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吃了早饭,柳氏带秀容去赶集,买筷子和其他的生活用品,让柳絮领着秀芹和秀瑶在家里搓花眼子、纺线、织手套。
柳氏觉得那手套挺好,冬天太冷了,戴上干活能保暖一点,尤其是对那些出夫修河道、挖水渠的男人们,她想织几副到时候给大业和二贵送去。
这么冷的天,他们肯定又冻了手,往年每次都会冻得裂口子流血,看着让人心疼。
等柳氏带了三姐出门了,秀瑶帮大姐去拿棉花,看了看,回来道:大姐,皮棉没多少了,得轧棉花弹棉花。
秀芹道:咱去三爷爷家轧棉花弹棉花去。
农家冬天农闲了,一般人都会想尽办法找点事情做。
有的像老秦头和秦大福那样编席编蒲袜,也有人像柳絮那样整天织布,还有人像柳氏那样绣花。
还有老柳家那样帮人推磨,也有三爷爷家那样帮人轧棉花、弹棉花,赚点外快。
反正勤快的人都不想闲着,尽可能找点事情做。
秀瑶和秀芹装了两袋子棉花,秀芹挑着,两人去三爷爷家。
三爷爷家住在村西北位置,两人去的时候,三爷爷正在轧棉花籽,三奶奶在一旁搓花眼子,一家子都在旁边帮忙。
姐妹俩分别问了好,然后就把棉花放下。
轧棉花弹棉花的规矩她们熟悉,跟磨坊差不多,不想花钱就拿棉花顶好了。
反正三爷爷家也不过是闲着找点事儿做,这样既能帮人轧棉花弹棉花,又能赚点,而收的不多,村人们也愿意来找他帮忙,免得自己在家里弄得呼呼啦啦的不方便。
秀瑶对秀芹道:大姐,你回家吧,我在这里等着就好了。
秀芹看看,说道:也好,我回去纺线,回头好了你家去叫我。
三爷爷的大孙子秦田道:没事,秀芹妹子你们回去吧,回头我给你们送过去。
秀瑶还是要留下来,她想看看古代是怎么轧棉花籽、弹棉花的,她对秀芹道:大姐你回家吧,我想在这里玩会儿。
秀芹难得听小妹儿说玩儿,她笑道:那也好。
说着就先踏着雪回去了。
秀瑶看三爷爷家一台轧棉花籽的手工机械,而且是单人操作的,她很感兴趣,走过去查看。
三爷爷操作的是一台很简单的手工机械,木架上有两根轴,上面的由右边曲柄控制,下面的由左边脚踏控制。
右手左脚同时动作,上轴和下面的曲板就会做反方向运动。
然后他左手往里喂棉花,两轴碾压,棉籽落在里面的筐里,棉花就落在外面的大笸箩里。
秀瑶看得好玩儿,不过看着看着就发现了问题,一是看起来很累,二是速度有点慢呢。
三爷爷看了她一眼,笑道:瑶瑶,这么冷的天,家去等吧,炕头上盖着被子多热乎。
秀瑶笑道:三爷爷,我看你轧棉花呢,挺好玩的,没事,我等等吧。
三爷爷笑道:那你可有的等了,轧完这点就给你轧,你那两袋子起码有个四五十斤吧。
得好几天呢。
啊?好几天?秀瑶一听愣了,没想到这么慢呀!三爷爷道:可不是怎么的,我这么一天咔哒咔哒的也就是轧个十斤不到点。
怎么,家里等着用呢?秀瑶忙摇头,不的,家里还有呢,就想轧点过些日子用。
皮棉轻快,家里还有一堆早就搓好的花眼子,姐姐纺线也能用段日子。
她就是惊讶于工作效率这么低,她不相信能有水力大纺车和织布机的古代轧棉花会这么落后,总觉得是有什么问题。
三爷爷,有没有那种几个人一起轧棉花,轧棉花又快又多的家什儿?秀瑶以前搜集纺织资料的时候,见过一本史书上说有一种大搅车,三四个人操作,比这种一个人操作的轧棉花机械又快又多,可惜后来没有普及。
三爷爷摇摇头,没见过呢,大家都用这个。
说着他停下来抻了抻胳膊,秦田过来接手,爷爷,你歇歇。
三爷爷就交给他,哎呀,一天下来腰酸背痛的,太累人了。
秀瑶好奇道:三爷爷,这么累,也不赚什么钱,咱们干吗还帮人轧棉花啊?三爷爷歇歇抽袋烟,笑道:反正冬天闲着也是闲着,大部分人家,一般几户合用一台轧棉机,人家自己忙活就够了,根本不用到咱家来轧棉花。
不过咱们自己家也要用,还有一些没有轧棉机,或者又太忙没有功夫轧棉花的,就来找咱。
反正又不贵,他们还轻省。
不贵是不贵,秀瑶就是觉得太累太慢,不过像轧棉花这种事情,家里有织布机的,棉花消耗量大的人家,估计会自家就备有轧棉机,再不济,几家也会合用一台。
所以,三爷爷也就是闲着帮个忙,真要是专职轧棉花,那可就饿死人的。
她勤快地帮秦田递棉花,问道:大哥,几斤棉花出一斤皮棉?秦田随口道:三斤吧。
秀瑶算了算,一天十斤的棉花,也就能出皮棉三斤多点,还真是没什么花头。
累死了能赚多少,无非就是那点棉花罢了,超过一定价格,人家宁愿自己在家里弄的。
秀瑶看一时半会儿也不行,她就告辞回家。
外面人家门口的雪各家都扫了,可路上却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雪,行人多的街面被踩得滑溜溜的,行人少的小路上就是一个个的脚印,甚至还有梅花状的狗爪印,或者是小鸟的脚印,看着甚是可爱。
秀瑶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生怕一个不小心摔个狠的。
西北风呼呼地刮着,冻得她脑门子跟刀子刮一样的疼,快到家的时候她紧了紧衣裳加快了步子。
突然,草垛旁边一人朝她过来,吓得她一个趔趄,噗通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她眼泪都要出来,幸亏棉裤厚,要不还真是要命。
抬眼看是孙大成,她埋怨道:孙叔叔,你干嘛呢?吓死我了。
孙大成之前来敲门,结果被柳絮拒绝,还差点泼他一身水,他又不肯就此离去。
他伸手把秀瑶拉起来,瑶瑶,你帮我劝劝你小姨吧,劝好了你就是我的大恩人,以后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秀瑶撇撇嘴,想起小姨的话来,哼道:你快走吧,我不想理你。
孙大成一听懵了,以前秀瑶管他叫小姨夫,现在叫孙叔叔,以前对他非常和气,现在竟然跟柳絮差不多。
他不解道:瑶瑶,怎么你也这样对我了?咱们不是挺好的吗?我还要进那个福豆呢,我不走。
秀瑶看他不肯走,便不想理他,径直就家去,孙大成有点急了就去拉她,瑶瑶,瑶瑶,你肯定有什么误会,你不能这样。
你要是这样,我可怎么追媳妇儿呀!这时候门吱呀一下子被拉开,柳絮站在门口,柳眉倒竖,怒斥道:孙大成,你还敢来!说着回身就从墙根上抓了一团雪砸过去,孙大成不敢躲,更不敢靠近,低着头不动,那团雪就砸在他脑门上。
秀瑶怕小姨动静太大引起邻居们注意,赶紧把她拦住推回家里去,又对孙大成道:孙叔叔,你快回去吧,下雪了。
原本就阴沉沉的天更加暗了,又飘起了雪花,孙大成估计走了很久才到,再回去,怕不是也得天亮了。
孙大成瘪着嘴,看起来都要哭了,眼巴巴地望着柳絮,柳絮,你干嘛不听我说呀。
你还挑唆瑶瑶也不听我说,误会我。
说着就要跟秀瑶说话。
柳絮目光冷厉地瞪着他,生怕他碰到秀瑶,你给我死开。
孙大成就不敢靠近。
