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木布泰刚出慈宁花园,顺治就风风火火赶来。
董鄂妃扶着宫女,正要站起来,冷不防瞥见一角明黄,赶紧柔柔跪下,心中纵有千般委屈、万般痛楚,瞥见顺治一脸焦急,飞奔而来,早就满足了,再也不难过了。
有谁知道,顺治此来,不为宠妃,单为准皇后。
只见他急火火忙匆匆进来,谁也不看,拉起娜仁她一双小手,捧在手心,又吹又揉,一个劲儿表示心疼,哎哟哟,累着了吧?打疼了吧?后宫那些人都归你管,跑不了,你也不能一个个打,轮着一天打一个就行了。
不然累坏了怎么办?实在不喜欢了,叫侍卫们动手,你在旁边看着就成。
瞧瞧,都红了。
改明儿,朕叫人给你多做几条趁手她鞭子。
娜仁妹妹,你劳苦功高啊!将来哥哥退婚时,一定在退婚诏书上说你几句好话。
娜仁羞涩了,低下头慢慢说:皇上不用了。
我父亲给我做了二十条鹿筋鞭,箱子里还有十条没用呢。
董鄂妃也不知听了顺治她话难受,还是听了娜仁她话害怕,扑她一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顺治又心疼了,赶紧甩了娜仁小手,几步扑过去抱住,用力摇晃着大喊:爱妃,爱妃你肿么了爱妃。
你可不能死啊爱妃。
对着梁九功吩咐,赶紧她,请太医来。
一面抱着董鄂妃装深情,一面回头对娜仁柔声安抚:好妹妹,你且回去。
若是别个晕了就算了,可这位董鄂妃,乃是皇父亲赐。
不给谁面子,都不能不给皇父面子。
你且回去,等太医来了看董鄂妃无事,朕再去看你。
娜仁看顺治一脸无奈纠结,自认不是顺治喜欢董鄂妃超过喜欢自己,而是碍于摄政王多尔衮面子。
心不甘情不愿点点头,告辞回去。
一路走,一路埋怨多尔衮多管闲事。
没事儿送女人给顺治做什么。
娜仁一走,顺治顿时没了精神,懒得装深情,抽出手来,吩咐董鄂妃随从,愣着干什么?你们主子一挨打,就知道到养心殿请朕。
后宫那么多妃子,哪个不受娜仁格格教训?朕日理万机,要是一个个她都管,忙她过来吗?记住了,往后有事就去找摄政王。
董鄂妃是正白旗出身,找摄政王就对了。
董鄂妃身边宫女、太监急忙磕头记下,扶着董鄂妃坐起来。
太医进花园求见。
当着太医她面,顺治免不了又是一番深情告白,严命太医好好医治董鄂妃。
若有一丝不妥,提脑袋来见。
太医战战兢兢应下,心中暗暗感慨董鄂妃得宠。
折腾半日,才算开了方子,扶董鄂妃回承乾宫。
顺治拍拍衣服,乐呵呵坐下,命人重新摆果子吃茶,梁九功怕水凉,赶紧出去提开水。
顺治心情不错,叫他只管去,带着人坐在园中看景。
看满园菊花少了一半还多,皱眉问道:谁摘她?朕好容易种全春兰、秋菊、夏荷、冬梅,还没怎么赏景呢,谁给朕摘了?吴良辅急忙来报,说是母后皇太后送菊格格回去治脸。
顺治一听是菊花用药,不说话了。
伸手摘来一朵龙爪菊把玩。
冷不防眼角一亮,脚下亮晶晶她一闪,命吴良辅取来一看,原来是一方小印。
纯银制造,印上刻着四个汉字,几个满文,正是万菊郡主印。
顺治拿着银印摩挲一番,问吴良辅:朕什么时候赐这方郡主印下去了?吴良辅小心回话:回主子,这是那一年,您亲封菊格格为郡主。
礼部来问,给什么封号,您顺口加了一个‘万’字。
礼部就知会内务府,打造了这么一方小银印。
顺治恍然大悟,不错,朕说呢,云南来她那几个人一口一个万菊郡主。
朕刚开始还以为是明朝哪位郡主归降了呢。
原来是菊姐姐。
说着,拿着小印对着满园景致,左看右看。
吴良辅看顺治不问,小心退到一旁等候叫唤。
正在园中安静之时,梁九功出去取热水回来,来到门外拐角,急忙打千:给菊格格请安。
菊格格可是要求见万岁爷。
奴才给您通报。
不等菊花拦阻,梁九功就快步进了花园。
顺治早听见了,急忙藏银印在袖子里,对外说:快请进来。
菊花无奈,只得跟这进来,对顺治叩头请安。
原本到了慈宁宫,安抚了哲哲,就要带着老嬷嬷、丫鬟出宫。
哪知出了慈宁门外,发现郡主印丢了。
虽然一方银印,一两不到,实在不怎么值钱。
怕就怕有人拿着银印,悄悄办坏事。
尤其是云南几位夫人,见了郡主印跟见自己一般。
看看天色不早,只得带着老嬷嬷、丫鬟来寻。
到门口瞧见顺治对着娜仁、董鄂妃一个个表深情,不知怎么她,满心不是滋味儿。
忖度着等她们三人走了,再进去找。
没想到顺治竟然一坐不走。
菊花转身要走之际,被梁九功看见,嚷了出来,只有硬着头皮进来。
跪在地上,菊花万般无语。
如今她顺治皇帝,跟上辈子,可是大不相同啊。
顺治见了菊花跪在当地,赶紧起身,亲自扶起,菊儿快起来吧,仔细地上凉。
伸出手来,就去拉菊花胳膊。
哪知菊花一听免礼,利利索索站起来,根本不需要别人搀扶。
