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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过渡

2025-03-25 23:52:19

凤羲宫。

穆皇后手里捻了串紫玉佛珠,喃喃念了句阿弥陀佛。

比起兰贵妃的娇俏动人,她的容貌便显得寡淡许多,三十出头的年岁,眼角已经可以瞧见些许皱纹。

眉目温柔,像尊悲悯人世的菩萨。

但在这后宫里,从来没有真正悲悯之人。

琛儿近日很关心悠儿。

顾琛只淡淡抿了口茶水,道:略尽绵薄之力罢了,丽妃娘娘在世时,待母后有如亲生姐妹,如今她去了,孩儿替她看顾些小五,也算有个交代。

皇后微微蹙眉,道:既是如此,那日在中秋宴上为何说谎,你明知推悠儿入沐芳河的人是谁,却故意隐瞒,莫非想包庇犯人不成。

母后果然什么都清楚。

穆皇后微微阖眸,转了转手里的佛珠,道:本宫是后宫之主,眼皮底下的事,岂有不清楚的道理。

顾琛放下手里的茶盏,道:敢问母后,此事说出来有何益处。

父皇固然会处置顾贤,但他素来宠爱老三,事后难免心疼,届时迁怒起来,遭罪的还是小五,何不借此事让小五走进父皇的眼里,只要父皇开始注意他,日后他便不会再被欺负,岂不是上上之策。

他是走进陛下的眼里了,可你呢?琛儿,你与你父皇感情原本就不深厚,此举无异于把你父皇往外推,陛下往日极宠爱老三,宫里的人便总爱说三道四,说陛下有意废储。

如今又多了个悠儿,你这太子,其实是有名无实,便是你不觉得委屈,母后也要替你委屈的。

言罢眼眶已泛红。

顾琛沉默片刻,道:母后尽可放心,那位子儿子要定了,谁也抢不走。

出了凤羲宫,天色已晚。

顾琛步入浓浓夜色中,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册深棕色画卷,他小心纳入袖中,问:他今日如何。

阴影中有人低声回答:小公子先前厌恶喝药,如今有姓姚的厨子制的方糖,倒是不排斥了,还亲自接见了姚珍,属下瞧着,小公子倒像是有些喜欢那厨子的。

顾琛微微颔首。

他虽然不喜姚珍在宋离心里占据了过多分量,但看在那厨子前世待阿离一片赤诚的份上,尚可容忍他留在叶府。

他抬起脚步,往东宫去。

其实他并不打算让叶重晖进宫,他也知道叶家舍不得阿锦,故意为难叶岩柏,不过是提醒那只老狐狸,所谓独善其身不过是痴人说梦。

在这皇城里,人人都要选一棵大树乘凉,若是叶岩柏足够聪明,就该知道哪棵树适合他。

========叶丞相躲了顾琛小半个月,眼看到了九月初,却是再也躲不得了。

上完早朝,他犹犹豫豫,终于还是往上书房走去。

几位殿下还在等着他授课,去迟了固然不会有人责怪他,但是那些个心高气傲的皇子,谁知道会不会记在心里,待日后报复他。

别人他不敢说,但是如顾琛这般年少老成的少年,谁若得罪了他,怕是会被他记恨一辈子。

转过回廊,忽然撞见一个十岁出头的少年儿郎,穿着一身浅蓝色的水纹锦衫,眉目间渲染着书香气。

叶岩柏认得这孩子,是与他长子重晖同样有着天才之名的莫怀轩。

外面的人常说,这莫怀轩投错了胎,他这样的人,应该是生在叶家这样的文曲星世家,而不是越国公府这样荒唐的府邸。

越国公夫妻俩的荒唐事迹,叶岩柏亦有所耳闻,不久前因为一名歌姬大打出手,甚至闹到了太后跟前。

国公夫人是太后的侄女,越国公则是功勋之后,太后只好两边安抚,谁也不得罪。

有这样的父亲和嫡母,身为庶子的莫怀轩有多难熬,其实不难想象。

叶岩柏固然怜惜他,只是别人的家事不好插手,爱莫能助。

莫怀轩也瞧见了他,躬身行了一礼,问安:叶相好。

叶丞相难得柔和了一些脸色,道:莫贤侄早,这是要去上书房?莫怀轩颔首,道:承蒙太子不嫌弃,即日起,怀轩便是太子伴读,同在上书房听先生们授课。

莫怀轩回答得不卑不亢,清晰明朗,叶岩柏却怀疑自己听错了,或是这孩子在骗他——他成了太子伴读,那他家晖儿岂不是……莫贤侄,叶伯伯有句话问你,请你务必老实回答,这件事……究竟是陛下做的主,还是太子殿下自己开口要的你。

