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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揉一揉(修)

2025-03-25 23:52:19

相府少有喜欢摆弄花草之人,但因老太爷爱莲之高洁,故府中池塘皆栽种睡莲,盛夏晚风拂过,阵阵清香怡人。

凉亭内,安氏抱着儿子坐在石凳上,轻哼采莲小调,叶重锦枕着她的膝已然酣睡,微张着唇,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叶岩柏监督叶重晖将课业温习了一遍,便匆匆来寻小儿子,不料他的乖宝已经会周公去了,他想抱又怕把孩子吵醒,只得借着月色,望着儿子安睡的脸解解馋。

安氏见丈夫犯傻,便取笑道:还好阿锦睡下了,若是醒着,只怕要被老爷吓哭了。

叶丞相捏了捏儿子的小手掌,道:我们阿锦胆大着呐,除了出生那会,竟是没见他哭过。

安氏想了想,道:说得也是,晖儿幼时也不爱哭闹,就算要哭也是躲起来,不让外人看到的,这两兄弟都是倔脾气,许是随了老爷的性子。

……叶丞相回想自己五六岁时,曾被一只小狗崽吓得嚎啕大哭,至今还被几位堂兄取笑,识趣地闭上了嘴。

安氏揉了揉叶重锦头上的小卷毛,笑道:虽然在脾性上像老爷多一些,但是外貌却是随着妾身的,尤其阿锦的头发,与妾身幼时一样,怎么也捋不直,谁知年纪稍大一些,竟是自己变成直的了。

叶岩柏甚是惊奇:还有这样的事。

安氏道:若非上次回安家,听母亲提起这件事,妾身也忘了自个儿幼时是卷发,还奇怪一家子直发,怎么就出了阿锦这个小叛徒呢。

叶岩柏微微一愣,道:我倒是忘了,前几日岳母派人请夫人回去,可是有要紧的事吩咐。

安氏犹豫片刻,道:母亲的意思是,中秋将至,不如两家人吃个团圆饭……见叶岩柏面露为难,她忙道:若是不方便,也不必强求的。

妾身能进叶家门已是心怀感恩,不敢奢望太多。

叶岩柏握住她的手,满面的愧疚:夫人,这些年委屈你了,其实父亲对夫人是极满意的,只是被往事遮住了双目,一时放不下,再给他一些时间可好。

安氏温婉一笑,颔首道:妾身明白的。

叶氏乃当世儒学大族,在前朝时便极有名望,门下学生遍布天下。

先帝即位后,不惜一切代价拉拢叶家,可惜叶氏族人心气极高,不肯出仕。

叶老太爷当年欠了先帝莫大的恩情,不得已才入了官场,不过短短十几年间,这一支已然官至丞相,可见龙恩浩荡。

至于欠下的这恩情,便与安氏所在的安家有关。

安氏一族亦是名门,却远没有叶氏那样好的名声,安太师是前朝臣子,后见朝廷腐朽,便主动向先帝投诚,得以保住一族的风光,但其族人不争气,新皇登基后,他们非但不收敛往日的作风,更是在酒楼里打死了一个赶考的秀才。

若是普通的百姓倒也好处理,偏这个秀才不是旁人,正是世称弘文先生的叶老太爷的得意门生。

爱徒死于非命,叶老太爷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带着一纸陈情书,从津州千里迢迢进京告御状,却被安太师的爪牙百般阻挠,险些在途中丧命,后被先帝的人救下,并严惩了安太师一系。

为作答谢,叶老太爷答应给太子做几年太傅,太子时年三十有二,哪里用得着教书先生,不过挂个名而已。

后来太子登基,便是如今的庆宗皇帝,他时常对人说,自己是弘文先生的嫡传弟子,有着这一层关系,天下文人学子便对朝廷多了一分敬畏。

却说那安家被皇帝贬谪,十多年没有爬起来,如今只是普通的三品京官,安氏便是安太师的嫡亲孙女,如今安太师亡故久矣,但叶老太爷对安家人仍是痛恨不已,连带着对儿媳妇也没什么好脸色。

思及往事,安氏只能感慨天意弄人,那年的京城丹青盛宴上,她与叶岩柏同时猜出了花灯字谜,四目相对,她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这男人却像丢了魂一般,傻傻地看她,甚至尾随了她一路。

