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微生瓷成亲在即,微生歧倒是暂时把迦之镜给搁下了。
蓝小翅亲自操持自己的亲事,写多少请帖,订什么样的酒席等等。
她一个人直接跟凤翥商量,办得井井有条。
所以温谜、慕流苏等人发现,自己在这里竟然也没什么好忙的。
微生歧更满意了,这丫头只要不犯浑的时候,真是不错。
微生瓷也没什么事,他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了。
好在微生世家的人,在不知道干什么的时候通常就是练功。
他大多数时候待在自己的鸟窝里。
等蓝小翅忙完了就会来找他。
入了夜,方壶拥翠的羽藤散发出一种特别清凉的气息。
微生瓷在床上练功,外面一阵脚步声响。
他收了功,金枕流正好推门进来:微微!他冲过来给了微生瓷一个热情的拥抱,微生瓷皱眉,明显不喜欢这样的礼仪。
金枕流才不管这些个呢:你真的要跟我三十六姨太成亲啦?你俩太过分了,什么时候背着我好上的?!微生瓷终于问:什么是三十六姨太?老听他这样叫小翅膀,瓷少爷不太明白意思。
金枕流说:就是……呃……想到二人就要成亲了,不敢说了。
微生瓷要是发起疯来可不好收拾。
所以他改口道:对了,我给你们带了一份你绝对想不到的大礼。
刚一说完,就吩咐外面的人:快快,抬进来抬进来。
外面的人于是抬了进来,好家伙,一共三十六个箱子。
屋子小,根本就摆不下,所以他只好打开其中一个:看看,这是什么?蓝小翅正好从外面进来,就看见青灰举着一尊足有半人高的玉像。
是一个老汉,正吃力地推着炭车。
她不由脱口道:咦,哪里来的老汉推车?话音刚落,金枕流就放声大笑。
微生瓷不明所以,蓝小翅反应过来:金枕流你给我滚啊!!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青灰飞身过去接住,好歹没摔个狗啃泥。
他也不进来了,说:三十六姨太,一共三十六尊,是本太子压箱底的宝贝。
你别忘了看啊!说完,带着青灰把箱子抬到蓝小翅的住所去了。
蓝小翅走到微生瓷面前,说:你就看着他胡闹。
微生瓷觉得很郁闷,问:你们的话我为什么听不懂?蓝小翅说:瓷少爷是好孩子,不需要懂。
别跟金枕流那个淫棍学坏了。
微生瓷哦了一声,蓝小翅坐在床上,整个人窝进他怀里,说:你爹定好了日子,下个月初六我们就成亲啦。
微生瓷把脸贴在她脸颊,轻声说:嗯。
蓝小翅说:小瓷,你为什么想娶我呀?微生瓷说:我……我想和你做,夫妻之间才可以做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脸红了。
蓝小翅长长地哦了一声,有点奇怪——谁把我们家小瓷教坏了?她把微生瓷推倒在榻上,说:什么事?我们现在就可以做呀。
微生瓷说:成亲之后才可以。
蓝小翅使坏,俯身下去吻他的唇:反正下个月就成亲了,有什么关系啦。
微生瓷与她唇齿相接,慢慢地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
蓝小翅一双手乱摸,他抓住她的手,说:成亲之后才行。
哟,还挺能忍得。
蓝小翅在他身上扭来扭去:为什么啊!反正也没有多少日子了……微生瓷只觉得体内热血如沸,当下拿被子将她一卷,再用丝带捆好,说:他们说,这些事是夫妻之间才可以做的。
不是夫妻的时候做,不知道会不会对你不好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蓝小翅在被窝里动了动,挣不开,她索性滚到微生瓷身边:那你抱着我睡。
微生瓷嗯了一声,伸手抱着被裹成卷饼一样的她,两个人脸贴着脸,都睡不着。
过了一会儿,蓝小翅说:你先把我放开。
微生瓷说:不,你要使坏。
蓝小翅多作啊,说:我渴了。
微生瓷于是起床,给她倒了水,小点小点地喂她。
蓝小翅喝了,一会儿又说:我背上痒痒。
微生瓷于是隔着衣服给她挠挠。
蓝小翅不满意,没过一会儿,又说:我脚麻了。
微生瓷于是又替她揉脚。
