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清流有一瞬间的怔楞。
上一个世界那个高傲冷漠的男人在最后的最后跟她说, 我会去找你的。
无论你去哪,无论你在哪,我都会去找你, 我都会在你身边。
别怕, 我总会找到你的,殷清流。
那个高傲的男人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意外的平静自然,那双眼眸就像一汪深潭,深沉、清澈、没有尽头, 但是他那般平静自然, 仿佛拥有无尽的底气。
殷清流还记得那个男人的样子, 背脊挺直, 五官俊秀,一双眼睛漆黑浓墨, 只静静地站在那里,便有一种难言的贵气和属于上位者的气息,而现在, 眼前这位年轻的皇帝唇角泛着微微的笑意, 眼尾带着清浅的红色, 幽深狭长的凤眸眯起, 便带着无尽的艳色, 妖/异又自然,他说,我姓颜,单名一个牧字。
我叫颜牧。
恍惚间, 这两个人的脸似乎完全重合,夜风凉如水,天地之下,仿佛只余下那一句淡淡地男声,我叫颜牧。
两个世界,两个颜牧,有什么关系吗?殷清流微微笑了起来,她听到自己问,那声音带着几分好奇,却也毫无破绽,为什么起这样一个名字?有什么含义吗?也没有什么,颜耀钦抿了抿唇角,他指尖无意识地轻轻颤动,他也不知道,自己问什么会把这个名字告诉殷清流,他并不想回答殷清流,但是嘴唇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一张一合,吐出一连串平静的字符,我只是觉得,我应该叫这个名字。
颜耀钦顿了顿,夜风吹动他的发丝,他的眉心微微皱起,带着几名冷意,从我第一次见到这个字开始,我就知道,这是属于我的名字。
颜耀钦扭头看向殷清流,漆黑的凤眸中带着无尽的倨傲,他低沉地重复道:这是我的名字。
……殷清流缓缓微笑起来,道,确实是个好名字。
我也这么认为,颜耀钦微微点头,淡笑道。
【系统,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殷清流冷淡的声音从脑海中响起,【颜耀钦就是颜牧?他也是任务者?不,不可能,他不会是任务者。
】【如果他不是任务者,他又怎么会穿梭时空?】【系统,我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殷清流微微加重声音,在合情合理这四个字之上缓缓停顿一会儿,可见这一次是玩真的,晋江系统001也不敢把她糊弄下去。
天知道它的这位宿主多么可怕。
晋江系统001沉默几分钟,最后犹豫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系统的声音带着几分坦诚,却让殷清流陷入更深的沉默之中。
【我只能确定,颜牧,似乎是特殊的,】晋江系统001又犹豫了一下,这才道,【你知道的,你所到达的世界都是书中的世界,它们大多都是由小说作者创造出来的,所以大多都拥有很多bug,但是在它们形成一个世界之后,这个世界的天道,或者说是本源的东西,会自发将这些bug修补,从而完善这个世界。
】【但是有些bug,并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世界本来就是在一次次成长中抹消掉不符合法则的细枝长叶,而因为这是小说世界,所以它的bug会很多,从一开始的明显的bug,到后期比较隐秘的bug,这并不是在一瞬间就能都被抹消的,肯定要有一个过程。
】【而你的到来,在完成未亡者心愿的同时,本来就对这个世界造成了影响和冲击,这个世界原定的轨道会发生偏移,以前所隐蔽的bug很可能会暴露出来,所以世界会自发地对这一切进行完善,在这一个过程中,会发生一些奇妙的事情,也是很正常的。
】【而颜牧,是因为你的原因而变得特殊,还是因为本身就是特殊的,我也不知道。
】晋江系统001尽最大的努力向它的宿主解释。
【那么,他会是任务者吗?】好一会儿,殷清流才缓缓问道。