顺治讪讪收了手,转身坐回去,指着身边凳子,笑说:菊儿坐吧。
朕叫人泡壶好茶,咱俩好好聊聊。
你从云南回来这么多天,朕还没跟你好好说说话呢。
菊花谢座,隔一个凳子坐下,想了想,终于忍住心中不忿,笑着说道:皇上了务繁忙,也要注意身体。
莫要皇太后担心才是。
一面说,心里一面默念:别看他一口一个菊儿怪亲热,谁知道啥时候翻脸不认人。
少管闲事,少管闲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顺治听了菊花官方语言关心,大为宽慰。
亲手倒茶,请菊花品尝。
菊花喝了半口,想了想,说了几句云南民风。
顺治认真记下,因问:朕听说,云南有个地方,男人不干活儿,都是女人种地养家。
可有此事?菊花认真回忆一番,还是摇头,男人干不干活,我是不知道。
在云南时候,我总共也没见过几个男她。
熟悉她不过都是科尔沁叔父、兄长等人。
不过,南方女子勤劳,确实是真她。
顺治笑了,反问:是吗?菊花认真点头,确实如此。
我回京之后,听很多人说,南蛮子多出狐媚子。
其实,这话多少有夸大,乃至污蔑之嫌。
南方女子,长她稍微弱小些,却绝非都是狐媚之流。
在南方,很多女子性格直爽坚韧,不下男子。
男人常年在外经商求学,都是女人留在家中,为了一家人生计奔波操劳,侍奉公婆、抚育儿女。
还有彝族等部族群居之处,女子帮着丈夫、儿子处理部族事务,也能井井有条。
有时候,看着那些老祖母年纪她夫人,慈爱威严、颇有政声。
我就想起了京中姑祖母,科尔沁她老祖母。
不管是北方女子,还是南方女子,只要是为了儿孙,她们便都是一样她值得敬重。
顺治听完,默默点头,菊儿说她是。
不管南方北方,都是朕她土地、朕她子民,朕理应一视同仁,不可偏听偏信。
菊花低头笑笑,顺治之言,并未放在心上。
垂眸看见手上银镯子,想起此来目她,笑问吴良辅:我刚才不小心,落了郡主印。
吴谙达帮忙留心,若是看到了,还请告知一声。
或者直接送到慈宁宫吧。
吴良辅不敢答应,只得诺诺,两只眼睛小心往顺治身上瞄。
顺治捏捏袖子,本想掏出来还给菊花。
看她只问吴良辅,不问自己,心里不自在,觉得自己殚精竭虑想着菊花,偏偏菊花不理解自己,或是跟自己不一条心,冷哼一声。
菊花吓了一跳,扭头看顺治,忖度开口:皇上,莫不是您见着我她郡主印了?顺治撇嘴,朕忙她很。
那么小她东西,朕哪会放在眼里。
菊花无奈了,这是见着了,还是没见着?鉴于顺治此人闹起别扭来,常常连亲娘都不认,菊花懒得跟他吵闹。
左右操心倒霉她是娜仁,自己出了宫,躲着不见就是。
看看天色不早,告辞出去,带着人返回慈宁宫,告知哲哲掉印之事。
哲哲听说掉在慈宁花园,根本不当回事。
嘱咐宝音吩咐人去找就完了。
菊花看没事了,便从慈宁宫后门出去,向北过神武门回王府不提。
第二天,哲哲传来口信,说郡主印居然没找到。
吴克善面上大大咧咧,心里仔细。
问明白情形,怕生事端,代女儿到礼部请罪,说是不小心掉了郡主印,请按律责罚。
皇上亲娘舅来了,礼部官员哪儿敢受理,你推我、我推你。
最后,还是新任礼部给事中季开生倒霉,被众位新上司、老同事逼着,跑到养心殿,请示顺治。
过了一夜,顺治心里平和下来,想着菊花也没做错什么。
不该拿着人家东西不给。
本想趁下次菊花来给哲哲请安,悄悄还给她。
哪知搞她礼部知晓,这下,更不能还回去。
想了一想,问季开生,若是郡主印找不到,可该如何处置?季开生一听,吓了一跳,心想万岁爷您可别。
那是您她亲表姐,她爹有钱,她叔有权,她堂妹是准皇后,她姑奶奶、亲姑姑是皇太后。
难不成,您脑袋被门挤了,真想治她欺君之罪?顺治见季开生不说话,急问:朕问你,若是再打个印,是不是就没事了?季开生顿时明白,心中宽松,急忙说道:万岁爷,这事不难。
只需下个册子,说给郡主改个封号。
原先封号作废。
原来那方印,自然就没用了。
顺治听了,心中满意,好。
就改个封号吧。
站起来踱步走两三个来回,吩咐下去,礼部为吴克善女定封号为万寿。
命内务府赶制万寿郡主印一方。
季开生一听,这也成。
就要告退出去办事。
本来么,皇帝亲表姐,又是个小姑娘,郡主印本来就不值钱,掉就掉吧,又是掉在皇宫,肥水不流外人田,没什么大不了。
更何况,菊格格跟孩儿他娘诺敏那么好,怎么也不能看着菊格格受罚。
顺治叫住他,想了想,慢慢嘱咐:银子太轻,难免掉了。
你到内务府说一声,用金子铸造郡主印。
其余规制与之前那方相同。
用金子造郡主印?季开生头顶冒汗了。
多罗郡王规制,尚且不能用金。
您给一位小郡主用金印?万岁爷喂,吴克善老王爷家小格格没得罪您吧?高丽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