不知不觉,她已经从闺阁不知事的少女,成为两个孩儿的娘亲,这男人却好似未改变,俊逸如往昔。

她弯起唇角,道:老爷,早些安歇吧,莫忘了明日是初一。

听到初一二字,叶岩柏叹了一口气,每月月初,他要去上书房给几位皇子授课解疑。

怎么唉声叹气的,老爷上次不是还说,太子机敏过人,是可塑之才吗?太子确是机敏过人,日后必成大器,只是……唉,不说也罢。

他站起身,把叶重锦接到自己怀里,道:我送阿锦回房,翡翠,送夫人回房,夜路不好走,都仔细着些。

福宁院里灯火通明,安嬷嬷早候在院门前,夏日蚊虫多,她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跺脚,见着主子回来连忙扔了扇子迎上去。

叶岩柏却摇头,径直把孩子送到床上,又盯着叶重锦的脸看了片刻,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等人离去,酣睡中的叶重锦缓缓睁开眼眸,望着沉沉夜色,眸中闪过复杂。

如今是庆宗六年,那人已是太子,可他却不是宋离了。

宋离小时候过得很苦,家里没米下锅,恰好宫里缺人手,他便凑数被送进了宫里。

他是真正过过苦日子的人,所以才越发珍惜好日子。

遇见顾琛的时候,他不过七八岁,进宫还不到一年。

听老人们说,在宫里见着谁都得低着头,尤其不能抬头看主子的脸,否则就是大不敬,是要掉脑袋的。

他不知道什么是大不敬,也不知道为什么贵人们不爱让人瞧,但他知道掉脑袋会死,他不想死,所以就乖乖地听话。

但是那些人没告诉他,低着头走路更容易闯祸,因为一个不小心就冲撞了贵人,最可怕的是,你不知道自己冲撞的是贵人。

才六岁的男孩皱着眉,眉宇间俨然已有皇族的贵气,喝道:你好大的胆子。

宋离瞥了眼他身上简朴的衣裳,便蹲在男孩面前,咧唇笑道:摔疼了没有,要不要哥哥给你揉揉?男孩涨红了脸,咬牙道:你不过是个小太监,也敢说是我哥哥!你可知……宋离着急回去交差,不想与他继续纠缠,伸手把坐在地上的小孩拉起来,往他肉呼呼的屁股上招呼了两下,无所谓地道:好了,我给你揉过了,这下可不欠你什么。

他拍拍手就要走,谁知那小孩不依不饶,从身后揪住他衣摆,宋离用力一扯,对方力气比他小,又一个屁股敦摔倒在地,宋离觉得他模样实在是蠢,没忍住蹲在旁边笑话他。

你是哪个宫里当差的,怎的这样没用,搁我师父手底下,晚膳都吃不上的。

此时巡逻的侍卫经过,见状惶恐至极,尽皆跪拜在地,口称:太子殿下千岁。

于是宋离便知道,这小孩竟然是皇帝的儿子,是大邱未来的皇帝,是一句话就能让自己脑袋搬家的存在。

他惴惴不安地跪下,然后被一道带回东宫。

东宫,乃是历代储君所居住之地,其豪奢华贵非宋离所能想象,好似连地砖都恨不得用金子做,墙壁上可以瞧见珠宝的光辉,就连宫女的穿着都与他在别处所见的不同,粉色的罗裙缀着珍珠的绣鞋,举止婀娜,说不出的精致秀美,即便是尚衣房的大姑姑,也未必比得上。

宋离恍若进了天宫,他进宫已有一年,却只是低等内侍,这宫里真正的贵人一个都没见到,唯一见过的徐才人并不受宠,那院落说不出的冷清,好似就算死了都不会被人发现。

他心想,师父果然没有骗他,这皇宫太大,有些人有些地方或许他一辈子都无缘得见,但见不到有见不到的好处,安安分分地活着比什么都强。

宋离觉得,他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仙宫里了。

小太子已经换上华服,披着一条雪白的狐裘氅袍,板着脸朝他勾了勾手指,宋离踱着小碎步上前,却不敢抬头。

那小孩凑到跟前,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犹觉得不够,又伸手捏了捏两颊,那模样竟是有些欢喜。

宋离心里正发慌,这小孩径直把他拉扯到床榻上,口中嚷着:孤的腚岂是你能打的,四下,孤记得清清楚楚,这便十倍奉还!宋离不敢反抗,就这么被他压在床上拍屁股,不疼不痒的,好似就为图个爽快。

……叶重锦翻了个身,清亮的眼眸看向窗外。

那人从小就很会记仇,起初像只娇养的贵宾犬,光吠不咬人;长大后倒像只狼,不爱吠,逮人就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