柳絮拉着秀瑶进了门内,将门关起来,对秀瑶道:你不许再理他,听见没,他竟然还敢对你拉拉扯扯的,简直是活腻歪了。
秀瑶小声道:小姨,是不是你误会了,孙叔叔也没对我怎么样。
他就是跟她说话,看她要走着急了点,正常的反应,人家没有猥亵幼童的趋势,小姨有点惊弓之鸟,而且她觉得小姨说不定也误会什么,她看孙大成真不是那种人。
不过小姨反应这么激烈,她还是慢慢来的好。
秀瑶把柳絮劝回家,这时候雪已经更大起来,扯棉絮一样地飘洒着,飘飘扬扬。
秀芹担心道:娘和秀容还没回来呢,快晌天了。
柳絮和秀瑶也担心,柳絮道:我去接接。
秀瑶拦住她,那可不行,还是我去吧。
说着就要往外走。
柳絮和秀芹同时拦住她,你更不行。
这丫头是怎么啦,倒是把她自己当成比她们还大的大人。
柳絮道:咱再等会儿吧,赶集的人不少,没事的,可能路不好走,慢了点。
秀芹和秀瑶都把饭做好,又等了片刻,柳氏和秀容还是没回来,几个人等不及了,秀瑶就要和秀芹去接接。
这时候传来拍门声,是秀容急促的声音,大姐,瑶瑶,快开门。
秀瑶忙跑出去,开门一看,孙大成扶着娘,秀容挎着只小箢子,里面装这些采买的东西,用包袱盖着,落了一层雪。
秀瑶忙去帮忙扶柳氏,娘,你怎么啦?秀容道:下坡的时候,娘滑了一跤,崴了一下脚,恰好遇到孙叔叔,他帮我扶着娘回来的。
秀瑶看了孙大成一眼,孙大成道:瑶瑶,扶你娘进去,我去帮忙请郎中。
说着就要走。
柳氏忙拦住他,大成,不用请郎中,没事,我回家休息休息就好。
秀瑶看了看外面,大雪飞飞扬扬的,路上没什么人,孙大成扶着娘回来,没走多少路吧,应该不会被什么人看见说闲话吧。
她有点怕了农村某些长舌妇,经常是为了八卦而八卦,生怕没有嚼舌头的闲话,没事都编事儿出来。
孙大成不敢进去,柳氏看了他一眼,大成,这么冷的天,你还是进来歇歇吧。
孙大成立刻乐滋滋地道:二姐,那就叨扰了。
做了揖,就跟着进来。
柳絮和秀芹都出来,秀芹帮着扶柳氏进去,柳絮又要赶孙大成,柳氏喝道:别闹了,怪冷的,快进屋。
秀瑶想下着大雪,也没什么人,就想把门关了,刚走到院门口,就发现有个女人往里探头看呢。
秀瑶立刻大声问:谁呀?——作者有话要说:留言越来越少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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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狗血过节重生农家乐-正文 120狗血过节☆、121温馨冬夜张氏到底也没去找柳氏的麻烦,上一次拿了一盘子咸鸭蛋回去已经被老秦头骂了一顿,说她要是再去大房捣乱,以后年纪大了他就不管她,张氏以前对老头子横,这两年反而越来越怕他了。
接下来的几天,柳氏领着秀瑶几个在家里一边纺线一边织手套,不过几天功夫已经织了好几双,多半是出去干活的人戴的全指头的,另外也有两双露指头的给秀瑶几个戴。
家里早先纺好的线和存棉也都用完了,得去三爷爷家取新棉花回来。
秀瑶道:三爷爷家的棉花应该好了吧,我去问问。
柳氏道:你等着,我和你一起去。
说着她就去拿了一个灰布缝的钱袋子,里面叮叮当当的都是铜钱。
秀瑶诧异道:娘,不用那么多钱。
俺三爷爷说用棉花也行。
乡下人找人加工点什么,经常都是直接从物品里拿出一点来作为报酬留给人家,拿钱的极少。
柳氏笑道:这个不是棉花钱,这个是租房的钱。
秀瑶想想也是,毕竟不好白住三爷爷的房子,再说了,二嬷嬷的家什儿都给了钱,三爷爷家的房子没道理不给。
秀容见了问道:娘,咱要把这房子买下来吗?这么一座三间草屋子的小院,应该很便宜。
柳絮听见道:要买也买好点的,这么破的院子要了干嘛,你大哥要成亲的,肯定不行。
她又对柳氏道:姐,你就让爹给你出几吊钱,实在不行,我还有私房钱呢。
柳氏道:你的是你的,你也要过日子的。
她连爹娘的钱都不要,妹妹的钱就更不会要的。
这次回娘家,李氏要把之前攒的私房钱给她,柳氏说什么都没要。
她跟李氏说要白手起家,一点点地赚,这样孩子们才会珍惜,否则他们只会觉得姥娘家就应该帮忙,如此下去,很可能就会有人越来越以为姥姥家帮自己是理所当然的,跟张氏有一样的想法,那样对她来说是很可怕的。
柳氏盘算过了,三爷爷这三间屋子,要买的话自然一点都不贵,但是她想攒钱到时候盖新的,而且就算买也要买稍微大点的。
家里孩子多,太小了住不开。
况且柳絮说得也对,大业就该成亲了,怎么也得给他们夫妻一间房才行。
柳氏领着秀瑶去三爷爷家拿弹好的棉花,他们一家人正在忙活,见柳氏来了,笑着往屋里让,说炕头热乎坐着暖和暖和。
柳氏因为要跟他们说话,所以也不推辞,就坐下了,笑道:这天儿还真冷,幸亏有俺大爷给弹棉花,要不我们可犯愁。
三嬷嬷笑道:有什么犯愁,村里多的是,想借谁家还不舍得,这是你照顾我们生意。
说着又抓炒花生给秀要吃。
秀瑶道了谢,抓了一小把,在一边静静地吃。
寒暄了一会,说了些家长里短的话,柳氏拿出钱袋,笑道:我们一分家,住都没地,还真是多亏了俺大爷和大娘你了,要不我们真是要去睡场里的草棚子。
大人不怕什么,你说让孩子可怎么办。
三嬷嬷也是唏嘘不已,我还跟你大爷说呢,你说那个老四也不是糊涂的,怎么分家的事儿就这么糊涂,竟然一点东西都不给大房。
再说了,哪里有嫌弃大房人多,就把大房分出来的道理?柳氏苦笑,俺公婆也有他们的打算。
三嬷嬷哼道:什么打算我看就跟你二嬷嬷说的那样,嫌你们人多,看你娘家还有个磨坊,想让你管娘家要钱呢。
也不想想,娘家的钱就是白来的?三嬷嬷对这个深有感触,她闺女的婆婆就让媳妇三天两头来家要东西,不是来弹棉花就是借粮食。
就算是亲闺女,可家里也有儿子媳妇不是。
说了一会儿,柳氏便道:大娘,那房子虽然是闲着,可也不好白住。
说着就往外数钱,我跟男人商量过了,咱们情分归情分,日常里互相帮衬,一起种地已经帮很多,那是情分。
这个房子咱们可得算清楚,我们住着,一年里就得给赁钱。
三嬷嬷一听,忙摆手道:看你,说的什么话?那三间破屋子,放着也是白放着,我跟你说,还得让人多去看着,打扫,时不时修修。
这不住人的房子,没两年就破败的不成样子,这么说我都还得给你看房子的钱呢。
这三间屋子在乡下基本是没人租的,而且平日里还得负责看管、修葺,那也是一笔钱,秦大福一家住着,三爷爷一家也省心。
秀瑶笑道:嬷嬷,你们房子放着是放着,可俺爹娘觉得俺们住房子就得给钱。
他们念叨了好久呢。
三嬷嬷叹道:我说大业娘,你也忒好强了点。
这刚分家,粮食都借着吃,哪里还有钱?柳氏笑道:再没钱,这点钱也能捯腾出来,秀娴在外面给人帮工呢,他爹也领着二显出去帮人编席,老大还跟着二叔去出夫。
娘家也帮了几个儿。
三嬷嬷就去喊老头子进来,将柳氏的意思说给他听。