【绝对不会,】晋江系统001斩钉截铁地说道,【如果是任务者,身上必然含有灵魂之力和信仰之力,任务者也不是那么容易被选上的,他的身上没有这两种力量,我很确定。
】【而且,】晋江系统001顿了顿,又道,【他身上没有系统,系统作为媒介,可以沟通任务者与世界之力,没有系统,绝对不可能成为任务者。
】【第三点,他是真的没有记忆。
】系统001顿了顿,沉沉道,【他只是直觉和潜意识,但是他并不知道自己叫过颜牧,他拥有的,不过是这个世界他本身的记忆,他并不像任务者一样,无论穿梭在多少世界之中,依然会拥有全部的记忆。
】殷清流微微抿唇,并不言语,这一刻,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感受。
一个人穿梭在无尽的时空中,其实很累的。
【而且,他只是侥幸与你共同在这两个世界而已,】晋江系统001平平淡淡道,【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世界中会不会有他。
】殷清流缓缓闭上了眼睛,沉沉道:【我知道了,系统。
】晋江系统001似乎是察觉到了宿主此时的心情,体贴地保持沉默,安安静静地装死去了。
你怎么了?颜耀钦微微歪了歪头,看向殷清流,刚刚他说完之后,殷清流就一直保持沉默,他下意识地望了过去,就看见殷清流脸上那近乎于失望的情绪,对我的名字不满意?颜牧,殷清流突然唤道,她并没有回答颜耀钦的问题,只是抬起头来微笑着看着颜耀钦,眼眸之中带着万千笑意与柔和,在夜晚的凉风之中,就温暖的如同一幅画。
我是殷清流,很高兴认识你。
颜耀钦愣愣地看向殷清流,那双漂亮的眼眸澄澈而明亮,蕴满了万千星光,只缓缓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如水一般清澈流动,咚——咚——咚颜耀钦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速率并不快,却十分沉,一下一下地,在他耳膜边响起,我是颜牧。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颜牧他听见自己这么说。
月色当天之下,你一句话、一个笑、一点柔和,便轻易让我入了魔,殷清流,这舌尖涌动的三个字,竟然泛起无穷的缱绻的味道,一眼入/魔,一眼定心,颜耀钦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月凉如水,彼此并肩。
**大颜王朝钦帝御驾亲征,这不仅鼓舞了七匣关守关将士的心,也更鼓舞了蛮族的心,钦帝无子嗣无兄弟,一旦被杀,整个大颜瞬间就一团乱!险境中求富贵,蛮族之主向来又是个有野心的人物,在颜耀钦御驾亲征的第五天,蛮族之主也选择御驾亲征,蛮族驻地欢呼雀跃,那声音几乎响彻云霄!三方维持一种诡异又可怕的和平,竟然没有一方向动手。
蛮族驻地:你是说,迅达谷尔败在一个女人手下?一个高大的男人坐在营帐之中,他的坐姿非常狂放,长相也十分凶/狠,脸上有一道长至眉骨的伤疤,以至于整个人更显得凶/狠异常,帐中几人大气都不敢出,缩手缩脚地跪在一旁,在男人危险地眯起眼睛的时候,一个副将急忙应道,是的,迅达谷尔将军,确实败在一个女子手上。
那个凶/狠的男人倏地大笑,那笑声十分狂傲,又充满着男性的力量,让帐外走过的几个女子不由脸上一红,我蛮族第一勇将,竟然败在一个女人手下,这第一勇将的名声,迅达谷尔也不必要了,那男人冷声道,必胜之战输得一塌糊涂,还败在女人手下,丢人。
那副将有心想为自己的主将说话,却不知从何反驳,眉眼之上染上几分焦急,要知道,迅达谷尔将军讨不了好,他们这些还活着的副将更讨不了好!帮助迅达谷尔将军说话,就是为自己辩白啊!那副将还没有想好怎么开口,只听大王道:将那一日的情形细细说来。
