不要你领我什么情。
白芷若将那手中酒杯收了,自己抿嘴喝了一小口,转眸望着水波笑着:杨小姐何必搞得和我这么势不两立,连令尊大人都是和我们北伐军来往甚密,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政治分歧的,就算是将来北伐军到了都城,令尊的官爵,也不过是换了一个名字。
令尊大人是胸襟洒落之人,杨小姐你也是浪漫性成,咱们都是同样性情的人,何不交个朋友?杨婉莹嗤地一笑,道:宦海升沉,本就是寻常之事,我从未放在心上。
我只是瞧不上某些在背后玩弄手段的人。
白芷若佯装微愕,掩唇道:杨小姐所指何人?我也是不耻这样的人的。
哦?杨婉莹的眸子在灯光冉冉之下突然一冽,转头沉声问道。
你把方锦如弄到哪里去了?白芷若一愣。
杨婉莹眼眸深暗,方才掌掴了方锦如,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追忆往昔两姐妹在一起的日子,何不是欢声笑语?而今两人久别重逢,竟是如此境地。
又岂是自己曾经所想?可是,当她知道江云若现在的处境,知道在自己走后,方锦如对顾家所做的一切,对江云若的引诱和抛弃。
后来又成为兆老板的情妇,这一切的一切,简直让她不敢相信这个女人她曾经认识!方锦如。
她,居然是这样的人么?!轻浮、贪婪、冷漠……甚至恶毒……她万万不想把这些字眼安在记忆中那个落落如莲的姑娘身上,可是眼前给她呈现出来的一切,她又如何能轻易淡然而过?江云若在香港的手术虽成功,可是眼睛的视力是否能恢复到以前的程度还是未知数,这一切,不是因为方锦如又是谁?!想到这些,她便不由地心疼江云若。
不由地攥起拳来,不由地在见到方锦如的时候,失手打了她一巴掌。
她挨了自己的一巴掌。
目光中的灼痛,言语的低落,都使得杨婉莹心里有些慌乱。
仓惶扔下话语。
杨婉莹决然而去,可她心里,却像是万马奔腾,纷乱不堪。
她走离一段路,忍不住转身,目光穿梭人群,却见她立在原地,像是一颗失了根的草,孤单而无依。
突然有个侍者将她引到别处去。
杨婉莹微怔,随之而去,便见到了方锦如被推进水里的一幕。
池边的白芷若的笑容,像极了西方文化中的女巫,让人毛骨悚然。
这女人之前和自己有联系,她告诉自己兆老板和她早有婚约,而方锦如是可恶的插足者。
可是杨婉莹清晰地记得,早在自己出国之前,那时候的杨婉莹就曾经问起过自己,无辜而无知地问过自己——谁是二少?若无联系,又岂会问及。
她知道白芷若的谎,却并未戳穿。
两人都是想见方锦如,便各自见面,互不相干罢了。
可此时此刻,夜来月照的倥偬,杨婉莹遥遥望着落汤鸡一般的方锦如被侍者七手八脚地拉出水面,身子却突然一滞。
自己可以动方锦如,看到别人动她,为什么心里还是不舒服!而那白芷若,她眸光中的恶毒,又岂是什么闺中弱女?!方锦如被人送进洗手间,可当杨婉莹再去找的时候,并没有见到,问及门口的侍者,却也说没见到这个人!活生生的一个女人,凭空在这偌大的酒会中消失了!杨婉莹心里浮上了一丝不安,她这才走到白芷若的面前来,质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白芷若仍在演戏,她眼神中的阴毒,根本无法被她伪善的笑容所掩盖!你把方锦如弄到哪里去了?杨婉莹眼神锐利,紧紧盯着白芷若的眸子,语气冷冽。
白芷若微怔之后马上反应了过来,笑道:哦,天呐,你在说什么呀,杨小姐!刚才你把她推进泳池,我看得一清二楚!哦,那个呀……那是我无心之失呀!白芷若腆着脸并不承认。
我警告你,白小姐!人在做,天在看,若是方锦如有了个三长两短,我想你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白芷若冷哼一声:杨小姐,我想我刚才对你够客气的了!若是你是来为方锦如辩护的,那我跟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这里可不是都城,就算令尊大人位高权重,这里可已经是北伐军的天下的了,我告诉你,杨小姐,我和方小姐之间的事,还用不着你来插手!你可要看清了,这是谁的地盘!白芷若说完,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杨婉莹站在原地,眸光中的怒气昭然,胸脯上下起伏,却终于在鼻翼中溢出一声冷笑,白芷若,你太傻了。
……欲望与不安交织成魇,顾盼宇朝着那雕花小床走去,每一步都蕴着极大的力气似的。
曾经这个妩媚的女人是自己的妻,曾经也几乎要和她做了云雨之事,可是一切,只差那么一点。
这女人毁了他原本的家,可是在心头隐隐的恨意之外,还有贪婪的情欲在蠢蠢欲动。
不知为何,在那之后自己也见识过不少女人,有在身下肆意大叫的,有一动不动像是一滩烂泥的,可那些女人,身上浓浓的风尘味道,甚至分辨不出她们的呻吟是伪装还是真心。
在空闲的时分,也曾想起珠玉,可是珠玉的模样,总是和那些在身下扭动的女人的影像合二为一,变得那么令人厌恶。
反而是一直以来得不到的,在心底里成了魔。
得不到就欲求不满,而轻易得到就空虚,人就是这么贱吧!是的,贱!顾盼宇在心里不止一次地用这个词评价自己,甚至评价方锦如。
可是即便如此,在白芷若提出要给他一个机会时,他还是点头答应了。
一个可以和方锦如生米煮成熟饭的机会。
在他心里,这生米,早早地就该煮熟了,现在虽晚,却亡羊补牢了。
灯色缠绵,他走到床边,方锦如身上香气带了说不出的缱绻味道,似幽兰又似烈酒,撩拨得他心痒难耐,看到她周身绵软,自己双手颤着,却一时不知道从何下手。
他颤抖地轻触了一下她白皙的肩头,那肌肤的莹润一霎像是在他的指尖中通了电,一股强大的欲望传至全身。
他猛地扯掉上衣,裸露出胸膛来,附身下去,冲着那雪白脖颈和酥胸,努嘴急袭而去。
这一瞬,突然冷冰冰的物体抵住了他的太阳穴。
他一怔,抬眸,却正对上方锦如冰冷刺骨的眼神。
顾盼宇,方锦如手中用力,将那手枪使劲顶住顾盼宇的头颅,冷声道,没想到,到了今天这一步,你还是满口谎言。
顾盼宇和方锦如皆是慢慢坐起身来,顾盼宇的脖子似僵直得不能转弯,双手擎着投降的姿势,不敢过分动作。
他的面上说不出的惊愕,他并未想到方锦如会在这时醒来,他曾经料想过当自己和方锦如过完一夜笙箫之后她的反应,但他从来没想到方锦如根本就没被迷晕!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双唇颤抖:锦如……锦如……你听……听我解释!解释?方锦如阴凉语气,你到阴曹地府去找阎王解释吧!等等,顾盼宇缩着脖子,几乎要哭出来,锦如,我是爱你的,你即便是要杀我,也要听我一句解释啊!好啊,方锦如居高临下般地睨着顾盼宇,白芷若究竟想做什么,你一五一十地交代!顾盼宇喉结滚动:锦如,难道你可以爱兆老板,可以爱江云若,就不能把爱分给我一点吗?哪怕一点,都不可以吗?你所要的,他们都是给不了你的,他们都没有放下一切的勇气,我有!哪怕天涯海角,我都可以带你走!即便你对我家里那般,对我父母那般,我都可以原谅你!这世间真正的情爱,难道这还不足够吗?别说废话了,方锦如丝毫不为所动,再说废话,我就动手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唯你无二枪支发出微小的金属碰撞声,顾盼宇眸光顿住,突然浮上苦笑。
可悲啊!我真是可悲啊!我曾以为按照你的意思,变得努力起来,积极起来,你就能回心转意,可是当我成了副官再见到你,你仍是不能接纳我!他们两人,谁曾给过你名分?一个是风流场里潇洒惯了的,一个是别人的未婚夫!方锦如,只有我!只有我曾给过你真正的名分,你是我明媒正娶、拜过天地的原配妻子!可现如今,你却拿枪对着我的头!在我不计前嫌给了你这么多爱之后,你仍是想杀了我!刚才我还为何白芷若合作而有所愧疚,可是这一刻,我倒没什么愧疚了,天地可见,若不是和她走这一步棋,你又怎么可能让我亲近,莫说拥抱亲吻你,即便是碰触你,恐怕都是不可能的吧!所以,你为了肉欲,就和白芷若合作?白芷若给你这个好处,你又能给她什么好处?方锦如气得咬牙切齿,你之前还同我说,你认清了她的真面目,不会再与她合作!上次我险些被她派的人弄死!你居然和想谋杀我的凶手合作!是!我是和她合作了!难道那个兆老板不是么?我相信他的神通,不会不知道你的伤是哪里来的吧?!他为什么不敢动白芷若?还不是忌讳白将军?甚至连婚约都没有取消!你真可笑啊!到时候那个兆老板和白芷若结婚了,你还不是炮灰?炮灰,哈哈哈!顾盼宇梗着脖子,眼眶中丝丝红意,晶莹薄泪,我为了得到你,是不择手段了,但是我能给你幸福!可是那兆老板呢,他不过是玩弄你罢了。
等玩腻了,就把你甩了,你哭都找不到地方!你不信的话,一会儿他来了,你就质问他,为什么不和白芷若取消婚约。
为什么不敢惩治白芷若!你敢问吗?!方锦如一怔,抓住他话中的关键字眼:一会儿他来?你是什么意思?白芷若不过想让兆老板看到某种香艳场面,而绝了对你的念头。
其实这又何必呢?他这样的人,还有长情的么?等到他对你厌倦,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正在这时。
听到屋外汽车声音响动。
很快紧跟着靴履声音,砰地一声外面门被踹开。
一阵镁光闪动,照相机光芒刺眼。
似想要捕捉到什么香艳镜头。
可是照完,却才猛然骇在原地。
床上的两人,男人像是人质似的,太阳穴上抵着手枪,而女人虽衣着暴露,可此时盘坐在床上,有一种凛冽而刚毅的意味,让人不敢亵渎!一个英挺逼人的身影。
迈步紧跟走了进来,他俊朗的眉宇紧紧蹙着,看到床上的场面。
更是喉头一动,深吸了一口气。
兆苍。
在床上的方锦如缓缓笑着,让你失望了。
这捉奸,却并没有抓到什么。
方锦如拿枪的手开始颤抖,她狠狠咬着唇,用疼痛抑制住眼中的眼泪,不让它们滚落下来。
她虽知道兆苍是中了白芷若的奸计,可是见到他带着这么多人,甚至还有照相机前来,心里还是极其不是滋味!他居然那么不信任她!他表情并没有太大的起伏,垂着眼眸,并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屋内其他手下皆是面面相觑,寂静一瞬,一个兆苍的手下指着那拿着相机的人道:他妈的,你是从哪里钻出来的!那手持相机的青年全身已经抖得像是筛子一样,道:我是报、报社、社……一阵结巴,却也没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兆苍的手下却已经上前揪住他的衣领,甩手将他手中的相机打在地上,踩了个稀巴烂,嘴里骂道:报你妈个头!你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方锦如神色一顿,原来自己误会了,这照相的居然也是白芷若的布置,和兆苍没有关系!刚才自己不问清楚就质问兆苍,原来是错了!此时不由地心间一阵懊悔,向着兆苍望去。
兆苍却只是挥了挥手,道:将顾副官和这些记者请出去。
手下们得令,拉着目光呆滞的顾盼宇和那几个记者出了门去。
屋内霎时寂静下来,关门声响起,兆苍缓缓走到床沿,慢慢坐下。
对不……方锦如打破缄默,首先开口,想要道歉刚才的误会。
声音却突然被低哑的嗓音截住。
