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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只是徒然

2025-03-25 23:52:21

金光寺香火鼎盛,规模自是不小, 而且布局精妙, 坊间传闻,空尘大师非但佛法高深, 且精通奇门遁甲之术,寺庙内里藏着机关, 若是硬闯,极有可能被困其中。

传闻到底是传闻, 许多人是不信的, 天子脚下,布置这机关暗门, 岂不是白白惹人猜嫌?叶重晖从前也是不信的,只把这传闻当做笑话听,可眼前这片无论如何走不出去的桃林,让他不得不信,他是被什么厉害的阵法给困住了。

他年纪虽小,却是真正的博学多识,涉猎广泛,比如前朝传下的《韦氏机关术》《三奇八门七十二局》, 他也曾拜读过,原理知道一些, 见到实物还是头一遭,一时半会却是无法破解。

想到弟弟还在别人手里,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过区区阵法,有何好惊慌的,但凡是阵法,必有破解之法。

他环视一周,犀利的眼眸好似穿透这些树木,看到了隐藏其后的机关。

片刻后,他起轻蹙眉头,寒玉似的面庞有些凝滞……这花,没有香气。

落英随风飘洒,他伸手去接,一片淡粉的花瓣穿过他的掌心,缓缓飘落在地。

叶重晖蓦地顿住,终于醒悟,如今已是八月末,何来桃花?先前被这寺中的景观所迷惑,因着处处鲜花绿草,生机勃勃,完全是春意盎然的景象,这一片盛放桃林便显得合情合理,却原来是障眼法。

若眼前这一片桃林是虚幻的,那么便不能相信双眼所见,只能依靠其他感官,他缓缓闭上眼睛,细细倾听,少顷,耳边响起一阵潺潺的流水声,隐约间夹杂着几声鸟鸣。

他微弯起唇,果真如此。

佛家有云: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不为表象所惑,方可求真溯源。

桃林是假的,溪水却是真的,循着水流方向走,总可以走到尽头。

========另一边,叶重锦正难为情,顾琛却不肯轻易放过他,凑到他面前,笑问:孤实在好奇,阿锦所说的,是个什么稀罕的宝贝。

叶重锦羞恼得很,他总不能说他把自己当成了奇珍异宝,只好道:我以为,是像小白虎,还有白鹿那样的灵物,虽然是禽兽,可总要顾忌它们的感受,不能一味地拘束。

顾琛挑眉问:是吗?小孩连连颔首,把擦手的帕子团成一团,随手扔了,道:阿锦吃饱了,要回去找母亲还有哥哥。

顾琛稍稍用力,小孩便又坐回原处,却见太子殿下微蹙眉头,用极委屈的嗓音道:阿锦不想和孤待在一起么。

不等叶重锦回答,他又问:阿锦讨厌孤么。

叶重锦抿抿唇,小声嘟囔:我又没这么说……顾琛眉头一松,抓着小孩面团似的软软的小手,哄道:孤出宫一回实属不易,先前的伤势还未好全,一个不好,伤口又要开裂,阿锦真的忍心抛下孤不管?……小孩拧着小巧的眉,道:我哥哥说,太子哥哥其实是很专横跋扈的人,只是在我面前装可怜,博取同情,让我不要轻信。

顾琛俊脸一黑,这个大舅哥倒是会拆台。

他勾了勾唇,笑意却没抵达眼底,问:所以阿锦信了?小孩理所当然道:哥哥从不骗我。

顾琛道:不是他不骗你,而是他太聪明,骗了你,你却以为他说的是真话。

叶重晖说孤在阿锦面前装可怜,博取同情,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他是不信轮回命理之人,怎么会惧怕鬼怪,却拿这个借口,三番两次挤进阿锦的被窝,你还沾沾自喜,以为攥住了他的小把柄。

说到最后,他险些没咬断牙根。

若不是这二人是亲兄弟,叶重晖哪能活到今日。

螭兽香炉烟雾袅袅,室内香气氤氲,窗前摆着一株墨菊,微风拂过,落下一片残叶。

小孩沉默了许久,忽然抬起头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跟哥哥之间的事,就连爹娘都不知道,太子哥哥又是怎么知道的,莫非,相府果真有你的探子,又或者,福宁院里就有你的人?你派人监视我。

顾琛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这次是栽了。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孤只想保护阿锦,孤不能陪在你身边,如果不能及时知道你的境况,叫孤如何放心得下,阿锦……叶重锦已经懒得听他辩解,避开他的手,自顾自往屋外走去。

