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薛方可的秘密(上)

2025-03-25 15:18:51

更新时间2012-3-8 12:20:18 字数:2755就在曲燕飞一行匆匆赶往灵蕴山时,鬼才薛方可站在乌眉镇外的绵远河边,心潮起伏。

最后一次,今天是最后一次去见她。

过了今天,他便彻底解脱了!三十几年的屈辱,今天,都要做个了断!七月底的夏日,骄阳似火。

绵远河水缓缓流淌,淡绿色的水面,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身影面容。

一头银发,满面皱纹,曾经流光溢彩的丹凤眼,此时变得混沌无光;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赫然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

他苦涩地一笑,踏上乌蓬小船。

颤抖的手好不容易才解开系在码头上的缆绳,也不划桨,任由小小的乌蓬船,顺着缓缓流淌的河水向下游漂去。

漂了大半天,下午时分,绵远河渐渐变得狭窄,两岸的住家房舍被茂密的丛林所取代。

南方的天气温暖潮湿,土壤肥沃,滋润得树木长势旺盛,每一片树叶都浓绿而肥厚。

河水在低垂的枝叶间蜿蜒向前,林中显得分外幽深静谧,神秘莫测。

到了,到了!织月族月女聚居的密林——赤野森林。

乌眉镇之所以是南方重镇,很大程度是因为它靠近织月族月女世代密居的赤野森林。

在这片无边无际的森林中,隐居着最古老的氏族血脉,他们过着最原始的生活。

没有引路人,切不可踏入一步,否则,将会永远迷失其中。

薛方可弃了船,费了好大的劲才蹚水上岸,一双布鞋完全被打湿。

他自己已经感觉到,生命在体内飞快地流逝,一去不返。

走入幽暗的树林后,他静静待在原地,等候着接引使的到来。

不大一会儿,一个头戴面纱,全身素白的女子提着长明灯走了过来,一边笑吟吟地说道:薛司子,您来了!她轻盈地走近,直到跟前,才看清薛方可的面容,顿时大吃一惊,几乎要抛掉手中的灯具。

你……你是……薛司子?这是怎么回事?薛方可面无表情,低声说道:是我。

走吧。

女子惊疑不定地盯着他,犹豫半晌,才从怀中摸出一支玉白色的短笛,笛子上系着一块鲜艳的红色宝石,上面隐隐雕着一只盘卧的蛇。

她将短笛放到唇边,轻轻一吹,笛声清越悠扬,在半空中缭绕不绝。

片刻后,密林的深处传来哔哔啵啵的声音,开始稀疏,逐渐密集,好像有什么被硬生生地分离开。

薛方可和女子对这种声音看来非常熟悉,两人均面色平静,只是一动不动地等待着。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声音重新变得稀疏,终于停下。