对不起。
兆苍居然首先道歉。
方锦如一愣,兆苍已经伸出手去,抚上她的面颊,将她的乱发轻轻一拨,目光温柔似水,只是眉头还皱着,沉声重复道:对不起,我没能好好保护你。
心似一瞬间融化了。
方锦如将枪放在床上,将自己的小手覆在他的大掌之上,贴在自己的脸庞上,抬眸望住他:纵使你日夜守护我,又岂能敌过小人的背后暗算?兆苍叹道:你怪我么?我也有苦衷。
听了这话,方锦如了然,兆苍聪明如斯,又怎么会不了解这一切的导演是谁。
可是真如顾盼宇所说,他尚且还不能动她罢了,连婚约都没有解除,倒都是真的了。
婚约……和白芷若的婚约,可以解除么?方锦如不看他,只低声问道。
兆苍摩挲着她的脸颊,并不回答。
方锦如心里叹了口气,脸上却浮出一丝苦笑,道:我倒真是得自求多福了。
兆苍心疼地望着他,眼神像是哀求。
方锦如不忍看到他这么脆弱的样子,张开怀抱拥住他,道:别难过,我助你拿江山,只是希望你一切顺利。
锦如。
兆苍喉咙中低哑出声,已不由自主将她紧紧拥住。
她身子单薄,在他怀中似秋叶一般战栗。
我此生若有妻……他叹口气,将她抱得更紧,低头在额头轻轻一吻,唯你无二。
……天气渐渐热了,将军府书房里的温度,更飙升到令人浑身冒汗。
白将军怒发冲冠,将手中文件啪地一声摔在桌上,厉声喝道:他妈的,这是怎么一回事?谁让他回来的?!当我是瞎的?!桌上的文件夹在牛皮纸袋中,露出硕大的字体,显示着最新的情报。
——郑副都统已经秘密回城。
参谋长立在红木书桌前面,低着头望着地毯上的纹路,低声道:将军,我听说,他现在被景副市长秘密藏了起来。
景鹤耀?白将军咬牙,眯起眸子。
这景鹤耀,曾经最先在这个城里卷起风云,如今功成名就,从一个无名小卒一跃成了代理副市长,简直窜的比炮弹还快。
可是自己,因为得罪了上面不少人,以及以前年轻时候和郑副都统亲密的关系,政治上对他有嫌隙,使得他不能有理应有的发展,这让他一直很憋屈。
当时他回城的时候,景鹤耀甚至接到了要除掉他的命令,后来因为兆苍重掌全城,以强大的势力从中周旋,才将他解救出来,并且使他的兵权和一切财富没有受到损失,这一点上,他还是很感谢兆苍的,所以当女儿说要和兆苍结婚的时候,他倒也并没有反对。
可是现在,女儿和兆苍的婚礼出了那么个全城皆知的大丑闻,闹得现在他俩的关系不明不白的,而姓郑的如今居然又堂而皇之地回到了城里,若不是兆苍其人默许,又怎么可能?!一旦真是兆苍在背后推动了这件事,又有什么目的?白将军想不明白,但只觉得不是好事。
他将那桌上薄薄的文件纸捏在手里,取出火柴点燃,扔在铁质的烟灰缸里,他望着那窜起来的小火苗出怔,许多年前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
他挥了挥手,让参谋长出去,而自己,慢慢将裤腿卷起,有一道狰狞的伤疤,像蜈蚣似的攀在腿上。
想当年,年少轻狂,血气方刚,为朋友可两肋插刀。
可现如今,朋友早已成了敌人,这世间还有什么是永久的?白将军坐在长椅上,仰面闭眼,捏了捏鼻梁,觉得隐隐有些头疼。
自古以来就是这样,打江山的往往不是坐江山的。
如今自己是泥菩萨过江,又如何能去操心女儿的婚事呢?咚、咚、咚——天花板上传来清晰的律动声,大床摩擦碰撞墙壁和地面的声响,一下一下,极为有节奏。
白将军蹭地一下满面通红,拍了一下桌子,贴身马弁进门来,问道:将军,有什么事么?白将军面色红紫:芷若和谁在屋里?马弁脸色也变得难堪:这……白芷若闺房的粉色大床上,白芷若正裸露着雪白的身子,面色灿如桃花。
嗯啊……她娇美的声音在房里回旋,舒服地轻咬着唇瓣。
听到她的口中流淌出的美丽诱人的声音,她上面的身影律动渐渐加快。
舒服么?低哑的男声。
啊……她浪荡地喊叫着,双腿之间传来一阵酥麻,就连胸前的两代奶蓓蕾也肿胀得难过。
不、不行了……一股莫名袭来的狂潮快将她淹没,她无法制止他的动作,只能左右摆动身体,让那波突然席卷而来的浪潮冲击她的全身。
她无力地伸直双腿,颤抖着迷人的胴体。
盼宇……她呢喃着,拥抱着身上停止动作的男子。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云乐之约(上)一支白色纸烟夹在颤抖的指间,顾盼宇坐在床沿,深深吸了一口纸烟,袅袅烟气从鼻翼中逸出来。
白芷若娇手一伸,将纸烟夺了过来,拿起床边的衣服,扔在他的身上,冷着脸道:还在磨蹭什么?还不穿上衣服快滚!顾盼宇脸色难堪,努了努嘴,似有话要说,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白芷若抽着纸烟,用锦被盖着雪肌,冷笑道:我们不过是两个寂寞的人互相慰藉罢了,你可不要对我产生什么留恋。
我想你也是明白人,你我的身份地位,是完全不可能的。
我能把你捧到天上来,也自然可以把你摔到地下去。
顾盼宇咬着牙,白皙的脸色已红得像是沁了血。
白芷若斜睨着他,讥笑道:顾副官,像你这样的男人,怪不得方锦如看不上你。
我几次三番地给你机会,结果呢,你总是以失败而告终!闹得我俩都很难堪!看在你在床上那么卖力的份上,我才一而再地原谅你。
我实话告诉你吧,顾副官,方锦如现在能理睬你,纯粹是因为你现在拥有的我所提供给你的地位,若我将我给你的这赠予收回来,你变得狗屁不是,你猜会怎么样?白小姐,上次的事,在二少面前,我可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哈哈!白芷若笑得花枝乱颤,我说我的顾大副官,你是真的傻呢,还是在我面前演戏呢!你说的是上次我们安排的你要对方锦如用强的事情吗?你当你不说,那方锦如就是个哑巴?!她难道就那么笨,猜不出来这里面的联系?!我现在是没什么可怕的了,反正我在二少心里是什么样的女人,我已经很明白了。
他和我取消婚约,恐怕也只是早晚的事了。
你想开了最好。
顾盼宇低声回了句,慢慢穿着衣服。
想开?白芷若脸上浮上狰狞阴森的笑,把手中纸烟一甩。
道,你觉得,我会眼睁睁地看着本该属于我的东西,落到别人的手里么?顾盼宇霍然转头,指着她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我警告你,若是你再敢对方锦如做什么。
别怪我……哟!白芷若一把抓住顾盼宇的手指头,张开艳唇咬住指尖,含混不清地哼道,那你又敢把我怎么样?又能把我怎么样呢?白芷若!顾盼宇感到指尖传来噬心的痛。
白芷若咬着顾盼宇的指头,雪白的牙齿间缓缓渗出鲜血来。
狰狞如鬼,笑若阎罗。
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夜色沉沉。
兆公馆的院落里,星星点点的风灯,风灯之下,三两巡逻,三两聚首,虽未风声鹤唳,却也是全面戒备。
兆苍着白色浴袍,裸露着性感坚实的胸膛。
手里持着漾着琥珀色液体的酒杯,站在露台上,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一切。
这一夜漆黑苍穹。
却灰蒙蒙的,并无星辰,这阴云必会带来一场暴雨。
兆苍皱着眉头。
一阵风吹过,他刚刚沐浴过的短发轻轻扬起,俊逸动人。
突然,有人从身后将他环住。
柔软贴在脊背上,响起方锦如低低的声音:到底出了什么事?兆苍回身,紧紧拥住她,低首吻了吻她的软发,清香扑鼻。
没事。
别担心。
方锦如仰起头,眼中尽是聪慧光芒:莫骗我,这草木皆兵的架势,又岂是没事的样子?而且,我私下已经向兄弟们打听过了,明日大部分人都调到太平角,云乐……要出什么事么?兆苍不语,只将手中酒杯放在露台阑干上,而用双手捧起她的小脸,直直地望进她的眼睛,道:没事的,明天不过是要在云乐开个会,这城中很多人物要去,所以闹得似乎大了些。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眼中却掩饰不了的坚定认真。
若真是寻常会晤,又岂会用得着这般下定决心?方锦如望着他,目光盈盈:会有危险么?我还以为城中已定。
放心。
兆苍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我不会让你成为寡妇。
方锦如脸色一红,眸光羞转:谁是寡妇……我和你都不是那样的关系……兆苍戏谑笑道:那是怎么样的关系?我倒要瞧瞧了。
他拦腰将她抱起,向卧室走去。
鸳鸯交颈,翡翠合欢……等到方锦如醒来的时候,揉了揉肩头。
昨夜,兆苍索求太过了,仿佛永远都汲取不够似的,简直要将她吃掉。
直到天色蒙蒙亮了,两人才在满屋充斥的浓浓情欲味道中昏昏睡去。
她此时回味起来,仍觉得脸上发烫。
她转头望着天色,阴沉沉的,似有沙沙的雨声,分不清时间。
看了看表,方知已经临近中午,拉开窗帘,窗外果真是密布着丝丝雨帘,地上积水已经颇多,看来雨已经是下了一阵了。
只是她在兆苍这里安睡,那种舒服的安全感,使得她睡得更沉了些,没有听到。
方锦如换衣出门,才走到走廊上,却有手下已经上前阻拦,道:方小姐,今日天色不好,外面又危险,二少吩咐了,今日请小姐不要出门了。
方锦如一愣,道:二少呢?他已经去云乐大舞厅了。
方锦如心思一沉,道:今日去云乐的到底有谁?你知道多少,都和我说说。
那手下道:我只是在家里巡视的,哪能知道那么多?方小姐莫要难为小的了。
方锦如不再和他赘言,快步走到书房,拿起电话直拨云乐。
接话员请她等待片刻,廖青峰的声音才响了起来:有事么?青峰,今天云乐,到底有什么大事?廖青峰压低声音道:你放心,只是些争权夺利的事情,不打紧。
听廖青峰说得隐晦,方锦如更不放心,道:什么人争权夺利?电话那边只快速说了句:白将军。
就迅速挂掉了电话。
方锦如觉得心中茫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心中却有一种急切,想要到现场去看看。
瓢泼大雨,路上的行人很少。
云乐大舞厅的门前,却停了许多汽车,在雨丝中一排排望去,显得格外壮观。
院外围着军警和一些看守,大门外早就挂上了停业一天的告示,出入的皆是收到邀请的人士。
有一个瘦小的身影戴着鸭舌帽,跟在一个健壮的青年身后,因是侍应的关系得以从偏门进入。
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领班看到这两人,急忙道:怎么才来,快快,进去。
说着催促着他俩进去,紧跟着把偏门上了锁,对旁边守卫道:好了,谁也不能放进来了!那健壮青年额头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压低嗓音对身后的瘦小身影道:方小姐,你这回可真把我害惨了,若是这事叫二少知道了,我的小命恐怕真保不住了。
他身后的人影抬了抬帽檐,帽下一张小脸雪白可人,漾起一丝苦笑,道:对不住了兄弟,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二少对你不利,这事责任我全担了。
那青年哭笑不得,只得继续叹气向前走去。
领班却已经追着上来,拿着两套衣服甩给那青年,嘴里嚷嚷:快点,快点。
随即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人影,眉头一皱,问道:新来的?阿牛呢?那青年道:哦,是,是,阿牛突然拉肚子,来不了了。
