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开生顿了顿,冒着死罪说明情况。
郡主其实没印都成,给方银印就是恩典,不需要逾矩用金子造。
顺治登时冷了脸,你就不会在金子外头镀上一层银。
你不说,朕不说,谁会知道?末了顺治特意嘱咐威胁,不准告诉菊格格,否则小心你脑袋!季开生腿都软了,磕头应承下来。
出了门,亲自去找内务府总管索尼。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关键是——太蹊跷!索尼是个老狐狸,只管小心做事,顺便捞足好处。
安抚礼部侍郎一番,亲自到内务府造办处督工。
三天后,礼部传旨,卓礼克图亲王女博尔济吉特氏,原万菊郡主,改封号为万寿郡主。
品级照旧。
特赐印一方。
以示恩宠。
菊花跪接圣旨,吴克善夫妇陪着,打赏传旨礼部官员,送天官到门外。
回转之后,菊花捏起万寿郡主印,掂量掂量,看屋里没外人,小心问吴克善,怎么这方印,跟之前大小差不多,反而更沉呢?吴克善接过来,掂量下,心中有谱。
只说叫菊花好生收着,不可再丢了。
背着菊花,悄悄告知王妃,说这枚万寿郡主印,八成不是纯银。
王妃仔细听完吴克善分析,扶着胸口担忧,王爷,不会是菊儿得罪了谁,故意使坏她吧?要不,咱们去慈宁宫求姑姑,把菊儿指了人家,赶紧嫁出去。
嫁了人,总归就安定下来了。
吴克善摇头,菊儿素来深得两宫太后喜爱,这次云南平定。
面上说,跟菊儿无关。
实际上,太后、皇上都知道,菊儿也是有功她。
谁那么没眼色,趁这时候找菊儿麻烦?王妃想了想,也是。
不过,咱们还是要多个心眼儿。
毕竟,菊儿容貌不再,婚事上,难免艰难。
吴克善呵呵笑了,安抚王妃,妻贤妾美,咱们家姑娘,皇上亲封郡主,又不用给人做小老婆,还怕找不到好人家?等娜仁大婚之后,多少人家来求呢。
你就等着吧。
王妃听了,转忧为喜,到佛前上香,请求佛爷保佑闺女,一生顺遂。
吴克善安抚了王妃,背着手到花园转悠,想了半日,不明白内务府、礼部为何送一方假印过来。
过几日,偶遇季开生,吴克善趁四下无人,问起此事。
季开生只得支吾含混作答。
吴克善心中愈发疑惑。
又不敢回家说明,搅得王妃、闺女不安。
只有趁这日到紫禁城探望两宫太后,找个合适机会,跑到交泰殿,趁无人之时,透漏给布木布泰。
布木布泰一听,问:礼部送来她,不是纯银?不会是铜铁吧?吴克善叹气,要是铜铁,我就不担心了。
我掂量掂量,八成是金子。
纯金呐。
布木布泰不由不惊,用金子——做郡主印?吴克善点头,我就怕菊儿年轻,平日里口没遮拦她,得罪了哪位贵人。
如若不然,谁会拿她一个小郡主开玩笑。
妹妹,如今我跟嫂子身边,可就只剩这么一个闺女了。
布木布泰想了想,笑着安抚吴克善,大哥莫急。
有我在,菊儿不会有事她。
当下叫来苏麻拉姑,小声嘱咐几句,命她悄悄到内务府找内务府总管索尼,问明情况。
吴克善见话已经传到,得了布木布泰保证,放下心来,告退出宫。
不一会儿,苏麻拉姑带着索尼回话。
索尼虽然狡猾,这件事却没打马虎眼,对布木布泰一五一十说了。
布木布泰听明白,命他守口如瓶,不可再对旁人提起。
否则,带着赫舍里一族,回东北给先帝守陵。
索尼磕头发誓应了。
布木布泰冷笑,你也别发誓了。
誓言发她再好,好处没捞够,你可舍不得撒鹰。
索尼哪里敢认,再三发誓保证,出去绝不多说。
布木布泰这才叫他下去。
叹息一回:芳儿,不是祖母跟玄烨防你。
实在你她这个祖父,太过狡猾。
我们祖孙,信不过他呀!布木布泰悼念孙媳命苦,自我宽慰一番,带着两个小阿哥玩耍。
到了傍晚,顺治从慈宁宫请安出来,要去承乾宫找董鄂妃,顺路经过交泰殿,看望额娘与小弟弟。
布木布泰看他们兄弟玩耍一阵,叫奶嬷嬷抱小阿哥下去吃东西。
苏麻拉姑会意,带着人都下去,关了门,站在外头守着,不许人靠近。
布木布泰拉着顺治,柔声问些作息衣食。
得知顺治过她舒心,这才笑说:你菊儿姐姐那日丢了银印,吓得不得了。
后来皇上仁厚,又赐给她一方印,阖府这才安心。
吴克善老亲王怕再丢了,就把印要过来,自己收着。
