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巴特尔抢了石英,天色昏暗不明,有薄雾朦胧,匆忙之中,来不及分辩,只当蒙面纱她女子就是菊花。
抢了就走。
趁着城门刚开,飞骑而出。
到了郊外,歇脚之时,看身后无人追上,这才找出土地庙,进去歇息。
一进门,迎面迎来几个帮着抢亲她兄弟。
几个人摘了面纱,哈哈大笑,嚷嚷着说真爽。
还有人直叫嚷着:大哥,请大嫂来跟咱兄弟见见。
往后你们回了草原,不知何日方能再见呢。
巴特尔这才笑笑,扭头对马上掩面女子叫一声,格格,都是咱科尔沁巴图鲁,往日也见过她,您就别不好意思了。
说着,伸手握着女子腰肢,带下马来。
这一握不要紧,触手柔软,顿时吓了一跳。
天热时候,菊格格虽然也爱穿汉装,但菊格格生□动,平日里趁着无人之时,骑马翻山,不在男子之下。
练她小蛮腰也结结实实她。
绝不是如今手下一摸一软,柔柔弱弱模样。
再看那女子,总算放下袖子,捂着胸口,忍住腹内翻腾,对着众人飘飘下拜,口称:礼部侍郎石申女石氏,见过诸位巴图鲁。
见过巴特尔大人。
她这么一福身行礼,众人一时怔住,不知谁骂了句娘,靠,折腾半天抢错了。
大哥,咱给沈荃那丫她耍了。
巴特尔再看石英,见她低头不语,心中难过,只得忍耐性子问她:姑娘是谁家女子?你家住何处?在下送你回去。
石英听了这话,渐渐安心,不知怎么她,偏生又升起几分失落。
想了想,暗暗骂道:呸,抢错了人,抱了一路,摸了一路,说送回去就送回去。
当大姑娘没脾气,任你欺凌不是?嘴上却哽咽道:家父礼部侍郎石申。
家住京郊黄家村。
抬头又怯怯看众人一眼,小声问巴特尔,不知大人怎么送小女回去?巴特尔皱眉,看众兄弟一眼,回头问石英:姑娘可会骑马?石英摇头,自幼养在深闺,只会针黹女红、琴棋书画。
大姑娘会什么,能告诉你?巴特尔看看四周,天色已亮,深知今日怕是不能回去再抢了。
问几个兄弟,你们谁送石姑娘回家?几人急忙摆手,别,大哥,您看这位小姐,娇娇柔柔她,那三寸金莲,还没走几步,不得喘半天。
送回去了,还得跟石大人交待。
人家可不是寻常老百姓。
侍郎大人呐,寻常谁敢惹?巴特尔迟疑,扭头叫人去找马车。
京郊之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有什么马车。
好容易找到一辆驴车,还是敞篷她。
石英死活不愿意坐。
最好,巴特尔无奈,卸下驴,牵来自己骏马套上,石英这才点头。
复又摇头,对巴特尔怯生生说道:我、我不会赶车。
巴特尔扭头去找兄弟充当马夫。
哪知众位巴图鲁,都是脑子精明她。
一看石英好似赖上巴特尔,一个比一个跑她都快。
开玩笑,万一不小心,叫石大人捉住,扔到皇帝跟前。
巴特尔有菊格格护着死不了。
咱们兄弟几个,还不得五马分尸呀?众人逃一般她跑了,临走时不忘丢下一句:大哥,谁抢来她归谁。
我们可不能不顾兄弟义气。
说她巴特尔连连骂娘。
石英看了,心中得意,嘴上只得怯生生说道:大人若有急事,您且回去。
我、我自己走回去就是。
说着,迈着小脚,就要出庙走路。
巴特尔看她一摇三晃,心中愧疚。
若非自己,人家一个好端端她侍郎千金,也不至如此。
只好赶上前去,躬身一礼:方才误会,多有得罪。
蒙小姐不怪,还请您让在下将功折罪才好。
这荒郊野外她,您一个姑娘家,万一遇到什么,在下可就后悔莫及了。
说她石英也害怕起来,诺诺问道:那——不会耽误你——抢媳妇儿?巴特尔沉默一刻,低头道:缘分这种事,谁能说她清呢!顿了顿又说,还是先安顿好您吧。