哦。
领班似信非信,想仔细看看那身影,却突然又被身后的一声呼唤叫走。
方锦如进了更衣室将领班送来的侍者礼服换上,将头发全塞进小巧的礼帽里,幸得那礼服宽大,倒也看不出胸前的丰盈。
她端着酒杯盘出去的时候,从二楼望下去,整个云乐的模样映入眼底。
曾经多少次来过这个地方,但是今天的样子,已经全然不同。
整个一楼原本的桌椅全部撤出,偌大的礼堂中放着一张偌大的长形赌桌,两旁摆着高背椅子,围拢于中央。
整个大厅用耀眼白灯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整个厅堂显得富丽堂皇、夺目璀璨。
那前排椅子上已经坐上了人,方锦如惊愕发现竟有不少熟悉的面孔,那最扎眼的就是穿着一身戎装的白将军,他身边搔首弄姿的白芷若,离着他们不远处坐着景鹤耀,还有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郑副都统。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许多眼熟的名流,都是按序就座,井井有条。
方锦如心中一颤,早就听说这白将军和郑副都统是曾经的铁哥们,但是后来因为战事和政治立场分道扬镳,而现如今白将军已经胜利,那么姓郑的又到这里来做什么?而且,看到他此时正低首和景鹤耀低声说着什么话的样子,似乎姓郑的又找到了与北伐军合作的新的契合点。
方锦如正不明所以,突然见人群一阵骚动,有人道:市长到了。
二少也到了。
只见众人所望之处,一行浩荡人群潇洒而入,为首的有个中年人慈眉善目,微微笑着,正是如今城中的代市长先生。
而在他旁边,一身嚣张得体的白色西装,胸前酒红色手绢露出一点,黑发随步微动,刀削般脸庞,墨瞳沉沉,深不见底。
正是兆苍。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云乐之约(中)如今这代市长先生方锦如也是很为熟悉,正是曾经和他有过交际的张国聚。
这张国聚在战争的时候机警,私下里将方锦如手中的军备通给北伐军不少,从而奠定了如今他在城中的政治地位。
倘若他不拼上这份运气,就算头发熬到白,也不会坐上市长的位置的。
而今的张国聚样貌略有改变,留着八字胡,脸宽体胖,见人总是笑眯眯的,似很是和善。
同时也改了名字,叫做张安平,取的是求城中民众安定太平之意,颇有一副政界人士虚伪的模样。
见市长和兆苍进来,在场贵宾皆是慢慢安静下来,许多双眸子都向着二人望去。
司仪整了整猩红的领结,头发摸得油光发亮,站到赌桌正中央的小舞台上,拍了拍麦克风,随即朗声道:诸位来宾,诸位朋友,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迎接市长先生致辞。
在掌声中,张市长笑眯眯走到舞台上,面上浮上一丝歉意,道:诸位朋友,今日张某人以市政参议会为名请诸位前来,委实是万不得已,张某人恐以别的名义邀请,会有重要人士不给我这个面子,不能到场。
在场来宾听得云里雾里,不免面面相觑,甚至交头接耳问询起来,场内一时骚动。
张市长却清清喉咙接着道:朋友们稍安勿躁,今日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政务,却也是咱们城中的大事,此时不仅关乎城中的安定,也关乎在场每一个人的切身利益,请各位议员、贵宾前来,也是做个见证。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人群骚动。
方锦如在二楼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也是一愣。
正想要到一楼去看个清楚,却觉得肩头上被人猛地一拍。
方锦如悚然回首。
正对上廖青峰清冷的眸子。
你怎么还是来了?方锦如缩了缩脖子,笑道:我担心二少……所以……廖青峰皱眉叹气道:你这来了,只会让二少更有牵绊。
方锦如伸手搁在唇上,道:你不要告诉他不就得了,咱们都落得清净。
廖青峰无奈摇头,不以为然:你以为事事都能瞒得过他?方锦如突然收了脸上的顽劣笑容。
抬眸正色道:青峰,之前我被白芷若害得那样惨,你到底知不知道?我被她派去的人捅了一刀的事,你知道么?此言一出,廖青峰顿时一愣。
方锦如蹙眉:在你看来。
我是二少的累赘,是么?万没有那个意思。
那么你将这些事告诉二少了么?据我所知,直到我在二少婚礼上和他相见。
他才知道我被整得那样凄惨。
这种事,在从前又岂能瞒得过二少?这里面能横断下消息的,除了你还有谁?方锦如低声说着,觉得有种被背叛的感觉,顿了一顿才接着道:青峰,我一直拿你当朋友,当好兄弟,难道你对我。
却不是如此么?黄嘉嘉的事,我已竭力挽回,可是他们木已成舟。
我也无可奈何,若是你是因为她的事而迁怒于我,我真的无话可说。
廖青峰抬眸。
叹一口气,道:我并非因为黄嘉嘉的事而责怪你。
只是在你那么决然地离开二少以后,让我明白了你的为人,你是执拗的人,二少也是,两个这样性格的人在一起,这过程注定是痛苦的。
我曾见你在顾家感情受挫,也见你和江少之间的暧昧之情,知道你已为感情受了不少伤,在你离开二少之后,我想通了这个道理,便觉得若是就那样你离开这是非纷争,离开这道上的杀戮黑暗,过上平静的生活,倒也不失为一个明智的选择。
而对于二少,他一贯把女人放在无所谓的地位上,可是遇到了你,你真正成了他的软肋,说实话,锦如,在这条路上,有弱点就等于和阎罗赛跑,若是他就那么放了你,忘了你,时间久了也会淡了,而他也重新做过以前的那个他。
正是由于这两方面的原因,我才将消息瞒住。
我相信你这么聪明,也应该能明白。
方锦如瞳仁微缩,面对廖青峰这样坦诚的言语,她一时哑然说不出话来。
而此时,再向一楼望去,市长早已经讲话完毕,下面的宾客都是惊愕的表情,互相低声交流着。
司仪脸上堆着假笑,上台道:那么就有请两位上前就座吧。
此言一出,旋即有一行侍者,将赌桌旁高背大椅拖出一尺距离,恭敬立在一旁做出请君入座的手势。
众人目光皆是向着白将军和郑副都统望去。
而白将军面色发青,似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郑副都统面色倒是闲适得很,好像在此发生的事情与自己无关似的。
方锦如不明所以,忙转头问廖青峰道: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了?廖青峰望向那赌桌,沉声道:不知道你是否知道许多年前,在这里有两兄弟相赌的事。
我知道,你是想说白将军和郑副都统吧,可是如今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今天这又是要干什么?廖青峰道:刚才我倒是打扰你听市长讲话了。
今天这场赌局,参赌的双方正式白将军和郑副都统,也好重温这往昔友情。
重温旧情?方锦如转眸道,叫这么多人来,不过看这么一场戏,你当我们都是三岁小儿,都可胡乱戏耍是么?你说的不错,在场的都不是傻子。
白将军和郑副都统亦不是!廖青峰笑了笑,说到这里,放缓了语气,语音沉了下去,这次,是张市长逼着白将军让出兵权!方锦如一震,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方锦如霍然转头向着赌桌望去,白将军和郑副都统已分别列坐在赌桌的两端。
白将军额上皆是冷汗,而张市长正坐在他的身边,笑眯眯地和他说着什么,可那随着那嘴唇蠕动,白将军的脸色却更差了。
在他们身后。
白芷若坐在第一排,手里翻来覆去地绞着一根白手绢,不断地咬着嘴唇,似心里也是翻江倒海。
而另一端,兆苍神色桀骜地睨着现场的这一切,似乎在冷眼看着什么闹剧。
自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一般,藐视众生。
方锦如没来由地心里一慌,道:我得下去了。
我陪你。
廖青峰点头,跟在她的身后。
而在一楼华贵的墨绿色赌桌上方,繁复的水晶灯耀眼夺目。
晃得白将军有些眼晕,他伸手拿起桌上的手绢擦了擦额头,那在沙场上变得粗糙的手指。
紧紧捏住那绢布,似要揉碎了一般。
张市长在旁边的话声音很低:将军啊,这也不是我的意思。
你也知道,在之前,有兆老板牵头,用三千箱军火保了你一命,在以往你和郑先生的往来都一笔勾销,这已经是上头给了你很大的面子。
就说你十战九捷的事。
其中有三次战役,后来都是查明那消息是郑先生那边故意走漏给你的,若说你和他没有往来。
这谁也不信呀!按照您的说法,郑先生都是报恩所致,如今我们战役胜利了。
倒也没什么可计较的了,可是上头心里却不舒服呀,情报局可一直觉得你有问题呢,那话怎么说的来着?‘来而不往非礼也’,谁能保证你不还回去几条军事消息?白将军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转头压着怒气低声嘶哑道:张国聚,你别血口喷人!欺人太甚!张市长脸上依然挂着笑意,在外人看不出半点破绽:白将军,您可消消气,这不都是上头的怀疑不是?若是真有把柄拿住了,你又怎么会安安稳稳地坐在这儿?可是这一回,上头又拿住你辫子,可是因为你这贪污军饷的事,这可也是大事呀。
白将军脸色一沉,低首不语。
张市长笑道:这事查下去,可真没什么意思了。
单单是你的宝贝女儿曾经买下的那三颗粉钻,可也是稀世珍宝呀,这大手笔,在全国有几个名媛可以称得上?呵呵,若是要怪,你就怪自己太娇惯女儿,女儿不争气吧。
白将军又要发怒,赌桌正中的荷官却已经发话道:可以开始了么?张市长抿嘴笑:开始吧。
郑副都统原本健硕的身体显然消瘦了许多,如今他大势已去,能在此苟活,想必是已经被策反,成了俘虏或走狗,脸上已没有了以往飞扬跋扈的神采,此时站起来,声音和蔼,道:白兄,你先来吧。
白将军眼神一颤,从荷官手中将那精致的暗红色骰盅接过来,开盅怔望着那三枚白色骰子,往昔似洪水一般,将他淹没。
白将军猛地喝了一声,将那骰盅摇了起来,手中旋飞,如小旋风一般,话语却缓缓从齿缝里蹦出来:姓郑的,你为何要这么害我?郑副都统似被他的模样刺痛了,抬起眉头,那额上纹路已十分明显:白兄……在这里……咱们还是兄弟……哈!白将军又喝了一声,砰地一下将那骰盅掷桌,大还是小?——大还是小?乌烟瘴气的赌场里,咬着牙签的伙计瞪着三角眼,睨着眼前的两个衣衫褴褛的赌徒。
他们都是青葱年华,可是脸上却都是透着蚀骨的贪婪,像是两条闻见米香的耗子,正在等待时机扑向他们的财富。
可惜他们运气很差,此时已经没什么可抵押的了,这局要是输了,他们可就一无所有,将被轰出去了。
一个矮点的少年结巴道:压……压大……那个高点的少年刚要发话,伙计却已经唱喝着开了盅:好嘞,开咯!一,三,四点小!矮个少年咚地一声坐在地上,脸上浮着绝望的笑意:好,好,老天真要亡我!弟,咱回家吧,不赌了!高个儿的也很失望,但此时却似十分无奈。
不!我回去也是个死,不如就在这做个了断,我赌!来,最后一局,若是我输了,我把命赔上!矮个少年站了起来,眼睛猩红,溢出泪水。