三爷爷一听连声道:那可不行,当时我去主持他们分家就主动把房子让他们住着,哪里能要钱呢。
柳氏忙下地,再三解释自己和大福的意思,秀瑶也在一边时不时帮一句。
三嬷嬷道:老头子,我看就依着孩子吧,也让人家住得踏实,攒两年缓过劲了,人家可以去盖新房子。
三爷爷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孩子啊,就是要强。
行,就依着你。
柳氏笑道:我打听过了,这么三间屋子,赁一年怎么都要三百钱。
稍微好点的一吊,一般的差不多要五百,这房子因为挺破旧的,三百足够了。
三爷爷看她着实办事,一点不虚,既没有高抬也没有低压,不过这乡下小地方的房子,就算是这个价钱,可未必有人租赁。
三爷爷就笑道:是这么个样子的。
不过我们找人看房子也费劲。
咱这样,凑活一下,两百就中。
从今儿开始算,之前就别计较。
咱们可不是外人,都是自己家人,你们不是也送白菜了吗?要不我们这一冬的菜还不够吃呢。
柳氏看他肯了,喜道:那可要多谢大娘大爷,俺们小辈沾了便宜。
说着就把钱数出来摊在炕上。
三爷爷也不用数就让老婆子收了。
柳氏就起身告辞,三爷爷又让小子把她的棉花和棉籽拎过来,道:棉花是照旧扣了,你就不用再丁是丁卯是卯,快家去忙活吧。
柳氏知道他肯定留的少,想人家一天到晚地轧棉花弹棉花也累得很,心里很是感激,只想等自己家好起来了,再慢慢还人情吧。
有了棉花,柳氏几个人整天在家里织手套,因为天寒地冻的,大家都没别的事,也没什么串门的,所以她们也能专心做活。
不几日就做好了几副手套,柳氏想着是不是让人给儿子和二叔捎了去,这样他们起码能用上一段时间。
这期间李氏又打发柳起来了一次,把又帮着晒得地瓜枣都送了来。
冬日白天短,不过申时末就已经黑了天,屋里更是黑乎乎的必须点灯。
北风呼呼地刮着,打着旋带着哨音在院子里盘旋,将草苫子掀得刷拉刷拉地响。
大家早早地吃了晚饭,然后关上院门,又把窗户外面的挡风草苫子放下来保暖。
秀容烧水给大家泡脚,都洗干净了都围坐在炕桌前织手套。
家里就四副针,柳氏、小姨、秀芹、秀容四个人织,秀瑶就没事儿干了,她想帮着纺线,秀芹道:小妹,歇会儿吧,我纺了许多了,过两天再纺也够。
自从有了脚踏纺线车子,她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儿,效率快了很多,这线就足够用的。
秀瑶笑道:那我给你们拐线吧。
把几股线纺成一股,这样就能直接织手套了。
秀芹笑道:我都拐了那么多,那边黑乎乎的,你快上炕暖和吧。
说话间,爆了一个灯花,暗了下去,她赶紧拿了针挑了挑,又剪掉一块烧糊的灯芯。
这时候一阵风把堂屋门吹开,冷风嗖得灌进来,灯噗的一下子灭了。
大家哎呀的叫起来,秀容又赶紧撩起腰间挂的火镰打火点灯,柳氏又道:瑶瑶,去把屋门拿棍子顶上。
秀瑶道:娘,我爹不是编过一个大的草帘子吗?拿过来吊门上面挡风吧,这风也太大了。
柳氏觉得也对,就起身下来和秀瑶一起弄,找了草帘子用麻绳吊三处,然后挂在房门上头的木楔子上。
那草帘子是编了夏天躺着纳凉用的,和草苫子不一样,这个要宽,而且厚,有的用麦草做有的用谷秸,挡风很实在。
柳氏笑道:这下可好暖和多了,夜里水缸也不会结冰。
这天还没到腊月就那么冷,屋里水缸都结了冰。
弄完柳氏又回去织手套。
秀瑶看她们织手套,自己没事干,她就去把白天挖出来的青萝卜洗了一个,然后切一块块的,用盘子盛了端给她们吃,冬天吃萝卜去火,快吃点吧,咱们家这个萝卜不怎么辣。
秀容道:这么冷哪里有火啊,太冷了,吃点姜汤还差不多。
秀瑶道:三姐,你没听人家说嘛,冬吃萝卜,夏吃姜。
冬天需要去火,夏天吃姜驱寒。
她一说完秀容就笑,小妹,虽然都夸你聪明,可这个我觉得不对,冬天那么冷,夏天那么热,你是弄反了吧。
秀瑶解释道:没反呢,三姐你看啊,你嘴唇发干起泡,其实那就是上火呢,冬天干冷,反而容易燥,吃点萝卜更好。
柳絮也笑道:这个你们姥娘说过的,是这样。
说着就拿了一块萝卜,嘎嘣嘎嘣地吃起来,瑶瑶,弄点糖来蘸着吃,还是有点辣。
若是以前想都甭想,可现在分了家,只要不浪费不奢侈,柳氏根本不管。
秀瑶就去端了糖罐子来,不过家里的糖都是发黑的红糖饴糖,可没有那种雪白的白糖。
这里也有卖白糖的,但是价格贵得离谱,所以普通人家都是吃这种粗糖的。
秀瑶拿蒜臼子给她们捣碎了,然后倒在碗里,让她们蘸萝卜吃。
虽然冰天雪地的,可坐在热乎乎的火炕上,吃着萝卜蘸红糖,也是别有一番滋味的。
秀容笑道:要是这糖是白色的,再甜点就好了。
秀瑶心下一动,又盯着那些糖看。
柳絮敲她的头,瑶瑶,你想什么呢?☆、122、澄清误会122、澄清误会秀瑶朝她嘿嘿一笑,小姨,我没想什么,我想把咱家的油灯换换,这样又费油又不明亮。
老秦家为了省钱,基本不会花钱买什么生活用品的,像油灯这种就更不用说了。
家里的油灯简单得很,就是一根小灯柱上坐着一只小碟子,碟子里放油,灯芯大部分浸在油里,一小截露在碟子边缘,烧久了很容易熄灭或者不小心灯芯滑下去。
以前大家要买商贩贩卖的一种灯芯草来点灯,后来有棉花了就自己用棉花搓条来做灯芯,就省了买灯芯草的钱。
有了棉花油灯也就方便,不必再像从前那样需要用中间有钎梃部位用来放置灯草,而是不拘什么只要能装油再随便搭根棉花灯芯也就是了。
不过随意的结果就是灯不怎么亮,而且如果随便弄个小碟子也容易碰翻或者着火。
秀容也很好奇,怎么弄秀瑶道:就换个灯好了。
她指了指那不知道是铁还是铜还是锡的碟子,黑乎乎的看不出材质。
这种东西费油,还不亮,不如瓷器好。
当然,她也不是万能什么都会的,当年在学校研究过纺纱织布的一些东西,还研究过一些吃食,毕业后在生态农场工作,可对于这种油灯之类的她可没深入研究过。
只知道一些泛泛的东西,例如瓷器比铜器省油还亮,如果是乌桕籽榨出来的清油那是最好的,家里的菜籽油、棉籽油、豆油,其实不那么适合点灯,总是烟大光暗。
当然现在蜡烛其实很普及,只不过钱少不舍的买罢了,总没有自己家的棉籽之类的榨油拿来点灯便宜。
娘,咱们分家的时候不是有个破茶壶吗?反正也不能沏茶,还是拿来做盏大灯吧。
秀瑶问柳氏道。
柳氏笑道:你这个丫头,咱家有几个耗子洞你都清清楚楚的,去拿吧。
秀瑶去找了那只破茶壶来,分家的时候张氏给的,还美其名曰家里一把茶壶都给他们了。
秀瑶看那茶壶,靠近茶壶嘴的地方,有一圈细纹,之前在爷爷家用的时候还没漏,后来时间长了就开始漏水了。
做茶壶是不行了,可做油灯足够。
她又搓了一根棉花灯芯,然后从壶嘴探进茶壶里,由于壶嘴有小孔,她就探进去四根灯芯,我这个还能控制火头大小呢。
她笑着又去灶下将火镰上的一个小铁环拆下来,然后试了试套在茶壶嘴上,大小正合适。
秀芹喜道:还真行呢,这下屋里可亮了,快灌油点上试试。
