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师父。师父。

2025-03-25 15:45:04

左拐背影都能笑,想不到我一个残废还挺有份量。

师父不是觉着我话多嘛?采蘩到这儿有点犹豫。

说不说呢?按自己的性子,说出来心里犯别扭得很。

不好意思。

把话好好说完。

等不到下句,左拐催。

我觉得……我能不能…...怎么说才能显得自然?师父,我给您养老吧!这么说好!左拐突然不出声。

您看,您挺大年纪了也没家小,而二师兄家里人口多,还有娘亲要他奉养。

我就只需照顾一对弟妹,童家又不缺钱。

等您不在纸官署当大匠了,就住童颜居,我全都给您安排妥当,您想游山玩水走亲访友,还是继续造纸玩儿,什么都行。

对那道默然的背影眨着眼睛,采蘩吐出一口长气。

话说得很随意,心里却十分真。

在左拐面前,她话多,调皮捣蛋,就像个孩子一样。

不用别人说,她自己也感觉得到这种变化。

不知何时起,她将左拐当成了如同父亲一般的存在,想要弥补前世未能对亲爹尽孝的缺憾。

本来逃亡途中,没想会这时候说出来,不过阿慕身世的揭秘,让她怕左拐偏心,从此只把挚友之子当至亲,不给她尽孝的机会。

火,劈劈啪啪得烧。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左拐开了口,呵然,采蘩——是。

采蘩坐了起来。

那就靠你给我养老送终了。

对着采蘩的。

始终是背影,但谁都听得出他的欣慰。

师父,我一定将您养得又白又胖……原来这就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使命感啊。

去!你养猪啊!他一时的激动会不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左拐突然想到采蘩的冷面毒舌和死倔的脾气。