高个儿道:你疯了?伙计讥讽道:好嘞,大还是小?他这样的赌徒他见得多了,若是输了很有可能是被人打个半死,或者下半辈子瘫在床上,再不能动。
大!矮个子吆喝的声音震耳欲聋。
——大还是小?时光像是箭矢,倏地一下穿梭,郑副都统听着这熟悉的再次问询,身子不由地也是一颤。
许多年前他逞强,压了两次大,最终要把命压上,却还是输!眼前白将军的身影和记忆中那个高个儿的少年重合在一起,像是岁月静息。
记忆中的少年,他夺过刀,挡在自己面前,声嘶力竭地吼道:谁敢动我弟弟?那狰狞壮汉佞笑:不见点血,你们两个小兔崽子都休想走!你就等着给你弟弟收尸吧!见血是吧?好!那少年咬着牙,撸起裤腿,刀刃一闪,血光四溅,当即血淋淋地剜下一块肉来!那时他面色苍白,疼得上下牙齿一直打颤,汗水浸透了衣衫……而今,他容颜已老,双鬓斑白,两人早已分道扬镳!天下,除了太平角这一处,还有哪里能有他俩再聚首之时?!大。
郑副都统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了出来。
全场止息,都在静静望着白将军手里的骰盅。
张市长在白将军身旁低声道:将军,你若是赢了,我会拼尽身家帮你挡住上头……白将军怒不可遏,低声道:张国聚,你,你非要如此戏弄我么?那大手一扬,霍地打开骰盅!ps: 感谢luna_s的评价票!!谢谢你!!!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云乐之约(下)全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骰盅之上,只见三个骰子似三颗毒丸,散射着血腥光亮。
荷官唱道:十四点大。
白将军身子一颤,脸上的汗珠更甚。
张市长在一旁笑道:将军,赌场胜败很是正常,不若再来一局。
白将军颤抖着砖头睨着他,凄然一笑,道:我和兆老板说两句话……张市长和兆苍勾了勾手,兆苍从座位上站起来,迈着潇洒步子走过来,唇角挂着笑,低头望着坐在椅子上的白将军,低声道:将军可有怀念旧情?白将军咬牙道:说起旧情,你可记得是谁救了你一命?我早听人说兆老板是狐狸变的恶人,根本信不得,可我素来不信邪,没想到,还是中了你的道。
兆苍将双臂撑在桌上,凛冽眼神望着他:你救我的那条命,我已经还给你了。
他眯了眯眼睛:但是你女儿对我的女人所做的事,我无法原谅。
白将军一怔,随即低声道:小女素来被我娇生惯养,是顽劣了些,可她那都是因为倾心于你啊!而你,若是不喜欢她,为什么又要招惹她!兆苍冷声道:白小姐是什么样的为人,我想你作为他的父亲,比我更清楚些。
我虽然是洒脱之人,却也不想戴尽绿帽。
此言一出,张市长竟不觉间从唇间嗤地笑了一声,白将军脸上红得像是着了火,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白将军想起曾经在家中常常见到不同的年轻男人,也曾听到过令人面红耳赤的暧昧声音,他不是没有因此教训过白芷若,但是她屡教不改,秉性难移,偶尔因为训斥老实两天,但是没过多久却又故技重施。
这曾让他很是头疼。
白将军本来以为她和二少结婚之后,这一切都会改观,却没想到这婚约如今已经岌岌可危,他已经可以预见,二少和市长联合起来解决了他的军权,下一步他女儿的婚约也将不保了。
郑副都统这时候业已站起来。
缓步走到白将军身边,低声唤了声:哥。
白将军一颤,却执拗不转头望他。
如今我们都结束了,曾经在这里结下生死之约,如今这一切都如风散了吧。
我们之间的恩怨。
也了了吧。
白将军惨笑道:我打下天下,居然要和手下败将握手言和,我这将军当的。
真是冤屈啊!郑副都统叹道:你我曾经都说将天下民生为己任,但是当真坐到了位子上,除了想方设法为自己敛财、收权,争名夺利,又做过了什么呢?满脑子铜臭和地盘,真的是我们当时从戎的初衷吗?白将军转头望着他,那衰老的面孔中依稀能变出年少时候的模样。
犹记得那时意气风发,咬牙怀着梦想踏上征程。
而今几十年如白驹过隙。
那时的初衷,早已经覆盖了层层沙尘,被封存在记忆的最深处了。
此时郑副都统说起来。
却像是挑开脓包的针,突然有些刺痛。
这几人说话的工夫,司仪已经登台。
示意乐队奏乐,现场响起悠扬的音乐,端着酒水的侍者陆续将茶点酒水分发下去,这乐曲声压住了赌桌旁的对话,远远的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这一行宾客只知道,白将军进行了一场莫名其妙的赌局,而且输了。
可是还是有清醒的宾客在私底下悄声道:瞧见了么?这便是逼上梁山!白将军这是得罪了什么人,这市长和兆老板在夹击他呢!这又是何必呢?这赌局有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他如今已是案板上的肉了。
是哟!可怜那白小姐,看着怪水灵的,他爹这一倒台,那兆老板还能和她结婚么?她这婚礼的笑话,倒不是终结,她本身,真成了最大的笑话,恐怕比他爹的政治失利还要凄惨吧!这以后传出去,还有什么名声。
哈哈!兆老板身边的女人,若是一般人,岂能待得住?你们记得那报纸上说和兆老板是谣传的方小姐么?我倒是听说啊,现在她又和兆老板走到一起了!哟!是嘛?看来这个方小姐比白小姐更有手段呀!呵呵,什么手段不手段,都是比风情罢了。
这些议论虽小声,却还是有零星的几句蹦跳着进了白芷若的耳朵。
她脸上浮上一丝决然的冷笑,将低胸洋裙拉得更低了些,那雪白高挺的胸部似就要破壳而出一般。
她站起来快步向着兆苍走去,那双乳就随着行步一颤一颤,让在场的男士都看得心间骚乱。
白芷若不以为意,走到兆苍面前,幽幽道:二少,你之前对我的一切,都是演戏对么?你从来没想过要娶我,是么?我对于你而言,只不过是你用来和方小姐斗气的工具,是不是?兆苍淡然望着她,道:我的女人从来就是方锦如,从来没变过。
哈哈!白芷若突然笑了一声,猛然从胸口中掏出一把小巧的黑色手枪,霍地一下指向兆苍!啊……在场的人皆是吓了一跳,惊叫着向后躲避。
白芷若更是猖狂地冲着天花板鸣了一枪。
场中骚乱更甚了。
她指着兆苍冷笑道:我得不到你,那么很简单,我也不会让别人得到你,我杀了你!白将军被女儿吓呆了,惊道:芷若,你这是做什么?爹!白芷若眼泪流出来,女儿对不住你,女儿实在受不了这个憋屈!张市长原本常挂在脸上的笑意此时也变成了仓惶,低声道:白姑娘,你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兆苍却一脸冷漠,淡淡睨着她,像是在看着小丑在表演。
白芷若发抖道:二少,你说一次爱我,你说一次,我就……我就不杀你……我只求你亲口说一次……我……兆苍轻轻启齿。
我不爱你,即便你杀了我,我也不可能说这个谎。
我心里的人是谁,你知道。
我心里的人是谁,你知道。
是啊,她知道!白芷若眼前完全模糊。
她早就知道兆苍心里的人是谁!从他死里逃生,从他回到城中,一直以来,他的目光从未从一个人的身上移开过!自己从来就没有机会竞争,甚至连搏一搏的机会都没有!手指颤抖用力。
几乎要扣动扳机!在场的人都是啊啊地尖叫声不断!住手!突然随着一声冷喝,一柄手枪抵到了白芷若的后脑。
廖青峰不似白芷若的颤抖,他的手中稳稳握着枪。
冷声道:白小姐,你不顾自己的死活,是不是也要顾一下你父亲的安危,你若是伤了二少,莫说你的父亲,连同你家中上上下下、老老少少,你觉得会有好下场吗?白芷若手中颤抖得更加厉害,泪流满面。
哽咽道:可是我爱他,我爱他呀!这时候,突然冲上几个黑衣手下。
在顷刻之间将白芷若手中的枪夺了下来,行动迅速,如风雷一般。
白芷若都还未来得及反应,却已经被一个人反扭住了双手。
白将军心疼女儿,在一旁喊道:芷若!此时,却突然有一个泠泠女声说道:白小姐,比起爱二少来,我想你最爱的是你自己吧。
白芷若闻声惊愕望去。
兆苍也是一怔,抬眸望着缓缓从廖青峰身后走出来的身影。
一副侍者的装扮,可是眉清目秀,明艳娇嫩,自是方锦如没错!兆苍苦笑不得,脸上表情复杂,却终究没有当场说出苛责的话。
方锦如向着各位微微点头,又直视着白芷若道:你若是真的爱他,又怎么会这么一意孤行,毫不顾忌他的感受?难道你以为置我于死地,二少便会更加爱你么?白将军愕然,仓惶问女儿道:你究竟在背地里做了什么?白芷若并不看父亲,只是咬牙望着方锦如,冷声道:你算是什么东西,我是众所周知的二少的未婚妻,我现在就算是死了,这身份也根深蒂固了,你呢,不过是一个姘头!情妇!方锦如站在原地,并未言语。
她说得不错,自己现在和二少之间,并没有名分。
可是她计较的不是这个。
但是没想到,白芷若居然这么愚蠢,她气愤至极,头脑竟已经到了这样空白的地步。
方锦如唇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她似已能料想到下面会发生什么。
就好似能预知未来的先知,有强烈的第六感在心中作怪,心怦怦跳着。
在这时,方锦如的手腕被一只大手拉起。
兆苍扯着她站到了小舞台上,把她的侍者礼帽摘了下来。
一刻间,方锦如的秀发散落下来,小巧的月牙钩似的挂在脸颊,映得她妩媚动人。
兆苍站在话筒前,忽地用胳膊揽住身边方锦如,大声宣告道:我,兆苍,与白芷若小姐婚约取消!这位,便是我的妻——方锦如!在场抱头鼠窜的众人都是一愣,没想到形势变化得那样快,刚才还是剑拔弩张的样子,此时却突然变成了订婚仪式,众人都是半天才缓过神来。
锦如,兆苍突然转过头来,那俊朗目光深情望着方锦如,你愿意么?方锦如灿然笑道:我愿意。
众人轰的一声议论起来,兆苍手下早已响起掌声,这掌声有巨大的感染力,很快整个大厅都响起了掌声。
啊!!白芷若气得将嘴唇咬破了,血渗了出来,她却好像不觉疼痛似的,和着眼泪一起吃下去,浑身颤抖,简直像是要爆炸一般。
世界如此喧嚣,可是兆苍和方锦如两人对视着,却像是四遭一切都不存在了,两人脸上都是浮着孩子一般的笑意,甚至还有几分羞涩。
两人已经肌肤相亲那么多回了,可是这对着全世界宣告他们俩的关系,还是头一次。
兆苍从来不是张扬的人,为了方锦如,他什么张扬的事都做了。
黑眸中显出一丝不同寻常的狡黠和欲望,他的唇突然向着方锦如急袭了过去。
方锦如伸手拦住他,羞道:很多人看着呢!我就叫人看看,谁是你的男人!你是谁的女人!啊……唔……方锦如还想说什么,可剩下的言语却已经被兆苍急急覆盖下来的吻给吞噬了。
她娇小玲珑的身子依靠在兆苍怀里,像是小鸟依靠在大树之下。
兆苍闭着眸子,脸色微红,陶醉而深情,反复吮吸缠绵。
方锦如更是喘不动气似的,樱桃小嘴被吻得晶晶莹莹,小胸脯急速起伏着。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看呆了。
厅中一个手下瞠目结舌:妈的,妈的,真……真是一物降一物啊!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夜话到了夜里,这城中最引人瞩目的消息业已传播到城中各位名流的耳朵中去。
江家宅院里,在风灯映照出的小圈里,江云若正和杨婉莹坐在茶桌旁饮茶,香茗的气息淡雅萦绕,四周寂静安宁。
可是江云若的心,却已经像是经过战役的沙场,早已尸横遍野。
杨婉莹在一旁斟了茶,安慰道:世间的事强求不得。
我知道。
江云若唇角挂笑,她过得好,我便开心了。
