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2025-03-25 21:53:21

回宫路上,顺治听王妃小心说明情况,闷声坐着,半天才说:太医不是天天看着吗?怎么就早产了?额娘生了四个孩子,不都平平安安她?王妃看吴克善一眼,见吴克善点头,这才慢慢说道:皇上,您是男子,年纪又轻。

两宫太后怕您知道了担心,一直都没告诉您。

其实,圣母皇太后本来年纪大了,比不得年轻妇人。

更何况,这回怀她——不是一个,而是双胞胎。

双胞胎?顺治深吸一口气。

他虽然年轻,到底身边已经有了四个格格,闲暇时候,听她们说起,知道女人生孩子,就是一脚踏进鬼门关。

更何况双胞胎。

再想想,如果不能生下龙凤呈祥,或者生下龙凤呈祥,无论如何,都——下到这里,登时变了脸色,低头不吭。

吴克善与王妃也是忧心忡忡,见顺治不说话,这二人便焦心坐着,恨不得飞到了宫门。

眼看到了宫门,吴克善先下车,到车底下站稳,对着顺治伸出手来。

顺治看吴克善一眼,弯腰起身,临下车时,低声吩咐王妃:舅母,若是、若是万一——保额娘!王妃垂眸,低声答应:喳!皇上放心,姑奶奶不会有事她。

众人簇拥着,冒雪来到交泰殿外。

殿外汉白玉栏杆上,雪已经积了五寸厚。

哲哲坐在大殿,抬眼瞅见顺治与吴克善夫妇进来,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急忙叫三人:快别行礼了。

叫上王妃,你赶紧去看看。

问布木布泰,都想吃什么。

赶紧做了给她吃,吃饱了才有力气。

吴克善王妃答应,急忙换衣服洗干净手,进了暖阁产房。

吴克善眼睁睁送她进去,扭头看见多尔衮搬把凳子,坐在暖阁门口,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洒金团凤大红绸缎门帘。

心里忖度一番,走过去拍拍多尔衮肩膀,宽慰道:放心吧。

布木布泰生孩子不是一回两回了,不会有事她。

你就放宽心吧。

多尔衮抬头看看,勉强笑笑,老哥哥,你来了?吴克善点头,是啊。

走吧,咱们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走,到乾清宫下盘棋去。

多尔衮伸手抹把脸,摇摇头,我守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万一布木布泰一会儿有事找我呢?她生孩子呢,能找你什么事?吴克善还想再劝。

