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 外面突然刮起一阵大风, 呼啸着, 树枝沙沙作响,天气变化的十分突然, 昨天还是一片晴空万里的模样, 今天就有了狂风暴雨的势头。
唐簇瑜屋子里的窗户没有关好, 被这一阵狂风震动,发出巨大的响声。
风卷着雨拍打在唐簇瑜的脸上, 他摸着脸上的雨珠,只觉得一阵冷气袭来,他慢慢睁眼,看到的就是一片乌云压城的景象。
他昨晚是靠着罐子趴在桌上睡着的,此时醒来, 脸上还有一道红印子, 他只觉得那边脸有点麻,并未想到什么。
看着桌上的瓷罐, 唐簇瑜一瞬间变得清醒, 立马打开盖子,想看对方的回信。
罐子里什么东西也没有。
唐簇瑜不禁有些失望, 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对方可能有事情, 才没有看到他放进去的纸条。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换了衣服,收拾完毕后到了主院里头, 遵守着这府里的女主人所说的一家人要好好吃个饭的说法。
他掩住眸中的不屑,直至看向怀里的罐子,眼神才变得温和几分。
比起所谓的一家人,罐子给他的感觉反而更好。
按理来说,他对这不知底细的东西应该更警惕才是,但是自己并没有什么值得对方贪图的地方,他的身世摆在那里,生母也真的是一个府里的家生子,没有像话本里说的那样有一个隐藏至深的惊人身世,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丞相庶子。
唯一跟那些上位者有关系的就是自己有一个丞相父亲和一个侯府嫡女未婚妻。
但那又怎样,如果对方有什么不好的心思的话,针对的应该是侯府的子孙,他那两个嫡出兄弟,而不是他这个草包到只剩一张脸的人。
再者,他也未曾透露过自己的事情,一时半会儿,死不死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关系,有罐子这么一个朋友也没什么关系。
他掂了掂瓷罐子,心情颇好的进了主院,身边的丫鬟小厮目不斜视的微微行礼,他也不甚在意,换上嬉皮笑脸的面孔,不待那几人说话,便直接入了席。
今天吃什么啊?他张望着。
他的嫡出哥哥唐簇桥嫌恶的看了他一眼,他的嫡出弟弟年纪还小,并不懂得怎么像他亲哥哥一眼学会掩饰,恶狠狠的眼神毫不避讳。
唐丞相鼻子喘着粗气,一撂筷子,怒气冲冲的道:都什么时辰了!让大家在这里等你?懂不懂什么叫做规矩?和他激烈的态度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唐簇瑜的云淡风轻,他语气闲凉,又不是我要在这里吃饭的,一个人在院子里吃饭不知道多快活。
唐丞相气得一拍桌子,唐夫人立马虚虚按住他的手,温柔自责道:是妾身的不对,只想着一家人好好可以趁这会儿好好吃个饭,团团圆圆的,却忽略了瑜儿的想法。
是妾身的错。
夫人,唐丞相阻止她的自责,道:都是这逆子的错,哪里值得你这么上心。
可是……有完没完啊。
唐簇瑜翻了个白眼,用筷子敲着碗边,都一把年纪了,还在这里腻歪,有这会功夫,我还缺弟弟妹妹?唐夫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难堪起来。
她先前生下三公子的时候就伤了身子,难以生育,如果说还要再生的话,势必就是唐丞相纳妾了。
她眸中的阴狠转瞬即逝,唐簇瑜是她一时疏忽被那个贱人生了出来,尽管老天有眼,让那贱人难产死亡,但眼前这个人的存在还是像一根刺一般哽在她的喉咙里,难受得很。
唐丞相听了这话,立即看了一眼唐夫人,嘴里骂道:你这孽子,还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还不赶紧吃饭,要不是你这般没用,那侯府也不会闹着退婚,给你父亲下脸面。
唐夫人听了心一冷,带着吃惊的目光让眼睛睁大,她怔怔的。
她陪在唐丞相二十多年,哪里不知道他这番避重就轻是为了什么。
她强打起精神,脸上泛起温柔的笑,老爷,再说话,菜便凉了,有什么事等吃完饭再说。
夫人说的有理。
唐丞相温柔一眼过去,惊起唐簇瑜一身鸡皮疙瘩。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偏偏就有那么不长眼的存在影响胃口。
二哥——书院里先生说了一道题,大哥忙着科举,没时间帮我,待会吃完饭能不能帮我看看。
桌上的气氛一凝,只有唐家三公子天真到恍然未觉。
唐丞相的脸色难看,对着唐簇瑜恨铁不成钢,去完侯府回书房好好将字练练,你那字比起六岁的品儿都不如,跟狗刨出来的一样。
唐簇品窃笑。
唐簇瑜暗自看了他一眼,心里头波澜不惊,语气淡淡,哦。