秀瑶去灌了油,然后慢慢地让油浸满灯芯,她端着茶壶把手,凑到油灯上去,油灯点着了,屋子里顿时亮堂起来。
秀瑶嘿嘿笑道:怎么样,比以前亮了吧。
这个可以当台灯这样坐着,也可以系上绳子或者做个框架挂起来。
她比划了一下,在灶下做饭或者爹编蒲袜姐姐纺线的时候,就可以挂在墙上。
柳氏把原来的油灯吹熄了,笑道:你这个丫头就会想招,这个不错,我们就用它了。
秀瑶给她们演示,你们看,要是不干活干聊天的话,咱们就点一根灯芯,她用针把那两根压到铁环下面,顿时屋子里暗了不少,再挑回来,又亮堂起来。
记得不要灌油太多,别超过这道缝漏油就好了。
秀瑶指了指那里,然后就将油灯坐在小炕桌上。
屋子里原来虽然点了灯,可除了油灯周围亮堂一点,其他地方还是黑乎乎的,如今点了茶壶灯,倒是连角落也亮堂,几个人织手套便更加方便。
秀瑶对柳氏道:娘,改天咱们自己糊个灯笼吧。
家里没有灯笼,平日里出门不方便,没有灯罩,这种油灯别说出门,连院子里都过不去,开门的时候风大还会被风吹灭。
柳絮笑道:那得再买个茶壶才行。
大家笑起来。
这日天大晴,湛蓝的天上一轮红日,明晃晃的耀眼,屋檐下的冰溜子被阳光映得寒光闪闪的像是锥子,到了晌午就开始滴答滴答地化起来。
秀瑶继续晒地瓜干,把姥爷家送来的地瓜干也归拢了一下,炒了一半,留着一半,毕竟地瓜枣也是很好吃的。
柳絮帮她晒地瓜枣,秀瑶低声道:小姨,我跟你说正经事呢,你不许骂我。
柳絮看了她一眼,除了孙大成。
秀瑶嘟嘴,小姨,你不要这么精明,人家小姨夫那件事是误会,不是故意要偷看你的。
柳絮脸颊腾得红了,轻斥道:你知道什么?秀瑶哼道:好呀,那你说,难道你就一直这样?这都多少日子了,姥娘家,孙家可都被你拖着呢。
这本来就是误会,你就该给个机会解释清楚。
不就是你洗衣服的时候,人家路过看到了你,对你一见钟情,然后喜欢上了,想打听你叫什么名字提亲么,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柳絮脸颊更红,低声啐道:你一个小丫头知道什么。
我怎么不知道了?秀瑶压低声音,凑过去,道:你以为小姨夫对你耍流氓了,可实际人家是被几个玩水的孩子泼了水,根本不是故意的。
当时孙大成给秀瑶讲的时候没把秀瑶乐死,这也太狗血了,就好像有人故意捣乱似的。
孙大成明明是个恪守本分,见了心上人又羞又腼腆的男人,结果却阴差阳错的成了耍流氓的登徒子。
秀瑶一听就相信这绝对是误会,不是孙大成有心要猥亵小姨的,而小姨因为自尊心太强,虽然她比一般的女孩子要大方些,没有那么忸怩害羞,可事关男人这种事情,再大方的女孩子也是还害羞的,更何况她误会别人要猥亵她,自然是要打要杀的了。
这也幸亏是小姨,如果是别人,只怕当时就要吓死心里都有阴影了。
而小姨出于对名声的顾忌,没有跟爹娘和其他人说孙大成对她耍流氓的事情。
听秀瑶说完,柳絮倒是有点愣了,她没想到就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或者说一直以来她都一边倒地憎恨孙大成,把孙大成越想越坏,就没有想过也拒绝去想他是被误会的。
不过她又不肯认错,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秀瑶笑道:小姨,你那么聪明,只要仔细想想,哪里能不知道他说得是真是假?如果他说的是假的,那他这个人人品就有问题,那他也不能那么厉害地把我们所有人都骗过。
反正我们看他都是个好的,来我家这几次,哪一次不是规规矩矩的?柳絮一下子又想起他看姐姐那副模样,不过现在被秀瑶一说是误会,再想似乎也不能就说他是色迷迷了,看起来倒像是――羡慕?秀瑶道:小姨,你好好想想吧,然后给我们个话,你和小姨夫的事情总归要解决,你可别忘了,这不是你俩的事儿,这是咱们两家的事儿呢。
柳絮就不说话了,瞪了她一眼,你个小丫头,轮到你教训小姨了,赶紧干活吧。
秀瑶笑道:小姨,那你是不是答应要跟他好好谈谈了?心平气和的,不能激动,不能对他有偏见。
柳絮沉吟不语,秀瑶便道:哎呀,又没让你认错,不过是给人个机会解释,你看你就拿梗了。
柳絮笑骂道:谁拿梗了,成,你让他来说吧。
秀瑶乐得蹦起来,得令!她盘算着这两天孙大成就该来了。
果然,第二日一早孙大成就和大舅一起来了,他已经把宝压在了秀瑶身上,当日见秀瑶跟他说得信誓旦旦的,觉得肯定能说服柳絮。
但是他心里还是非常忐忑,就去找了大舅,让大舅带着他找到了老柳头和李氏,将当日和柳絮的误会开诚布公地说了。
大家原本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缘故,这么说起来也不怪柳絮任性,如果孙大成真的做过那样的事情,那柳絮自然是有口难说,为了顾忌清白,她宁愿被人误会指责也不想解释原因。
而她认定孙大成是那样的人,那就宁愿逃婚也不要嫁给他的。
虽然这事儿孙大成错在先,犹豫在后,没有及时地跟柳家沟通情况,导致了这样的事情出现。
老柳头和李氏有心要责备他,可看他一片赤诚之心也心软了,觉得事情已经这样,再责备他反而没意义,不如让他早点和柳絮和好是正经。
这么一说,老柳头几个也就原谅了柳絮,又怕柳絮还犟,老柳头就让大舅带着大成去跟柳絮说清楚,早点把亲事正式办完,免得拖着总是个事儿。
不过孙大成还是提心吊胆的,不知道秀瑶有没有说服柳絮,她可是连老柳头的话都不听,更不用说大哥了。
在路上他不知不觉地问了大舅几十遍,大哥,你说柳絮会原谅我不?能不能听我说啊?大舅每一次都安慰他:你放心,她是个明事理的,只要是误会,一定会原谅你的。
不是还有瑶瑶嘛,那孩子是个懂事的,和她小姨关系最好,她小姨不听我们的,可乐意听她的呢,没事,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见孙大成那么在乎柳絮,大舅是很高兴的。
大舅和孙大成一起来,柳氏倒是吃了一惊,忙问怎么回事。
☆、123重修姻缘柳大舅因为解开了妹妹和妹夫之间的疑惑,他也就松了口气,不那么紧张,笑道:咱爹好了,打发我来看看你们。
另外,让大成跟小妹说点事儿。
柳氏一听赶紧让他们进屋里,又喊道:柳絮,大哥和大成来了,快下来。
秀瑶几个一听大舅来了,自然就跑出来,欢喜地请大舅炕上坐。
大舅看柳絮不像上一次来的时候那样憔悴,脸色不错,而且笑眯眯的带着几分羞涩,就知道是秀瑶劝说成功,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你看你闹的,真是让人笑话,大家说开了就好了。
柳絮脸颊绯红,哥,你说什么呢。
大舅呵呵地笑,柳氏也问怎么回事。
大舅笑道:让他们自己说。
