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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不告而别

2025-03-26 06:52:20

市运会每一个项目的第一名,可以获得一千块钱的奖金,以及赞助商提供的品牌运动鞋一双。

陆笙单打和混双都得了第一名,一共拿到了一千五百块钱的奖金。

她把这些钱全部给了南风。

南风有点意外,为什么给我?你为我花了那么多钱,我挣了钱就该交给你。

陆笙认为自己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南风被她逗得一乐,白皙的手指捏着那一叠人民币,低垂的眉眼染了点点的夜灯的柔光。

高挑的鼻梁线条清晰,灯光绕不开,留下一片阴影,遮住了半面脸庞。

光亮处那道细细的疤痕越发清楚,刀锋一样划过清瘦的脸庞,凌厉而妖冶。

陆笙看得有些痴迷,心脏像是一只高兴的小兔子,蹦蹦哒哒的。

然后,她听到他打趣说:这感觉有点像是,懂事的女儿把赚到的第一笔钱交给爸爸。

嗯?陆笙愣了愣,欢快的心房归于平静。

她低下头,郁闷地心想,你才比我大八岁,怎么就像爸爸和女儿了?哪里像!南风轻轻撩一下眼皮,看到陆笙乌黑的发顶。

小丫头不好意思了?他牵了牵嘴角,把钱收好,然后问道,陆笙,你多久没回家了?两个月。

嗯,该回家看看了,让你妈妈知道,你得了冠军。

嗯。

***陆笙搬到树青体校不久,她妈妈就发现,树青体校有一群傻瓜愿意资助女儿,似乎她不需要再给女儿花抚养费了……从此果然断了给陆笙的钱,连书本费都没有了。

那段时间陆笙过得很艰难。

如果可以,她不希望和任何人开口要钱。

可是徐知遥不知怎的突然变得心细如发了,从她各种省钱的小细节中推理出陆笙的窘境,并且立刻把此事上报了南教练。

自此之后,陆笙的一切开销都有南教练兜着,直到现在。

现在陆笙回家的意义仅仅是给她妈妈当个出气筒。

有一次她妈妈还伸手朝她要钱了,陆笙摇头说自己没钱。

妈妈当时那个冷笑啊,问:你们打网球的不都能赚奖金吗?你赚了吗?我没有。

我就知道!你打了这么多年网球,一分钱奖金都没赚!你就是个废物!在妈妈眼中,她永远是个废物。

陆笙本以为自己可以波澜不惊对待妈妈的鄙视了,可那次她还是受了点刺激。

那天回到体校之后,陆笙问南风,自己什么时候可以打比赛,南风有些奇怪,问她怎么突然想打比赛了。

陆笙神情有些晦暗,我,想赚奖金。

南风是何等通透的心思,一眼就瞧出不对劲了,再一联想,立刻猜出事情的大概缘由。

他对陆笙说,陆笙,你记住,如果你只是想赚钱,做任何行业都可以赚钱,很多行业比打网球轻松得多。

任何时候,钱只能是一个尺度,它没资格成为你的目标。

我……还有,这条道路不好走,过去、现在、将来,你会遇到很多干扰,不同类型的干扰,许多人劝你放弃、逼你放弃,或者你自己也会迷失,甚至会想放弃。

我希望这个时候,你不要忘记初心。

想一想,你为什么打网球。

……所以无论从感情动机还是功利动机上看,陆笙都已经没有回家的必要了。

这么多年她一直回去,大概也只是因为那里有她的妈妈,有她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亲情,是全世界最让人无奈的联系。

你终此一生也无法摆脱它,无论你从中获得的是爱,还是伤害。

家里的门是锁的,陆笙一边掏钥匙开门,一边心想,妈妈大概又去打麻将了。

推门走进去,屋里静悄悄的,她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在小小的房子里转了一圈,顿时明白哪里不对。

——家里少了很多东西。

电视、电冰箱、洗衣机,这些电器都没了。

还有妈妈的梳妆盒,首饰盒,也不见了,衣柜里的衣服也少了很多。

难道来了小偷?不对,如果是小偷,一定会把屋子里翻腾得乱七八糟,可是现在这个屋子尚算整洁,有一些家具挪动的痕迹,大概也只是为了方便搬动物件。

是搬家吗?不,如果是搬家,应该会搬走更多东西,也不会留下那么多衣物。

而且……陆笙十分确定,妈妈除了这里,并没有别的家。

搬家意味着付一份房租,这一点妈妈不会接受。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陆笙在柜子上摸了一把,摸到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妈妈有多久没回来了?突然的,她有一点不安。