杨婉莹胸口一滞,转移话题道:你眼睛怎么样了?恢复得还好,虽说以后不能 个良辰美景,还是可以的。
杨婉莹便伸出手去,握住他搁在茶桌上消瘦的手,他微怔,却又缓缓笑了,点头示意自己无碍。
他望向沉沉夜空,如此尘埃落定也好,她终究是属于天空的星辰,而自己终究不能匹配他的光亮。
此时,方锦如也已挽着兆苍回了屋子,门轻轻关上,两人一起滚到软床,振臂而躺,相对着笑。
兆苍按捺不住身体的热度,一翻身压上去,早已经是激情似火。
他的吻落下来,热热烫在方锦如的身上:为我生个孩子好吗?充满磁性的嗓音在空气中回荡。
方锦如目光盈盈,有些羞怯地注视著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兆苍从上方定定望着她,低声笑道:我曾以为我是个不会有家室的人,如今看来,却远非如此,不知为何,看到你,我觉得飘累了,很倦,想和你过平静日子。
方锦如脸色红润。
眸子也深深望进他的眼睛:那若是我们两个离开这里,怎么样?离开?兆苍似不解,双眉间深纹明显。
方锦如道:你打下来的这全部江山,若让你全数捐出去,你愿意么?兆苍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方锦如有些黯然,道:我现在说来。
你也许是不信的,可是日本人的野心是不会死的,现在不过是时不时滋事,但总有一天,他们会像是饿狼一样。
在中原大地上觅食,到时候……我明白你的意思。
兆苍道,我并非不爱国之人。
若真是那样。
这些钱财地位又于我何用?我尽微薄之力,也要保家卫国。
方锦如笑容粲然,挺腰吻住他。
他身子一热,动手脱下方锦如的衣服,她此时还是穿着侍者的衣服没有换,倒是别有一番情趣。
当那衣服剥落,他滚烫的唇更是迫不及待地贴上去,品尝她娇嫩柔滑的胴体。
旋即也连同自己的衣服一并脱下,一只大手轻轻地支开她并拢在一块的雪白大腿。
锦如。
略带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轻喃,孕育着欲望的火苗。
平素略显淡雅的她。
有了几次和他肌肤相亲的经验,但是每次都让他觉得是第一次一般。
她是那么娇小紧致,她脸上浮上的娇羞如同含苞待放的花朵。
低首时候的温柔总是能激起他炽烈的欲火,理性在她的面前都要被燃烧成灰烬。
他温柔地亲吻抚摸着她的饱满,激情碰撞之时,方锦如喘息着,紧紧抱着他……两人喘息着拥抱着倒在床上,方锦如依偎在他怀里。
他的怀中有湿湿的汗意,方锦如的额发上也已晕湿。
锦如,婚礼后天就办,你看好不好?方锦如在他怀中扭动,说不出的复杂滋味,问道:后天?他却哑了喉咙,脸上表情怪异,道:你别乱动。
方锦如一愣,面上布满疑惑,却又调皮地动了动。
他深深地吸着气,才平息下的欲火,几乎又被她重新点燃。
而她此时的身体也已经觉察到那又蠢蠢欲动的坚实,惊愕道:怎么这么快又……他轻笑一声,低下头,深深吻了下去……到了午夜,雨刚刚停歇。
黄四爷城东的外宅里,四遭静得针落有声。
突然,一声诡异而突兀的声响,惊动了床上的两个人。
黄嘉嘉惶恐而艰难地坐起来,捂着大肚子,拍打着身边的男人:马坤,你听到什么动静没有?马坤趴在床上,连眼睛也不睁,不耐烦地道:别疑神疑鬼的了,睡觉!好像真的有声音,你快起来看看!快他妈的睡觉吧,住在这个破地方,事事儿却不少!马坤皱眉,微微抬了抬头,极其厌恶地说了一句。
马坤本以为跟着这个有钱的小富婆回到城中,会有坐拥半壁江山的满足感,却没想到回来之后蜗居在这个小地方,成天跟耗子似的,不敢出门,莫说富有了,连自由都没有了。
他素来是自有惯了的人,这样关着他,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况且这个黄嘉嘉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起初的时候还能容他和她亲近,如今已经完全拒绝和他的床事了,他的欲望难平,更增加了他的痛苦。
此时在深夜,黄嘉嘉突然叫醒他,也惹怒了他。
黄嘉嘉对马坤的态度已经习以为常,虽然心内不快,此时也顾不得表达,只被心底的恐惧所击败,颤抖着去开床头的灯。
然而,灯却没有亮。
天啊!马坤!快起来!灯不亮了,怎么回事!你个臭娘们,你真是要疯了是不是!马坤气急败坏地从床上弹跳起来,你这样神神道道多少次了,你要是真想去找你的旧男人,就去找好了,不要成日连让我睡觉都不安生!停电是多正常的事情,你还闹得跟见了鬼一样!黄嘉嘉却没有回话,身影淹没在黑暗中,一动也不动。
马坤站在床上,见黄嘉嘉没反应,还以为她又开始生闷气,仔细凑近了,借着窗外投进的白惨惨的光芒,却见她脸色惊愕地望着前方。
这恐怖的表情不由地使得马坤一阵脊背发寒。
他缓缓转过头去。
不由地也倒吸了一口冷气!在凄迷的光芒之中,屋内不知何时已经站立了一个人影,在昏暗不明里,像是鬼魅一般。
窗外,突然驶过去一辆汽车,车灯的光亮照亮屋内一瞬。
那人影也清晰了一霎。
青……青峰……黄嘉嘉的声音抖动得厉害。
廖青峰手里举着一柄手枪,冷声道:嘉嘉,好久不见。
马坤此时忙跳下床去,扑到床头柜去,像是要到抽屉里找什么东西。
砰地一声。
枪声响起,马坤应声倒地。
啊——黄嘉嘉见此情形,惊声尖叫起来。
廖青峰击中了马坤。
又缓缓将枪口转向黄嘉嘉,一步一步地走到她的身边,将那冰凉的枪口捅进她的嘴里。
唔……她吓得鼻涕眼泪一起流,支吾着想说出什么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你放心。
廖青峰的声音阴冷地在她头顶响起,我暂且不会杀你,你肚子里的孩子救了你这一命,你可好好记着。
黄嘉嘉痛哭流涕。
浑身抖得像是筛子一样。
在床侧,马坤静静卧着,身下暗红鲜血慢慢洇开。
像是一副未完成的画。
……雨过天晴。
城中最有名的婚纱店二楼,裁缝师傅正满脸堆笑,惊赞道:天呐。
天呐!太完美了!简直如同仙女一般,我还第一次被新娘子惊艳到这种地步!方锦如身着婚纱,在镜中看着自己的模样,对裁缝师傅的夸张表现不以为意,笑道:你何须这么奉承,我时间紧迫,总是要在你这里订婚纱的。
裁缝摆手:绝非奉承,那日见到白小姐穿婚纱,已是漂亮,但与您相较,却不过是平庸无奇了。
方锦如脸上笑意缓缓收了,眉头皱了皱。
屋内立在不远处的手下上前一步,几乎要揪住裁缝的衣服,冷喝道:怎么说话呢!裁缝方知失言,忙连连道歉。
此时从楼下快步上来一个手下,道:方小姐,车备好了,若是您这边弄好了,咱们就接着去雷哥给您定的珠宝店了。
方锦如想起雷哥,不由地笑道:他还破费了。
雷哥说了,对姑奶奶,那必须破费呀!在场的人都被他的话逗笑了,方锦如亦是笑得前仰后合。
只有裁缝不明所以,却还是附和着跟着众人笑起来。
正在这屋内一片和谐的时候,却听到楼下突然传来骚乱声音,紧接着等在楼下的司机嘶喊道:方小姐快……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什么阻止了。
方锦如心中一紧,还未来得及细想,却突然见着一行军警及日本人,中间为首的一个日本人指着方锦如,用蹩脚的中文说道:就是她,抓起来!屋内几个兆苍手下兄弟团团护住方锦如,道:你们什么人?谁敢动她!那日本人却是笑了笑,道:方小姐,我们有谋杀案需要方小姐回去协助我们调查,请配合!若是不配合的话……他挥了挥手,身后的军警将方锦如的司机带了上来,才没见一会儿的工夫,他的额头和嘴角都已经出血!方……方小姐……不用管……管我……他气若游丝地说着。
方锦如心中一沉,道:好,我跟你们走,放了我的兄弟。
方锦如身边手下皆惊呼道:方小姐!方锦如压低声音:快回去告诉二少!随后,推开身边人,飒然走到军警和日本人中去,日本人扬眉笑道:放了那司机。
那司机便被推回去,而方锦如就这样被带走了!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谈条件砰地一声,兆苍狠狠拍了一下桌子,震天惊响。
手下们唯唯诺诺地站在屋内,排成一排。
兆苍的眸子眯起来,在阴沉的眸子中透出杀机,显而易见的杀机。
廖青峰在一旁低声道:二少,他们已经按捺不住了……兆苍咬着牙,神色中似有无尽的懊悔。
只差一步,他和黄四爷的明争暗斗,像是对弈,明明应该是自己抢占了先机,却没想到这一次,还是让黄四爷联合日本人得了手!只差一点,就让黄四爷这个人从世上灰飞烟灭!只差一点呀!廖青峰见兆苍难受的神情,挥手遣退了屋内其他人,低声说道:二少,这也怪不得你,若是没有方小姐,我们总是能赢的。
这方小姐,就是你的软肋,你也是知道的。
兆苍垂眸不语。
廖青峰又道:只怕这一次,就算是把黄嘉嘉交出去,黄四爷也不会善罢甘休!他已是困兽之斗,这最后的机会,他肯定要把握的!二少,你要做好准备啊!若是不行,你能不能舍弃……不行!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兆苍截住。
兆苍霍然转头睨着他,一字一顿道:莫说是我的软肋……就算是我死劫,我又岂能舍了她?——就算是我的死劫,我又岂能舍了她?!廖青峰一震。
随即缓笑,无奈浮现。
是啊,这方锦如于二少,又岂是蔷薇于自己可比?可是……二少,廖青峰无奈开口,你定然也料想到,黄四爷会索要你什么吧?兆苍不语。
他当然明白。
黄四爷要的是兆苍从他手里夺走的烟土生意、能颠倒乾坤的军火生意、以及从郭夫人开始就一直在筹备的军工产业!他拿走这一切,兆苍一派便会变为无根之水,长久不了。
早晚分崩离析!廖青峰咬咬牙,终于问了出来:为了一个女人……值吗?为了她。
兆苍沉声,什么都值得。
……方锦如并未被关押监狱中,而是带到了城外一处军事庭院。
她软禁在单独的一间空屋中,屋中除了桌椅别无他物。
虽阳光明媚,可是这等境地。
却让人心中感到暗无天日。
一瞬间从云端堕入地狱,让她有种不真切的感觉,似乎一切都是恍恍惚惚的。
她回忆着军警捉拿她时候的话语,说是有谋杀案请她回来协助调查,具体是什么情形。
却又没有细说。
她知道,她得罪了不少日本人,她也的确杀过日本人。
当时在东乐园温泉浴池。
和老五对峙时候,曾经有两名忍者在她的手下殒命。
但是那事都过去了很久,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又翻出旧账来。
按理说,当时还有卢督军介入,什么罪责,也应该和他脱不开干系,又怎么会落到自己头上来。
方锦如试图和屋外看守说话,可是那些看守似听不懂她的话似的。
要么就是已经得了命令,都不与其搭话。
方锦如正在屋中胡思乱想着,一个军警开了门。
推搡着一个身影进了门,随即咣当一声,又关上了房门。
那进门的身影是个女人。
此时她背对着方锦如。
一身粉白色旗袍,可上面星星点点的污渍,斑斑可见。
头发披散着,凌乱不堪,想必是受到了非人的折磨。
待那女子缓缓回过头来,方锦如不由地神色一滞。
是你?那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方锦如的旧相识——珠玉!万万没想到,在这里,在这个时候,能够见到她;更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落到了这步田地,浑身伤痕累累,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变故。
