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微生歧态度转变,慕流苏和温谜当然都不愿跟他对上。
慕流苏问蓝小翅:换一种方式决胜负?什么方式?蓝小翅说:双方各派出三个人,三局两胜者赢。
慕流苏和温谜互相看了一眼,三个人?慕流苏挑眉,意思很明显——你仙心阁找出三个战胜羽族的人,不难吧?温谜回瞪他,意思也清楚明白——废话,如果微生父子帮她,一下子就能赢两局。
所以慕流苏说:只是羽族人吗?当然还是要考虑一个公平公正,且己方有胜算的方式了。
蓝小翅笑,说:我知道慕爹爹担心微生叔叔和小瓷,你放心吧,他们不是羽人。
慕流苏心里放下了一半,与温谜互相看了一眼,问:你的话,可以代表蓝翡吗?他还是不太相信,如果微生歧父子不参战,明显还是仙心阁赢面更大。
蓝翡没意见?蓝小翅耸耸肩,蓝翡轻摇羽扇,说:我一般不驳我女儿的面子。
温谜眼神复杂,如果是他,是不可能让仙心阁的事由自己十六岁的女儿决定的。
事出突然,蓝翡应该并不知道蓝小翅的计划,可是他却能一口应承。
方才蓝小翅抬手那一记蓝血银毫,真的毫不犹豫,他有些心疼,错过的十六年,鸿沟如海,如何弥补?慕流苏看了一眼温谜,见他不说话,不由轻咳一声——这时候不要走神好不好?温谜回过神来,终于说:如果仙心阁胜,我要求查看雪藤崖,还有,蓝翡买入的这批孩童,我要见到他们安然无恙。
如果蓝翡真的拿他们试药,此事不能善了。
蓝翡说:啧,请气真是强硬。
温谜说:你同不同意?蓝小翅说:既然要定输赢,失败者的代价,应该支付。
温谜点头,蓝小翅问:如果羽族赢了呢?温谜说:我们离开。
蓝小翅说:那仙心阁和慕爹爹这个代价有点低啊。
慕流苏笑了,小丫头,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但是如果你们敢用血奴出战,温谜是不会管什么输赢胜负的。
他说:当父亲真难。
好吧,你想怎么办?蓝小翅说:至少也要赔偿损失吧?慕流苏终于笑出声来,半天,说:可以。
温谜看了一眼蓝翡,对于羽族如何出战,心中当然清楚。
羽族最强的战力,当然就是蓝翡、郁罗、森罗。
如果单论武功,他可以稳胜蓝翡,柳冰岩对付森罗不成问题。
两场胜利在握,用柳风巢对付郁罗,胜败皆无所谓。
所以他说:好。
蓝小翅说:修整一下,明日再战。
当然了,请温阁主选几位德高望重的前辈作为见证。
她办这些事,倒是细致缜密。
温谜说:好。
双方暂时休战,等回到方壶拥翠,森罗终于说:如果就这样单论武功,我们赢面不大。
蓝小翅眨眨眼睛,说:所以温阁主和慕爹爹会答应啊。
蓝翡说:宝贝儿,爹不是温谜的对手。
话语里有点委屈,小时候温谜在学武,爹在蓝家受虐待。
后来爹被卖去训鸟,他还是在练武。
要不爹跟他比训鸟吧?蓝小翅哭笑不得,只得煞有介事地安慰:没事,爹输了就输了吧。
说完,看了一眼郁罗,说:不过要委屈一下师父。
郁罗安静地看她,她附到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郁罗微一犹豫,点了一下头。
太极垂光之外,连镜在地上爬。
慕流苏几乎是当垃圾一样把他扔了出来,他弄丢了拐杖,根本无法行走。
秋日小雨淅沥,他衣衫上全是泥水,比乞丐更肮脏狼狈。
他不知道自己爬行了多久,也不知道眼前的方向,昔日的贵公子心里涌出刻骨的仇恨——为什么微生歧不杀了我?是啊,总要留下这条命,让自己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他衣衫湿透,饿再上冷,手也不再有力气。
旁边就是葬星湖,他现在唯一比较容易做到的事,就是死。
他将手伸出去,昔日修长洁净的手,此时却是污黑的。
泥垢在水中散开,像是自己的人生。
他哈哈一笑,双手插入水底淤泥,继续向前爬。
被水淹没的滋味,无法言喻地恐怖。
他笑出了眼泪,但眼泪在水里,看不清。
他只是拼命向前爬,突然后脊一紧,他离开湖水,口鼻感觉到了空气,不受控制地大口呼吸。
身后有人说:昔日连镜公子,啧啧,真是可怜。
连镜只觉得眼前昏暗,回过头,看见一个阴影。
他喘息了好半天,问:暗族的人?那个人说:暗族迦夜。
连镜当然听过这个名字,毕竟以前他在九微山,是微生歧的义子。
九微山的大多数事务,都是他和步寒蝉在打理。
他咳了很久,才说:迦夜?暗族教父?迦夜说:难道你还记得我。
堂堂微生世家大少爷,沦落到这种地步,真是令人惋惜。
连镜笑了一下,嘴里呕出一口湖水,问:如果你是专门来嘲笑我的,那未免太无聊了。
迦夜失笑,说:当然不是。
我只是想问连公子一句,如果我有办法恢复你的武功,你愿意效忠我吗?连镜一怔:什么?然后他很快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顿时连呼吸也急促起来:从来没有听说过,被废的功力可以恢复。