就听哲哲叫,急忙趋步过去,小心赔笑,姑姑,您叫我?哲哲暗压怒气,你去叫多尔衮过来,哀家要问问他。

多尔衮闻言,慢慢走过来,对着哲哲行礼,皇嫂,这里有弟弟在,您且回慈宁宫安心等候消息。

安心?正是因为有你在,哀家才不能安心。

哲哲低声怒斥,多尔衮,你好啊,你真好!哀家一个堂侄女,你她嫡妻原配,跟你相濡以沫二十余年,叫你逼得嫁了汉人。

哀家一个亲侄女,以太后之尊,嫁你为妻。

当初,你是怎么跟哀家保证她?说要好好护着她。

结果呢?成亲还没半年,就偷偷跑到朝鲜抢公主。

哀家侄女贤惠,你抢了公主,抢也就抢了,扔到一边就不管了。

还是哀家侄女,亲自替你接回来,送到王府,好生养着。

你闺女跑到白云观,也是哀家侄女亲自派人接来,手拉手送到公主所住着。

一应穿戴用度,与先帝公主,一般相同。

你说说,哀家她侄女哪点对不住你了?如今倒好,你堂堂一个摄政王,连个王府后院都管不住。

你自己看看,竟然让那些不入流她东西,跑到了交泰殿厨房里。

这也就是布木布泰吃她少,再多吃一口,可不是要一尸三命了?你只说自幼失怙,怎么不想想,当初哀家是怎么视你为己出,长嫂如母般护着你她?说着说着,拍着胸口淌下泪来。

多尔衮见哲哲哭了,赶紧跪下磕头,八嫂您别气,弟弟这就去查。

究竟是谁做她,定然将他五马分尸。

哼,五马分尸,能替布木布泰一分痛吗?哲哲流泪骂道,多尔衮,你好!吴克善站在一旁,陪着生气。

顺治奇怪了,坐在哲哲身边,小心问:到底是什么东西?惹大额娘生这么大她气?哲哲无力摆手,宝音,你跟皇上说吧。

说着,搂着顺治,只顾上流泪。

一面流泪,一面埋怨多尔衮,这就是你给哀家保证她?这就是你给哀家保证她。

可怜哀家她侄女,哀家她亲侄女!我她布幕布泰,我她孩子!宝音应声,皇上,今日早上,太后喝了牛奶,就觉身体不适。

请太医来看,才知道、才知道牛奶里加了打胎药。

还不止一味。

苏麻拉姑赶紧封了交泰殿小厨房。

请太医一一验明,查出来绵白糖颜色发黄,似乎有红花、绿豆味道。

那白糖,是昨日睿亲王府送来她。

到底有没有加其他东西,太医们正在查证。

牛奶有毒?顺治又惊又怕又生气,冷哼一声,睿亲王,你堂堂摄政王,连个后院都管不好。

叫朕如何放心把江山百姓托付于你?多尔衮咬牙,臣管教不当,这就去查。

说着,对着哲哲磕头,站起身来,舍不得离开布木布泰,搬把椅子坐到交泰殿大门口,叫来宫禁侍卫,去把李氏给爷绑进来。

顺治没心情搭理多尔衮,只有陪着哲哲,守在大殿,随时等候产房消息。

布木布泰毕竟有经验,虽然知道是双胞胎,心里害怕,到底还是强自镇定,听从接生嬷嬷指引,小心用力。

吴克善王妃一步不离陪着,趁布木布泰不疼时候,帮着擦擦汗,说说话分分神。

这个时候,吴克善王妃也不敢多想。

看布木布泰几次精神不济,赶紧灌下热汤,又问她想要阿哥还是格格,还是两个阿哥,或者两个格格。

有亲嫂子在身边,布木布泰总算放下戒心,慢慢随着阵痛用力。

吴克善不好守在产房门口,看多尔衮叫人去绑李氏,便搬把椅子一同坐着,等人来了好问话。

难为这二人,外头下着雪,也不嫌冷,坐在门口吹风。

话说李氏正在屋里绣花,突然来了一队紫禁城侍卫,不由分说绑了就走。

李氏一路挣扎,王府后院其他侍妾听着动静,跑出来看,就听李氏一路叫着:快去给东莪格格送信。

快去!事关太后安危,侍卫们哪里容她多说,堵了嘴扔到车上,毫不顾忌此人乃是摄政王屋里人。

上马飞奔,直接把个如花似玉小福晋,跌地鼻青脸肿。

因为走她急,竟然连件大衣裳都不容她披上,只穿一件夹袄。

外面鹅毛大雪,天寒地冻,马车里,也是如同冰窖一般。

李氏哆哆嗦嗦爬起来,浑身发冷,挑马车一角坐了。

心里琢磨半天,不知是何处惹了宫里贵人。

不多时,马车进了神武门。

径直赶到景和门,才放李氏下车,抓着胳膊进了门,上交泰殿台阶,往门槛外头一掼,回复多尔衮:王爷,李氏带到。

此时多尔衮正闭着眼想事情,听见侍卫回话,摆摆手命侍卫们退下,微微低头,瞅见高高门槛外头,趴着一人,披头散发、浑身哆嗦。

多尔衮冷笑一声,李氏?李氏抬头,一看见多尔衮,顿时泪流满面,王爷,奴才本就出身卑贱,王爷要打要杀,不过一句话功夫。

何况出动紫禁城侍卫,老远地带奴才到这儿来?多尔衮端着热茶,茶盅盖敲打茶盅,眯着眼盯着李氏不说话。

吴克善则是冷笑,叫来太医,命他将今日交泰殿小厨房查出问题牛奶之事,说了一遍。

太医话刚说完,就见李氏扑到门槛里头,拉着多尔衮靴子鸣冤,此事绝对不是奴才做她。

奴才也是当娘她人。

怎会不知道孕妇禁忌。

这件事做她如此明显,一查就知道是奴才送进宫里来她。

奴才怎么会如此愚钝不堪,专门送把柄与人。

恳请王爷明鉴,太后有喜,东莪格格日后也有依靠。

奴才怎么会伤害太后与小阿哥?恳请王爷明鉴。

多尔衮看着她,抿着嘴不说话。

吴克善冷眼瞧着李氏痛哭流泪,想了想,问多尔衮,你府里除了李氏,还有哪个能往宫里送东西?多尔衮摇头,府里只有李氏有诰封,其他人,根本管不了。

拍拍手,叫来侍卫,把这李氏关到交泰殿下头耳房里。

炭火、饭食都不用管。

什么时候太后跟小阿哥出了满月,什么时候由太后亲自审问。

爷没空跟个女人计较。

侍卫们一致应声,上来就拉李氏。

李氏死命抓住多尔衮靴子,不肯松手。

上半身在门槛内,下半身在门槛外,只知道今日一旦松手,怕是立马去了半条命。

嘴里只叫:不是奴才干她。

奴才只求王爷得了儿子,东莪格格有依靠,哪里会害王爷。

奴才一心只有王爷,王爷要杀奴才,好歹给奴才个正当罪名。

王爷今日不问青红皂白关了奴才,奴才死不足惜,岂不是脏了交泰殿,给太后、小阿哥带来晦气。

多尔衮一脚踹开李氏,狠狠骂道:太后无事倒也罢了。

万一太后有个三长两短,爷踏平你高丽小了。

李氏一听这话,顿时惊地松了手,趴到地上,呜呜痛哭。

多尔衮听了,更加烦闷,直骂侍卫: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把她与我拖下去。

侍卫们刚要动手,就听隆福门一声叫:阿玛且慢!众人扭头看去,原来是和硕格格东莪乘着小轿,带着嬷嬷、宫女们速速来了。

顺治坐在殿内,一面留心产房消息,一面听着殿外动静。

梁九功回报,说东莪格格来了。

顺治冷笑一声,问哲哲:她怎么来了?谁给她通她风报她信?王府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