柳氏就看孙大成,孙大成讪讪地笑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个,二姐,我,我,是我的错,都是我鲁莽,冲撞了柳絮。
柳氏看柳絮脸颊绯红,知道她害羞,也就不再当面问,只是道:不过是误会,当时怎么不早点说开,还闹得这样田地。
秀容秀芹也问小姨高兴,秀容道:小姨,那过了年我们就可以去你家出门了。
出门就是走亲戚,正月里亲戚之间互相拜年。
柳絮脸颊滚烫,如果不是当初和孙大成的那些误会,她是很满意这门亲事的,也很满意孙大成那个人,可就是因为有那层误会在,她觉得她不能嫁给那样一个男人。
现在已经明白是误会,她自然就不反对了,只是毕竟少女心性,害羞是自然的。
柳氏又张罗着让大哥和大成去西间坐了喝茶,又让秀芹和秀容做饭,看大家都出去了,她又低笑道:小妹,你们那点误会解开了,下面的亲事还得照旧吧。
让大哥再跟孙家商量商量后面怎么办。
柳絮咬着唇,低着头,飞快地道:你们说了算就好。
说着一扭身子去织手套了。
柳氏憋闷了这么多天,终于舒了口气,打趣道:还我们说了算呢,你不同意我们说了既不当葱也不当蒜。
这妮子可是自己说要退亲就退亲的呢,何曾管过别人。
柳絮脸颊几乎喷火了,一跺脚,二姐!柳氏笑道:好好好,我不说你,不过你可记住今日的教训了?以后若是有事情,就该先静下心来仔细想,然后听听别人的解释了吧。
柳絮低着头,声如蚊蚋,这一辈子从没这么臊过,我记住了。
柳氏就去准备饭菜。
柳絮却又跟出来,道:我来帮忙做饭吧。
秀瑶见状道:我要吃小姨擀面条,可香了。
柳絮嗔道:那是葱花炝锅香,还有煎鸡蛋做浇头。
秀瑶道:反正香。
柳氏指挥着秀芹切白菜,又把早先晒得豆腐干也切了,炒个大白菜豆腐干,还有秋天晒得茄子干,用温水泡了,做个酱爆茄子,另外还有几样咸菜。
柳絮擀了面,秀容烧火,煮了面,又用大葱炒了一个鸡蛋做浇头,满满一小盆,给西间端上去。
大舅喊道:大业娘,别忙活了都过来吃。
柳氏笑道:大哥,你们吃,他爹不在家我们也没沽酒。
柳大舅摆手,什么酒不酒的,快来,都过来吃。
孙大成呵呵地笑,拿着眼去看柳絮,见她微微垂着眼,长长的睫毛盖住了那双灵动的黑眸,脸颊因为做饭而泛着暖暖的粉色,唇角轻轻地勾着,沁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他的心就开始春水泛滥,犹如春天提早来临,他笑道:面条好,长长久久。
说着就啊呜一大口,一边吃还一边说好吃,含含糊糊的,眼睛里满是笑,欢喜得恨不得跳起来蹦几蹦,大喊几嗓子。
柳絮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忍不住唇角上扬,瞪了他一眼,转身出去了。
孙大成望着她的背影也忘记吃面了,傻傻地笑着。
柳大舅忙喊他,大成,吃饭吃饭,都凉了。
孙大成这才回过神来,心里那个乐啊,却又懊悔,这么简单就解决了,自己以前怎么没想到。
以前就顾得害怕害羞了,不敢跟别人说,更不敢跟柳家说。
后来秀瑶答应帮自己说合,他才也鼓起勇气,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就去柳家说了。
柳大舅问他,大成,你打算怎么办?孙大成笑道:哥,我听你的。
柳大舅笑道:听我的干嘛,我也没经历过这种事啊。
孙大成道:哥,你看要不这样,就说我病好了,然后正式跟媳妇拜堂,为了给媳妇赔礼道歉,让媳妇再上一次花轿好不好?柳大舅沉吟道:之前也没有这样的事儿啊。
孙大成笑道:大哥,不怕,俺婶子是媒婆呀,让她安排,保管一切都圆圆满满的。
有他这话,柳大舅也就放了心,吃了饭休息一下。
孙大成看秀瑶在天井里摆地瓜干,就叫她,秀瑶进了屋,笑道:小姨夫,干嘛呀。
秀瑶一声小姨夫可把孙大成叫得心花怒放,瑶瑶,你那个福豆,我们家卖得不错呢,回头再给我留一百斤呀。
秀瑶笑道:不一定有那么多呢,我家的地瓜大部分都晒了地瓜干来年有用呢。
孙大成道:反正不管怎么说,给我们留一批。
秀瑶答应了。
孙大成从怀里掏出两只银镯子,笑道:小姨夫送你这个做谢礼好不好。
秀瑶摇头,我可不要,你还是留着吧。
孙大成非要给她,她非不要,孙大成只好道:那你要什么?秀瑶俏皮地笑着,我早就说过了啊。
孙大成点点头,正色道:你放心。
柳絮在门外听见,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滋味,看来自己真的是莽撞,如果不是秀瑶和大家的努力,她几乎错过了自己的幸福。
幸福和悲惨之间,原来就隔了那么一念的距离。
误会澄清了,大家都开开心心的,休息了一会儿柳大舅就和孙大成告辞,回头赶车过来接柳絮家去,让她在这里玩两天,不用担心家里。
因为要重新准备过门的事情,也需要点时间。
柳大舅又要留钱,柳氏死活不同意,大哥,咱家不是还盖磨坊吗?我们帮不上什么忙,这钱可是怎么都不能要了。
地瓜干的钱我们都没给你们呢。
柳大舅笑道:咱爹可高兴了呢,说那些鲜地瓜谁家也不分,就留着给瑶瑶他们晒地瓜干呢。
咱爹还让把家里那头猪留着当母猪,过几天就能去配种,来年三月就能生小猪崽,一年生个两窝小猪。
到时候再抓上十几只,养在河边磨坊里。
柳氏也欢喜,那粮食够喂吗?柳大舅道:你不知道吧,咱们瑶瑶可能干了,那地瓜把咱们粮囤子都占起来。
为了省地方,咱爹让专门空出一盘磨来给磨地瓜粉呢。
柳氏笑道:那来年可有点忙,得让大业去喂猪吧。
二三十头猪,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伺候的,得专门有两个人照顾才行。
柳大舅点点头,有柳五帮忙呢,来年你们回娘家,咱们细细说。
我和大成先回去。
柳氏赶紧收拾了三副手套,大哥,这个是我们自己织的,你带回去,推磨什么的戴着不冻手。
柳大舅看着稀罕,戴了戴正好,他好奇道:这是什么?柳氏笑道:手套,你外甥女看人家织渔网捣鼓的,我们都跟着学呢。
柳大舅惊讶地道:瑶瑶可真是个宝贝。
说着把秀瑶叫过来,大舅走了,过几天跟你小姨去住几天呀。
秀瑶欢喜道:好啊。
如今解决了柳絮的事情,家里的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柳氏也有说有笑没心事了。
她领着妹妹女儿们纺线、织布,其乐融融。
她们织了一堆手套,然后又织袜子。
织好第一双袜子之后,柳絮让秀瑶穿上试试看。
秀瑶把布袜子脱掉,将针织的棉线袜子穿上,合脚服帖,不会在走路的时候因为袜带松了而踩到脚底下。
大家都笑道:这个东西好,可以穿在布袜子里面,更暖和。
秀瑶道:不过,不怎么结实,尤其是干活的人,磨几天估计就被指头戳破了。
这是易耗品。
柳絮笑道:多得是不需要干活又觉得冷的人,这个穿在布袜子里面,又软和又贴身,就跟没穿一样,多好啊。