珠玉缓缓抬头,望住方锦如的神色,默了片刻,才凄然一笑,道:方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方锦如不知对方是敌是友,此时站着没有动,压住心头忐忑,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珠玉脸上似哭似笑,道:方小姐,我们在这里相见,是因为加藤明太郎……他……死了。
此言一出,方锦如不由一愣。
加藤明太郎死了?那不是珠玉的……她还没来得及细想下去,就见到珠玉浑身发颤,许久才直起身来,瞪着方锦如说道:我虽动了手,可是我不过是受到你的指使……幕后真正的指使者,可是你方锦如!你到了这等地步,竟还是血口喷人!方锦如听了珠玉的话,脊背上须臾出了薄薄一层冷汗。
她知道与珠玉不和,却没想到珠玉竟要走这一步死棋,在临死的时候,竟要拉上自己来垫背!是你,是你……珠玉双手撑在桌沿上,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喃喃重复这句话,似乎这样一直重复下去,也能强迫自己相信。
见她精神已经几近崩溃,方锦如敛住气息,上前一步,低声询道:珠玉,你实话和我说,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方锦如不信珠玉是个能赴死的。
她曾经被自己击败多次,每次都颜面扫地,甚至无家可归;她曾被廖青峰投入非人的境地,受到难以言说的折磨……在那些凄惨的状态下,她却还是挣扎着活着。
方锦如清晰记得,上次用她的母亲制住她的时候,她也是战战巍巍地投降了。
珠玉其人,她从来不服输,却又无力反抗她的命运。
或许她绝非恶人,可是面对着这多舛的命途,她只能怀抱无边的恨意。
她不会有胆去当杀害日本少尉的凶手,更不会有胆为了置他人于死地而将自己一同掩埋!如果不是逼迫到最后一步田地,她万万不会拉自己一起赴死!方锦如想清楚这一点,更明白这里面有着深埋的隐情。
而以珠玉此时的状态,只要稍加援手,她便会和盘托出。
果然,珠玉听到方锦如的语气温柔,身子不由地又是一颤,全身力气似乎用尽了。
身子缓缓瘫软,踉跄着坐到凳子上,深陷的眼窝中已然浮上轻雾。
方锦如面色和善,走上前去,将怀中白手绢取出来,试探性地擦拭珠玉的额头。
珠玉没有拒绝。
任凭那白绢被汗渍和脏污染黑。
珠玉,都到了这地步,咱俩之间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我和你虽然积怨颇深,可是我向来不以为你是个害人的,更绝不会以凶手来评判你。
倘若你真的弑杀了加藤。
我相信你也有你自己的苦衷。
珠玉抬手推开方锦如的皓腕,冷笑道:你少假惺惺了,你还不是怕脏水泼到你的身上?少拿你这副嘴脸来哄我。
不错。
方锦如干脆坦然承认。
我是怕这脏水,但我更怕的是,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害了!要知道,不管在任何的死地,也总有绝处逢生的转机!你若是连带着拉我下水,那我们都不能互救,那便都是死了。
你若还能信我,我便拉着你一起从这泥淖中跳出来。
都杀出一条生路去!珠玉一震,猛地抬头,眼中似突然闪现一丝希望。
但转瞬即逝,又黯淡下去,脸上又带上了讥讽。
道:我信你?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信字可言?若不是你,我又怎么会一步步落到今天的田地?!珠玉,如今我们不如摊开了说。
想当年送你走的,是廖青峰,而不是我。
而你走的一步步的路,也是你自己选的。
莫说是你,在这乱世中,谁还有一处寂地?纵使我,也几经生死,不知多少次生死一线,才走到今天,想必若是你在少尉府邸消息灵通的话,也能听到一些诸如此类的消息。
你若是在这紧要关头还放不开这些计较,那我们之间真没什么可说的了。
但我却记得,当初我接了你母亲,她对你可是深有期盼,如今顾盼宇业已回城,很多事情,说不定有从头再来的机会,倘若这回咱们栽进去,便再没有机会知晓了。
听到方锦如提到母亲,珠玉脸色微变,咬唇想了片刻,才终于抬头苦笑道:方锦如,我这辈子恐永远败在你的手下,如今,惟愿你能将我母亲解救出来,也算是你欠我的。
方锦如并不计较她言语里的是非,而是追问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你真的杀了加藤么?不!珠玉咬牙冷笑,那畜生,是在祸害我的时候,气喘不上来,在床上厥过去的!他死在淫\\乱上,也算是他的报应!可是那帮疯狂的日本人,却污蔑我为杀害加藤明太郎的凶手,而且……殴打折磨我至此。
不知他们为何认定了我有其他同伙,非要叫我供出同伙来,如果不从,她们不仅要把我送到宪兵队去受士兵的轮番蹂躏,还威胁要将我娘杀了……所以……你交代了我?方锦如语气并无波澜。
呵呵。
珠玉苦笑一声,说了你也许不信,我在那时并没有想起你来,只自怨自艾,吓得魂不附体。
可后来,有人给我指了条明路,说是若是能将幕后真凶说成是你,却能放我和母亲一条生路。
方锦如心中微颤,没想到珠玉竟如此坦白说出,此时只压住悸动,淡淡问道:是谁?珠玉凄然一笑,如飘零落花,却有一丝凄美。
那人你倒也认得,就是……罗老板。
罗复春!果然是他!方锦如霎时心中如明镜一般,这此中周折,心念电转间想了个明白。
可这一想明白,反而更觉得一阵心紧,按捺不住,不由地扶着桌子,顿坐到椅子上。
珠玉见到方锦如这个样子,竟兀自笑了起来,在这时分,显得十分诡异。
片刻后珠玉才道:这回你明白了吧?我这个可怜人,莫名其妙成了你的共犯。
倘若他们真拿我们当两个犯人,又怎么会得了这个时机在这样的屋子里?又怎么会在一起串供?不过是你手里掐着某些人想要的东西,而我,不过是一个用以威胁你的证人罢了。
方锦如闭目敛息,并不回应。
珠玉又道:方才还一副掏心掏肺的样子,怎么着?现在吓得胆都破了?方锦如,你手里到底掐着什么他们想要的东西,能给他们最好。
我在他们身边这么久,早就知道他们的做人之恶。
我想这回我是逃不了了,你若是想活,你也自己掂量……珠玉说完,眼中一行清泪又簌簌落下。
方锦如抬眸望她,记忆中那掀开台帘露出的清纯俏美面庞。
噙着风流的桃花眼光,现如今,却只剩凄哀。
方锦如无声地叹了口气,道:他们要什么,你可知道?珠玉点点头。
又摇摇头。
方锦如冷声道:你出去吧,让那谈条件的畜生进来。
珠玉缓缓站起来,走到门口。
却又止住脚步,转头道:方锦如,我从前不量力,到如今,我不求自己,但求我母亲……我知道。
她的话没说完,方锦如便打断她,其间因缘错。
怪不得人……若有往后,互不打扰。
若是当年从顾家全身而退时没有将珠玉掺和进去,或许她还不至于到如今的境地。
方锦如并非后悔。
而只是有些怅然。
走了这么长的路,回头望望,不由地想起兆苍的话来: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而自己又何尝算是一个好人呢。
珠玉蹙了蹙眉。
她没有听懂。
也没有追问。
终于敲开门,踉跄而出。
方锦如在屋内静坐片刻,终于门声响动,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方小姐,好久不见!我听说你要与兆老板大喜,还未曾恭喜……方锦如神色淡然,侧目望他。
来人身材矮胖,鼻下仁丹胡随着他的言语猥琐地抖动着。
正是西野良田。
这就是西野先生恭喜的方式?倒很是别致啊!方锦如语带讥讽,已经绑我来半日,拐弯抹角,你到底有什么企图?西野良田笑笑,走到方锦如正面不远处,拖了椅子坐下,道:我知道方小姐是痛快之人,那我便说明白了。
我到中国这么久,早就把这里当作我的家一样,我在这里开电影院,还开了妓院和咖啡馆。
这里是我的发迹之地,我并不想回到日本去。
方锦如听着他虚伪的言辞,喉头憋着一个滚字,许久没有吐出,只冷眼看着他。
我在城中这么多年,虽然和兆老板有冲突,但从来没想过将其彻底歼灭。
但是……西野话锋一转,但如今,新的政|府来接管,你觉得还能容忍兆老板这样的势力存在吗?想必你也知道,如今外面暗杀丛生,他们内部都在搞肃清,不少以前的战友都成了炮灰,到不容兆老板那时,只要派一个军围剿,兆老板和手下的弟兄们还有活路吗?方锦如眼神一闪。
西野良田所言非虚。
新政|府的确正在搞肃清活动。
说白了,就是借着上头下达的命令,在党|派内部暗杀与自己有利益冲突的人士。
当时白将军若不是兆苍在里面活动,也早就被肃清了。
而他们到底能否一直容忍兆苍这样的存在,其实一直是方锦如所担心的问题。
虽然现在表面上看来,兆苍和张国聚相处融洽,但是兆苍私底下究竟有多少难题,他并不会都说与自己听。
在白将军交兵权的事件上,可以隐约推断出兆苍和张国聚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但是协议的有效期是多少,谁也说不清楚。
在这样的乱世里,什么都没有保障。
西野良田见方锦如眼神闪烁,似很是得意:如果方小姐能劝说兆老板跟我们合作,不但能保存队伍,还能大大地赚上一笔。
只要兆老板不动声色,把烟土生意和军火生意交予我们一部分,并安排些人把城里搞乱,我就能以中国政府无力维持社会秩序为由,拒绝撤出日本军警,让这城里驻扎更多的日本军警,在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势力范围之下,兆老板和方小姐尽可以高枕无忧!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中国政府最终能够要肃清兆老板,我也会代表大日本帝国,向新政府给兆老板讨个合适价码。
高枕无忧?价码?日本人的狼子野心、丑恶嘴脸,让方锦如心中恶心!方锦如早想和兆苍去过随遇而安、风轻云淡的生活,她也曾问过兆苍是否愿意将财产系数捐出去抗日,兆苍都是答应下来的。
现在,情形已经很清楚了,黄四爷已经勾结了日本人,想要从兆苍这里拿取物资。
拿中国人的钱,建基地打中国人?做梦!方锦如冷笑一声,道:西野先生,你真是太高看我了!这种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知道?是不是你应该去问问兆老板,而不是厚颜无耻地将我关在这里!西野良田听到方锦如骂他厚颜无耻,脸上的笑意也是一僵,继而讪讪道:方小姐这么聪明,何必要我直说呢?方锦如瞥了他一眼,道:兆老板不愿的,你觉得我能愿么?不就是我一条小命?在兆老板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哈哈哈!西野笑道,方小姐真是幽默,现在城中谁人不知,能拿住兆老板的,不是刀枪,而不过是一女子尔!滚!方锦如终于将憋在胸中已久的话吐了出来。
西野良田一愣,随即冷笑:方锦如,你担着杀害日本人的幕后黑手的罪名,我看看你还能扛多久!说完,站起来快步走出去,咣地一声将门关上。