迦夜一笑,说:那是因为,你根本不明白何为力量。
连镜全身都在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激动。
他说:你真的可以?迦夜把他丢在地上,慢慢俯身,连镜终于看清他的脸。
他吃惊:你……你真的是迦夜?为什么如此年轻?!如果没有记错,他的儿子迦隐,也跟自己一般大的年纪了。
可是这个迦夜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左右。
迦夜说:我说过了,你根本不明白何为力量。
连镜将信将疑,但是只思考了一下,立刻挣扎着跪倒在地:教父,请帮助我!迦夜轻笑,说:我既然出面,当然是惜才。
不过帮你,总不能全无理由。
连镜用力磕头:我愿意听从教父驱使,永远忠于教父。
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迦夜说:很好,不过你这样的身份,为奴为仆难免可惜。
微生歧有眼无珠,既然我赋予你新生,你就认我为父吧。
连镜哪还犹豫:义父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他连磕了三记响头,迦夜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递给连镜。
连镜打开瓶塞,闻到一股奇怪的芳香。
像酒,又像奶。
他说:这……迦夜说:仙露琼浆,你当然不曾见过。
连镜再不犹豫,仰头饮尽——落到这种地步,还有什么情况会比现在更坏呢?那琼浆是甘甜的,一入喉,立刻全身都有一种火烧的感觉。
连镜惨叫一声,满地打滚。
迦夜站在一边,安静沉默地看他,眼神里有一点怜悯。
连镜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伸出手想去拉迦夜的袍角,迦夜避开。
他撑着伞,黑色的斗蓬下,像一团夜的影子。
连镜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上每一寸血肉都如同成了焦碳。
不远处又有人走近,他根本没办法去想是谁。
那人却走到迦夜身后,恭敬地道:父亲。
是迦隐。
迦夜说:人聚集得如何了?迦隐说:已经集结完毕,但是慕相并未联络我们。
迦夜说:嗯。
过来认识一下,你的义兄……嗯,姓连始终还是外人。
以后你改姓迦,迦之镜。
迦隐眉头微皱,看了看正在地上打滚的连镜——该叫他迦之镜了。
迦隐说:父亲让他服用了长生泉?迦夜说:你有意见?迦隐低头:孩儿不敢。
迦夜一笑,他与迦隐站在一起,更像是兄弟,哪像父子?迦隐没有抬头看他,他说:带上你的义兄,回去吧。
迦隐只得上前,看见迦之镜的衣服,不由皱眉。
那真是太脏了,他无处下手。
只得一扬下巴,示意旁边的暗族过来搀扶。
连镜被人扶起来,然后他惊诧地发现,他的双脚可以走路了!!那火烧一样的仙泉,治愈了他的旧伤!他心中暗惊——暗族有这样的宝物?为何从未听人提及?!如此说来,自己真的有望恢复功力吗?他看了一眼迦夜,用欣喜若狂也不足以形容当时的心情,这应该是绝路逢生吧?他立刻跟上迦夜,迦隐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目光有点轻蔑。
连镜——不,现在他已经自觉地决定适应自己的新姓氏,迦之镜。
他向迦隐回以微笑,呵,我可以忍受世间最无情的践踏,一点轻蔑算什么?方壶拥翠,一日过去。
第一战开始。
温谜与蓝翡是首领,第一战不好立刻亲自上场。
仙心阁等要来到比武约定的场所,这里是方壶拥翠之外的一片平地。
时有飞鸟经过,可称鸟语花香。
有机灵一点的鸟儿站在树枝上,歪着脑袋,瞪着绿豆大小的眼睛看。
仿佛它们也能看懂似的。
场中已经站了一个人,郁罗和森罗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长相有点相似。
但是森罗是白翼,郁罗是黑翼。
郁罗的兵器是凤首箜篌,森罗的兵器是双色翼。
此时场中人是白翼,当然就是森罗了。
温谜派柳冰岩出战。
柳冰岩的武力值是高于森罗的,他不担心。
周围到场的有五名老者,皆是江湖名宿。
温谜请五人见证,五人当然应允,此时分列四方,一人宣布:今日羽族与仙心阁比武,三场两胜。
我等为证,将忠于事实,绝不偏私。
温谜点头,那人方道:开始。
可是场中二人一交手,大家立刻看出不对来——该死的,场中不是森罗,是郁罗!!可是怎么回事,郁罗不是黑翼吗?!这场中是白翅膀啊!!温谜与慕流苏互相看了一眼,蓝小翅坐在蓝翡身边,慕流苏说:这是怎么回事?!蓝小翅说:喔,昨晚睡前,郁罗觉得木冰砚的染料不错,一时兴起,给自己染了个毛。
好看吗?温谜和慕流苏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