是,那副将心中一震,急忙应了一句,将心中纷乱的情绪收拾好,沉声道,那一日,本是必胜之局,七匣关的将士早已支撑不住,眼看七匣关就要被攻破,迅达谷尔将军见形势大好,便高声厉呼,激励士气,只见横空三只长箭出世,正钉在将军脑后,三支长箭位置十分接近,刹那间将军就从马匹上跌落下去,已经身死……那三只长箭可是那女人放的?大王眼睛里染上几分趣味,问道。
不,并不是,那副将小心回道,是那女子手下的一名神射手。
大王挑了挑眉,眼眸中的兴味弱了下去,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用眼睛示意那副将继续。
那副将喉结上下动了动,不由更为小心,低声道:那女子率兵不知道何时到我们的后方,只听一声冷肃的‘杀——’,我们身后瞬间涌现无数女兵和男兵御马奔腾而来,士气极旺,我们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有很多将士被斩于马下,而晓索尔副将想要指挥将士,又被那神射手用以迅达谷尔将军同样的方式射死,那副将顿了顿,又想起那一场战事,心里染上几分惶恐,又有心想要推脱自己的责任,便道:失去主将的将士们本来就如同一盘散沙,而那些七匣关的守关将士以为是援兵到来,也爆发了一股子力量,前有七匣关守关将士,后有那女子带领的将士,竟是将我们牢牢围困起来,将士们反身想要去对抗那女子,七匣关的人就把我们打垮,而如果不反身,那女子带领的将士也凶/悍异常,我们也不是主将迅达谷尔将军,实在是无法指挥将士们,最后就……就……就……那副将顿了好一会儿,也没能说下去,只听一个带笑的粗狂男声在他耳边响起,就败了。
那副将的身子下意识地发抖,他深深地垂头,哀声道:……大王。
五个副将中竟然只有一个想过在主将身死后指挥大军,剩余四位副将也如普通将士一般逃窜,最后大败而归,那大王意味深长道,副将的身子不住发抖,只听那大王道,可知那女子的姓氏及女子率领的军队的情况?那副将心知自己凶多吉少,必须抓紧每一个机会,急忙道:那女子名叫殷清流,是逝去的殷将军的独女,在几年前起/义,现已经占领大颜王朝整个南方,大颜王朝的皇帝派张凌羽率四十万大兵攻打殷清流,现今张凌羽仍带领四十万大军横距湘城,与平城呈对峙之势。
这女子就是那大颜皇帝率兵攻打的逆/贼?大王高高地挑眉,他自然没有忘记是什么促使他们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兵,不就是因为大颜内/战腾不出手吗?是,那副将沉声道,殷清流率领殷家军占据大颜整个南方,早已有挥军北上的念头,大颜皇帝先下手为强,派张凌羽带四十万大军攻打,至今张凌羽及四十万大军都在南方与殷家军对峙。
我本以为那逆/贼会选择与我一起前后夹击,攻破这大颜王朝,没想到她竟然选择与大颜合作,那大王冷笑道,这可算不上一个聪明的决定啊。
那副将并不敢说话,只听大王又问,是张凌羽放她们过来的?不,要是那般,张凌羽也该回来了,这军队早该被大颜吞并了。
那大王眉眼上染上兴奋,喃喃道:那是从哪里过来的呢?你刚刚说,她们突然出现在我们军队的背后?对了对了,就是这样,她们压根没有走陆路,她们是从水路过来的。
哈哈哈——!大王仰头大笑,不想跟任何一边合作,所以干脆自成一方、三足鼎立吗?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她的军队是不是至今没有进七匣关,驻扎营地虽与七匣关靠近,但双方并未有任何接触,甚至隐隐防备甚至敌对对方?那大王虽然用的是疑问句,说出来却是肯定的语气,那副将知道这话不是说给他听的,只恭敬地跪在那里,并不言语,那大王猛地站了起来,一介女子,倒有这样的眼光和计谋,本王倒是想要看看了。
来人,点兵——!!山雨欲来风满楼。
**三军对垒的局面早在殷清流意料之中。
七匣关与大颜是一派、蛮族一派、殷清流自成一派,三足鼎立,即使交战之际,都显得安稳。
蛮族之主与殷清流遥遥相望,面上不由带了几分激越,朗声笑掉:前方那位美人,可是殷清流殷将军?殷清流微微眯起眼睛,披风在风中自舞,并不回应,她身后的三万大军也都面色严肃,整齐划一,无一人出声。