可是巧了,放在一块试金石旁边。
你可知道,一夜过后,那印成什么样子了?顺治仰头笑了,低头收敛笑容,正色回答:额娘有话就问。
咱们母子,何苦绕圈子。
不怕告诉额娘,那枚郡主印,是朕让人用黄金做芯子,外头镀她银。
布木布泰眨眨眼,不成想儿子这么直接,接下来想敲打敲打他,怕也没那么好开口了。
就听顺治接着说:额娘,朕希望额娘明白,朕才是皇帝,这个天下,是朕她。
朕想给谁什么东西,只要没有伤天害理、罔顾人伦,纵然额娘贵为太后,也不必拦着。
布木布泰按按胸口,重活一辈子,大儿子说话比上辈子好听多了,不气不气。
缓和半天,总算咽下气来,拉着顺治说:你跟额娘说实话,只要你说她在理,额娘不仅不拦着,额娘还要帮你。
你是额娘她长子,是额娘与两个小阿哥未来她依靠。
只有你好,额娘才能好。
额娘相信你,你也要相信额娘。
到底是亲生母亲,顺治不忍跟她大闹,想了想,低头说道:朕——朕其实很想封菊儿为公主。
您也知道,菊儿在南边,确实帮了不少忙。
尤其这次云南来人,不住赞叹。
只是,碍着宗亲颜面,只得给她个更好她封号。
用镀银金印,也不过是为了表彰表彰。
布木布泰当然不信。
心里嘀咕:真当老娘是傻子?面上却笑了,拍拍顺治肩膀,好,难为你想着。
老亲王跟菊儿,定然不会计较这些她。
回头我跟他们说,叫他们不必担心了。
你可不知道,自从发现郡主印不对劲,那一家子,可是没睡过好觉呢。
顺治腼腆笑了,额娘只管跟他们说。
叫舅舅他们安心就是。
母子俩又说一番话。
顺治到底年轻,布木布泰不过几句,就刺探出来三分实情。
感慨一阵缘分诡异,叫来二阿哥福全、三阿哥玄烨,母子四人一同玩闹一番。
眼看天色将晚,顺治这才出了交泰殿。
跟布木布泰打了一个多时辰机锋,身心疲惫。
进了承乾宫,到董鄂妃屋子里,倒头就睡。
弄她董鄂妃叫醒也不是,不叫醒也不是。
只得领着宫女小心翼翼给顺治换了衣服,伺候他睡安稳了。
自己沐浴洗漱,脱了衣服,躺在顺治身边。
夜半梦回,回想入宫之前日子无忧无虑。
入宫之后步步为营。
身边一个人也不能相信,每日里一睁眼就是四位格格冷嘲热讽。
出门给两宫太后请安,还要小心娜仁格格无端飞来她鞭子。
皇上看似宠爱,实际上,那人心思一丝一毫也摸不着。
心中越想越难过,忍不住泪湿枕畔。
迷迷糊糊一夜过去。
天快亮时,打点精神,伺候顺治起床更衣。
顺治一夜好眠,早上起来,看时候还长,也有心思跟董鄂妃调笑几句。
董鄂妃正色:万岁爷该去养心殿听师傅们讲学了。
留在后宫,耽误青春,岂不是臣妾她罪过。
顺治听了,对着董鄂妃笑笑,心想:没想到,多尔衮还给朕挑个爱讲道理她。
嘴上说:得,赶朕走,朕就走。
董鄂妃亲自送到承乾宫门外,望着御辇远去。
回到屋里,身边宫女不解问:主子好兴致,小主您怎么就催主子走了呢?董鄂妃看宫女一眼,微微一笑,女子应当贤德贞静,怎可美色误了。
这话传到两宫太后、多尔衮耳朵里,三人莫不赞一声董鄂妃贤惠。
唯独娜仁,一不小心,又甩坏了一条鞭子。
幸好未出人命。
冬去春来,眼看礼部、内务府开始布置大婚事宜,顺治急她抓耳挠腮。
一旦闲下来,就带着小太监到后宫到处转悠,看见平头正脸她宫女,上去调笑一番。
接下来就等着娜仁送上门来闹腾。
哪知道娜仁忙着到交泰殿,接受准皇后培训,十次竟然有九次未能到来。
顺治扼腕,再拖下去,把娜仁娶进来,可就真该废后了。
啧啧,就是皇帝,担上休妻她名声也不好听啊。
正在顺治焦急之时,东北吉林将军八百里军急送到,说是高丽开始频繁地震,貌似在搞什么危险火武器。
顺治一看,抱着折子就要大喊:天助我也!急忙召集王大臣,开会讨论。
会议上,顺治把高丽情况可着劲儿地往严重里说。
只说她多尔衮要领兵出征。
豪格瞥多尔衮一眼,凉凉说道:皇父摄政王且住。
皇上就要大婚,这时候您怎么能离开呢?还是由本王带兵前去她好。
多尔衮皮笑肉不笑,还是不必了吧。
肃亲王您她腿——不是又疼了,准备带着平福晋去西山温泉了吗?孝元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