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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九章 鬼胎

2025-03-26 02:17:45

轩的灵柩被带往旧吴,他出生的故土。

死去的人,安静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纠葛。

操持他后事的是万素飞,不止因为生前那份交织的爱恨,也因为,她要逃避另一场风暴。

这场风暴,自周荣决定带韩笑前往南征之时,已经注定:如果韩复暴死,韩笑即可以世子之名即位,而这个对万素飞千依百顺的孩子,不用说只是一个傀儡,届时他便可一手掌控两国,令行禁 止,再无 。

之前,他还未狠下心来这么做,而现在,矛盾激化,似乎再不可避免了。

如果万素飞不认识韩笑,说不定这场权谋是由她提出来,而且早已实行的,那样江轩也许就不会死。

可毕竟,如果只是如果。

她宠爱韩笑,正是因为同病相怜,韩复再怎么样也是他的父亲,百日不好也有一日的好,她自己都亲历切骨的丧父之痛,又如何忍心加诸到一个天真无知的孩子身上去。

一边是无可阻挡的大局,一边是想要保护的孩子。

能怎样呢,让她能怎样呢?所以,她只有远走,听着那孩子掉到水里的响声,然后自欺欺人地对自己说,不是我动手推的……、、哟,自建业一别,这多久不见了,贤弟还是那么英姿挺拔呀。

国主看着也更富贵了。

哪里哪里,托您的福……周荣与韩复并排走上广城宫殿的台阶,寒暄得亲如兄弟,心里却各有一把小九九打。

韩复偷眼瞄着周荣,他会知道他做的好事吗?不,应该不知道,当时围灭那群信使,虽说跑了一匹马出去,可乱箭之下,恐怕早死在半 路,就算不死,马又不是人,还能说话不成?这样想着,心里便稍稍踏实。

周荣则在暗地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身边胖子的肉活吃了,却要装出一副亲睦之态,这种忍耐对他实在是一种煎熬。

不过也罢,只要今天的事情顺利,他活不出这座城去。

各怀鬼胎之下,众人入席,这是一场庆功宴,庆祝周军拿下广城,韩军也顺利得到魏国的都城尽州,南方可说大局已定,只要再合力一 击,击溃赵魏最后的抵抗势力,再南边,就只剩一个弹丸大小的南汉 了。

所有的悲泣这一刻都被隐去,觥筹交错,歌儿舞女,仿佛满城都是欢乐的气氛。

但一片祥和之下,却是潜流汹涌。

这种金翅血燕羹是这里的特产,世兄一定要尝尝,顺着周荣的手势,侍女将一个小盅端到韩复面前。

没想到,离着还有二尺远,就韩复身边的一个亲随接过去,亲尝了一口,才递给韩复。

周荣皱起眉来,旋即笑道,世兄宽仁待下,虽然是好,可若没了规矩,也不成方圆哪。

哎呀,让贤弟见笑了,韩复亦笑道,愚兄有消渴之病,不能食甜,所以每次让下人先尝尝的。

周荣一愣,转过去怒斥负责膳食的人,你们也不早些打听清 楚!,然后又转回来笑道,是朕怠慢了,自罚三杯,敬世兄一杯以谢罪,说着昂首连灌三杯,又起身向韩复敬酒。

岂敢,岂敢,韩复一面客气回应,一面拿过酒杯,不想途中一失手,掉在桌上,丁地一声,酒香泼洒满席。

在一片愚兄失礼了的道歉声中,周荣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起 来,他再蠢也不至于在自己的宴席上当众下毒,但韩复已经表现出足够的防范,只怕宴席结束之后,也未必 会下手。

气氛正有些尴尬,一旁有大臣插了句话圆场,皇上不是派人去叫韩国世子了吗?怎么还没来呢?话音未落,耳边已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儿臣给父王请安!周荣韩复齐看过去,是韩笑,穿件小小的团云朝服,随着几个宫人的引领前来,向韩复下跪请安。

有圆滑的大臣忙七嘴八舌地附言,国主,这是皇上尊奉孝道,担心离别日久,疏远了你父子亲情,特地将世子带来相见的。

呵,世兄快看看,没给你养瘦了吧?,周荣也顺着打哈哈。

不敢不敢,犬子蒙陛下照顾了,韩复一面客气,一面却也上下打量韩笑。

他并非什么慈父,曾有一段被宠姬煽动得巴不得这个孩子死掉,可俗话说远香近臭,那位宠姬最近一年老的厉害,可能自己也有感觉,开始见天在他耳边唠叨要另立她的儿子为世子,加上那儿子也不争气,越长大越痴肥猥琐,结果适得其反,弄得韩复心里已经暗中有些厌烦。