那大王眼中的兴味更浓了些,这女子及她的军队倒是有趣,他又大笑道:吾见殷将军,便心向往之,今必打下大殷,拱手讨殷将军之喜。
言下之意,便是打下大颜,将大颜送与殷清流。
这下七匣关及大颜将士都微微变色,看向殷清流的目光不由更加警惕起来,如果殷清流和蛮族联手,那他们……必死无疑。
颜耀钦唇角微微勾起,狭长幽深的凤眸闪烁着讥嘲的冷意,心中的怒火如烈焰一般焚/烧,看来这位蛮族之主,竟是留不得了。
整个战场安静极了,几乎所有人都在等殷清流的反应。
蛮族之主的异色双眸中闪着讥诮的冷光,那女子,究竟会怎么应对呢?答应,就会成为自己的踏脚石;就算拒绝,也不会得到大颜将士的信任。
那群所谓的大颜子民他最了解,最是重视面子不过,又多疑善忌,离间计向来是对他们最好用的计策,意味不明的几句话,足以让一个忠心耿耿的大将背负着奸/臣的骂名死去;暗含挑拨的几句话,足以让一个忠心耿耿的副将对他的主将下手;当初殷家满门,不都死在这样的计策之下吗?一个小小的离间计,就可以让殷家副将反水,亲手将错误情报送到殷家手上,让殷家满门战死疆场。
蛮族有这份心,本将军自然心领,殷清流这几个字一出,蛮族之主的笑意更加浓厚,只是眼睛里滑过几分浅淡的不屑,到底是个女子,眼光之短浅,实在让人鄙夷;七匣关和大颜的将士几乎在刹那间就骚/动起来,仇恨厌恶的眼光像箭宇一般射/了过来。
愤怒和恐惧让他们几乎口不择言,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结了,对付蛮族他们都很吃力,时时刻刻都准备面对被攻破的险境,随时都有将士离去,如果殷清流与蛮族联手,他们很可能连抵抗之力都没有了!明明以为,殷清流率军是来拯救大颜,是来保护七匣关的;他们在心中,其实都拿他们当半个自己人看待,这几天军中还有人夸赞他们勇猛,感恩他们及时来到,虽然这些声音都被将军压了下去,但是在底层士兵之中,还是有很多人拿她们当自己人;而现在,她们竟然与蛮族合手了!她们竟然接受了蛮族的邀请!将军们说得对,她们前来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保护七匣关那么简单!身为大颜子民,竟然与蛮子合作,可耻!可耻!通/敌/卖/国、通/敌/卖/国!殷家列祖列宗要是看到这一幕,肯定要从坟墓里跳出来!殷老将军和夫人都是死于蛮族之手,她竟然不顾杀/父/弑/母的大仇,与蛮族交好,不忠不孝,不忠不孝!!这个贱/人就是看上了那个蛮子吧?也是,我们大颜子民,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贱/货?!抛头露面、军中还有男人,与将士不清不楚,但凡有点羞耻的男人,总会要这种女子?这种女子也就只能配得上蛮子了!我呸!她连我们大颜的一条狗都配不上!只能去配蛮族这帮牲/畜!七匣关与大颜的将士怒火冲天,只有颜耀钦,似笑非笑地看向殷清流,他知道她不会与蛮族合作,因为她看得清;连自己给的那般隐秘的路都能看清,又怎么会看不透蛮族这般粗劣的手段?但是,本将军想要的,本将军自己会取,我殷家军的将士,自然会为我殷清流去取,殷清流大笑道,她猛地从腰间拔出一长/刀,那长/刀在阳光下泛着锋利的光,蛮族要想为本将军效劳,不如向跪下称臣,宣誓效忠!蛮族之主的鹰目中闪着幽幽冷光,这女人不仅是拒绝了他,更是直接将这一巴掌狠狠地呼在自己脸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殷将军竟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本王——蛮族之主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听阵阵马蹄嘶鸣,低沉肃穆的声音仿佛在远古的战场回响,只有一个字构成的简单战歌,——杀!马蹄声、怒吼声、刀剑被拔出的声音在战场上构成无字的战歌,那交织在一起的声音构成无尽的乐章,飞沙走石之间,是万人的呼喊怒火!——犯殷将军者,必诛!颜耀钦看着那烈火般的女子纵马狂奔,长刀在她手上灵敏而锋利,她的铠甲上布满了灼灼光辉,在烈焰下如火一般肆意!颜耀钦忍不住低笑出声,只看着她的背影,就让人心头升起无尽的欲/望与渴求,那个身影如利刃般率千军万马直冲蛮族,她冲在最前方,统领一切,浴/血/厮/杀。
