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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2025-03-22 06:54:39

宋盼儿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她在陆府基本是院子门都不出的,地位太尴尬,只能做个隐形人。

这日突然被长孙愉愉召唤了过去, 说是一同爬山,两眼也是一抹黑的,完全不知道这位新主子打的是什么主意。

柳、周、曾看到长孙愉愉请来的人是宋盼儿时, 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们虽然不至于多鄙夷宋盼儿, 却从没想过要同侍姬一道坐而论乐。

这让她们这些世家大族的媳妇受不了。

长孙愉愉却是什么都没说, 只对宋盼儿道:听说你最近琵琶都不怎么弹了,却是可惜之事, 不如今日为我们弹奏一曲吧,以享清风云岚。

宋盼儿自然不会反对,长孙愉愉愿意召唤她, 她已经激动不已, 这位县主总算是想起世上还有她这么个可有可无的人了。

宋盼儿虽然身处红尘低处,然则天赋这种东西是平等的,并不因为你出身高贵就天赋华彩。

宋盼儿的琵琶声空灵绝响,然而里面又奇异的有一种野草似的旺盛的生机,将那空灵画龙点睛般地整活了。

哪怕柳氏三人对宋盼儿的出身有些诟病, 却在听了她的琵琶音之后都陷入了久久的沉寂。

真正的乐道,那是能启迪人的智慧, 震撼人的心灵的, 若非如此, 宋盼儿也不值得长孙愉愉带她走了。

良久后柳吹雪才叹了口气, 今日能听得宋姑娘的琵琶, 真是毕生无憾了。

长孙愉愉则道:久未闻盼儿你的琵琶声, 却是比上一次还叫人惊艳, 假以时日,定然能得成大家。

这并非是说宋盼儿如今琵琶音不够好,只是以她的出身,想要得到天下人共同的赞誉,却要比别人好出五分、六分,乃至七八分才行。

仅仅好上一两分却还不够让人叹服。

说罢,长孙愉愉又对柳吹雪等人道:四嫂、六嫂、七嫂,你们觉得聘请宋姑娘做咱们的客卿如何?三人异口同声地道:这真是求之不得。

若是长孙愉愉一上来就这样说,柳氏等人心里肯定不同意的,但宋盼儿以琵琶技压众人后,她们就叹服了。

宋盼儿却没想到,长孙愉愉会以客卿待她,忙地谦逊。

长孙愉愉道:盼儿你别自谦了,我是醉心于你的琵琶才会将你要过来的,然则却不是要将你做侍女、侍姬,那样太埋没你了天赋才华了。

男子有才的可以做客卿,女儿家也行啊。

如此一来,长孙愉愉在宁江的音社算是有了雏形了。

她心里存着这样的念头,是从那次听了蔡氏姐妹的琴箫合奏后就有了,然则直到遇到宋盼儿之后,方才觉得可行。

彼此志同道合,平日里又没什么太多的事儿做,柳氏等人又是真心喜爱音乐,爬山就再也不是桩苦差事了,反而乐得早起。

这日曾氏一如既往地早起,她相公陆循也坐了起来,还去爬山?他原以为喜静恶动的曾可林是被逼无奈陪着华宁县主去汲泉的,但这十来日看下来,曾氏明显地变多了。

脸上带笑的时候多了,人似乎突然就忙碌了起来,再无那种才女的孤傲自赏之气,对他么,则是……有点儿疏忽了。

说不得男人都是贱皮子。

以往他们夫妻关系冷淡,多是他晚上才回屋,曾氏有些怨气,日子久了矛盾多了,越发地疏离起来。

现如今,曾氏没了怨气,再不关心他的日常,陆循又有点儿不习惯了。

曾氏回头看了陆循一眼,伸手拿了件披风,是呢,爬山让人精神好,山里头也清新。

你再多睡会儿吧。

说罢,曾氏毫不留恋地就转身走了。

长孙愉愉跟几位嫂嫂的交流可不止于音乐,朱慧兰已经到了宁江,开始帮她着手买地开布坊、染坊之类的事儿了。

柳、周、曾都是南边儿几洲的世家大户,她们是嫁了人的妇人,对开源节流这些事儿比做姑娘的却是强了不少,彼此议论起来,都出点儿银子入股,人脉什么都是现成的,关系又近了不少。

不止如此,柳氏等人还各自拉了平日里玩儿得好的友人,在音乐上志同道合的进来。

譬如柳氏就拉上了嫁入陆家五房的卢晓婉,她是卢长钧的堂姐,周氏则是把陆家大房守寡在家的陆恒芳强行拉上了山。

长孙愉愉略微考察了一下,柳氏和周氏还算靠谱,她可不是什么破烂儿都收的人。

自然长孙愉愉的这些举动,都有人报到老太太跟前去。

她听了只笑道:也亏她想得出来。

老太太身边最得用的丫头云香道:奴婢怎么觉得你老人家对华宁县主特别包容呢?怎么说?老太太笑着问。

县主原是去山上汲泉煮茶的,如今煮茶倒是成了其次,却做起了别的事儿,还把四少夫人她们都拉去了,大半天的都在山上,有时候午饭时分都没下山,家里落下好多事儿,老太太你却一句话也没说的。