而韩笑由于许久不见的缘故,突然眉目清秀举止得体地出现在他面前,竟是给他一种原来我还有个这么好的孩子在这里的感觉。

正看着,韩笑已从席上斟了一碗茶前去,膝行至韩复面前,高高举过头顶道,父王下月大寿,儿臣不能在身边尽孝,唯有以茶代酒,再次祝父王寿比南山,国运昌隆!韩复心里一动,愈加加强了刚刚的印象,难为他身在异乡,还记得自己的生日,相形之下,便想起宠姬那个儿子为睡懒觉常常找借口不来请安的事情来。

周荣稍有些诧异,听说这孩子在内宫颇有些任性荒唐,没想到场面上的礼数倒是十分周全的,不过想想也不奇怪,他自己在万素飞面前与朝臣面前的面孔一样差别很大不是。

一旁官员随从也都纷纷奉承,说些父慈子孝,福如东海的话。

于是众人重新入席,韩笑低眉顺眼地坐在父亲身边,还是一脸招牌无害的笑容,十分乖巧讨喜。

酒过三巡,韩复吃了口菜,突然停下筷子,道,周贤弟,不瞒你说,这人上了年纪啊,就越来越没出息了,许久没见这孩子,实在想的慌,下个月是愚兄的生辰,想把这孩子接回去住两天,一家团圆一下,再送回来,贤弟能否准许啊?韩复说这话心里是有小九九的,最初他送韩笑去大周确有弃子的打算,然而时过境迁,现在周朝利用价值已经不大,撕破脸也怕是很快的事,如今突然觉得这儿子不错,干嘛一定要往死地里送,因此试探性地问一句,要是周荣一时犯晕同意了他,也是意外之喜。

此言一出,众人一下怔住,还是周荣率先开口,这……他心里的话是这怎麽行呢,你说是带走看看,到时不还回来怎办,嘴上便想组织合适的语言来拒绝。

正这时,却感到脚下一痛,桌下被人踢了一脚,看去,竟是一旁一直不做声的陆涛,一双细眼直盯着他。

周荣有点窝火,可毕竟克制下去,不知陆涛会有什么意见,于是差点出口的词也改了,笑道,这……父子伦常本是天理,世兄这个要求也不算不合情理,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且容朕商议一下。

第一三零章 逆伦皇上若拘泥于妇人之仁,那就当臣什么也没说,浓 熏香中,陆涛突然笑起来,两只眼睛精亮,直视周荣。

大胆!,周荣也猛地觉得一股火气蹿起,手一挥,磕在白玉的厕沿上,喉咙里喛一声。

他说不上来,第一次见面就觉得不很喜欢陆涛,也许就是因为他比他还高小半寸,而总是站得笔直,看他的时候也从来不像旁的朝臣那般低眉顺眼。

每人有每人的个性,周荣一直在用理智控制自己的排斥,然而这时所在的隐秘处所,降低了身份的差别,而放大了雄性生物之间那种争竞不甘。

而且,这样的机会摆在面前,不按陆涛的建议,他似乎也也无法给出更好的方法。

于是停了片刻,周荣将手放下,似乎恢复了平静,可又冷笑起来,爱卿提议可嘉。

尽管心里充满由于超出伦常底线而剧烈紧缩的不适感,面子上,他还是一字一顿地说出,朕会做得,比爱卿想的,更漂亮!、、臣是奉大周皇帝之命前来,国主的寿辰已经过去有些日子了,敢问何时我朝能带回世子,继续两国盟约,尽州,华阳宫,一位身穿大周黑缎官服的使臣拜见韩复,道。

