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4-10 19:48:55 字数:2580薛方可慢慢打开小院的机关,走进漆黑的地道。
虽然伸手不见五指,他却不想点灯。
仿佛这样,就看不见自己的肮脏,就可以忘记屈辱和不堪。
地道的尽头,便是那间暗香浮动的卧房。
只要一踏进去,催情散的效力便会使他迷失自我,只剩下最原始的情欲。
这一天,他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还在那张沉沦的华丽大床上。
她没有像往日那样,趁着夜色将他送回小院。
司子……辛珈伏在他身上,指尖轻轻在他胸膛上划着,曼声道:我对你怎么样?很好。
他涩然道。
她对他确实很好。
先是拿给他一块极罕见的仔玉,要他雕成一套首饰。
做成后他才知道,原来是送给新纳妾的藏金阁护阁长老银都。
然后是百川族宗主的寿辰。
这一次薛方可献上的是珍稀的墨龙木雕屏风。
接着为流云家族的宗主郁行空做了一架马车,格外平稳轻快。
郁行空夸这辆车像是在水上滑一样。
那时候郁行空还没有瘫痪,可是有了这辆车,郁宗主换影移形的次数明显少了。
最后是清屏家族的宗主曲天成慕名亲自上门,请薛方可为曲府打造晴雪园。
……一时间,薛方可在皇城中名声大噪。
再能干的工匠,也只能做一种东西,而他面面俱到的本事,着实罕见,鬼才的名号,从此传开。
她确实对他很好。
好到可以要赤蛇稚牙强行提示他的灵力,晋身灵爵……他的一双手,在晋身灵爵后更加灵巧,天下间,简直没有他做不出来的东西,包括一夜间仿出一摸一样的洪荒玉佩——当然,这是绝顶机密,可是曲燕飞不就是想知道一切秘密么?一面喝酒,一面回忆,讲完心酸往事,薛方可已经醉得话都说不清。
也许,只有借着酒意,他才敢面对痛苦不堪的往事,面对屈辱无奈的人生。
他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最后一杯酒被打翻,酒液缓缓流淌,终于滴落在厚厚的地毯上。
曲燕飞扶起酒杯,若有所思。
从赑屃岛回来后,他查清了当年薛方可从灵溪石门私逃的真相。
真实的情况是,薛方可前脚被征调走,水云后脚便被辛珈送进了银都的府邸。
不知道那个痴心的女子是怎样忍辱偷生,总之,水云后来骗得银都的欢心和信任,将护阁长老的印信偷出,前往灵溪将薛方可救出。
可惜逃出不久即被发现,两人被皇族一路追杀,境况凄惨无比,全仗着水云不断祈福,方能处处逢凶化吉。
但彼时水云已有了数月的身孕,祈福消耗了她大量灵力,支撑艰难。
眼看到了穷途末路,辛珈突然出现,手执明皇图骜亲手签署的特赦令,告诉二人不必再逃命,供给二人衣食房舍,并在水云生产时守在她身边,剪去了薛若云的一缕胎发……他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精致的小小锦盒。
里面,是一缕细弱的胎发。
轻轻将锦盒压在薛方可的手掌下,他站起身,静默了片刻,飘然离去。
当晚,薛方可没有回织月宗主的府邸。
这几日正逢辛珈入宫为新诞下的皇子祈福。
薛方可在宗主府邸中本来就是个神秘的存在,神秘的客人不见了,大家即使有心也装作无意。
等到辛珈回到府邸,已经是五天以后。
薛方可失踪,珍藏的若云胎发也不翼而飞。
她大发雷霆,却有苦难言。
薛方可违背双生誓泄露了灵溪石门的秘密,本应早已殒命,她向图骜也是这样禀报的。
如果薛方可没有死的消息传出,她就犯了欺君之罪,而他却必死无疑——多少年的心血,付之东流。
多么不舍,多么不甘!到底是不甘心失去他,还是不甘心自己白白付出的心血?没有人能回答。
他和她,一直纠缠在畸形的情欲中,爱恨无法计算。
助他得到鬼才的称号的是她,帮他提升灵力晋身灵爵的是她,为救他性命犯下欺君之罪的是她,害他妻离子散的也是她……她用尽手段苦心谋划,不过为了他的一颗心。
是不是,有生之年,她都无法得到所爱之人的真心?冷静下来,她明白,自己甚至不能派人去找。
但如果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从此消失,她也就不是辛珈了。
她将画舫上的船夫小厮一股脑儿拘来。
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甚至严刑拷打,结果,稍事询问几个人即异口同声交代,清屏家族的曲公子曾经上过船。
船上的神秘客人是谁,船夫和小厮不清楚,也不敢去搞清楚。
但这位曲公子上船时不但自报名号,还赏了每人一粒金豆子,他们想不知道都难。
辛珈面色平静,内心却掀起了巨大波澜。
清屏家族的贵公子,向来与织月族井水不犯河水,他到底想要怎样?她立刻派人执了自己的名帖去请曲燕飞,结果曲府管家回答,公子早几天前就出门游玩了。
出门游玩?她动用了织月族在各地的暗哨,几天后终于有了消息——曲燕飞带着小妾,从漓州上船出海,不知所踪。
无边无际的大海最能涤荡人的心胸。
小完坐在船尾,背靠舷栏,抱着膝盖,注视着海面翻滚的白浪。
本是很冷的冬季,最适宜窝在房中烤火取暖,曲燕飞却执意要带她去一个叫赑屃岛的世外桃源。
据说那个小岛四季温暖如春,岛上鸟语花香,美不胜收。
小完终于被说动,想到自己明年就会返回人界,多在这边走走看看也好,遂答应了下来,只是声明绝不再跟他挤一间房。
他也只是笑笑,一路上谨慎守礼,果然没有为难她。
严寒的天气赶路,不是那么舒服。
好在漓州靠南,这一路向南而行,气温逐渐升高,到了漓州渡口上船时,只觉得空气湿冷,冻入骨髓的感觉总算是没有了上船已经三四天,日子倒是过得很舒服。
他依然和她住着相邻的两间房,每天早上不厌其烦地来喊她吃早餐,四下里走走,看看海平面,不咸不淡地闲聊,然后她回房,他也回房。
午饭和晚饭自有人送来房间,两人无需见面,各自安好。
他似乎已经将她放下了。
所以,傍晚时分,她可以一个人来到船尾久坐,看着翻滚的白浪层层退却,看着如血残阳被一点一点吞没。
心中空空的。
他已经放下,她也要装作放下。
夜色渐浓,船舷上只有零星的灯火。
客人们大多呆在舱房里,并不喜欢出来吹冷风。
小完也觉得身上发冷,起身回房,不料才一迈步却撞在一个人身上。
黑灯瞎火的,不知道这个人已经在旁边呆了多久,倒把她唬了一大跳。
那人伸手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不要说话。
淡雅的清香,熟悉的嗓音,原来是曲燕飞。
她稍稍心安了一点,想要退开,无奈船尾的这一处犄角狭小,纵然努力退开,两人还是靠得很近。
他伸手捞过她:想掉进海里吗?说完这句话后,却不再言语,只是凝神盯着远方漆黑的海面。
远方漆黑的海面上,出现了一丁点淡蓝的微光。
小完正在疑惑,船舷上响起了船主惶急的大嗓门:又遇上了!大伙儿呆在船舱里,千万不要出来……有脚步声咚咚地奔向船尾,船主的声音中透着无限紧张,大声吩咐舵手:一定要离远些,千万不要靠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