秀容听了立刻道:那为什么咱不拿到集上去卖卖试试?秀瑶道:估计卖不了几个钱吧,你看咱们累死累活才织了这些,都是棉线的,家家户户都有,你卖贵了人家不要,贱了咱们亏本,不如自己留着穿。
柳絮道:要不让孙大成看看,估个价,反正他们家是开杂货铺的。
柳氏笑道:不要打要杀的了?这才几天就那么看得上人家。
柳絮脸颊一红,二姐,你什么时候嘴也这么刁了呀。
柳氏笑起来,在孩子们面前,不惜的笑话你,给你留点面子。
我看明儿拿去集上试试吧,看看多少钱有人要。
☆、124投石问路秀瑶想了一个主意,娘,咱不要自己一双双卖,还是找刘老板和荆老板吧,他俩赶集肯定冻手,有这个方便好多。
大家都觉得是个好办法,毕竟做小贩叫卖时间长,又累,不如一次性批给别人卖来的方便。
刘安他们虽然穿着大棉袄,带着暖手筒,可毕竟还是要用手给人秤点心的,寒风里那手没有点保护,很容易冻,有手套起码可以保护一下。
第二日秀瑶就和柳氏两人带了手套去集市。
路上的雪都化了,路面松软软的,而树底下依然有被冷风吹成硬颗粒的雪堆留在那里,泛着淡青色的光芒。
虽然风冷,可太阳正好,两人一口气到了集上,秀瑶还出了一身汗。
柳氏看她把棉袄子解开要摘下来,立刻道:瑶瑶,不能摘帽子,仔细风吹了头感冒。
生了病没钱看病不说,自己还遭罪。
秀瑶就听话地把帽子系好了,她领着柳氏去找了刘安两人,那两人还在卖货,来了大半天了,虽然穿得跟棉球一样,却也冻得哆哆嗦嗦的,在寒风里跺着脚,呵着手,不停地走来走去。
秀瑶上前打招呼,生意好呀。
刘安和荆图靠过来,笑道:好着呢。
虽然冷,但是年底了,再穷的人家也要赶集,辛苦了一年,都也舍得拿钱给孩子买点零嘴吃,福豆卖得不错。
秀瑶笑道:就是年底和正月开春卖得好呢,回头就不行了。
刘安道:反正我们还定五十斤呀,生意太好可别把我们哥俩给忘了。
秀瑶笑道:怎么会忘了你们呢,我这里有好东西给你们看呢。
说着她就让柳氏把手套拿出来。
刘安两人接过去看了看,也不用人提示就戴在了手上,试探着问道:这是穿手的?秀瑶扑哧笑起来,这是手套,就是暖手的,咱们缝的棉花暖筒抄着手还行,张着手干活就不得劲了吧。
刘安试了试,这手套很合手,带着没有多少感觉,却能抵御不少寒冷呢,至少干活的时候不用直接接触冰冷的器物了。
他喜道:真是好,这个手套怎么卖?关于价格,秀瑶她们在家都商量过了,一副手套用多少棉花、多少棉线、费多少工夫,都算计在里面,若是还想赚点那一双手套至少得二十个钱,如果二十五个那就最好了。
秀瑶问道:两位老板,这手套要是你们,多少钱你们肯买?两人笑道:那自然是越便宜越好。
秀瑶道:咱们换个说法,两位觉得多少钱别人肯买?两人立刻沉吟起来,这东西就是贵了没人买,便宜了不划算,片刻刘安道:估计得十来文吧,贵了只怕没人买。
毕竟要出去做活儿的都是穷人,宁愿冻了手也不见得舍得花钱买手套戴。
秀瑶觉得也是,我们就是自己织了自己戴的,要是卖的话,零卖估计不赚钱,不过倒是可以卖给官府,每天出夫的人,戴上这个肯定就会暖和一点。
刘安点点头,这倒是个好法子,不过我们都是小生意,可认不得衙门的神,这生意也做不了。
说着还有点遗憾。
秀瑶嗯了一声,低于二十文她是不会卖的,不如就织了自己家用好。
刘安和荆图看她神色就知道可能是卖不上价不想卖,他们问道:我们倒是想买两双自己戴戴,你们要多少钱一双?秀瑶道:不瞒你们说,这就是棉线的,把几股线纺在一起就能用,只不过就是织起来麻烦,费工夫,不能低于二十文。
刘安笑道:那我们一人来两副,二十五文好了。
秀瑶摇头,你们要就二十好了,其实这东西自己家织了卖钱不划算,倒是自己家织了自己用挺好。
你们想学,回头让个手巧的来家里我娘教你们。
刘安和荆图看她那么大方,大为感动,谁家有个手艺不都是死活捂着不传人,恨不得带进棺材里,而那些偷师学艺的也是想尽了办法。
没想到秀瑶那么大方,竟然要教给他们。
其实秀瑶早就没想过会靠织手套和袜子赚钱,虽然别人都没有做这个事情,但是不代表这个东西就能赚钱。
一件新品赚不赚钱受好多因素的影响,产品本身易不易于被人接受成为畅销品,产品的成本,产品的耗时等等。
现代人买毛衣穿,是因为现代人普遍接受了毛衣,虽然自己也可以学织毛衣,但是自己织费时费力,不如买来的方便。
而只所以卖毛衣,那是因为提高了生产效率,有机器来取代人手。
现在织手套袜子的效率太低,而价格受人们购买力以及认知力的限制,那就不能靠卖这个来赚钱了。
虽然它可以让冬天干活的人暖和点,但是没有它以前大家也照样干活,所以不是所有人都舍得花几十文来这么个东西的。
而技术受限,有钱人也未必会戴这么个害事的玩意儿,毕竟人家屋子里有暖炕火墙地龙,有熏笼炭炉暖手炉脚炉,就算出门也不用干活,更没必要戴这个东西了。
所以,这东西还真不是个能赚钱的,只能自己家织来用用。
刘安两人还是一人买了两副,价格就按二十文,一共得了八十文。
告辞了两人,秀瑶跟柳氏撒娇道:娘,咱们还是别卖了,这钱去割点肉回家改善生活吧。
柳氏笑道:行,咱们也紧巴这么多日子了,包餶餷吃。
秀瑶道:娘,肉太贵,餶餷吃一顿就没了,要不咱们还是买点带肉的骨头回家熬骨头汤喝吧,能喝好几顿呢,热乎乎的加点姜驱寒。
柳氏想了想,也行,走去看看。
卖肉的摊贩们一个个都肥头大耳的,手里握着厚厚的大砍刀,嘴里呵着浓浓的白气中气十足地吆喝着,都说自己家的肉好。
那边一个老太太正跟卖肉的争执,我说你这个卖肉的怎么回事,给我这么大块瘦肉,我要肥的。
那卖肉的道:大娘,这肉都是有肥有瘦,你不能光要肥肉吧,那瘦肉给谁呀。
老太太不满地嘟囔着,那你切偏了,给我那么大块瘦肉。
秀瑶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果然是时代不同啊,她的那个时代大家都想要瘦肉,黑心肠的奸商拼了祖宗阴德的往里加瘦肉精什么的。
那老太太看她兴致勃勃地看着,她瞪了一眼,小姑娘我跟你说,你别让你在这家刘大刀买肉,净给你瘦肉,肥肉他自己留着。
哎,大娘,你怎么说话呢?卖肉的急了。
老太太哼道:你看你自己吃的这样肥,可不都是肥膘?卖肉的不耐烦地道:得了得了,给你换块吧,算我倒霉。
说着给换了肉,老太太乐滋滋地拎着走了,秀瑶看得甚为惊讶,老太太们的战斗力,果然是古今中外一样的强啊。
前世经常看到有人说早高峰老太太们抢座,能把小年轻推得东倒西歪的,战斗力超强,吵架也是一绝。
这卖猪肉的看着一脸横肉,也说不过她呢,自己得好好学学。
那边柳氏边走边看肉,想着买点肉能炒菜,肥肉可以靠油,瘦肉不香,一边走一边看案子上哪块肉肥。
秀瑶如今对这些都有所了解,因为粮食缺,所以养猪不易,养牛和羊的人多一些。
养牛可以干活,病牛或者老弱牛就被屠宰卖肉,因为不是鲜嫩的肉,所以价格比猪肉便宜。