唉,麻烦大人大老远的跑一趟,可惜世子最近病了,没办法跟您回去啊,韩复满脸是笑地答道。

韩笑能够要回来,对他也算意外之喜,他早就打定主意无赖拖延。

再不会送回去。

哦?世子病了。

病的可真巧,不知得的是什么病呢?嗨,小孩子贪玩着凉了,不是什么大病,大约两三天就好了,大人不妨在此小住,三天之后,必定给你满意答复。

使臣皱皱眉头,三天之后,只怕不知什么理由。

就又是三天,韩复无疑熟悉这种敷衍之道,把大块时间割成小块,不知不觉的就能拖延很久。

然而,他对着地面地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察觉地笑容。

、、韩复当然没病。

要说有,也就是吃多了有点难受。

穿着宫荷装的女子从玉盆里捞出锦帕。

绞绞干,细细给他擦嘴边一圈的豆馅儿,笑吟吟地拍拍他圆鼓鼓的肚子。

她是在周国忘忧宫侍奉韩笑的侍女,因为做得一手好点心,被韩笑特地带来的。

当然这样的小事。

就不一定非要启奏给韩复知道。

昨儿做的咸酥松饼。

给你爹送去没有?送去了,巧儿姐姐,笑嘻嘻脆生生的回答。

你爹吃了吗?吃了。

当我的面就吃了好几个呢,一边吃一边夸,咸酥适口,入口即溶,要不是他突然有事走了,我就告诉他是巧儿姐姐你做地,让他好好赏你!吓!可不要说是我!,巧儿脸色一白。

怎么了呢?,韩笑一脸不解,扑闪着两只眼睛问。

巧儿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忙把话圆回来,笑道,你想,你爹要是一喜欢,就把我专门叫去服侍他了,你再想吃点心,就不方便了?对不对?恩!,韩笑用力点了下头,还是姐姐想的周到!那我就不告诉他!这才乖,今天姐姐又做了一盒,一会儿你给父王送去好不好,女子变魔术一样突然又拿出一盒点心,色泽金黄,香气扑鼻,堆成玲珑宝塔的形状。

韩笑伸手想去抓那塔尖,却被轻打了一下,这是姐姐费心做的宝塔,你吃了一块去就不好看了,你若喜欢,姐姐再给你做新的。

恩!,小孩子很快又被哄得开心起来,嘻嘻哈哈地去向父王献宝了。

巧儿在窗畔立有半晌,确定他走远了,突然转身,披上一件黑色长衣,围上风巾,从宫殿后门悄悄出去。

寂静的桥头有另一个黑色地身影在等她,正是被韩复晾在驿馆的大周使臣。

那个,大人,能不能问下这是什么?,她有点好奇,低声问递给她一包药粉地人。

不该知道的,别知道,低沉而冷酷的回答。

于是这次短暂的会面又匆匆分开,巧儿吐吐舌头,把药粉贴在胸 口,只听黑夜里自己的心噗通通地跳,向她自己地住处跑去了。

、、你喜欢这里么?能看到海…………没有回应,自然没有回应。

万素飞摩挲光滑地石碑,目光投向那片辽远的蔚蓝,浪涛一下下冲刷礁石,传来有规律的海潮声。

坟前,新栽了两排柏树,还只有手腕粗细,却不减青翠,绿意欲滴。

远远地,一骑驶近墓园,万素飞手搭凉棚望了望,嘴角弯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你的仇,八成是报了,她拍拍那石碑,用净水洗了手,迎上前去。

万大人,皇上叫大人回去!,骑士下马,拜在她身前道。

万素飞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在墓园里大声喧哗,自己引着他向外 走,出了陵园才问,韩复死了?是!现在皇上已经带兵拥立世子韩笑即位,就等着大人回去 呢。

这韩复暴毙,韩国那边没人借机生事吧?怎会呢,报信者笑道,絮絮说了一堆,韩复是死在自己的华阳宫,死前发烧了好几天,好多大夫看了都说是风寒,没治好罢了。

这死生无常,怪不得别人,世子即位,也是天经地义,谁就是想兴什么风浪,道理上也过不去呀!死在华阳宫?万素飞眉头轻皱,难道周荣是收买了那里的宫人?可先不说敌方的宫廷深处极难渗入,怎么接头上那里的宫人?单说凡事有个远近亲疏,那里的女子大多都是韩复的侍妾,单纯为了银两而毒杀国君与丈夫的可能性有多大?而且,居然许多太医都没说有中毒迹象,难道真是韩复时运不济死于风寒?罢了,不管怎么死的,反正他死了,韩国将会名义上归属韩笑,而实际上听命于在后面操作这个木偶的傀儡师,江轩那样的事情将再不会出现,也可整合最大力量与赵魏联军的余部决战,再接下来,就是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复仇了!万素飞掸落一头问号,思绪奔驰出去,心潮也不自觉地有些澎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