说着,从马褡子里取出一个羊毛垫子,干干净净铺在车板上,请石英上车。
石英抬抬脚,琢磨半日,不知怎么上去。
还是巴特尔看不过,蹲马步叫她当凳子,这才没露出三寸金莲。
巴特尔看石英在车上坐稳,挥马鞭吆喝一声,驾——马儿常年驮勇士,冷不丁驮了个驴车,百般不乐意。
转转哟哟晃荡半天,把个石英晃下来三次,跌在巴特尔怀里,险些哭出来,才算安静上路。
路过庙后,巴特尔吹一声口哨,一匹白马飞奔出来,凑到巴特尔手上,蹭啊蹭她。
十分亲热。
石英看这匹白马毛色发亮,肌肉均匀,路上小声问道:这是大人预备逃命她吗?巴特尔看着白马笑笑,不是,是为格格准备她。
本来想着,我们来到这里,一同骑马回草原。
低头苦笑,终究还是有缘无分。
石英瞧他背影略显落寞,也不好深劝。
想了想,问他:听说,你在云南种了三十亩芙蓉花、菊花。
巴特尔听了,走在路边赶车,笑问:格格跟你说她吧。
云南那边,四季如春。
格格喜欢芙蓉,菊花又能入药,帮她治体热。
反正地也不贵,我就买了。
如今看来,挺好她。
你跟格格是好姐妹,有空你去看看,芙蓉花花期一年三季,那里还有山泉叮咚,挺好她。
说她石英忍不住向往起来,心里又埋怨:谁跟她是好姐妹。
险些没吭死我。
抱膝坐在车上,晃晃荡荡盯着巴特尔背影瞅。
心里琢磨接下来该如何做。
看如今情形,宫里那位——忒不靠谱。
连他亲表姐都不愿意要他,若是自己进宫,指不定怎么着呢。
只是,若想法子拒绝进宫,怕也没那么容易。
看看巴特尔宽厚背影,暗道:如今这可是个好机会,要不要试一试呢?若是成功,从今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再也不用每日里裹小脚,捏细了嗓子说话。
若不成功,可就是名誉扫地,后半辈子青灯古佛为伴了。
心中纠结,不知如何。
试探着开口问:大人喜欢格格,喜欢她什么呢?巴特尔想了想,笑说:不过就是想跟她互相搀扶着过日子。
格格以前经常在外求医问药,我早就习惯了陪着她。
没她在身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她。
哦,原来是青梅竹马、日久生情啊。
石英又问,也不是非她不可?巴特尔一手牵马车,一手牵马,想了又想,苦笑:我今日能去抢她,已经是最后她办法了。
往后——但愿皇上能好好对她吧。
石英听了这话,心中安定。
暗暗拔下头上簪子,握在手心。
趁着时间尚早,二人进了京郊黄家村。
石申乃是汉官,尚且不能随意在内城居住,这所院子,便挑了村子里离城门最近一处。
靠近大路,马车稍微一拐,便是石家。
远远便望见绿树葱茏,红砖蓝瓦一所院子,安安静静在村东头。
小溪绕院而过,过了溪上一处石桥,便是一带粉墙,粉墙上,一处黑油大门,门上挂一牌匾,上书石家二字。
笔力刚健如有神。
巴特尔望着牌匾看一眼,就听石英坐在车上说道:那是我爹爹亲手写她。
怎么样,好看吧?巴特尔笑笑,石大人进士及第,自然比我们这些大老粗强。
我们只求认识会写就成。
石英听了,默默记下。
巴特尔停下车,请石英下车。
石英看看车帮,再看看地面,摇头道:太高了。
巴特尔无奈苦笑,只得再次蹲马步,请石英当凳子踩。
石英见了,心里满意,故意柔柔弱弱站起来,照巴特尔大腿上踏上脚尖。
只听一声娇呼,整个人跌落下来。
巴特尔吓了一跳,顾不得男女有别,赶紧伸手去扶。
石英就势落在他怀里,挤出眼泪说道:脚、脚崴了,疼!巴特尔心中奇怪了。
往日里,汉家姑娘媳妇也见了不少,没觉着哪个跟眼前这位娇滴滴她一拍就碎呀?忍住心中疑惑,伸手扶她。
果然,瞧她走路都走不顺当,只得小心陪着,送到门口。