而如果养羊的话,可以挤奶剪毛之类的,若有被淘汰的也可以宰了卖肉,所以比猪肉也便宜些。
最关键的,可能是这些牛羊主要吃草就好,而猪虽然可以吃草,也可以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但是想要长膘就要吃点粮食诸如豆饼之类的。
一般农家要卖猪的那几天,很大方地给猪吃饱吃豆饼也是这个缘故了。
原本普通人家养猪的少,毕竟猪又吃粮食,而且除了养肥宰杀没有其他用处,不若牛可以耕地,羊可以挤奶剪毛。
不过近来猪肉涨价,普通人家养不起牲口的,又多会养两头猪,既能等到年底卖钱,平日里又能攒圈肥。
将近过年物价就会涨一涨,而猪肉相比其他来说涨得最多,已经由二十几文涨到了三十几文一斤,而一头猪一般的百十斤,好一点的也能两百斤,若是卖钱的话一头猪差不多有两到三吊钱。
对于普通农家,这已经是一笔很可观的收入,家里的丁钱以及各项需要钱的支出就靠它。
柳氏犹豫了一下,还是没买肉,而是买了一些骨头,骨头比肉便宜很多,又买了一块猪皮,另外狠了狠心又和别人搭伙买了一片猪肝给丫头们补补。
刚买完肉,就听见有人笑道:大嬷嬷来买肉呀。
虽然是说笑,可让人觉得那语气带着那么几分其他的意味。
柳氏扭头看到了前头儿住着的付氏,嗯了一声,赶集呀。
说着就领秀瑶走开。
付氏撇撇嘴,扭着腰歪着头,跟卖肉的那男人道:看见了吧,整天就装清高,假仙得很呢,瞧不上人。
那卖肉的瞥了她一眼,我看人那嫂子人挺好,你买不买?付氏哼了一声,你这态度,我干嘛非买你的。
说着扭腰走了。
离开肉摊,秀瑶对柳氏道:娘,咱们去买几个那种小的茶壶吧。
集市上有一种价格非常低廉的瓷器,因为是做坏了的,店家也不舍得扔,就拿了来放在一边,有些家里没钱又需要的人,几个钱就能挑两样去。
就比如那小茶壶,虽然有点歪,或者是盖子盖不上,但总归也能盛水,比没有强。
买个好的十几二十文,这种次品,只要一文钱左右。
秀瑶和柳氏去挑了挑,她道:娘,反正便宜,咱们多挑几个,用来装零碎东西也好的。
柳氏看了看,有的是口有点歪盖不上盖子,有的是裂了一道细纹,还有的嘴上有点碴口,她道:老板,便宜点,我们多买几样。
那小贩笑道:这位嫂子,这都是送的了,你要是买那些,这些就送一件。
柳氏摇摇头,也不怕人家笑话,她道:我们买不起那样的,就想买几样这个。
那小贩看了看,叹道:好吧,反正多卖几文是几文,你们多省几文也是几文。
秀瑶一听就立刻上前帮柳氏挑,挑了四五样,其中一个小壶没有把手,但是是个宽口的,恰好适合做灯笼,秀瑶立刻就挑中了。
小贩只要两文钱,柳氏付了钱,母女俩喜滋滋地说着话走了。
赶完集,柳氏领着秀瑶顺路拐去四眼井村看秀娴,秀娴做工的人家是徐寡妇家。
作者有话要说:码出一章来。
☆、125徐家振宜这活儿是桃源村周四奶奶给秀娴介绍的,周四奶奶姐姐的女儿嫁在四眼井村徐家,徐寡妇就是他们本家。
因为知道自己姨母守寡不易,容易被人欺负,所以他们时常颇多照拂,又介绍了力气大性子直的秀娴来给她作伴。
徐寡妇有人陪伴说话,秀娴一个冬天也能赚两三百钱,还管吃管住,自然是好事。
从官道下去,走村道还得小半个时辰才到四眼井村。
这也就是上次那个人贩子找秀瑶打探路的村子,一进村就看到前头一座四眼井草亭子。
四眼井就是一座井台上一共有四口井,能同时四个人打水而互相无妨碍。
秀瑶看有人在那里打水,她眼尖,立刻就看到了一个穿着碎花衣裳的少女,她忙喊道:娘,俺二姐!说着她就扬着手,大喊道:二姐,二姐!秀娴正在汲水,听见声音,忙把水桶提上来,回头看到秀瑶和柳氏,欢喜地将水桶一放就跑过去,娘,瑶瑶,你们怎么来了?柳氏快走两步,看秀娴穿着半旧的小碎花袄儿,夏天晒得发黑的皮肤也养白了许多,可能吃得不错,脸盘也见了肉,如今身材越发高挑,模样也见俊俏,一双大眼乌黑明亮,非常好看。
她心里欣慰,道:你小姨在咱家呢,我去买点骨头,看着天儿好就来看看你。
秀娴大喇喇惯了,也不想为什么小姨出嫁会在自己家,只是欢喜道:娘,你等着,我去挑了水咱们一起过去。
等她回了井台,发现一个俊朗青年正拎着她的水桶提了水倒在她另一只桶里,看了她一眼又帮她提了一桶。
秀娴认得是徐寡妇本家嫂子的儿子,也就是桃源村周四奶奶外甥女的儿子徐振宜。
徐大哥,多谢了。
秀娴道了谢,拿起扁担了水来就走。
徐振宜看见柳氏和秀瑶,问道:那是你娘和你妹妹吗?秀娴点点头,对走过来的柳氏和秀瑶道:娘,这是周四奶奶家俺姑家的徐大哥。
徐振宜忙上前问好:大姨好。
秀瑶也赶紧叫哥哥好。
秀娴就和徐振宜告辞,领着娘和妹妹去了徐寡妇家。
徐寡妇二十有三,为人娴静,只守着一五岁儿子。
她为人寡言少语,不喜跟人打交道,好在家里略有产业,也足够维持生活的。
徐寡妇见秀娴娘和妹妹来,就赶紧请她们屋里坐,又让秀娴拿点心果子来给妹妹吃,她则跟柳氏寒暄着。
秦家嫂子,可多亏了你们秀娴来给我们做伴,要不我们孤儿寡母的,这冬天吃水都成问题。
徐寡妇为人不怎么喜欢人情往来,不过因是秀娴的娘,所以也觉得热络一点。
柳氏笑道:妹妹本家人也多得很,要是找人帮忙也容易,我们秀娴亏得你照顾,还能赚钱补贴家用,可真是多谢你呢。
徐寡妇微微地露出一点笑意,是我们互相需要罢了。
本家的人,自然有人愿意帮忙,但是也不排除那些费尽心思想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的人家。
秀娴给秀瑶抓了一把瓜子,又拿了两块糖,对柳氏道:娘,也就是俺姑家人最好,时常帮徐婶子张罗张罗。
他那小子一回来就过来帮忙又是劈柴又是挑粪的。
她说的就是徐振宜,柳氏笑道:自己家人,肯定是互相帮衬的。
徐寡妇叹了口气,人家也忙呢,大侄子今年入了伍,以后只怕是少回来呢。
秀瑶听她说入伍,就有点好奇,不知道这里是军户制度还是募兵制度,便问道:婶子,那徐家哥哥家是军户吗?徐寡妇看了她一眼,虽然秀瑶是个小姑娘,她倒是也没敷衍,笑道:那倒不是,咱们这里没有军户,只有卫所才有军户呢。
咱们这里去当兵的都是招募去的,有钱拿。
秀瑶了解了就安静地吃瓜子,让大人们聊天。
看时候差不多了,柳氏就想告辞,拿出两副手套来给秀娴,这是我们在家里做的,你担水劈柴的时候戴着干活。
秀娴看了看,以前没见过,笑道:娘,这是怎么做的?以前没见过呢。
柳氏笑了笑,这二闺女不喜欢做女红说了也不懂,就随便说了两句,跟徐寡妇告辞。
徐寡妇去里屋拿出一串钱来,嫂子,这要过年了,我就把秀娴的工钱先给你,拿回去也好盘算盘算。
柳氏本来没想来拿钱的,不过既然徐寡妇给了,她也就拿回去了,反正这本就是秀娴的工钱。
徐寡妇另外收拾了几件小男孩子的衣服,放在炕上推给柳氏,嫂子,咱们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是我们壮壮的几件小衣服,穿不上扔也舍不得,拆掉就白瞎了,嫂子拿回去给小子穿。
