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电影院

2025-03-26 06:57:39

厉坤放假这几天,厉敏云让他来家吃饭的频率陡增,总是拐着弯地说劝。

你三叔的侄儿还记得吧?上半年结的婚办的可热闹了。

过年回老家,他们都还问起你谈对象了没。

杂七杂八之后,厉敏云感叹:阿坤呐,你年龄也不小了啊,总得有个家的呀。

不管怎么说,厉坤最后都笑着回一句,有合适的再谈。

厉敏云捡着话:我看邹婷就蛮好啊!家里条件好,爸爸还在职,离退休还有个十来年,独生女没负担,和你年纪也相配。

声音起起落落,厉坤微微低头。

厉敏云:你都不相处,怎么知道不合适?看个电影吃个饭也花不了几个钱对吧?厉坤说:不是钱的事。

厉敏云:那是什么原因?厉坤禁了声,缓缓移开眼。

就见厉敏云又要继续唠叨,厉坤实在心烦,好了姑妈,我自己有分寸。

厉敏云心里一亮,她了解这个侄儿,是让步的意思。

避开这茬话题,厉坤问:歆苑呢?说起女儿,厉敏云恨恨嘁了声,这几天跟我闹脾气呢!厉坤:怎么?她又要买什么笔记本电脑,吵着要钱。

厉敏云越想越气,呸了一声:太不懂事,别做梦了!厉坤情绪淡淡,喝完最后一口茶,起身:不早了,我走了。

下到二楼,厉敏云不放心地大声叮嘱:记得和女孩子主动点啊。

声响惊扰,整个单元的楼道灯应声而亮。

———说起来,邹婷对厉坤的印象的确非常好。

这男人算不上热情,但整个人立在那,周周正正稳得住场子,安全感油然而升。

她从李歆苑那儿要来了微信号,申请加好友。

第一遍,过了一天对方没回应。

于是今天又加第二遍。

厉坤通过的那一刻,她兴奋得尖叫。

看电视的父母问她怎么了,邹婷乐悠悠地捧着手机回卧室,中彩票了!这边。

厉坤洗完澡出来,手机信号灯闪烁不停,他边擦头发边看。

[Hello,我是邹婷。

][你休息了吗?那天你姑妈做的饭菜很好吃。

]最后一条信息是间隔十分钟发来的:[替我跟她说谢谢哦。

]厉坤手指轻按,回了个字:[好。

]对方几乎秒回:[哇,还以为你睡了呢!]厉坤:[没,刚有事。

]邹婷:[你假期长吗?]这姑娘连着发来五六条,信息蹦跶闪耀。

厉坤只看不回,擦头发的动作继续。

最后一条:[明天战狼2上映,我这有两张首映场的票,被闺蜜放鸽子了,要不,一起去看?]厉坤手臂一顿,默了两秒,把毛巾搁在椅背上,用力甩了甩头半干的湿发。

水珠星子点点溅落,一两滴晕开在手机屏幕上。

———迎晨正式回公司上班,那些新员工已经入职,看到她都格外亲切热情。

唐其琛笑道:你混的比我好。

迎晨拿着笔记本,正向他汇报工作,听后莞尔:基层关系就由我们这种小兵去打点,老板只管发号施令。

唐其琛笑容更深,静静看着她,手指间夹着的钢笔轻轻炫晃。

迎晨也没躲,目光对视,笔直干净。

几秒之后,唐其琛先挪眼,平静道:开始汇报吧。

迎晨大学念了个很冷门的冶金勘探专业,与地质专业类似,成天研究地形,土质,贵金属成分。

毕业后便到金升集团工作至今,四年表现优异,负责原料采购部日常运营。

迎晨汇报工作的思路十分清晰,简洁又能直击重点,两人的交谈在十五分钟内结束。

迎晨。

唐其琛把人叫住。

嗯?迎晨手停在门把上。

明天周六,有空吗?看穿她的犹豫,唐其琛笑得坦然:别紧张,没坏意。

迎晨乐了,气氛瞬间缓解。

调过来后一直忙,也没好好休息,诶?你们杏城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迎晨了然,想想也是,唐其琛家在上海,到这也算只身一人。