云香道。

哪里就落下许多事儿了,她们平日里本就闲着没什么事儿,人闲了容易滋事,屋子里也不太平,这段日子我瞧着各处都挺清净的。

老太太道。

云香微微偏了偏头,话虽如此,老太太你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可上回县主才挨了打,她从小被晋阳公主眼珠似地捧着长大的,如今这般,她心里难道就没个结疤?老太太知道云香是觉得长孙愉愉太乖巧了,有些不对劲儿。

然则这是云香眼界所限制的缘故。

她虽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却不是个蠢材,若真是蠢材,我也就不用费心了。

这位小县主心里亮堂着呢,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

这话怎么说啊?云香问。

你说她挨了打,心里有怨气,可我看她那一笔字,却是中正平和,柔中带韧,写得也很上心,可见她是明事理的,知道我并非针对她这个人。

做长辈的难道还能故意去还她们这些晚辈不成?老太太道,她心里明白了,可是拉不下脸来,所以就认认真真默写家训,我看了自己就明白她的心意了。

云香这才恍然,原来抄写家训的背后还藏着这许多弯弯绕绕。

那服软的低头和宽容的接纳在几篇字里就暗通曲款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这边儿刚议论着长孙愉愉,她就跨进了院子。

进了院门,因为没上台阶所以院子里伺候的人还没来得及通传,老太太也是从云香视线的异样里察觉到了什么,转了转头,从颇黎窗往外看出去,就看到了走路带风的长孙愉愉。

连春风都谄媚着她,前仆后继地环绕在她脚下,让她的步伐显得流云般写意,泠泉般灵动。

她的身后阳光也追着铺洒了进来,垫在她的脚下,为她铺上碎金。

所谓造化偏爱,钟天地之灵秀者,当如是。

长孙愉愉进门儿,院子里不管在忙什么的人,都有那么一瞬间的愣住,视线忍不住就要跟着她转,所以云香的神情才会出现刹那的异常,老太太才会意识到长孙愉愉来了。

老太太安。

长孙愉愉甜生生地问了安,唇角带笑,喜欢笑的人对比起来总是讨喜一些,尤其是长辈,更喜欢这样的。

安母点了点头,看你最近气色好多了,爬山还是有用吧?长孙愉愉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感觉精气神的确好多了,几位嫂子也这么说。

不管有用没用,总得顺着老太太的意思。

安母笑了笑,都是九哥儿出的主意。

什么?!敢情她吃苦受累,脚都磨起血泡,却是陆行那个杀千刀出的主意?他还背地里装作好人,还假惺惺地拜托曾氏给她做鞋子?长孙愉愉有种被愚弄的难堪和愤怒,真是恨不能陆行就在眼前,她非得,非得把他骂个狗血淋头不可。

安母哪儿能看不出长孙愉愉那瞬间的僵硬啊,她道:九哥儿也是为你好,他自己说不动你,只好求到我这儿来,也是煞费苦心。

长孙愉愉噘嘴道:相公这也……坏人都让老太太做了。

不过她语气却是娇滴滴的,但我也知道相公是为了我好。

说这话时,长孙愉愉内心都快吐了,陆行为她好个屁呢。

安母很为长孙愉愉的懂事儿高兴,你能体谅他的苦心就好。

什么苦心?就是看她不顺眼呗。

回到琅玕院里,冬柚前来回话道:县主,姑爷又来信了。

长孙愉愉白了冬柚一眼,没好气儿地道:他来信很稀奇么?打从陆行离开陆家村后,每日都给长孙愉愉来信的,但是内容么……千篇一律,全是,安,勿念。

说得好像她一直挂念他似的,就这么三个字儿,打发要饭的呢?冬柚道:今儿这信,我掂量了一下,好似多了一页纸的重量。

真是难得呢!长孙愉愉不情不愿地伸出手接过冬柚手里的信,打开来一看,好家伙,差点儿没给她气晕过去。

的确有两张信纸,但是内容一模一样,安,勿念。

唯一不同的就是陆行给落的日子不一样,有一页纸是昨日的,按照路程今儿送到正合适,然则信里还有一页落款正是今日,按理是该明日装进信封送来的。

所以,长孙愉愉有理由相信,陆行这是一次写三十页,每天叫人送一页来的意思?而今日这封是不小心多装了一页?长孙愉愉火大地道:拿去烧了,今后他再来信,直接全烧了。

长孙愉愉觉得陆行一定是练了什么了不得的气死人神功,气起人来那叫一个炉火纯青,登峰造极。

然则冬柚拿着信纸刚走到门口要去烧,就看到了陆行走进了院子。

姑爷。

冬柚站在廊下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