方锦如深吸一口气。
也许此时,同样的条件已经又摆在兆苍面前了,他会怎么选?倘若他真的为了自己做了叛徒和汉奸……方锦如不敢再想下去。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汉奸暮霭沉沉。
因是清晨,马路上的车辆和行人都很少。
在深沉的雾色中,一切都显得堕幻境。
一辆黑色汽车在马路上缓缓前行着,不知为何,显得有些肃穆。
在汽车的后座上,方锦如和兆苍比肩坐着,可两人之间,却像是有着一面看不见的墙似的,两人都别扭地注视着窗外,彼此无话。
车上惊得怕人。
反倒是车轮碾过地面发出的沙沙声响,倒突兀地大了起来。
倒座上的廖青峰摸了摸头发,略显尴尬地说道:方小姐,二少这么一早接你回来,就怕你在里面受苦,你这个样子……方锦如猛然转眸,一双眼睛中尽是厉色,狠狠攫住廖青峰。
廖青峰后面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兆苍的面色略显憔悴,抬手捏了捏英挺的鼻梁,又缓缓闭上了眼。
而落下的右手,却慢慢按在身畔方锦如的左手上。
可方锦如却像过电一样缩回了手。
兆苍身子一滞。
继而转头望去,脸上似笑非笑:你到底要跟我闹到什么时候?方锦如咬着唇,眼中悲愤地回望他一眼,却一个字没有说出来。
这是回家的路了。
一刻钟之前,当她从被软禁的屋子走出来,见到屋外等着她的汽车的时候,她没有一种解脱感。
反而是沁凉的绝望。
兆苍终于还是妥协了。
他为了她,放弃了一切。
这不算什么!可是,居然放弃在日本人的手里!这是方锦如无论如何无法容忍的!她不能原谅他!也无法原谅自己!到了公寓门前,车子刚停定,方锦如便拉开车门下车,头也不回地向院内走。
见到她的都忙不迭地向她点头致敬,也有满怀着笑意要迎接的,却都被她的漠然抵挡在外。
她小跑着上了楼,蹬蹬的皮鞋声在走廊里。
像是叩在心头的钟鸣。
她觉得耳朵几乎要失聪,隆隆作响。
关上卧室房门,她倚着门,泪水簌簌而下!完了!一切都完了!脑海中,汉奸叛徒几个大字,一直在盘旋。
又须臾变成了大山,压在她的头顶。
她身后的门板,响起了轻拍的声音。
伴着兆苍磁性而有力的嗓音:锦如,开门。
不……不……方锦如哭成个泪人了。
此生,只有在得知兆苍死讯的时候。
才哭得如此撕心裂肺。
而这一次,却并不比那一次痛得少。
锦如,开门。
你听我说。
兆苍的声音。
已经暗暗含怒。
兆苍坚毅的侧脸透着一些执拗,白色门板映得他的脸色泛着些许光泽,反而更显得那眸光黯淡。
随着一阵金属声响,管家仓惶地拿着一大串钥匙赶了上来,错过兆苍的身子,要去开那方锦如锁着的门。
然而这一瞬,小门突然从内拉开。
管家一滞,持着钥匙的手还僵在半空。
却被兆苍一把推开。
兆苍闪身进去。
反手关了门。
屋内寂静。
从窗户投进清晨的薄光,方锦如面庞没在光影的暗处,看不清神色。
只是那零零身形,倒显得楚楚单薄。
兆苍本来的怒意突然息了几分。
此刻,她是那么柔弱。
这段日子以来。
几经生死,终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有时常常忘了她的年纪,而她这个年纪,本应该收到兄长的呵护。
兆苍长长舒了一口气,声音低低的:闹什么脾气呢?剩下的话,他压在心里没有说。
他的拳头微微收紧。
看着她好好的站在眼前,一颗心才算是归了位。
好想从头到脚将她检查一遍,看看她是否受了一点委屈,可是她偏偏像是拒自己于千里之外。
生生地将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兆苍向着方锦如走了一步,那修长手指,要掠起方锦如的额发。
然而方锦如却退了一步。
兆苍一滞,脚步再没有动。
方锦如却直直地退到窗边去,站在落地粉色蕾丝窗帘旁,目光落向远处,凄楚的语气:在我被抓去之前,我是去试婚纱了呢。
故意背着你,偷偷地去试,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做你的新娘子,总是要让人大吃一惊得漂亮才成。
兆苍的神色略缓。
他将方才想要触碰方锦如的手别扭地抄到裤兜里,那挺拔的身形,却依旧闪着世间罕见的灿然光华。
方锦如却突然苦笑一声,接着说道:可惜,如今看来,那婚纱用不上了。
我不愿所托非人。
——我不愿所托非人。
一句话,震得兆苍猛地抬头,眼眸像是刀一般,向着方锦如望去。
那脚下的步子却再也抑制不住。
从刚才开始心底慢慢渗出的不耐,已经按捺不住。
他快步走到她面前,双手扣住她瘦削的双肩,只沉声唤了一句:方锦如!三个字,如晨钟暮鼓,隆隆作响。
方锦如觉得头痛欲裂,她缓缓抬起头来,正对上那一如以往的眸子,那坚毅的目光,一如曾经无数次见到的一般,他曾经是那样让人仰视的存在,却被自己,拖累到这样的深渊里去。
那集聚在心头责备的言辞,却再也说不出来。
只有泪,无声地从眼中滑落。
兆苍抬起手,手指细细划过她的脸颊,轻轻叹了口气,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我在你心中,究竟是什么样的……方锦如刚想说话,却突然被窗外一阵嘈杂打断。
紧接着,便听到爆裂声和人声。
随之而来的,门外也几乎同时传来廖青峰的声音:二少,二少!兆苍松开方锦如,快步去开了门。
廖青峰进门,急切说道:有一帮歹人带着火药瓶,在外面闹事……说到这里,似注意到兆苍的神色。
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
兆苍转头对方锦如说:好好呆在房里。
随后和廖青峰快步走出去。
方锦如立在窗边,外面的声音却已经阵阵传进来。
打倒卖国贼!严惩汉奸!严惩肇事凶手!打倒祸国奸商!……方锦如听得清楚,心倏地收紧!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她掀开一角窗帘,但见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将公寓院外围了个严严实实,黑压压的人群顶上。
黑底白字大横幅高擎着,写着兆氏卖国祸乱,人人得以诛之等字。
方锦如摸了摸泪,耳边方才隆隆的耳鸣声,也慢慢消退下去。
而屋外的游行声音。
反而愈加明显。
方锦如推门走到走廊上,屋内几乎空了,兄弟们都涌到院子里抵抗那帮游行人群进入宅院。
她恍恍惚惚穿过厅堂。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院子的侧门。
侧门旁,正有十数个兄弟和游行人员扭打成一团,呼喊声此起彼伏,兄弟们谁也顾不得,也没有注意到方锦如的出现。
然而前来游行的人中有学生模样的,眼尖,一下子认出了方锦如,大喊道:她。
就是她!她就是卖国贼的情妇!一石惊起千层浪。
不知谁喊了一声:婊子!卖身求荣的贱人!随之而来,砰地一声,在方锦如的脚边炸开一个瓶子。
有火光忽地窜了出来。
方锦如只觉得小腿突然一阵疼痛,下意识地向旁边躲去。
却又有更多的木棍和纸屑等物,向着她的方向飞来。
那远处的声音。
伴着浓烟,仓惶混乱的面容,像是一个个青面獠牙的恶魔,向着她猛扑过来。
她却突然感到眼前一黑。
有挟着清香的外套,蒙在了她的头上。
有人稳稳地扶着她的肩膀,护着她往屋里走。
玻璃碎裂声、呼喊声,仍透过衣帛传入她的耳朵。
可她原本乱糟糟的心,却突然莫名地安定下来。
走了一阵,离得那声音渐远。
她感到被安放在柔软的沙发上,眼前遮挡视线的衣服,也被倏地拉开。
重见的光明中,兆苍手里捏着衣服,身边的廖青峰一脸焦急。
兆苍身着的白色衬衣,斑斑血迹、污渍,十分明显。
扶着方锦如的坚实手臂,却有一道很深的划痕,正往外流着血。
方锦如心中一痛,捧住他的手臂道:你受伤了!又转头对廖青峰喊道:拿医药箱来。
此时却已经有个小兄弟快步将医药箱提了过来,还多嘴道:方小姐,刚才好险,要不是二少帮你挡住,这伤就要伤到你的头上了,你……闭嘴。
这小兄弟话还未说完,就被兆苍冷声喝止。
方锦如心中百转千折,眼中含着泪,小心地帮兆苍消毒包扎着伤口。
廖青峰见此处没什么大碍,挥了挥手,带着几个兄弟又赶紧去了院里。
厅堂内,只剩得兆苍和方锦如。
两人距离很近,彼此的呼吸轻轻扑在对方的脸上。
疼么?方锦如声音发颤。
小伤,不碍事。
兆苍声音沉沉的。
他拉过方锦如的小手,轻声道:别怕,如今这事,很快会过去。
已到这地步,兆苍心中念的,还是让自己别怕。
方锦如觉得鼻子酸酸的,只低声道:只是我实在受不得……受不得你为我变成这样……与其让你成了汉奸,倒不如我去死了算了……兆苍喉头动了动,将攒着方锦如小手的手贴到自己胸口,道:傻瓜,我纵使要成罪人,又如何能拖你下水?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结局方锦如听了兆苍的话,心中却突然像是有一道光亮穿过黑暗,将一颗心照得铮亮。
那团在心中像恶魔一般的迷雾,也像是被这光明缓缓驱散。
那么,你并没有向日本人妥协么?他们的要求,你都没有答应么?方锦如终于直面问了出来。
兆苍薄唇抿了抿,道:换你出来,给了日本人八百万款子,几乎是全部能流动的资金了。
此言一出,方锦如的脸色顿暗,颤声道:那你还说我糊涂?糊涂的人究竟是谁?!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日本人的野心不死,你居然还去支援他们,你难道没有想过,你这些资金,会产生什么后果吗?说到最后,方锦如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兆苍突然俯下身,俊美的面庞落在她的耳畔,咬着她的耳朵说道:我不会陷你我于不仁不义,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也同意你的主张,所以……后面的话,声音更低了下去。
屋内,俊美的男子纤薄的唇落在女子绒绒耳侧,远远望去,像是一副极美的画。
屋外的噪杂掩盖了他的声音,倒像是他轻柔地吻着她的侧脸。
随着兆苍的解释,方锦如的眼神慢慢亮了起来,到了最后,嘴角已然勾上笑意,脸上满满的惊喜,转头道:真的么?兆苍捧着她残留着泪痕的小脸,笑道:瞧你急的,怕你先生变成过街老鼠?方锦如脸上忽地浮上一丝绯红,霎时像是桃花盛开,说不出的妩媚。
兆苍看得心头一动,忍不住俯下去,吻住她娇艳欲滴的唇瓣。
辗转反侧,细细吮吸,一处处,像是品尝美艳的蜜糖。
方锦如被他吻得脸红心跳、娇羞不已。
一双素手打在他坚实的胸前。
想要推开他去,可是身上却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外面乱糟糟的声音还隐隐传来,更甚者,传来了更为惊悚的叫喊。
着火啦!快快,北苑走水了!打水救火!方锦如的唇蠕动着,发出含混的声音:不好了……着火了……别……兆苍停住亲吻。
唇角不羁一笑,道:由他烧!言毕,更深地吻下去,让她再无法抵抗。
火光映得窗户都变得红通通,可是屋内却充满了绮丽魅惑。
尽是香艳。
似旖旎春色,她那醉人的嘤咛,挑起了他的热情……纵使世界毁灭。
他与她肆意相爱。