她上了心,说:步行街那边很热闹,周围有几个大商圈,串联很近,停车也方便。

唐其琛点点头:谢谢。

迎晨转动门把,门缝拉开,身后的声音又起。

唐其琛:那你愿意当半天导游吗?他的语气、表情、眼神都是坦荡干净的,像是友人之间再正常不过的对话。

这个时候再推辞,反倒显得矫情。

迎晨大方,爽声:行啊。

周六。

迎晨带唐其琛逛了两家比较有名的人文艺术馆,晚些时候又去商场。

唐其琛今天穿着休闲,肩宽长腿,气质温和,走在路上,回头率不低。

说好的到处看看,就变成了进店买衣服。

迎晨这才发现,这男人买起来也是下手狠。

他似乎特别钟爱Armani,并且没有试衣服的习惯,合眼了就买单。

走吧。

呃,你衣服呢?待会取车也要经过这里,看完电影再过来拿。

等等,迎晨疑问:看电影?唐其琛晃了晃手机:做活动买的,两张票送爆米花。

……迎晨还没弄明白,他已经长腿阔步往前,不给她半点拒绝的机会了。

战狼2排片火爆,等候的都是看这片的人。

唐其琛取了票回来,把米花递给她。

迎晨笑了笑,你还挺精打细算啊,一点也不吃亏。

唐其琛半假半真,也笑,谁说没吃亏?亏得很大,血本无归。

话里的试探如针插缝,迎晨刚要开口,边上一道声音——你吃不吃爆米花呀?喝可乐还是雪碧?那就喝水好不好?邹婷热情开朗,声音也明亮。

迎晨起先是被她的声音吸引,很脆,很有辨识度。

但当她转过头时,眼里的愕然展露无遗。

邹婷身边的男人,黑T恤牛仔裤,站在那表情平淡。

察觉到目光,厉坤下意识地也转头,对视一瞬,显然也是一愣。

迎晨手里拿着可乐爆米花,白裙飘逸,很快,她明白了些什么,目光移到邹婷身上。

审视、判断,然后不屑、冷然。

邹婷再大咧,还是察觉出对方眼神里的敌意。

她仰头瞄瞄厉坤,再看看迎晨。

这时,唐其琛从洗手间回来,走到迎晨身边停住,和声说:去那边坐会吧,还有十分钟。

然后绅士地帮她拎包拿东西。

抬头的时候,正好和厉坤眼神交合。

再看迎晨,立在那不动,气氛很古怪。

邹婷挠挠厉坤的胳膊,你想吃爆米花?那我去买好不好啦?厉坤松口,点了头:我去吧。

一起啊!女孩儿像只雀跃的花蝴蝶,高跟鞋迈步轻快,摇曳生姿。

迎晨觉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忽说:走吧。

唐其琛心思细,迎晨这毫厘之差的状态转变,让他下意识地又往后看一眼。

才发现,身后那男人,正也回头盯着他。

唐其琛友善地点了下头。

厉坤嗤声一瞥,别开了头。

进了四号影厅,迎晨找到位置坐下,唐其琛说:好久没进电影院了。

迎晨兴致不高地嗯了声,目光四处游走。

唐其琛:找什么?迎晨笑了笑,没什么。

刚说完,就看见入口处熟悉的身影。

厉坤走前头,后边跟着邹婷,正眉飞色舞地找他聊天。

6排3座,你的是4座,啊,在这里。

邹婷手一指,正中迎晨的方向。

厉坤步子放慢,邹婷找到后,顺眼一瞄才发现,迎晨和他们的座位是相邻的。

迎晨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往后一靠,目光无声挑衅。

邹婷隐隐察觉到什么,本能地就要坐向挨着迎晨的座位。

你坐边上。

身后的厉坤突然开口,然后一步跨了过来,大喇落座,从容镇定。

哦。

邹婷觉得莫名不甘,但也不好说什么。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一个拳头。

迎晨故意,将爆米花和可乐霸占住左右两个扶手上的饮料槽。

然后双手闲适张开,也搭放在上面。

这个动作,手肘无意地刮蹭到了厉坤。

迎晨面不改色,一副你奈我何的暗暗心机。

跟较劲似的,厉坤也不主动避让,一副随你便的大爷架势。

电影开始,光影在两人脸颊之间淌动。

随着剧情渐入佳境,每到惊险处,引得观众呼叹阵阵。

迎晨突然说:这种男人,能打能扛有脑子,关键是对爱人忠贞不渝。

唐其琛不明所以,侧过头。

厉坤冷声一笑,自顾自地讨论剧情:对自己女人当然会忠诚,无关紧要的人不值得。

迎晨:口是心非。

厉坤:自作多情。

迎晨脸色冷下去,摘下3D眼镜,站起身。

唐其琛仰头,怎么了?迎晨没答,对边上的厉坤说:借过,麻烦让一下。