女子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率先走向发出声音的树林深处。

薛方可慢慢跟随在后面。

绕过若干参天古木,眼前出现一条诡异的通道。

所有需要二人以上才能合抱的大树,齐刷刷地向两旁分开,露出一条平坦光滑的黑色走道。

两旁的树干发出低低的呻吟声,树枝像蛇一样卷曲扭动着,令人不寒而栗。

女子镇定地走入通道,扭动的树枝似乎对她十分忌惮,自觉地向旁边避让。

但对于走在后面的薛方可,它们就不太客气了,巨大的毛茸茸的树叶像手掌般拂过他雪白的银发。

他们走过的地方,树木自然的合拢,又恢复了原始森林的摸样。

赤野森林中有无数个这样的通道,不同的通道由不同的短笛开启,通向不同的月女聚居地。

如果没有短笛开启通道,进来的人只会看见茫茫林海,并且再也找不到退却的路。

薛方可只是埋头往前走,对枝叶的骚扰浑然不觉。

走了大约两里路后,通道被一面高高的石壁所阻断。

石壁乌黑发亮,像镜子一般光可鉴人。

女子又掏出短笛,却不放在唇边,只是捧在手中,口中默默念诵咒语。

少顷,石壁静默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一人多宽的缝隙。

到了,织月族宗主的驻地。

女子又是一个请的动作,却是请薛方可先入。

薛方可也不推辞,迈步跨入。

眼前豁然开朗,苍山叠翠,绿草如茵;青山碧水映衬着蓝天白云,茂树红花掩映着茅屋棚舍,气候宜人,物恬景淡,好一个世外桃源!一辆小小的马车早已等候在石壁旁。

薛方可轻车熟路地掀帘而入,马车立即飞快地行驶起来。

天渐渐暗了。

马车停在一处宽大的宅院外。

薛方可有些蹒跚地下了车,把面前两个来迎接他的侍女又是惊得一阵低呼。

薛方可坦然面对她们惊愕的眼神:进去吧。

我还没有吃饭。

司子……请……侍女还没有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在前面带路。

织月族月女嫁入的人家非富即贵,但她们在出嫁前,却过着最为原始简朴的生活,就算宗主本人的住宅也并不奢华,只是特别宽敞而已。

薛方可被引进前厅就坐,侍女为他沏了一杯茶后,便躲到一边窃窃私语去了。

朴素的前厅,空荡荡的,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过了好一会儿,门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沐浴完后特有的香气被一阵清风送入。

薛方可背对门口坐着,没有起身,也没有回头。

直到一双纤纤素手抚上他的肩膀。

你……好狠的心……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他回过头来。

她哭了?她竟然也会哭?面前的女子,面容已不年轻。

一双美丽的眼睛带上了细细的鱼尾纹;皮肤虽然白皙,但松弛而干涩;曾经高挑窈窕的身材微微发福,只好靠宽松的罗裙来掩饰。

在织月族月女的聚居地,她弃去锦衣华服,身着一袭白衣,只有领口上用火红的丝线绣了一只盘卧的蛇。

就是这个不再年轻的女子,只要她一开口,能教所有的织月族人都匍匐在地;只要她一开口,能教整个明曜皇朝的达官显贵欣喜若狂,趋之若鹜……她,就是织月族宗主——辛珈。

外界传闻,辛珈是一个深藏不露、铁石心肠的女人,同时也深得明皇图骜信赖——否则,其余三位宗主都须定居皇城,唯有辛珈每年可以长期滞留赤野森林。

没有人见过织月族宗主哭泣。

可是,薛方可只是闭上眼睛:不必如此吧!这样对你我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将灵溪石门的所在告诉了谁?辛珈飞快地镇定下来,轻轻擦去眼泪。

我左右是快死的人了,薛方可笑笑:你觉得我会说吗?辛珈的脸顿时阴沉下来:司子!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你不但白白送了自己的性命,还会连累他人枉死!薛方可微眯起眼睛:生死有命,不劳宗主挂心。

辛珈沉思片刻,冷道:是不是辛雅的儿子回来了?薛方可有片刻的茫然:你是说,那个王脉传人是真的?辛珈倒抽一口凉气:他们果然来了这里!是不是还有流云少主?一定有!还有谁一路?薛方可不答。

辛珈嘴唇发白:司子!你糊涂啊!他们如今是皇族的重犯,你怎能和他们牵扯上?十六年前我能逼图骜签下特赦令,是因为他那时还有求于我!如今他羽翼渐丰,我还怎么保你……薛方可干脆闭上眼睛。

辛珈凝视他半晌,凄然一笑:你故意的。

你故意违背双生誓,一心求死,对不对?薛方可这才睁开眼睛,咧嘴一笑:你说对了!我早就想这样了!辛珈眼中又蓄上泪花:司子,你好好想一想,这些年,我对你如何?为了你要留在乌眉镇,我堂堂的织月族宗主,甘愿抛弃皇城的富贵生活,留在这山野乡村,你怎会不知?难道你竟是铁石心肠?薛方可却面有愠色:以前你用我的妻子要挟我!我的妻子走后,你又用我的儿子要挟我!你说,你到底对我如何?辛珈闻言,呆呆看了他半晌,咬牙退开几步:不错!司子,我的确是在要挟你!我总以为过了这么多年,你对我会有些许情意!可是,我好像还是错了!既然你这样讲……她冷冷地笑了,又恢复成那个尊贵冷冽的织月宗主:既然你这样讲,我就告诉你,我还可以继续要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