哎呀呀,他可以后悔吗?让她养老,短寿十年怎么办?这不,已经要被当成猪了。

但他听到她的笑,心中就有些暖。

这孩子挺好的,有天赋和决心,也有智慧和领悟,不知不觉让他想起很久以前的好时光。

还有。

居然说出要给他养老的话来,是个敢说敢为的好丫头啊。

想着这些,睡意袭来,今晚要做好梦。

地面一震,梦虽好,可是却因此被打断。

左拐突然睁开眼,起身环顾四周。

发现少了一个人。

一个个怎么都是倔到底的脾气呢?他叹气。

师父?采蘩这晚小心浅眠,立刻醒过来,我好像听到马蹄声。

阿慕不见了,我得去追他回来。

滕百要他带阿慕走,因为霍州已经是随时会丢掉性命的地方。

如同滕百对阿慕的保全,他也要为保护曜晨的这条血脉全力以赴。

师父,他敬滕大将军如父亲。

如果一定要回去。

我们就别管了。

如果我是他,知道养育自己的人可能有性命之忧,我也会回去。

采蘩能明白阿慕的想法。

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他回去送死。

左拐却主意已定,去牵马,你和于良语姑娘仍照原定的路线去衡州,我找到他之后就会追上来。

采蘩扯住缰绳不松手,师父。

他不会听您的话。

而且您往回骑,万一有追兵,岂不是遇上了吗?太危险了,您不能去!阿慕刚离开,这段山路难骑快,我很快就可以追上他。

我们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这样的局势之中,霍州哪有余力派人来追。

而且即使有追兵,也未必能想到我们走这条路。

左拐的决心丝毫不动摇。

于良和语姑娘听到动静跑出来,惊讶地看着马背上的左拐,忙问怎么了。

师父,你一定要去追阿慕的话,就带师兄一起去,两人有照应。

采蘩退一步,我和语姑娘哪儿不去,就在这个山洞里等。

你们不回来,我们也不走。

于良跟着,带回阿慕的可能性大一些。

同时,身边有徒弟,又有她和语姑娘在等,左拐就不会一意孤行。

左拐心急,没想那么多,只知道他不答应就没法动身,点点头又连忙叫于良上马。

语姑娘看着马儿跑远了,神色显得忧心忡忡,大人和于小匠,还有阿慕,他们不会出事吧?我怎么觉着心好慌啊。

好不容易跑出来,却又要往回走,自然心慌。

不过那个别扭的阿慕就不必我们担心了,都是他才让师父师兄置于险境。

如果平安回来最好,否则我饶不了他。

采蘩捏起拳头,冷哼着转身进洞。

语姑娘跟在身后,阿慕这么做,也有情可原,我看他和滕大将军如父子一般。

滕大将军私自放我们走,一定会有人追究。

明知恩人要遭难,阿慕无法袖手旁观吧。

采蘩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不过知道归知道,自私归自私。

阿慕回去跟滕大将军一起倒霉,甚至送死,她都无所谓,但连累师父连累自己是绝对不行的。

如同小姐不肯让大人去,也是因为像父女似的情分啊。

语姑娘自己担心,还想劝采蘩宽心。

采蘩脚下一顿,她不怕阿慕听,却以为于良和语姑娘已经睡着才说的,你不会是听见了吧?养老送终那事。

听小姐和大人说完话,心里好不感动。

语姑娘承认,想起小姐刚来纸官署头一天,左大人就罚您没饭吃,我还担心今后会怎么样,谁知却成了亲如父女的师徒。

真好。

别告诉于良,免得他以为师父偏心我,造纸没了干劲。

采蘩眨眨眼,不是我跟他抢,实在他一家子人太多了,还都指望他。

语姑娘掩嘴笑,小姐,您就别找借口了,不是抢,又是什么?语姑娘也会开玩笑。

采蘩跟着笑了起来。

这么轻松说着话,心情渐缓,转眼天就亮了。

阳光照下的影子在洞口悄悄移动,外面始终安静,令人再度心慌。

采蘩觉着胡思乱想不如做事,于是提议去溪边装水。

等她们装了满满几袋水囊回来,看到两匹马成了四匹马。

少了一匹,阿慕果然不肯听劝吗?语姑娘以为。

不,那是阿慕和师父的马。

能断纸的好坏,采蘩的眼睛极利,尤其是她上心的事物。

于小匠的马呢?语姑娘不敢往洞里走,反而左右张望。

虽然不能回应于良的心意,但她真心将他视为好友,一点都不希望他出事。

采蘩的心也吊了起来,可是她没有停下,反而快步冲进洞中。

洞里有三个人。

左拐背她坐着。

于良和阿慕面朝她,一蹲,一站。

都回来了。

她舒出一口气,没看见师兄的马,还以为你们路上出了事。

转头对洞外喊,语姑娘,进来吧,师兄没事。

语姑娘小跑进来,于小匠也回来了吗?太好了。

拍着心口,因为跳得太快而肩膀都跟着呼吸起伏,看到马肚子上有血迹,吓得我要命,想着一定遇上了追兵。

血迹?采蘩怔了怔,往三人走去,没人受伤吧?我看你们都好好的样子。

目光扫过于良。

他有些灰头土脸,发髻歪了,但衣服没破,五官都在。

没事。

顺便分给那个阿慕一眼,站得笔直如竿,也没事。

转身,她想问左拐血迹是怎么回事,师父——眼里的微笑还没成形,就让雾气蒙罩了一层,师父?语姑娘听到采蘩的声音发颤,连忙走到左拐跟前,一看之下,立刻双手捂嘴,眼泪跌出了眼眶,惊喘,大……大人……怎么会?左拐的右胸前插了一支长箭。

他面呈灰白,双眼紧闭,咬着牙。

一头汗不停冒,浸得大胡子在火光下发亮。

于良蹲着,原来要找干净的衣物,将之扯成宽布条。

阿慕站着,垂在两旁的双手,一手匕首,一手酒瓶。

到底怎么回事?采蘩吼了。

于良瞪阿慕一眼,还不是因为他死活要回霍州,跟师父大喊大嚷的,结果引来了追兵。

我可没让你们跟过来。

阿慕扶左拐躺下,将匕首用酒浸了,又放到火上烤过,而且,他中箭是为了救你。

要不是你动作慢让人射了马,他也不用回头去接你。

够了!吵什么吵!我还没死呢!左拐也吼,但显然中气不足,阿慕,赶紧帮我拔箭。

不行,不能拔。

惊呆的语姑娘回神阻止,我们没有伤药,箭头若深,拔出来会大出血。

不能止血,大人会——没法说那个字。

不拔也会血流不止,而且伤口不能愈合。

阿慕在军营里长大,也懂一点医术,我们虽然甩掉了追兵,但他们仍在山道上搜索,至少两日内还不能离开山洞,要等他们撤走。

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采蘩冷冷看向阿慕,尽管没有像于良那样直接怪他,目光却在苛责。

阿慕目光也冷。

我已经决定了。

左拐侧头看着他们四个,拔出来,然后各按天命。

阿慕是我自己要去追回来的,阿良也是我自己去救的,你们谁都别怪谁。

等待在前方的天命,究竟会是什么?--------------------------今天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