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姐此时已顾不上肚疼了,坐起身:大姐姐出来了,那二姨呢?你二姨还在那边呢,是李妈子来报的信,据说那狗东西还没走,非要把慧姐接走呢,口口声声说若你二姨不交出慧姐,就要到衙门里去告她!说到这里柳氏咬牙切齿,这杀千刀的也不怕死后下地狱被活刮了!而此时,柳二姐也是气的浑身颤抖。
虽然马程远的出现让她纠结了两天,但过后也就放宽了心,就像她同女儿说的,能跳出那个火坑是幸运。
她现在有钱有闲,这青茗县没她不能吃到嘴里的,也几乎没她不能去的地方。
过去她一个女户受人白眼,现在,起码别人总不会当着她的面说什么了,有的那破落户还想给家里的庶子嫁过来。
而照慧姐同她说的,将来只会更好:我听师父说,这女子要有什么出息的,也能被封官,我到时候也给娘挣个诰命来!女子当然不会有什么正式的官职,可若在某方面实在出色也会受到朝廷的褒奖,比如早些年的张绣就得了一个夫人的称号,虽说只有六品,可也是无限荣耀了。
柳二姐知道要走到那一步必是千难万难的,可有女儿这句话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她虽只一个女儿,可丝毫不比男儿差,比起妹妹家的倩姐,也不弱了呢!日子过的舒心,那什么马程远、驴程远的也就被她丢到了一边,就是想起,也不过是想到等她们的日子过的更好的时候,那马程远羡慕嫉恨的嘴脸暗爽一把。
可谁知道,这马程远不仅又蹦了出来,还要把她的慧姐给抢走!你滚!你滚!她站在门边嘶声力竭的大叫,丝毫顾不得别人的目光了。
二娘子,不要这样嘛。
马程远笑的得意,上次他找到门前好声好气的认闺女,这柳二姐却不受抬举,还吐他,还打他。
哼,也不看看她什么样子!一个女户,又没有有力的娘家,还敢同他斗?他可是举人,虽说暂时没了官职,官场上也是有朋友的,这一般的知县、县丞见了他也是要给几分面子的!当然,这次要没有李家那小子也不会这么顺利,想到光哥带着几分赧然的对他表示钦慕慧姐,他就暗笑。
要放在过去,光哥也是个不错的人选,慧姐要只是他女儿,还真有些配不上,庶出不说,年龄又大了。
可现在慧姐是什么身份?是慧绣!是一个刺绣能卖到两千两的财神娘娘!这样的闺女,放在王府侯府当贵妾也绝对够的了,而要是能攀上那样的关系,他又何止是一个县丞?慧姐到底是我的女儿,这些年你带着她也不容易,以后就交给我吧。
不说别的,总是能给她找一门好亲事的,当然你要真舍不得,也可以重入我马家大门,是不是夫人?后一句却是对李氏说的,李氏心下有些恼,面上却依然笑着:可不就是吗,妹妹这些年着实辛苦了,但女孩子家一是要出身,二是要婚姻,妹妹这样,可不像是疼女儿的。
你是个什么东西?柳二姐一口唾沫吐了过去,李氏不防,虽然躲了一下,还是沾到了裙子上,她立刻尖叫一声,更要说话,那边柳二姐已经指着她鼻子骂了,楼子里的姑娘都要比你强上几分,当初你还是个大姑娘呢,谁知就能扒上别人家的丈夫!那楼子里的姑娘是接客收钱,你呢,是倒找钱!还来这里叫我妹妹?我可不敢有你这样的亲戚,没的脏了祖宗!马程远你也别高兴,你不过是人家买过去的玩意,若没有人家,你能有现在的吃的穿的?一个大男人总靠女人过活,还说是举人,其实就是个卖屁股的!还女孩子家讲出身呢,我们慧姐没爹也比你有这样卖屁股的干净无数倍!一番话说的马氏夫妻都白了脸,特别是马程远,他是靠女子起家,也就最忌讳别人说这个,此时听了柳二姐的话简直恨不得掐死她:好好好,柳淑芳你给脸不要,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你个卖屁股的有什么资格给我讲客气?马程远勃然大怒,当下就想指挥下人打砸进去,但转而又一想,勉强按耐住了:我不与你一般见识,慧姐是我的姑娘,我是一定要带走的。
我可没有一个卖屁股的爹!马程远回过头,就见慧姐扶着一个丫头的手走了下来,她今天穿了一件淡红色的百褶裙,手上依然挂着木串,只是耳朵上戴了两个红水晶泪坠,才不显的太素气。
可就算如此,她仰着头一步步走过来的时候,也如同贵人,马程远一时竟被震住了。
他愣了一下才回过神,当下一笑:慧儿来了,爹同你母亲都来接你了。