莫怀轩眸中闪过诧异,顿了顿,仍是规规矩矩地道:怀轩听闻是太子殿下主动要求的,可是有何不妥。

叶岩柏摆手道:无碍,无碍。

思及中秋宴那日太子的言行,叶岩柏如遭五雷轰顶,莫非太子殿下早有打算要莫怀轩,却故意拿他两个儿子试探他……为的是敲打他,逼他看清朝中局势,让他早做打算。

可……一个八岁孩童当真有如此谋算么。

叶岩柏惊出一身冷汗,莫怀轩见他脸色不对,问:叶相可是身体不适?叶岩柏摇摇头,正色道:莫贤侄,让殿下们久候可就不好,这便与叶伯伯一道去上书房罢。

究竟是谋算,还是孩童的恶作剧,一见便知。

========叶府。

福宁院里一片祥和。

叶重锦趴在红楠木雕花罗汉床上,懒懒地瞧着一旁的小孩。

自打进门起,这陆子延除了吃便没干别的事了,莫非他舅舅能饿着他了不成。

安嬷嬷倒了一杯水,递给小孩,温声道:慢点吃,别噎着了。

叶重锦更不悦了,安嬷嬷往日只对他这样温柔,今日怎的偏心起来。

不过这陆子延确有几分叫人偏心的资本,虽然同样是三岁,健康的小孩和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小娃娃总归是有些不同,这陆子延瞧着便有着一股机灵劲,生得肉嘟嘟的像个粉团子,脸蛋还没张开,一双水汪汪的黑眸衬得肤白胜雪,就连叶重锦瞧了,也想捏捏试试手感的。

陆子延喝了些水,拿了块糕点递给叶重锦,道:你怎么不吃,这个很好吃的。

叶重锦想,这是我家厨子做的,好不好吃我能不知道吗。

你在家吃不饱吗。

他故作天真地问。

谁知陆子延竟是重重一点头,道:我舅舅不让我吃甜的,说坏牙齿。

说着又啃了口手里的芝麻糖酥。

他的贴身丫头喜冬插嘴道:那是因为主子前些日子把糖当正餐吃,后来又哭着说牙疼,侯爷才下的禁令,可不好乱说的。

陆子延装作没听到,对叶重锦道:真羡慕你,有吃不完的甜点。

叶重锦嘴角一抽,道:你可以打包带回府上。

陆子延刚要说好,转念一想,若是被他舅舅发现了,怕是又要挨训,便摇头:不用,不用,那多不好意思。

他话才说出口,一旁的喜冬又是噗地笑出声,却是没拆他的台。

叶重锦暗自寻思,等你回府,我就让人送一盒点心过去,顺带把你今天的作为告诉你舅舅,看你好不好意思。

想到这里,他笑得越发人畜无害,又往陆子延跟前递了一盘糕点,自顾自坐到一旁去翻阅画册。

阿锦,看哥哥给你带什么了。

叶重晖踏入屋内。

听到叶重晖的声音,小娃娃脸色一变,他哥哥最喜欢给他寻摸一些好吃好玩的,偏今日有个馋虫在屋里做客,他可不想都进了别人的肚子里。

叶重锦一咕噜从罗汉床上爬下去,没来得及穿鞋,光着小脚丫子跑去外间,把人往外推,道:回去回去,晚些时候再来。

叶重晖直接把小奶娃拎起,抱在腿上,拿手帕给他擦拭沾了灰尘的脚心,笑道:哪来的小疯子,亲哥哥都不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