他还以为历经两世,这人多少有些改变,却原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只要想到这几年,他每一日都活在别人的监视下,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见了谁,吃了什么,事无巨细都被人记录下来,就让他脊背发寒。

前世那种被人抓在手心里,无力挣脱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

他走出院落,正迎上过来寻人的叶重晖,想起顾琛说的话,他板着小脸,却是径直从他哥哥身旁走过去。

叶重晖一愣,忙追上小孩的脚步,问:阿锦,怎么了,可是受欺负了?受欺负?自然是有的,这两个人,都欺负了他。

他攥着小拳头,谁也不理会,快步走了出去。

叶重晖蹙眉思索,顾琛刚好从禅房走出来,两人碰着面,跟见了仇人似的,一下子就黑了脸。

你跟阿锦说了什么。

顾琛闻言冷笑一声,你又跟阿锦说了什么,彼此彼此。

叶重晖寒声道:太子殿下,我弟弟生性单纯,与殿下不是一路人,可否请太子殿下高抬贵手,莫要纠缠不清。

只有这件事,孤做不到。

何况,叶大公子似乎也并无资格干涉令弟与何人交友。

我是阿锦的兄长。

也仅此而已。

四目相对,一双冷眸寒若冰霜,另一双黑眸深沉如浓墨,似刀剑利刃,各不相让。

叶重晖道:身为兄长,我自是要替他甄别哪些人可以相交,哪些人不可相交,以免他交友不慎,与豺狼为伍。

还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顾琛嗤笑:由你甄别,许是天底下,除了你没人配得上你弟弟。

你可有想过,世上哪有兄弟搭伙过一辈子的,各人有各人的缘,你再强求,也不过是徒然。

言罢,转身大步离去。

叶重晖立在原处,过了好一会,仰面望天,浩瀚苍穹下,一行大雁正朝南飞去。

苍穹想要庇护鸟儿,奈何鸟儿有一颗远去的心。

========东宫。

太子御案上摆了一摞画册。

顾琛探出手,修长的食指在封面上缓缓摩挲,良久,他翻开其中一册,却见洁白画纸上,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骑在一只白虎背上,笑得开怀,旁边记录,某月某日某时,小公子于园中与大猫玩耍,损毁若干名贵盆栽,打碎一个鎏金红玉尊。

他将那画册合上,翻开另一册,小孩躺在一只小木舟上,随着流淌的河水在荷叶丛里穿梭,旁边记录,某月某日某时,小公子在莲花池里午睡,约半个时辰。

类似于这样的画册,已经堆满了整整一间屋子,当承受不住思念,想不顾一切把人夺到自己身边时,便看上两眼,看到他好好的,那份思念便莫名沉淀下来。

可是,阿锦不喜欢,换做谁都不会喜欢。

他闭了闭眸,唤了声:出来。

不知何时,房间里多出了个如鬼魅般的男人,黑衣墨发,垂着头,问:殿下有何吩咐。

相府的探子,日后,只负责守卫,不许窥探私事。

========叶重锦回到院子里,把常伺候的几个人叫到跟前,一一盘问,顾琛手里有一批死士,那些人不是他自己培植的势力,是先皇留给他的。

太宗皇帝对庸碌的嫡长子到底不满意,怕他去了,新皇登基后无所作为,白白毁了江山社稷,所以给皇太孙留下一件筹码。

这批死士人数不多,但都是精英,太宗皇帝的意思是,若是大邱亡了,好歹保下嫡孙,给顾氏留下一丝血脉,至于旁的,他这个将死之人也顾不上了。

他原以为,顾琛还只是太子,还不至于敢把手伸到相府来,没想到他竟是直接出动了这批人。

他前世见过顾琛的死士,这些人能够轻易伪装成任何人,不管是小姑娘,还是老婆子,谁都有嫌疑。

见他面色青白不定,安嬷嬷小心翼翼地道:小主子,您这是怎么了,谁惹着您不高兴了?夏荷也道:今日不是去金光寺上香吗,怎么反倒生了一肚子气回来了,难道金光寺的素斋不好吃,这个不碍事的,姚珍最近又研发了一道新菜式,保管小主子满意。

叶重锦觑她一眼,问:夏荷,在你眼里,我就只知道吃么。

夏荷吐吐舌,不敢开口了。

叶重锦微垂眼睫,却从她的话里得到了启发,既然眼前这些人难以辨别,那就把可以完全信任的人调到身边来。

姚珍,是绝对不会背叛他的人,而且还会功夫,显然是极合适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