唐丞相一听他这敷衍的语气又要炸起来,还是唐夫人及时制止住,宽慰两句后,便对着唐簇瑜说道:好了,瑜儿多听听你父亲的话,这么大的人了,也该懂事了。
唐簇瑜眼皮子动也不想动,扒拉了两筷子,只觉得这桌上的饭菜道道油腻,搁下筷子便道:好了,我吃完了,您二老慢用。
说完,理都没理唐丞相的再次爆炸,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你看看他!抱着个破罐子还宝贝起来了,不务正业,一点也不像我。
老爷莫气莫气。
唐簇瑜悠悠走着,听着后头的声音,嗤笑。
回到院子里,已经习惯忍饥挨饿的肚子经过了这么多天的投食滋润,开始咕咕叫了起来,唐簇瑜揉着自己的肚子。
才这么点时辰,你就受不了了?唐簇瑜看了看罐子。
也不知道这回是什么吃的?他看了看外面的天气,乌压压的也看不出时辰来,只好坐在那里慢慢的煎熬着,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打开罐子看看。
昨晚睡着了,没看到你的信,不好意思,这是赔礼,刚做好的小蛋糕和豆浆。
唐簇瑜一字一句看着信笺上的内容,唇角倾泻出笑意,他微微一笑,将信笺收好,找出笔和信笺,写道。
昨晚睡得好吗?我这里正下着雨……他将小蛋糕和豆浆取出,将纸条放进去。
少爷,夫人唤你去前院准备出发去侯府。
向学在门口叫道。
唐簇瑜看了看分量不少的小蛋糕,对着向学道:向学,去给我找个食盒过来。
向学纳闷,不知道唐簇瑜要做什么,但还是应了下来,走了两步,忽然就想着。
少爷该不会是想送云小姐礼物吧?唐簇瑜拿到食盒将东西装好,将豆浆喝完以后,看着那个软软的透明的杯子,想了想,便将它放进一格抽屉里头。
他坐进马车,也不顾忌别人的说法,怎么舒服怎么来,拿着食盒和罐子,只觉得有几分不方便,中途找了一家食肆买了一张牛皮纸袋。
到了侯府,和安平侯寒暄两句以后,安平侯便痛心疾首的说起了话。
我们侯府真是对不住唐家,此事都是小女无状不懂事。
那这桩亲事……唐丞相皱着眉头开口。
他毕竟是个寒门出身,比起世家皇族还是少了一点底气。
他想要提高自家在京城的分量,最时效可行的便是跟这些有底蕴的世家皇族联姻,要不然也不会订下安平侯这门亲事。
安平侯慢慢的将定亲时的玉佩推了过去。
说实话,要不是女儿证明了她有搭上六皇子的路子途径,他还真不想放弃唐丞相这一条门路。
唐二草包跟六皇子比,孰重孰轻?安平侯对自己的选择并不后悔。
唐丞相一看到这玉佩,脸都绿了,他狠狠的看了一眼漫不经心的唐簇瑜,只觉得定是他过于废物,才会引起对方退亲的事情。
事情都成了这样,两家也没什么亲热话可以说的,略说了几句话,唐丞相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路过唐簇瑜的时候,他还瞪了他一眼。
唐簇瑜摸摸鼻子,一脸无辜,正准备转身跟着离开的时候,就听见他的话好哥哥在那里找安平侯说话。
他挑眉,好整以暇。
唐簇桥也跟着过来了,沉吟思索,在唐丞相离开的那一刻忍不住上前,云小姐有说了什么吗?唐簇瑜偏头看了他哥哥一眼,看到他微微颤抖的手指,充满着深意的笑笑。
他抚弄着瓷罐子,从纸袋里拿出自己的小蛋糕啃着。
像这瓷罐多好,简简单单。
安平侯诧异一眼,但没从唐簇桥脸上看出什么,他道:小女并未说什么。
唐簇桥微微松了一口气,便向安平侯道了辞。
对云再蕤,他不过是想针对唐簇瑜,调戏戏弄一番而已,并没想过要负什么责任。
屏风后一道人影闪动,看着唐家人离去的背影,目光深深。
而安平侯说完这话,看了一眼唐簇瑜,看到他正把玩着手上的瓷罐,越看越是摇头。
幸好没将蕤儿嫁过去,除了那皮相可看,草包至极。
唐簇瑜跟在他们身后,走了两步,见他们满腹心事,没人理会他的存在以后,跟车夫说了两句,人就溜了。
就算今天天气差的很,他也不想在家里待下去。
雨很大,街上行人寥寥,唐簇瑜随便找了间茶馆,躲进了茶馆里的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
唤过小二拿来笔,从怀里拿出信笺以后,一边吃着纸袋里的小蛋糕,唇齿间萦绕着香甜,一边就着昏暗的烛光写着信。
他搁下笔,打开盖子,正准备将信笺放进去的时候,便看见里面的信笺,笑着拿出。
记得带伞。
寥寥数语,烛光昏暗,却让唐簇瑜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 吃了顾暖那么多东西的糖醋鱼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应该送点东西过去……然后……他就送了一条鱼……美名其曰……把我自己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