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坐在椅子上,手臂上的棉袄袖子脱了一边,卷起了里面的白袖,赵钦坐在他的对面,手指搭在兰州白皙的手腕处。
兰州的手腕极其好看,肌肉弯曲的弧度恰好,有着白瓷勺的光泽和弧度,就像是艺术家手下亲自雕刻的艺术品。
这位少年医生的医术倒并不像他那张稚嫩的脸,他收回搭在兰州手腕上的手指。
看了看兰州伸出的舌苔,才问道,身体可觉得热?兰州看了眼有着稚嫩脸庞的少年,犹豫地点了点头,就是喉咙瘙痒,止不住咳嗽。
少年医生抬眼,有痰吗?兰州点了点头,嗯,少量。
带血丝吗?兰州看了眼姜离,摇了摇头。
少年这才拿起木箱里面的纸笔和一包药材,说,舌苔薄白,脉浮数。
应该没什么大事儿,可能只是风温犯肺引起的咳嗽,喝几服药,平时注意保暖,不要迎风就行,这里是一副药和药单,今晚喝了,明天再去药铺买吧。
姜离上前接过药单和药包,看了几眼,有麻黄,银花,连翘,桔梗,鲜芦根等草本药材,多是些清热解毒功效的药物。
她谢过少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要不,你今晚还是在这里住下吧,这外面天色都这么晚了,走起夜路也危险,更别提这风。
少年提着木箱的动作一顿,看了眼外面黑魆魆的一片,转过头来,对着姜离点了点头,就跟着小宝上了楼,看来是常来,已经轻驾熟路了。
等人都上了楼,下面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姜离才走向兰州,神情温和,一身百褶裙与当日初见的她有着天壤之别。
姜离坐到兰州旁边,手抚上兰州略显苍白的脸,脸上带着笑意,像是在调侃,兰先生今晚对待小女子甚是主动。
兰州没回答,只是看了眼前这个含着笑的女子神色不明。
她永远比他想象中的更能吃苦,也更让他出乎意料之外。
有时候,爱情是一件很奇怪的东西,时间就像它的磨刀石,磨着磨着就没了。
而姜离这位大小姐为他做的事足以让他刮目相看。
他伸出手,在女子被风刮的微卷的头发上摸了摸,才问道,是不是很累?姜离挑眉,很累吗?为了你,我倒是没感觉到累意。
那么,兰先生,你现在觉得你还可以离开我吗?兰州没回答,只是抬头,望着眼前俯视自己的女子,笑的一脸温雅。
这下,姜离也仿佛是懂了什么,她把手指覆盖在兰州的眼睛上,笑着说,你可别这样看着我,让人的心怦怦的跳。
两人接下来,都没在谈及以上的话题,姜离把兰州赶上了楼,自己一个人去了后厨,今天晚上的药是喝不成了,估计得明天早上才能喝。
后厨里,葛大娘正在收拾碗筷和杂物。
她看见拎着一个药包来的姜离,便知晓了估计是来后厨煎药的。
姑娘,是来煎药的?姜离笑着点了点头,说实话,她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难免不知道过程,身为顾府的大小姐,不知道这也不为奇。
这药还得用紫砂锅温煮着,明天早上和正好,我这里刚洗的,干净的很。
姜离接过,谢了声。
炉子是生着的,直接倒水放药材煮就行了,姜离坐在旁边扇了扇风,葛大娘就让她回房间,说是这晚上起来换下煤就好了,不用管太多。
姜离却是笑了笑就拒绝了,这么好的刷好感的机会她可不愿错过。
毕竟一个大小姐为自己彻夜熬药怎么也会增加点印象分吧。
第二天早上,姜离是听着鸡叫就醒了,靠在墙壁上睡了一晚,中途换了两次煤,晚上的温度还是很凉的,姜离才醒来也不由搓了搓僵直的胳膊和手腕。
身上盖了间被子,看这花色,就是葛大娘放在姜离身上的。
然而,等姜离刚离开后厨,走到大堂,就听见楼上吵了起来。
隐隐约约间,姜离听见了小六的哭声。
姜离提起裙摆,赶紧上了楼,声音是从兰州房间里传过来的,里面似乎有不少人。
她一进去,就看见了正坐在床边沿的那个少年医生,皱着眉头把着兰州的脉。
小李站在门一侧,率先就发现了奔跑上来的姜离,这样的小姐无疑很令他惊讶,毕竟,在顾大帅的口中,顾家大小姐是一位很注重外表和举止的名媛,可不会像现在这样,慌慌张张,甚至身上穿着的是昨天的衣物。
出什么事了?姜离看向惊讶地看向自己的小李,都没有时间去解释。
小李低声,早上小六过来找兰先生时,发现兰先生昏睡着,叫不醒,脸色更苍白,吓的大哭,然后……剩下的不说姜离也明白了,她走上前去,看了一眼兰州的脸色,比昨晚还苍白许多。
少年还在把脉,这次时间明显长了很多,他看向还哭着的小六,问道,你们家先生咳嗽了多久了?小六脸上都是泪水,手擦着脸,哭泣泣地说道,有一段时间了,前段时间不是很严重,自从前天才厉害了起来。
这下,就是姜离也有点诧异,毕竟之前兰州咳嗽她了从未见过。
这时,坐在床边的少年站起身,对着姜离说道,估计是昨天晚上吹了风加深了病情。
他想到昨晚兰州在自己问到咳嗽痰中是否有血丝时,脸上一闪而过的犹豫。
心中就有了数。
可能是肺炎。
这几个字说出来的一瞬间就让姜离心里一咯。
肺炎,病菌感染性呼吸道疾病,需要盘尼西林才能治好,她以前读过的一本书上写到。
可总所周知,民国时期的盘尼西林是战略物资,可不是谁都能弄到的,先前到还好说,顾大帅军中肯定有不少,可现在各省戒严,平城沦陷,刚好这个重要的城市的被攻克代表着南北路上的一个重要据点不再在顾大帅手中,她现在就算想要去秦城也必须经过平城。
而,这对于现在的状况来说,难度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