一边说一边对李氏比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上前两步,也是挤出了一脸的笑:哎哟我的姑娘啊,可想死娘了,来来来,让娘好好瞧瞧。
说着就要伸手去拉,但还没碰到慧姐,就被小巧打开了,她一怔慧姐却连眼角都没扫她一下,径自看向柳二姐:娘,你在这里做什么?慧儿……这么热的天你不在屋里凉快,出来受什么罪?走,同女儿一起回去吧。
柳二姐一怔,但还是跟着慧姐转过了身,马程远哪里愿意:慧儿,你现在的文书已经在爹这里了,跟爹走!慧姐转过了身,冷笑一声:你是谁?我是你爹!这才可笑呢,我同母亲皆是女户,哪有什么爹?这位老先生,你莫是得了什么疯病吧。
周围发出一片哄笑,虽然他们还弄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慧姐母女都是女户却是都知道的。
马程远的脸更红了,他按捺着冲动,扯着嘴角:慧儿,我知道你怪爹过去不管你,可爹也是有苦衷的。
这不爹今天就来接你了吗?你也是大姑娘了,别闹了。
这真是哪里出来的怪事,我这一二十年都没有爹,突然出来一个人说是我爹我就要认,那我要认的爹也太多了点吧!好好好。
见他就是不认自己了,马程远也撕破了脸,你不认我,总要认文书吧,看到没有,这是衙门里确认的,你现在是我的女儿!现在立刻同我回去!说着对身边的人比了个眼色,当下就有两个虎背熊腰的妈子要过来抓慧姐,但还没等他们挨近,就听到一阵纷乱,然后就是衙役特有的嚣张声音:走开走开,衙门办事,闲杂人等回避。
说着,就进来三个差人,两个武职打扮,一个却是文书的样子,柳二姐眼一亮:大姐夫……原来那文书正是柳大姐的夫君杨继山,慧姐也连忙冲他行礼:大姨夫。
马程远也看着他,虽然这些年没见,但也依稀记得他的样子,他抬起头:你来做什么?不要以为你一个小小的文书就能起什么用?还带着衙门里的人,杨继山,我现在就能告你一个包庇!杨继山倒也不生气,还拱了拱手手:马举人,不知你手中的文书是否能让我看看?你看这个做什么?我总要看看是真是假吧。
怎么可能是假的?这可是你们李县令亲自开的!马举人还是先让我看看再说吧。
马程远心下犹疑,但他自忖这手中的文书是真的,也不怕看,就递了过去,心想你若是撕了,我自然更有话说。
哪知道杨继山接过去看了一眼,就真的撕了。
你……马程远表面吃惊,心下就是暗喜,这柳家上下他最忌惮的就是这杨继山,在衙门里做事不说,还好管点闲事,现在他竟然自寻死路了!这可是衙门公文!杨文书我真不知你为何如此不智!马程远又是摇头又是叹气,这下我就算想保你也保不住了啊!杨文书啊杨文书,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啊。
两位差人,我这位老弟有时是有些别劲,还望见了县令给美言几句。
杨继山微微一笑:马举人还是担心自己吧,这伪造衙门文书的罪可不一般,就算以马举人的身份恐怕也是吃消不起的。
你说什么?马程远瞪着他,你说这文书是假的?自然是假的,我在衙门里就是做这个的,是真是假一眼就能看出来,很不幸,马举人的这个就是假的。
马程远简直不知要怎么说了,一跺脚:既然你说这是假的,那就跟我到衙门里去一趟,到时是真是假自然就辨别出来了!老爷莫要上了他们的当,这人就要把咱们引开呢。
李氏道,马程远一怔,刚要开口,杨继山就道,这位夫人真是多想了,又何必要把马举人引开,我这里自带了真的文书,还请马举人一看。
说着就把那文书递了过去,马程远接过,就见这文书竟和他带来的一模一样,当然里面的公文又改成了原本的。
他一怔有些发懵,杨继山在此时拿出这个是什么意思?难道希望一份假文书就把他骗走吗?可是他在衙门里当差,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伪造文书的严重性?要是私下也就罢了,可现在光天化日之下,还当着两个差人的面,他就不怕被问罪?那,这个文书是真的?这又怎么可能!作者有话要说:那,这个文书是真的?这又怎么可能!感谢叶菲谷同学丢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