她走到窗前,推开窗子向外面望了一眼,恰好看到康熙从楼下路过。

她立刻喊他,康熙?康熙仰头见是她,立刻笑了,小绳子?你回来啦?陆笙点点头,问道,你看到我妈了吗?啊?这个……你等一下我上去和你说。

康熙很快跑上楼,陆笙已经开了门在等他。

他扶着门框,喘着粗气说道,陆笙,我跟你说,你,你妈不要你了。

陆笙心口一沉,问道,什么意思?你妈跟一个男人跑了。

临走前把值钱的东西都卖了。

不过你家电视洗衣机什么的也挺破,其实不值几个钱。

陆笙却是一阵发怔,愣了一会儿,问道,那个男人是谁?他们跑到哪里去了?我不知道,我没亲眼见,也是听说的。

陆笙却有些狐疑地看着他, 你在骗我。

康熙立刻摇头,小绳子你摸着良心说,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不信你去问我妈,我妈见过那个男人。

陆笙立刻跟着康熙去楼上找他妈妈。

陆笙管他妈叫婶婶。

婶婶见是陆笙来,倒也不意外,把事情原委跟她讲了。

原来她妈妈恋爱了,认识一个来这边跑买卖的男人,后来男人听说她有个女儿,就嫌弃她,不要她了,妈妈要死要活的,最终决定从此和女儿断了联系,跟着男人去南方做生意。

陆笙问道,那个男人到底是哪里的?他们到底去了哪里?婶婶摇头叹了口气,说道,陆笙,你妈妈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不要去找她。

陆笙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婶婶,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陆笙的眼睛有些放空,轻声问道,十七年前,我妈刚怀孕时,为什么会决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一直特别好奇。

陆笙,我不知道。

我们家搬过来时你已经出生了。

陆笙没再问别的,转身回家了。

她的心情很平静,仿佛风平浪静的海面,连她自己都觉得诧异。

想一下,大概,她潜意识里早已经有这个心理准备了。

她回到家时又翻了翻,找找有没有值得带的东西。

其实这么多年,该拿走的都拿走了,早就没什么了。

然后她把屋子打扫了一下。

清理垃圾桶时,她从垃圾桶里发现了一些被撕碎的相纸。

她把相纸全部拿出来拼好,拼成了一张老照片。

明亮的街道和灰暗的小巷交汇处,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男人正拿着一枝玫瑰花在等人。

玫瑰花娇艳欲滴,男人低着头,五官看不清楚,只令人觉得他的笑容很温柔。

陆笙捧着照片,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难过。

那个获奖的摄影师给这张照片命名作城市。

以前她小,不明白,现在,如果由她来命名,她觉得它应该叫作爱情,醉人又伤人的爱情。

或者是等待。

他的等待定格在这一瞬间,那个女人的等待却是十七年。

陆笙把破碎的照片收好,房间打扫干净,然后锁好了门。

锁上她和这个地方最后一点联系。

***陆笙一脸平静地回到树青体校。

一看到南风,她以为那些早已远去的委屈和无助却突然杀了个回马枪,疯狂地涌上心头。

她终于还是落泪了,啪嗒啪嗒,哭得像一枝带雨的花朵。

南风拧起眉头,怎么了?南教练,妈妈不要我了……南风叹了口气,早知道会有这一天。

他一边说着,一边抽了纸巾递给她,陆笙,别哭了。

陆笙的泪水却断不了。

她以为她和母亲的亲情已经淡得只剩下形式,却不知自己心底对母爱的渴望并未消除。

那毕竟是一种本能。

不过现在已经变成绝望。

南风轻轻揉了揉陆笙的头, 陆笙,你还有我。

一句话,陆笙哭得更欢了。

南风顿时变得有些无措,他一边给她递纸巾,一边问道,又怎么了?南教练,陆笙红着一双眼睛,泪眼蒙蒙地看着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呀,呜呜呜……为什么对她这么好?这个问题南风真的有想过。

每个人心底都有那么一块净土,那可能是一朵花,一首诗,或者一个人。

陆笙是他心田里最干净的那块土地。

他对她好,就是对自己好。

南风牵了牵嘴角,声线低沉而温柔:因为你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