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拨开吴良辅,借着灯光上下打量菊花,菊姐姐,你怎么在这儿?菊花讪笑,那不是什么,我想回慈宁宫睡觉,哪知道命妇们都在吃酒。
没地方去,我就想到处走走,消消食。
顺治笑笑,既然你不想回慈宁宫,就随朕到养心殿坐坐吧。
菊花眨眨眼,这——皇上,这么晚了,您还是早点儿睡吧。
明天不用早朝吗?早朝?顺治自嘲,太后大婚,百官放假三天,朕——可是难得清闲呐。
菊花低头不说话了。
心里冷笑:你个小屁孩儿,还搞什么悲春伤秋、自我哀怜。
上辈子,我一个人在永寿宫住了四十多年,不照样能吃能睡?怪不得你死的早,学那个贱人装文雅装的。
顺治见菊花低头,以为她陪着自家伤心,心情霎时间好转起来,上前握住菊花的手:走吧,养心殿里还有玫瑰糕、茯苓霜,你肯定喜欢。
菊花低头看一眼二人相握之手,轻轻抽开,俯身行礼,说道:多谢皇上。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保管吃不完兜着走。
说完,咯咯笑了。
顺治只觉手上一空,再看菊花笑着行礼,心中再次决定空落落的。
抿嘴笑笑,率先走了。
吴良辅紧跟着,经过菊花身边时候,低声说了句:万岁爷多喝了几杯,一会儿烦劳格格劝他喝碗酸汤,醒醒酒。
菊花笑着点点头,等这主仆二人走出五六步远了,才哼哼着撇嘴,一个个的,都把我当老妈子了?无奈人在屋檐下,只得跺脚跟上。
出了永寿宫,来到外头宫巷,大老远的就见两位蒙古老嬷嬷领着几个小宫女到处乱窜。
菊花悄声叫一句:别找了,我在这儿。
老嬷嬷闻声,急忙赶过来,嘴里道:哎哟主子,可叫老奴一通好找。
扭头看见顺治立在一旁,急忙磕头行礼。
等她们站起来,菊花笑问:找我做什么?不是说,一会儿就回么。
老嬷嬷笑着说:老亲王跟王妃刚才传话来,说明天就要回科尔沁了。
叫主子收拾收拾,一会儿到东华门去,跟他们一块儿出去。
明天一早出发。
菊花听了,脆声应下,是该回去了。
不知道我养的小羊、小牛怎么样了?大概,都不记得我这个主子了。
老嬷嬷赔笑,您几年不回,长高了,更漂亮了。
那些个小羊、小牛,也该长成老羊、大牛了。
奴才只怕,是您认不出来它们呢。
菊花抿嘴儿笑了,回头对顺治说道:皇上,我要回慈宁宫收拾东西,顺便跟姑祖母告别,就不去养心殿吃点心了。
这里给你磕头,算是别过了。
扶着老嬷嬷跪下去,小心不碰到膝盖上乌青。
慢慢磕了头,站起来笑笑,我走了。
等皇上大婚的时候,我再来贺喜。
顺治笑笑,还早呢。
不必等到那时候,什么时候想来,尽管来就是。
老嬷嬷笑着搀扶着菊花,慢慢往慈宁宫方向去。
顺治盯着几个人背影瞅瞅,犹豫着问吴良辅:菊格格是不是腿受伤了?吴良辅闻言,低头小心回答:听说何洛会传了太医,给菊格格看膝盖。
八成——不小心磕着了吧?膝盖?顺治深吸一口气,是朕用力过猛,摔着她了。
吩咐吴良辅取紫金活络丹一瓶,赶紧给菊花送去。
自己则背着手,慢吞吞往养心殿走去。
酒席至夜方散。
多铎协助多尔衮半路潜逃,溜到交泰殿内,与布木布泰共入鸾帐。
礼亲王代善年老,经不住困,只陪着吴克善说话。
提起刚才顺治拉着菊花一同跪拜新人,代善笑着探问:菊格格果然是草原明珠,光芒不亚于太后当年呐。
吴克善喷着酒气说笑,那是,我们家几个孩子,乌达布拉最小,可是,最聪明。
当然了,我们家其他孩子都很聪明能干,呵呵。
代善微微一笑,这么聪慧的明珠,不知将来,有谁家能有那个福气,迎进家门呐?吴克善听了这话,也不喝酒了,举起袖子捂着脸,拉着代善的手,呜呜说道:老哥哥可别说这话。
一想起来嫁闺女,我心里就难受。
你可不知道,嫁一个闺女,那得多少嫁妆?我跟孩儿他娘,那得准备多少天呐!哎呦呦,心疼死我了。
代善无语,只得笑着宽慰。
横竖自己年老不管事,皇上是否与吴克善家亲上加亲,于礼亲王而言,并没多大影响。
吴克善糊弄了代善,趁着酒席散去,带着侍从,领着王妃,来到宫门前。
菊花已经带着嬷嬷们,坐在马车里等候多时了。
一上马车,王妃就感觉握住菊花的手,听说你膝盖伤着了?没事吧?用药了吗?菊花笑笑,没事了。
太医说好好休息休息就好。
扭头问吴克善,乾清宫没什么大事吧?吴克善催侍从驾车回去,笑着说道:能有什么大事?肃亲王没来,承泽郡王还小,多铎一个人,就能压的全场人老老实实。
倒是有几个宗亲世家,打听你许配人家了没。
