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床了,天还黑得透透的,是一个没有星辰的凌晨。
我刚刚病好,彩娥和小印子怕我再被凛冽的风吹得发寒,便使劲给我穿衣裳,里三层外三层的,裹得我跟粽子似的。
我早已拿了皇帝的谕令,什么时候走都可以,不过,为了不惊扰其他宫的人,我决定悄悄地离开。
身边也没带什么,除了小印子和彩娥,就是几个小包裹,本来小印子想让我坐轿子,可宫里不能坐轿,只能走着,出了第二道宫门才能骑马、坐轿。
有一个皇宫的差人在前头领路,宫门外果然有轿子,我坐进去,踏踏实实地刚正好身子,忽听身旁一个人声:谭锦心,想不到吧?我吓一跳,黑咕隆咚的根本看不见轿子里面有人。
谁啊?我问。
我是兰轩!原来,居然是兰轩公主。
我千挑万选的起了个大早,这几日又生怕打扰了她,连门都没出,就怕被她晓得我的行动,结果,人家原来是稳坐钓鱼台。
早就知道你今日要走,特别吩咐郑总管一定得告诉我消息,这个轿子都是我替你选的呢,又大又宽敞,怎么样啊?我简直哭笑不得,公主,微臣这是去府宅,您跟着不大合适吧?怎不不合适,怎么不合适?我又不是以公主身份去,再者说,我就是去看看你住的地方,看你住哪里?你不高兴,我在门外瞧瞧就行了,谁稀罕进去你的陋室,还能有我的金兰殿漂亮吗?兰轩占了一条宽坐塌,我只好坐在下首的位置。
轿子离了地,稳稳地前行。
走了许久,天逐渐亮了起来,几名轿夫走得不快,过皇宫的第一道宫门时又等了半天,才有侍卫来开门放行。
等到上了大街,东方的天际微微起了一道青黑色的晨辉,街上有两辆粪车走在我们前头。
风一吹过,刺鼻的腥臭味冲进鼻孔。
兰轩捂着鼻子:这是什么东西啊?怎么这么难闻?每个城市都有这种工种,名叫掏粪工,专门清理、运输各处的人畜粪便,大部分都是拉到郊外去种地的。
他们的工作时间就是在凌晨,在人们还没起床前把工作做完,我们今日走的早、赶得巧,碰见了两辆。
公主,这是掏粪车,运输粪便的。
我回答。
快让他们滚一边去,难闻死了。
兰轩挥着手命令。
我赶紧大声让轿夫紧走几步,超过那两辆掏粪车,省得一路都被熏着。
兰轩公主金枝玉叶的,大约从不知道人吃五谷杂粮、那些排泄出的东西到底去了哪里,到底被怎么处理的。
公主没见过皇宫里做这种活的人吗?我问。
没见过,哪有这种人?兰轩摇头。
我忙笑着答:若是没有这种人,皇宫里那么多人、每天那么多粪便,只怕皇宫早就变成大粪坑了?公主不知道不代表这些人不存在。
若不是因为他们,城市里怎么能这么整洁干净?皇宫里怎么会四处飘香?这些东西啊,咱们闻着臭烘烘的,可地里的庄稼喜欢,农户们喜欢,这些呢都是拉到郊外农村去的,公主吃的、喝的那些粥啊、点心啊,都是粮食做的,粮食就是被它们灌溉后才生长出来的。
我这么一说,可把兰轩公主恶心坏了,她一只手扶着车里的横栏杆,干呕了半天。
养在深宫、从小不知愁滋味的兰轩公主根本没听说过这些,若我不在她跟前做普及、教育,她这一辈子也不会了解这些东西,所以才养成那么嚣张、跋扈,视人命如草芥的皇家脾性来。
此时,天越走越亮,等到街上的早点铺子挨次开门的时候,我们到了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