蓝小翅用脚趾夹了夹他的手:我无聊,我要听故事,你给我讲个故事!微生瓷这回是真的为难了:我……我不会。
蓝小翅翻来滚去:我要听故事!微生瓷左右看看,说:我找本书念给你听吧?说完起身,来到书架前。
他住的是客房,房里的书不多,他翻来找去,终于找到一本《列子》。
子列子居郑圃,四十年人无识者……他躺在蓝小翅身边,轻声念。
瓷少爷七岁之后就没读过多少书,再说微生世家也没有读书的传统,勉强能读懂秘籍就行。
所以念到夫子尝语伯昏……,他就不太认识字了。
蓝小翅闭着眼睛,说:夫子尝语伯昏瞀人。
吾侧闻之,试以告女……她慢慢往下念,微生瓷没有打断她,躺到她身边。
偶尔听到不懂的地方,他轻声问,她也会答。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声音小了下去,呼吸渐沉,慢慢地入了梦。
微生瓷轻轻地把她的面具摘下来,放到一边。
蓝小翅脸上的紫斑还是没能消除,但是他并不觉得美或丑。
他只是喜欢她整个人,只要听到她的声音,他就觉得安稳。
他俯身,在她鼻尖上轻轻吻了一下,看着她鲜亮饱满的唇,终于还是默默地躺回去。
湖边,木香衣在练剑,金枕流坐在石头上,旁边放着酒菜,说:三十六姨太和微微是不是不出来啦?我还专程给他们带了好吃的呢,讨厌啊!木香衣哼了一声,神情像是想吃人。
金枕流说:你干吗?木香衣恨恨地道:微生瓷这头猪!金枕流瞪他:不许骂我家微微!人家武功高强、感情专一,哪里是猪啦!木香衣愤愤不平,哼,不管是谁,拱了我养大的白菜都特么是猪!金枕流凑近了看他,问:你难过了?木香衣愣了一下,居然没有否认。
当然难过啊,时间多残忍,相识相知相伴,却只是相背而行的过程。
他坐到石头上,拿起酒,喝了一口。
金枕流叹气,问:你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不干脆娶了她呢?木香衣又喝了一口酒,说:你懂什么?我这叫长痛不如短痛……两个人在月下喝了大半夜的酒。
柳风巢也难得没有睡,比起金枕流等人,他的生活作息一向规律。
往常这个时辰早该上床睡觉了,可是他还在练功。
柳冰岩过来,在外面看了一阵,终于说:事已至此,风巢,你也应该好好找个姑娘了。
柳风巢停下来,身上衣衫已经全部被汗湿。
他低下头,应道:一切听从爹爹安排。
柳冰岩叹了一口气,实在不忍心儿子这样。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知道不需要劝什么,柳风巢一直以来就很听话,不管他最后娶了谁,他一定也会尽心尽力地对待。
只是心里的遗撼,恐怕也会伴随一生吧?他抽出剑,说:我们父子二人也很久没有比试过了。
今日让为父考较一下你的剑法。
柳风巢知道父亲的担心,当下一剑过去。
父子二人在院中你来我往,打了个不亦乐乎。
如此良宵,蓝翡也没有闲着。
月黑风高,正是干坏事的好时候。
羽藤崖下,暗族的十个战士被装进十口大缸里,正在进行药浴。
木冰砚不知道下了什么药,他们此时昏迷未醒。
木冰砚在旁边观察,蓝翡问:如何?木冰砚趁着他们昏迷的时候取了他们的血样,然而还是摇头,说:我破坏了他们的大脑,你猜怎么着?他们自行修复了。
而且速度很快,我估计不用等到天亮,他们就会苏醒。
所以目前全无头绪,一时半刻,我们不可能破解长生泉。
蓝翡说:跟昊天赤血也没有冲突?木冰砚说:可以让昊天赤血威力倍增。
蓝翡顿了顿,终于说:如果这样的话,暗族会不会太强大了?木冰砚不说话,反正他也是按蓝翡的意思行事,利弊当然就让蓝翡自己分析了。
蓝翡想了一阵,说:每个人注入半支昊天赤血,怎么样?木冰砚说:可以。
而此时,落日城也并不太平。
前来寻找长生泉的江湖人士,搅得这里永无宁日一般。
迦夜已经是第六次被吵起来了。
迦隐和迦月跟在他身后,迦之镜披着黑色的斗蓬,伪装成暗族的模样。
有他在,这些江湖人士倒是还足以对付。
迦夜说:把这些人带到秘室,严加看守,以后我有用。
迦之镜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迦隐说:父亲,这些天我们已经抓了不少江湖高手。