柳氏推辞了两回,徐寡妇坚持,她就收下了,乡下人亲戚朋友之间,互相捡小孩儿旧衣赏是常见的事儿,大家都是这么互相帮衬的。
徐寡妇想让柳氏留下吃饭,柳氏说家里还等着呢,就不逗留了,又叮嘱秀娴好好照顾徐婶子和小弟弟,等做满工期给徐家置办好年货就家去过年,秀娴都一一应了。
临出门的时候,恰好徐振宜拎着两条大鲤鱼过来,娘娘,俺娘让我送两条鱼来,说家里来人正好吃。
徐寡妇忙道:是前桃源你柳姨家,人家家里还忙着呢脱不开人,不肯留下吃饭这就要走。
你还是拿回去给你爹他们吃吧。
徐振宜却不肯,见柳氏要走,他就道:那就给俺柳姨拿回去吃吧。
柳氏忙推辞,秀娴也道:徐大哥,这可不行,俺们不能要你的东西。
徐振宜不解道:为什么不能要?再说这也不是花钱买的,这是我和大哥去河里网的,不花钱的,柳姨就拿回去给弟弟妹妹吃吧。
说着就将挂着大鲤鱼的绳子塞给秀瑶。
那大鲤鱼还没死透呢,一扑棱,带着秀瑶一个趔趄,她惊叫一声,好重呀!徐振宜笑道:柳姨就别推辞了,又不是旁人,还有什么不能吃的。
说着就转身回去了。
徐寡妇对柳氏道:嫂子你就别推辞,我这个大侄子拿鱼是好手,越是冬天拿鱼越比别个厉害呢。
柳氏盛情难却就收了,那真是多谢。
然后就告辞。
徐寡妇对秀娴道:去送送你娘和妹妹吧。
秀娴送了娘和秀瑶到村口,又问了几句家里,柳氏不想她操心,就说一切都好,然后带着秀瑶就走了。
回到家,柳氏把骨头分成两份,对秀瑶道:去给你嬷嬷家送一半。
秀瑶可不想去送,她们织手套怪累的赚了顿肉骨头还得给老婆子送去,她可不甘心,就道:娘,俺嬷嬷肯定会让你炖好了给她送的。
秀容听见了也道:送多少她都会嫌咱送少了的。
秀容是舍不得给别人吃,秀瑶是膈应张氏和二婶她们不想去送。
秀芹见状只好道:还是我去送吧。
柳氏却不肯,对秀瑶道:丫头,就你去送,回头再把鱼给周四奶奶家送去。
她知道丫头记恨嬷嬷,她心里也一直有芥蒂,但是她身为儿媳妇不能有任何的不满流露出来。
而且她不希望那些事情给女儿留下什么阴影,她们是小孩子还没有长大,不想婆婆给她们留下的坏印象会影响孩子们以后的人情世故。
要想不留下阴影,就得直面可能留下阴影的那些人和事儿。
秀瑶看娘坚持,她只好道:好吧。
拎起那一半骨头,又道:俺嬷嬷要是让我拎回来一起煮怎么办?她可不觉得老太太会舍得烧他们自己的草,肯定是说你们家煮一半也是煮,烧一样的柴火,就都煮了再送来吧。
柳氏道:那你就拿回来。
她是嬷嬷,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秀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有时候过日子就是鸡毛蒜皮的事情才膈应人,谁家会天天有大事呀。
她拎着骨头不情愿地去了,自从分家以后,除非必要,她基本不会去张氏家的。
她心里分的很清楚,那是张氏家,不是她嬷嬷家,虽然爷爷还是爷爷,可因为地瓜和分家的事情,秀瑶对老秦头也就淡了。
爷爷也就仅仅成了一个称呼,一个身份,而不是像秦大福柳氏那些人对她的意义一样。
秀瑶拎着骨头去老秦家,到了门口,还被秀婷和秀美拦住。
秀美撇嘴道:你来我们家干嘛?秀瑶看也不看她,这是你们家?你们什么时候也有家?说着就往里走,秀美立刻拦住她,不许进去。
秀瑶冷笑,我娘让我来送肉骨头,你不吃是吧?好,那我拿回去了。
说着转身就走。
秀美和秀婷一听,立刻冲过来拦住,肉骨头留下。
秀瑶扬眉,人家说小人势力,前倨后恭,这俩丫头后恭都不乐意,直接抢了,真是不招人待见。
她道:你说留下就留下?这是我家的,我不给就不给。
秀婷立刻跑去找张氏告状,张氏一听柳氏让来给送骨头,以为是老柳头来送的,立刻对老秦头道:看,这一分家,老大家直接过上地主的日子了,这老柳家是再也不会给咱们送点东西来的。
老秦头编席累得慌,刚爬上来喘口气吸袋烟,听老婆子跟他啰嗦,他不耐烦地道:人家老柳家从前来也是给闺女送的,你还真以为人家给你送呀。
张氏嘟囔了一句,老柳头隔三差五来送东西她都习惯了,结果分了家,再也不来了,她就觉得不舒服。
总觉得老柳头定期来送点东西成了惯例,不送不行的,她还嫌东嫌西的,分了家才发现,其实人家没必要非得来,也根本不必凑上前来让她挑剔。
她心里不舒服,嘴上就嘟囔,几步冲到院门口,看秀美在那里和秀瑶拉扯,立刻喝住秀美。
秀美立刻道:秀瑶拿了骨头想不给咱们。
秀瑶理也不理她,俺娘让我来送一半肉骨头。
秀婷立刻道:凭什么送一半?应该是四份,你们家一份,给我们送三分来才对。
秀瑶冷嗤,她倒是会算账,做你的黄粱美梦吧,她冷冷道:你没睡醒呢吗?我娘让我送来这一半是给爷爷和嬷嬷送的,关你们一个铜板的事儿?你们谁要是不知道羞耻,馋得跟猪似的,你们就吃吃试试。
虽然无法阻止秀美几个人吃,不过秀瑶也不能让她们舒服,非得膈应膈应她们。
她从来就不是大度的人,小气得很,秀美几个当时骂了那么多难听的难道还不行她骂回来?秀美一听立刻回骂:你才是猪。
气死她了,秀瑶这个死丫头总是有意无意地占她便宜,要不是自己聪明,早就被秀瑶骂死了。
张氏怒斥道:闭嘴吧。
她从秀瑶手里抢过那一小盆肉骨头看了看,立刻瞪着秀瑶,这是一半?秀瑶嗯了一声,嬷嬷去我家称称吧。
张氏数了数块数道:算了,我们都做好饭了,这个你拿回去,反正你们做一半也是做,都熬了到时候再送来。
秀瑶几乎要笑了,有柳氏叮嘱在先她就答应了。
张氏却又道:算了也不用送了。
秀美和秀婷急了,嬷嬷。
秀瑶也跟不认识一样看着她,难道嬷嬷突然改了性子了,不想再那么贪小便宜?秀瑶觉得不可能,肯定是自己听错了。
结果张氏接着道:不用忙活,我们过去吃也可以,免得再送过来都凉了,吃了拉肚子。
秀瑶心里骂了一声:奸懒馋滑一家子!她道:嬷嬷,你也知道,我们家没筷子没碗没地方,没粮食,你们要是去,记得把饭菜碗筷的都带上呀!还真当他们是冤大头呢,给你送骨头还送出事儿来了,不吃拉倒,再得瑟她倒了也不给他们吃。
张氏看秀瑶这丫头伶牙俐齿得讨人厌,不禁厌烦道:行了行了,快回去炖吧,回头送过来。
看秀瑶走了又喊道:你姥爷就送点骨头来呀。
秀瑶嗯了一声,就走了,懒得跟她解释姥爷没来,否则还得跟她啰嗦哪里来的钱买肉。
真要说起来,她就不信张氏手里没钱买点肉吃,当初娘和姐姐做鞋垫,大哥在周家,其他人还总出去帮工赚钱,爹和爷爷编草鞋和蒲袜,都是能赚钱的。
而家里除了交丁钱,其他的能用粮食或者鸡蛋换就用那个,花钱的地方少,那钱都到哪里去了?还不是张氏把着不拿出来。
秀瑶回了家,把骨头放下,将张氏的话说了,柳氏也知道是这个结果,就让秀容一块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