杀——!策马奔驰,呼啸的风在耳边刮过,他的铠甲第一次发挥出它的作用,那奔跑的速度让他忍不住大笑起来,万千兵马在他身后,恍惚间,他竟然升起一分磅礴义气!那一刹那,他仿佛看到那一个男子,温雅从容、端正正气,他立于城池之上,缓缓对他微笑;那是曾经的他。
一心为民、勤勤恳恳,最后死于最爱的百姓之手;只留下因为记忆而满怀仇恨的他。
他看见那个男子缓缓独行,平静微笑,俯视他的江山、观赏他护了一辈子的子民,然后缓缓回头,对他摇头浅笑,正微笑着一点一点离他远去,利刃插/进血肉中,飞溅的血液射/进他的眼睛,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手上的兵/刃,遥远的距离中他依然能听到殷清流的声音,那声音短促又冷肃,仿佛可以唤醒迷惘的魂灵,杀——!一个字骤然冲出他的喉咙,在天地之间遨游徘徊,响彻云霄。
杀——!利刃再一次穿透蛮族的胸口,他大声笑了起来,猛地将长剑拔出,温热的血溅满他的侧脸;他的脑海中突然蹦出许多乱七八糟的画面,身体不由摇晃几分,险些直接掉下马来!蛮族大军闯入都城,烧/杀/抢/掠,奸/淫/无/道,无数女子被辱,大颜子民成了他们的玩具,白骨成堆,阴风阵阵,一阵烈火燃烧,烧上云霄,大火持续三天三夜,大颜王宫毁于一夕,整个都城宛若空城,只有烈火平息下来的灰/黑/尸/骨/长/存。
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你会想要看到这样的人/间/地/狱吗?一个小小的、微弱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颜耀钦停马站在那里,远处火烧云染红了大半的天空,如烈火、如鲜/血;——直到,砰——!那是武器交织的声音,战场上还敢发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他看到那个女子高昂的头,一把长刀挥斥,竟无人可近她的身,颜耀钦的唇角突然勾起淡淡的笑意,他好像并不是那么执着于人/间/地/狱了。
——有她在,——即使是地/狱,也如天堂般美好。
颜耀钦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他看到那个一点一点离他远去的幻影对他微笑,眉眼都是一片温柔,他最后消失在一片云雾之中,那一刹那,仿佛所有的怨恨与仇愤都被带走,只有无尽的风吹响他心中的号角,颜耀钦下意识地将手握成拳,放在自己的心口,他知道,那个困扰他、折/磨他的前世,终于放过了他,哦不,是他,终于放过了他自己,他曾经死在自己最爱的百姓之下,满怀怨/愤和仇/恨,他诅咒他们,诅咒那些害死自己的百姓,生生世世受尽折/磨/屈/辱,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睛,重见天日的时候,仇/恨与怨/愤早已压垮了他,他要让这人间,变成地/狱,他要让所有背/叛他的子民,品尝他所受的每一分痛苦!他虽已重生,却也困于前世,灵魂深处每一天都在痛苦哀鸣;而今天,他将迎来新生。
在号角与马蹄声中,在厮/杀与对抗之下,颜耀钦一把拉住殷清流,将她往后一扯,手中的长剑顺势刺准备偷/袭她的蛮族将士的胸口,喂,颜耀钦听到自己这么说,如果你高兴,我愿意为你庇护这天下苍生。
那女子闻言一愣,笑容似烈火一般明亮,颜将军如果愿意,孤自然求之不得。