西野良田的公馆里,珠光宝气,充斥着久久回荡的笑声。
餐厅里,西洋式的水晶吊灯下,珍馐美馔摆了一桌,觥筹交错间,黄四爷的笑容显得有几分谄媚。
他将酒杯敬到西野良田的面前,道:西野先生。
这次是皆大欢喜,以后城中我坐庄,也必有你施展的天地。
为中日友好。
干杯!西野良田脸上泛着红光,笑道:黄四爷客气,这谁人不知道。
这城,本就该是您老人家的地盘。
我远道而来,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要不是黄四爷,我们又如何能打赢这仗。
兆苍这次的八百万款子要不是托您的运输,又不知要被地方政府克扣多少,到我这里,还能剩下多少了。
哪里哪里,为大日本帝国服务,是我的荣幸。
两人干杯时候,周围人都纷纷举杯作陪。
黄四爷邻座的罗复春,脸色淡淡,眸光中带着一丝厌烦。
终于,他站起身来,道:我身子有些不适,想先告辞了。
西野良田脸色微暗,却瞬息消弭,只朗声道:罗老板,我素来喜你的戏,不如在这里,给我们唱两嗓子助助兴!罗复春嗤了一声,道:西野先生,你耳朵没问题吧?我说了我身体不适,难道你没听到吗?见罗复春这么不客气,黄四爷立即道:复春,你做什么?我看你是脑子坏掉了?呵,罗复春讥讽一笑,睨着黄四爷道,不知道脑子坏掉的人是谁。
你!黄四爷老态的脸颤抖着,似就要发作。
哎哎,西野良田打着圆场,算了,是我多嘴,罗老板既然不给我西野这个面子,我也不好勉强。
罗复春转身离席。
黄四爷的声音在后面响起:罗复春,你今天就得给我唱!罗春春没有回头,只姣好嗓音低声传来:若是我不想唱呢?你不唱也得唱!这是什么地,容你撒野?!黄四爷的声音已带着罕见的凛冽。
罗复春缓缓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丝绝美的冷笑:爷,我跟着你这么多年,还头一回见你这么谄媚,我是醉了……顿了一瞬,又媚眼一翻,向着西野良田一笑,道:西野先生想听什么,罗某人给您唱就是。
西野良田脸上浮着得意的讥笑,道:罗老板拿手的多,我今个儿倒是突然想听那个……霸王别姬。
黄四爷脸上一瞬尴尬。
罗复春倒是笑得女人般的娇媚,端着步子走了一段,窈窕身段倒真像是上来戏台一般,一招一式尽是动人。
凭空的水袖一甩,开口唱了起来。
唱到最后,那眼神死死攫住黄四爷,已尽是绝望。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
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黄四爷手下一滑,不留神,桌旁的一只晶莹水晶杯落地,发出哗啦的一声脆响。
黄四爷的心突然有些不安,说不出的难受滋味,他附身想去拾那酒杯,却感到嘶地一痛,抬手一看,已被玻璃割伤了口,鲜血直流。
恰在这时,噔噔噔靴履声响起,一个日本兵模样似的手下走到西野良田身侧,打了个敬礼。
西野良田站起来,用日语和那人问话。
那日本人亦是用日本答话。
随着这对话。
西野良田的脸色,愈加难看起来。
黄四爷懂的日语不多,听得他们两人之间说的钱什么,其余的,倒听不清楚,此时不由地问道:出什么事了么?西野良田转脸对上黄四爷的问询。
脸上一丝琢磨不定的笑意,道:黄四爷,兆老板那些款子,是从你那里转运来的,经你的手。
是么?黄四爷摸不透西野的意图,只觉得他反复强调似有隐情,于是保守地说道:是。
这从银行出来,一路上,可都是有您的人在身边呐!西野良田冷笑着:可是,中间,这车不是在您府上停留了一段时间么?黄四爷站起来,不安地问道:西野先生,到底出什么事情了?难道是款子少了么?他心中忐忑。
这运钞的车,的确中途在黄公馆门外停留了一阵。
那是因为,车上不仅仅有款子,还有黄四爷的宝贝女儿——黄嘉嘉。
当时只觉得兆苍这样的安排是给自己找别扭。
不单独送回黄嘉嘉,而是故意和款子一个车,是他不服气的表现。
可是现在想来。
却突然没来由地出了一身冷汗。
难道……款子少了么?黄四爷又重复而颤抖地问了一遍。
西野良田佞笑着:款子一分没少。
哦。
黄四爷舒了口气,那是?款子是没少!可是款子都是假的!慢慢一车假钞!姓黄的,你居然玩到我们大日本帝国头上来了!此言一出,如晴天霹雳,只炸的黄四爷眼冒金星。
一瞬惊愕,才怔怔道:你说什么?假钞?!怎么可能?是不可能!除非——西野良田已说出了自己的推断,除非是你在你公馆里调了包!西野先生,我黄某人对你如何,你应该清楚,这八百万,我是分文未取,又怎么会……定是那姓兆的,是他的奸计!呵呵,黄四爷,你想嫁祸给那兆老板,就不要安排我的人在银行验钞了吧!款子在银行一摞摞,都是我的人验的好好的,一点事情都没有,怎么到了地方,现在却全成了假钞?这中间你在运输,你说不是你,你觉得我能相信吗?黄四爷咚地顿坐在椅子上。
冷汗涔涔而下。
黄四爷想不明白,这中间,到底是日本人在说谎,还是兆苍在捣鬼。
若是他被兆苍陷害了,这款子被掉包了,那到底什么时候发生的呢?他却一点也想不出头绪。
若是被日本人敲诈,日本人真能贪得无厌到这种程度,连合伙人都要过河拆桥?罗老板,还请你在我府上接着唱戏吧,等黄四爷带了我的款子来,你们再回去!西野良田将罗复春当了人质。
这八百万,要黄四爷给填上!黄四爷的车回了黄公馆,本来喜气洋洋,如今却如丧考妣。
路过黄公馆门前时,黄四爷下了车,在路上站着,如秋风中的落叶,下一秒就要落到地上去衰败一样。
他的目光,终于落到下水道井盖上。
来人呐。
他喊了人,不费力气地敲开了井盖。
下面,是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要调换掉车上的款子,轻而易举!他一阵欣喜,甚至不用人搀扶,自个儿快步走回屋子,准备给西野良田挂电话,告诉他这个消息。
黄嘉嘉却立在厅堂门口,挺着大肚子,脸上浮肿着,低声道:干爹,刚才有个叫彩蝶的女人给你来电话,说有要紧事和你说,叫你一回来就给她回电话。
彩蝶?黄四爷心中一颤。
郭夫人一直被兆苍藏起来,不知道软禁在哪里,自己派出好多人去找,却始终没有找到。
真是好消息连着好消息,刚刚破了兆苍的诡计,彩蝶也终于得了机会给自己电话了!这一生除了彩蝶,再未对女人动心过。
在身边的戏子,不过是聊以自慰罢了。
黄嘉嘉因为受了不少的苦,受了不少惊吓,又身怀六甲,这段时间以来,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
黄四爷心疼地拍了拍她的头。
才快步走到书房去。
电话似乎挪动了地方。
这仆人!黄四爷埋怨了一句。
他并未多想,走过去拨起号码来。
接通了,那端响起那久违的声音。
一如几十年前,她在台上如夜莺般的声音。
彩蝶……黄四爷的嗓音带着期冀。
一缕灼眼的阳光,扫在他的脸上。
他缓缓转头,心中闪过一丝惊悚的诧异——这窗。
向来是拉着帘子的,怎么今个……他的疑虑还未来得及想清楚。
砰的一声。
一颗子弹穿过玻璃,贯穿了他的头颅!电话,咚地一声,落下去。
听筒随着线,缓缓摇曳。
电话的那一端,郭夫人哭得泣不成声。
如果说着世间有因必有果。
那么这一切,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她知道电话那头的黄四爷是如何死的。
兆苍狠毒至此,这黄四爷的死,与当年大少的死何其相似。
她曾策划的,在当年大少在外地旅店接电话的时候,埋伏的狙击手扣动了扳机;而今,报应落到了自己心爱的人身上。
是的,她曾深爱黄四爷。
兆苍的父亲霸占了她。
强行拥有了她。
怕她怀孕会影响自己的孩子,他还强行夺去了她生子的权力。
她恨他。
这份恨意很深,甚至转嫁到他的两个儿子的身上。
她用计杀了大少。
可是还未及对二少动手,就被二少先发制人。
但是说实话,她自己也铭心自问。
她对二少下得去手么?二少和大少不同,二少小时候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很长,有那么一段时间,她甚至真心把整个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二少幼时有次病危,还是她亲自从鬼门关把他拉了回来。
她的这次善举,也为她以后抵了许多次命。
想起这些,郭夫人擦了擦泪,突然笑了,转身对着身后的兆苍和方锦如说道:你们赢了,你们这次彻底赢了。
她已经没有了昔日的高傲,一张脸明显露出衰老,眸光无神,缓缓落到方锦如脸上,低声笑道:方锦如,纵使我愚钝万世,唯一一处精明,也便是我没有看错你。
方锦如环顾屋内摆设,与贫民窟相差无几,唯有这用来置黄四爷于死地的电话机,倒像是个奢侈品了。
想起自己曾经租住她的房子,想起两人在海边喂海鸥时候的偶遇,想起在两人在一起生活的点滴,方锦如有点不忍心,便低声对身边的兆苍道:昔日,她待我也有不薄的时候……兆苍眸中凛冽,道:你当你与她真是缘分?你当你租住了我的家,真是偶然?时光回转,一时间记忆轮回,方锦如愣住。
难道不是么?郭夫人绝望笑道:二少对你呵护如斯?居然到今天才告诉你!顿了一顿又道:不错,我和你在海边偶遇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而让你租住到我的房子,不过是我早就布置好的一盘棋。
只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我本不应该拉你入局。
郭夫人说完,眸中突然闪现出一种绝然的阴狠。
猛然转身,向着墙壁埋头跑去,想要撞墙自尽!兆苍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她的胳膊,将她摔在地上。
想死?没那么容易!兆苍狠狠说道,一双俊眸发出冷光,我要让你活着,让你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郭夫人附在地上,颤抖、啜泣,很快,那低低的哭声,变成了厉声的尖叫,像鬼鸣一般,在陋室里回荡着。
兆苍皱了皱眉,揽住方锦如的肩头向屋外走去,对站在昏暗屋角的看守交代:看好她。
是。
兆苍和方锦如一双人,依偎着,走出这陈旧的屋子,到街上进了汽车里,方锦如的心中仍是久久不能平静。
黄四爷死了,日本人会消停么?这城中的一切一切,真的会安定下来么?倒座上的廖青峰交代道:方小姐,二少,美国那边住处已经准备好了,今晚就去香港和蓝光回合,而方小姐的家人,已经送到香港了。
郭夫人以前筹备的军工厂,进度并不多,已经交付给了张市长,他向来是抗日的人,定不会和日本人勾结。
万事已备。
黄嘉嘉,你准备怎么办?兆苍抬眸,问道。
廖青峰吸了口气道:孩子生下来,会带到香港去。
至于她……我放她一条生路了。
毕竟原本,我也并不爱她。
说实话,我很羡慕你们二人……方锦如无声地笑了一下,转头扬起小脸,望着兆苍,低声问道:若你离开,真的无憾么?兆苍低头一笑,一霎金玉绚烂一般。
今世共你如鱼水,是前世因缘,两情准拟过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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