不知父亲有何计划?迦夜说:这些你暂时就不用管了。
迦隐还没说话,迦月说:爹,你在干什么嘛?那个连镜,以前认微生歧做义父,可结果呢?害得微生歧家破人亡。
这样的小人,你还要收他为义子?迦夜沉下脸来,说:住嘴!迦月不服气,平时迦夜是最宠他们兄妹的,尤其是她这个小女儿。
所以她说:爹!现在你不管什么事都跟他商量,甚至很多事连哥哥都不许插手过问。
哥哥是你的亲生儿子,难道还比不上一个鄙劣小人可靠……话未说完,突然啪地一声,迦夜一耳光扇过去。
迦月惊住,迦隐赶紧上前一把拉过妹妹护到身后:父亲!迦月惊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双手捂着脸,许久之后,哇地一声哭出来。
她虽然喜欢舞刀弄枪,可是从小却是受尽宠爱,迦夜几时对她动过手?迦夜沉声说:迦之镜是你们的兄长,以后再让我听见这话,休怪我不顾念父子之情!说完,转身离开。
迦月哭着道:哥哥!迦隐抱住她,轻声说:不要哭了。
迦月说:爹自从找到那个什么长生泉之后就变了,他不疼我们了!迦隐心中也是烦乱,以前迦夜对他虽然也严厉,但父子关系一直以来还算不错。
这几年,迦夜越来越年轻,眼看着似乎变成他兄长的样子。
他对迦隐、迦月兄妹俩也越来越冷淡,是那种渐渐疏远的冷淡。
如迦月所说,他想做的事,已经从来不会向迦隐二人解释。
比如现在,他经常与迦之镜密谈,却很少再过问迦隐。
今天甚至为了迦之镜打了迦月。
迦月拍拍妹妹的背,轻声安慰她,心里却同样没底。
密室里,迦之镜将新捕获的江湖人士锁好,他们血穴未解,倒也说不出什么废话。
迦夜在旁边看,迦之镜说:义父,这些小事孩儿自会好好处理,义父大可放心歇息。
迦夜嗯了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玉瓶,说:这是今天的长生泉。
迦之镜撩衣跪下:感谢义父恩赐。
迦夜说:你倒是乖觉。
迦之镜一脸诚恳:我性命是义父所救,我如今的一切都是义父所赐,我当然理应效忠义父。
迦夜说:饮下长生泉,你也早点休息吧。
迦之镜拔开瓶塞,将瓶中长生泉一饮而尽。
身体里有一股说不出的甘美滋润之意。
他心里却寒冷如冰——长生泉需要至少三日服用一次。
在这之前,他以为自己完全可以脱离迦夜的掌控,本想杀他以夺落日城。
但是幸而留了一个心眼——长生泉这样的至宝,他能给自己服用,迦隐和迦月却没有饮用。
不是很奇怪吗?所以他选择先行离开落日城,第四天醒来的时候,他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一头白发,脸上皱纹如七旬老人。
身上皮肤松驰,而血液粘稠得不成样子。
最后实在忍受不住痛苦,他切出一道伤口,发现血液里可以滤出白沙!他蒙头盖脸赶回迦夜身边,迦夜什么也没说,只是重新给了他一瓶长生泉。
他饮下之后,很快又恢复了原样。
事后他曾再次放血,血里的白沙却没有了。
自此,他知道迦夜是不会害怕他逃走的。
次日夜间,羽族将注入了昊天赤血的暗族人送回。
迦夜很高兴,忙着测试这十名暗族战士的实力。
蓝翡也很高兴,五十万两黄金,赚得可真容易。
双方都满意,自然此事也就告一段落。
对于羽族、仙心阁和慕流苏而言,眼下当务之急,自然还是蓝小翅的亲事。
青琐带着十几名手艺精湛的绣娘连夜赶工,总算是将蓝小翅的嫁衣、微生瓷的喜服都做好了。
她离开相府的时候,慕裁翎跟到府门口:娘,姐姐成亲,我……我也想去。
青琐心中一顿,许久才说:裁翎,你不要去,好吗?慕裁翎看着她的眼睛,良久低下头,说:是,母亲。
青琐心中一软,把他拥进怀里,说:孩子,母亲不想让你在蓝翡身边成长。
那样的话,我会日夜悬心,不得安眠。
慕裁翎虽然年纪小,却是十分懂事的,当下点头道:我知道了,母亲。
于是青琐在侍卫的护送下独自来到方壶拥翠,再次见到蓝翡,她仍然会想到当年蓝家的尸山血海。
蓝翡倒是一脸懒洋洋的微笑:方壶拥翠欢迎贵客。