颜耀钦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人的赌约还回荡在自己耳边,如果我赢了,我让你为我大将,替我征战四方、护我大殷!我为颜将军,她为殷氏女皇,似乎,也不错。
杀——!号角再一次吹响,战场响起无畏的单字乐章,那声音响彻天际,仿佛可以吹走所有的迷惘,唤醒寻找归途的魂灵。
**大颜将士与殷将军虽未联手,却胜似联手,经过第一战殷清流那几句回话,以及后来殷清流救了钦帝一次,似乎让两军的距离无形中拉近不少,虽未联手,却也不像一开始那般剑拔弩张;而那蛮族有蛮族之主的指挥,又格外擅长游击战,除去前两次大行厮杀之外,后续都是小规模的游击战车轮战,蛮族有蛮族擅长的战斗方式,他们很容易分成各个小部队,敏捷疾速,灵敏机动性强,又熟悉地形,一时间竟奈何不了他们。
殷清流来到这里第二十一天的时候,张凌羽终于率四十万大军赶回七匣关,因为对殷清流的威胁以及各种原因的愤恨,张凌羽虽未对殷清流下手,但是大颜与殷家军的联系几乎全灭了。
那一天夜半,颜耀钦照例来找殷清流,嗤笑道:那张老将军真是容不下你啊,言之攘外必先安内,明明你一直扶持大颜对抗蛮族,这位一上来,就让我们先屠了你,也是好笑。
互相利用而已,殷清流眨了眨眼睛,笑得没心没肺,别说得那么好听。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谁让我现在的首要敌人是蛮族呢,殷清流笑得无所畏惧,战场上上来就敢调/戏我,总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不是?哦,看来你已经有了主意?颜耀钦微微勾唇,轻声笑道,蛮族雄踞七匣关以北已经几百年了,大颜无数次想要将之清除,可惜一次也没有成功。
你有主意了?自然是有了,殷清流笑笑,她让出手中的半张地图,轻笑道,这蛮族,可不是从始至终,就这么团结,这么富有凝聚力。
他蛮族都这么会使用离间计,作为离间计的发明者,我们大颜,总不会比他差!殷清流的眉毛高高跳起,笑得胜券在握。
颜耀钦低低笑出声,这种女子,就是是个张凌羽,都未必能算计得了她,自己究竟,在担心些什么呢?张凌羽自南方匆匆赶来,他本就年纪大了,不负年轻时的健壮,年轻时上阵杀敌又受过不少暗伤,后又去南方攻打平城,因水土不服、情绪起伏过大、忧心北方、夜不能眠等等原因,大病几场,后来又被殷清流的威胁弄得坐立难当,终于接到年轻皇帝允许他带兵回来的旨意时,张凌羽根本顾不上休息,带着大军千里迢迢地赶了回来。
赶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请求皇帝回都城,被皇帝拒绝;第二件事就是请求皇帝下令,先诛/杀殷清流,殷清流只带了三万人马,这几日也有所伤亡,而他所带的三十几万大军可以毫不费力地将殷清流及军队诛/杀,只要一想起殷清流曾经的威胁,张凌羽心下就更坚定了诛/杀殷清流的念头,他不能把这么一个大祸/患/威/胁放置于陛下身边!但是,仍然被拒绝。
即使张凌羽将原因说出来,依然被钦帝拒绝,钦帝的理由更是□□无缝。
殷将军率军为大颜攻打蛮族,守护七匣关,如没有殷将军及时赶到,七匣关早已被攻破,那大颜危矣,而今,大颜大军刚至,就诛/杀殷将军,岂不是寒了天下人的心?张凌羽无从反驳,最后直言道:臣,愿为陛下做此佞臣!张老将军在大颜百姓中威望极高,名声极好,张老将军愿从此承受大颜百姓的唾骂不屑吗?臣……张凌羽张了张嘴,想到以后他走在道路上,百姓再不复曾经的热情崇拜,而是唾弃不屑,那一句愿意,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年轻的皇帝微微一笑,轻声道:朕懂。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张凌羽的脸无意识地烧红起来。
可是张将军,年轻的皇帝平静地看着他,眼睛里有着无穷的威严与肃穆,殷将军起/义,原以承受大颜百姓的唾弃,兵临城下,四十万大军就在平城,连您都不敢掉头带这四十万大兵返回都城,护我七匣关,因为怕殷将军背后突袭,损伤无数。