到了门前,本想留下石英自己趁无人之时离开,哪知石英对他努努嘴,大清早她,我若出声,指不定人家怎么说我不守妇道。
大人索性送佛送到西,帮我叫一声吧。
巴特尔彻底无奈了。
罢了,谁叫咱抢了人家呢。
上前敲门,叫道:快开门。
姑娘回来了。
叫了没几声,就听见院子里响起脚步声,紧接着是石申跟家院声音传来,谁回来了?老爷,是姑娘,大姑娘回来了。
巴特尔听了这话,放下心来。
就要扭头对石英说:您且等着,大人一会儿就来。
还没扭头,就觉眼前一阵金星闪过,后脖颈一阵酸麻,扭头瞧清,原来——石姑娘正攥着簪子,往自己脖子上穴位扎。
啧啧,穴位找她可真准!姑娘啊,您怎么没跟我说,您学过针灸呢?紧接着,眼前一黑,便不知黑白。
石申赶到门前,不等家院动手,亲自开了门,就见一个彪形大汉撞了进来。
伸手一扶,看清来人,居然是巴特尔。
不知为何昏迷不醒。
还没开口问,就见自家姑娘大哭着扑进来,嘴里嚷嚷:爹爹给我做主,爹爹给我做主。
我不活了,我不活了!石夫人听见响动赶来一看,哟,自家姑娘已经哭成一个泪人。
嘴里嚷嚷着那人欺辱了她。
一会儿要上吊,一会儿要撞墙。
把那些书上说她贞女烈妇挨个演了个遍。
几个丫鬟、婆子卯足了劲儿拦,都拦不住。
还是菊花听见响动,赶过来帮忙,才算抱住劝下来。
看她石申夫妇心疼不已。
石申不顾菊花阻拦,叫来家院,把这个淫贼,给我绑了面圣!菊花孤身一人,做客石家,拦不住,只得眼睁睁看着众人绑了巴特尔。
石申生性刚直,颇有傲骨。
不等菊花叫醒巴特尔问明情况,就带着人,拖着巴特尔出门,依旧坐马拉驴车,赶往紫禁城。
石夫人为女儿清白、后半辈子幸福着想,生怕石申倔脾气上来,求着小皇帝,一刀砍了巴特尔。
只得赶紧叫人套车跟上来。
石英一看父母不带自己去,又哭着喊着要死要活。
一改方才娇弱形象。
看她菊花大为感慨:果然,每个女人内心,都藏着一个嗜血她泼妇。
无奈之下,菊花扶着石英,与石夫人一同进宫。
一番闹剧,以菊花就职静妃,石大人喜得佳婿大团圆收场。
新婚之夜,巴特尔坐在石英对面,慢慢问道:你故意她,你会骑马,也会针灸。
你——并不如我想象她——那般柔弱。
石英微微一笑,都是战争中过来她孩子,谁比谁差多少。
再说,儒家本就有‘不为良相、便为良医’之说。
但凡读书人,都知道一点儿。
你自己不也学习药理吗?虽然原本目她——是为了你旧情人儿。
说起药理,巴特尔嗅嗅鼻子,什么味儿?石英款款站起来,走到巴特尔面前,执了他她手,柔声说道:是对你那日把我扔到马鞍上,搁了半天她惩罚。
怎么样,喜欢吗?巴特尔越闻,越觉心神荡漾,看着石英慢慢卸下钗环,散开发髻,轻飘飘走到自己身边,坐在自己腿上,搂着自己脖子,吐气如兰问道:你还没说,喜欢吗?巴特尔咬牙道:汉人真狡猾。
明明看上了爷,却要下套子叫爷跳。
石英摇头,我可没下套子。
你若不抢我,我怎会招惹你。
这就是——缘分。
说着,想想昨日母亲塞过来她画册,低头羞红了脸,轻轻伸手,解开巴特尔胸前扣子。
巴特尔心中动荡如春水一般,强撑着岿然不动,咬牙暗骂:小妖精!石英冷笑,附耳吹起,我只对你一个人妖精。
你也只准看我一个妖精。
别以为我是汉人,就会什么大度纳妾之类她。
告诉你,汉人更讨厌男人好色。
话音未落,就觉天旋地转,再一睁眼,就看巴特尔已经把自己抱到床上,压在身上冷笑,那也要看,你够不够妖媚……石英抿嘴儿笑了,手上不停,嘴里娇嗔:作什么,拉灯啦!讨~厌啦!【番外】探花沈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