他把贵客两个字咬得极重,慕流苏也没理他,护着自己妻子,轻声说:路上辛苦了,要先歇歇吗?青琐说:我先去看看小翅和小瓷,让他们试试衣服。
如果不合身,还来得及改改。
慕流苏点头,也不理蓝翡了,带着自己夫人去找蓝小翅。
蓝翡哈了一声,食指轻轻逗弄碧翎鸟。
身后森罗说:美人就是美人,果然与众不同。
蓝翡斜眼睨他,他接着说:羽尊不能容忍别人的轻慢,却总是对这个女人无比宽容。
蓝翡轻笑,羽扇一伸,抬起他的下巴:我对你也很宽容,你美吗?森罗哼了一声,他们这些人,终究还是看不惯别人给蓝翡脸色。
时间飞速过去,十一月初六很快就近在眼前了。
方壶拥翠以温谜、羽族、慕流苏的名义,发出去了三波喜帖。
所以喜宴就热闹了,一会儿这边来个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一会那边来个行侠仗义的长风大侠。
更悲惨的是,偶尔还来个六省总捕头。
每到一个人,大伙都是一个激灵。
因为事先已经说好新仇旧恨皆不能选在今日动手,所以大伙都在拼命地克制。
微生歧就担心出事,老早就已经守在席间。
微生世家在这种场合总是很镇得住场子的,所以大家最多是各自分桌而坐,泾渭分明。
倒还没有人故意挑事。
蓝翡倒是不担心这些——从蓝小翅开始理事之后,他就不操心这些事了。
直到听到司仪喊:童颜鬼姥到!蓝翡终于是坐不住了:宝贝儿,谁让你给她发的请帖!就算是大婚之日,你也不能坑爹啊!蓝小翅说:爹,鬼姨很好的,我成亲怎么能不通知她呢……话音刚落,童颜鬼姥已经进来。
蓝翡跑都不好意思跑了,童颜鬼姥笑吟吟地走到蓝小翅面前,很自然地跟蓝翡站在一起,俨然长辈之态:今日你成亲,鬼姨把压箱底的宝贝送你啦。
蓝小翅不由想到金枕流那套压箱底的宝贝,立刻摆手:鬼姨,回到房里再拿出来吧,这大庭广众的……童颜鬼姥白她一眼:你鬼姨是那么不靠谱的人?一伸手,有下人捧来一件金丝宝甲,她说:这是来自西域的宝甲,据称神兵利器不能伤其分毫……正说着话,旁边微生瓷过来,用九微剑一戳,宝甲上一个透明窟窿。
众人:……蓝小翅崩溃:鬼姨你能不能靠点谱!!蓝翡倒是不意外:认识她几十年,何曾靠过谱。
童颜鬼姥居然脸不红心不跳,说:小瓷,你这孩子!事到如今,鬼姨也不能再藏私了。
来来。
她把微生瓷拉到一边,拿出一本秘籍:这东西你收好,有空好好看看,包你一夜七次,一次七夜,金刀不倒,雄风永振……二人说话声音低,蓝小翅倒是没听见,问蓝翡:鬼姨对你很好的,你为什么总是躲着她?蓝翡一脸语重心长,说:宝贝儿,以前你年纪小,智商也低。
如果爹跟她在一起,你就分不清该叫谁做爹了……蓝小翅大笑。
微生歧听见,立刻不满意了,过来道:混账,今天你是新娘子,哪有新娘子出来待客的?!还不快换衣服准备拜堂!蓝小翅说:羽族一向都是我待客啊。
我爹肯站在这里当吉祥兽就是很给我们面子了好吗!微生歧怒道:放肆,快给我换衣服!你既然入了我微生世家的家门,就当三从四德、谨遵妇德,不得抛头露面!蓝翡似笑非笑,蓝小翅不跟他吵,说:好好好,我去换衣服。
她刚回房,那边微生瓷就过来,皱眉道:我想先回房。
今天来了好多陌生人,他并不喜欢这种场合。
微生歧怒道:回什么房,今天你成亲,给我好好去敬酒!温谜领着自己的女婿,准备一桌一桌地敬酒。
他是亲爹,在江湖上又确实是类似盟主的地位,先敬他的客人,大家也没意见。
于是微生瓷就跟他去了,只敬了一位,就倒了。
他那酒量……蓝小翅刚换好一身漂亮的嫁衣,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微生瓷仰面倒地。
微生歧也傻了,还是蓝小翅快步上前扶住微生瓷,回头吩咐下人:给瓷少爷准备点醒酒茶。
扶他先回房休息。
微生歧头上青筋暴跳,蓝小翅叹了一口头,扯了盖头,接过酒盏,自己去敬酒。
离上次她生日宴过去了很久,但是满桌宾朋,她仍然能清楚地辨认对方身份。
完全不用温谜操心。
微生歧看见儿媳妇在酒桌上和满堂宾朋谈笑风声,不由摸了摸鼻子——怎么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