但是殷将军却敢将南方放在一边,即使有四十万大军对她虎视眈眈,她依然毅然决然地来到七匣关,率精兵攻打蛮族,护我大颜。
她并不是一个忠臣勇将,她是一个叛/军,却做到了任何人都不敢做的事情。
张凌羽的唇角微动,他想要说一些话,为自己辩解,他想要说是陛下不同意,他想要说是陛下不允许他过来,他想要说……但是看着年轻的皇帝那一双清冷淡漠的狭长凤眸,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张凌羽知道,皇帝的命令是一回事,自己不愿意损害自己的名声……是另一回事。
七匣关危矣,如殷清流没有在那一刻赶到,只要再晚半个时辰,七匣关就会被攻破,而七匣关一旦被攻破,大颜离亡国也不会太远了;他明明知道局势那般危及,明明知道七匣关守不住了,明明知道自己应该赶到七匣关,可是他依然……毫无动作。
他明明应该抗旨,在这最危及的时候,赶回七匣关,保家卫国才对,可是那个时候,他在和叛/贼对峙,而最后,却是这叛/贼拯救了七匣关,拯救了大颜。
即使用这是皇帝的命令麻痹自己,也无法说服自己,他确实是不如殷清流。
他确实,老了。
张将军,颜耀钦微微一笑,平和道,请回吧。
那一刹那,张凌羽竟然觉得有几分羞/耻。
张凌羽本来率四十万大军,但是多有伤亡,此时只剩三十多万大军,但这三十多万大军前来,那黑压压的一片,振奋得不仅仅是军心,更是对蛮族的恫吓!蛮族之主最不怕这种战役,他们蛮族,最擅长的可是以少胜多之战!战争局势千变万化,这一年的第一场大雪来临,这对于蛮族是一个绝好的时机,雪地作战,大颜这边没有经验,骑兵几乎都没办法作战,大颜的战斗力直降一半,而蛮族则将他们的优势发挥到极致,一场征战,钦帝重伤归来,张凌羽和七匣关的守关主将当场吐血昏迷!三大将领皆不省人事,副将们临危受命,但都是年轻将领,根本没多少和蛮族作战的经验,更没有这种雪地作战的经验,大颜军队内一片人心惶惶,蛮族几次偷袭作战都取得了非常卓越的成功,准备趁着这个时候发动大的袭击,将大颜的近四十万大军一网打尽!那是一天深夜,雪花四处飞散,蛮族趁机偷袭!大颜军队宛若一盘散沙!就在这个时候,殷清流率军出现,火把带来的不仅仅只是明光,还是希望。
这一次,殷清流又一次解大颜之危,解七匣关之危,大颜士兵见她率兵而来,看着那明亮的火把带来的浓浓烈焰,多数士兵心中竟然陡然升起一抹希望,——所有人,不想死的都给我听着!漫天雪花之中,殷清流厉声喝道,——骑兵下马,步兵列阵,攻其右翼!只是雪地而已,怕些什么?!青天白日都能斩蛮族于马下,难道还怕夜晚这群老鼠吗?!那长刀在殷清流左手边一转,竟是横空劈下,直接削下了一个蛮族人的脑袋,鲜血在刹那间溅/射到她的脸上,她厉声喝道:给我杀——!!当天,殷清流率兵与大颜军队混合,而那些年轻的将军虽不服气,却也毫无办法。
第五天,殷清流率兵反杀,同时,她在安稳的这月内布下的离间计也开始发挥作用,异色双眸,天降之罚的声音越传越广,在蛮族的军队中也流传开来。
如果不是天降之罚,又怎么能在每一次即将胜利之时,被人打的节节后退,徒留失败呢?第十天,张凌羽醒来,咬牙想要起来率兵,却毫无办法,在听到殷清流又一次解大颜之危时,张凌羽派人请殷清流到营帐之中,密谈三个小时。
第十七天天,殷清流率兵活捉蛮族三王子,那个蛮族之主最为宠爱的王子。
与此同时,殷清流的脑海中出现了久违的系统声音,【世界之子出现,是否要读取剧情?】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上一世死得早,还没看见大颜被攻破,所以那些人/间/地/狱的场面,都是他幻想出来的,没有存在过~大王不是原世界男主,他的儿子才是2333333本来以为这一章会写到登基,结果写战场写high了,竟然没写到ORZ……看来登基会在昨天那一章了,那这样的话,估计是还有一章半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