王妃插话,他们是想给菊儿说亲了?哪家公子,可是般配?菊花冷笑,母亲,他们怕是在打听皇上是否会与科尔沁再度联姻吧?吴克善点头笑了,还是咱们菊儿聪明。
我都给他糊弄过去了。
尤其是几个汉人,还以为说话多高明,当咱蒙古汉子个个傻乎乎的,一问就能问出来。
呵呵,真是不自量力。
菊花点头,父亲,这件事往后不要再提了。
多尔衮娶了姑姑,在他眼里,皇上就是他儿子了。
皇后的位置,必然会成为多尔衮与皇上拉锯战。
不管谁赢了,他所选出的皇后,都必然会遭到另外一方刁难,乃至报复。
咱们科尔沁是皇上母家、多尔衮的岳家,不需要再次联姻,来加强与满洲的关系。
弄不好,反而会适得其反。
不但得罪了多尔衮,不能取悦皇上,反倒招致憎恶。
吴克善摸摸菊花脑袋,为父倒不怕那个,他满洲想要坐稳江山,少不得科尔沁帮着维护蒙古安定。
为父担心的是,我们家这么聪明美丽的乌达布拉其其格,这么孝顺,这么能干,将来该要多优秀的小伙子,才能配得上咱们的草原明珠啊?王妃一把搂住菊花,抱在怀里摩挲,是啊,菊儿,过了年,你就十二岁了。
正是咱们蒙古女孩儿议亲年龄。
跟母亲说说,你想要什么样的额驸啊?菊花垂眸,红着脸回答:我也不知道。
只是,我不想学海兰珠姑姑,也不想学诺敏姑姑。
吴克善夫妻俩对视一眼,那你想学谁?菊花沉默一刻,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就想找个好男人,生儿育女,平平安安好好过日子。
说完,靠在王妃怀里,默默流泪。
吴克善夫妇看女儿这幅模样,不好多说,只得柔声劝慰。
蒙古女儿,于婚姻上有太多的不幸、太多的压力。
海兰珠圣宠至极,终致青春早逝;诺敏休夫改嫁,背负骂名。
但愿新的一代,能得偿所愿吧。
菊花走后,顺治少了个说话之人。
每日除了背着多尔衮读书,就是带着岳乐,与鳌拜练布库。
鳌拜对顺治教导极严,好多次把顺治摔的当场飙泪。
吴良辅在一旁着急,万岁爷,您可悠着点儿。
鳌拜听见,一支箭射到吴良辅脚下,皇上正是打基础的时候,稍微松懈,日后就是大麻烦。
须不知一年之计在于春,一生之计属少年?再咋咋呼呼,你上来陪万岁爷一起练。
吴良辅吓地缩着脑袋蹭到外面,靠在柱子上守着,不敢吭声。
岳乐站在顺治身边笑笑,鳌拜倒也实在。
顺治擦擦汗,淡淡说道:朕就怕他不实在。
顿一顿,笑问岳乐,听说,你阿玛准备给你娶福晋了。
前天还到慈宁宫去,请皇太后帮着参详参详。
岳乐一听笑了,阿玛、额娘净操闲心。
所谓妻贤妾美,嫡福晋么,模样端庄、贤惠持家,出门能带的出去,那就行了。
只要她安安分分的,我自然会给她嫡福晋应有的尊荣。
至于宠爱,不是还有通房侍妾?宠爱个把女人算什么,别让她们蹬鼻子上脸,给福晋难堪就是了。
横竖家还是要福晋操心,对贤妻,咱自然要敬重。
顺治摇头,朕可不那么想。
朕若有一位贤后,定然尊敬她、爱护她。
让她像大额娘那般,仪态万方,不为俗事所苦。
扭头看见岳乐嗤笑,瞪他一眼,你这是什么意思?岳乐摇头,没什么。
若是皇太后听见您这么说,八成会想起关雎宫那位。
说完方知话说多了,急忙跪下请罪。
顺治颓然摆手,起来吧。
大额娘年轻时候,也受过妃子的气吗?鳌拜回头,看见顺治偷懒,迈步过来,躬身拱手:请万岁爷接着练。
一直练到正午,鳌拜方才与岳乐告退。
顺治换了衣服,到慈宁宫陪哲哲吃饭。
一进慈宁门,就听见一头哞——扭头一看,两头奶牛,乖乖地立在宫墙之后。
顺治笑了,哪来的牛,好肥呀!看守奶牛的侍卫听见,急忙上前磕头,回万岁爷,这是科尔沁菊格格送来,给母后皇太后、圣母皇太后补身子的。
末了又添一句,菊格格说了,这是奶牛,正是产奶时候,可不能杀了吃肉。
菊姐姐?顺治垂眸,心中越发遗憾,可惜,科尔沁博尔济吉特家族,不能再出皇后。
做妃子,太委屈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除了元朝,接连出皇后的家族,都要受到皇帝忌惮,哪怕是科尔沁,跟皇家关系再好,也要掂量掂量研讨班二期:我突然想把博果尔他娘嫁出去了有木有?选项:一、不改嫁二、改嫁上期研讨班发现支持董鄂氏的跟支持菊花的几乎差不多。
所以,现在还可以接着讨论,亲们。
顺便说说,如果改嫁博果尔他妈妈,大家有什么好人选,嘿嘿☆、天花之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