厉坤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筋,心情不爽得很,没动。

迎晨看出了他的故意,懒得废话,你不仁我不义,抬高脚直接踩了下去。

她今天穿的是细高跟,又卯足了劲儿,这一脚力道不轻。

尖锐的疼痛从脚背蔓上小腿,厉坤沉默碾牙,能耐,真能耐!迎晨也是心狠,踩住了,三秒不动,脚底死死磨了个圈。

厉坤内心是咆哮的。

迎晨得意舒坦,刚要放过收脚,厉坤突然勾腿,然后屈膝一顶。

他算准了迎晨的位置,逼得她踉跄摇晃。

迎晨被绊,身子不稳,直直歪倒,扑向了厉坤怀里。

肌肤贴近,体温灼烫,太近了,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同频率升高。

仗着黑灯瞎火,厉坤嘴角微勾,为非作歹的坏意表情淋漓尽致。

迎晨很快镇定,分寸不乱。

她也不急着起身,手掌撑着坚硬的胸膛,指尖似有似无地挠了挠。

厉坤明显一僵。

迎晨弯嘴,手往下移,再向右半根手指,搁在了男人敏感的腰侧。

这反应显然不在厉坤的料想里,他脸色微懵。

然后,迎晨逮住他腰上的皮肤——狠狠一揪。

嘶!操!厉坤心里闷哼,但又不敢出声,只能憋住。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从摔倒到起身,不过三秒钟。

唐其琛拧眉走过来,伏腰温声问迎晨:没事吧?邹婷关心厉坤:啊?怎么啦?没事。

没怎么。

两位当事人异口同声,满不在乎。

就这么几下工夫,邹婷对迎晨身上那股莫名的敌意已经树立。

怎么搞的啊,走路慢一点啊。

小声嘀咕,但还是被迎晨听了去。

唐其琛微拧眉头,出声:抱歉。

然后把迎晨下意识地拦在身后。

你回座看电影吧。

迎晨轻声,我去趟洗手间。

厉坤目不斜视,直到她留了个背影,这才转过头,看向她。

迎晨盈腰娆娆,手轻松懒散地背在身后。

像是算准了某人会注目,背在后头的右手,毫不客气地竖起了中指——冲着厉坤。

———看完电影,唐其琛开车送她回家。

迎晨反常地沉默,趴在车窗上,任风吹脸庞。

电影不好看吗?唐其琛笑着问。

嗯?迎晨如梦初醒,挺好看的。

看你兴致不高,还以为你不喜欢。

迎晨没再接话。

唐其琛瞥了她几眼,于是也默声了。

突然,迎晨说:我不回家了。

唐其琛:嗯?迎晨改道去了滨江国际公寓。

她敲门的时候,孟泽脱了上衣正准备去洗澡,见到人:哎妈呀!迎晨目光淡淡:别遮了,我看过比你更好的。

孟泽心领神会,但也觉得受伤:这就是你不对了啊,我的也不差,练了半年呢。

迎晨直接打断,开门见山:厉坤是不是交女朋友了?啊?!孟泽懵,反应过来,你知道了?迎晨脸色一沉。

也不是女朋友,一个相亲对象,我都是昨天才知道的,你情报网好强大。

孟泽惊讶。

你昨天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迎晨突然大声,举起包烦躁地往孟泽身上砸:你是不是自己人啊,你是猪队友吧!哎呦哎呦!孟泽痛叫着直躲,晨儿你别激动。

我跟你说,厉哥没想法,纯粹应付。

你怎么知道他是应付!他们都一起看电影了!迎晨烦死,两手掐住孟泽的脖子使劲摇。

孟泽高,她踮着脚,像掐着一根鸭脖子。

你,你别,别,哎,我又不是厉坤!他费劲地善意提醒。

迎晨一愣,手劲松开。

孟泽咳咳两声:你,你放心啊,我刚看了厉哥的朋友圈,他没和女人过夜,已经回屋里了——就是应付任务,没半点意思。

迎晨指甲抠着掌心,不甘心地踹了他一脚大屁墩,吼回去:胡说!应付也不可以!发泄够了,迎晨喘着气指示:你,现在,马上,给我把那女的底细调查清楚!……孟泽现在无心其它,只觉得刚被踹了一脚的屁屁……好痛。

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错误,事情只搞到一半,明天把它搞完= =另:下章入V,入v当天两更。

明天上午10:00一章,晚上19:00一章还望各位老板赏口饼吃,助坤哥早日在晨姐身上玩捆绑,也助我早日迎娶李小强。

抱拳!——以表感谢,这章100个红包随眼缘。

13|过招自这一夜电影之约, 邹婷对厉坤越发热络。

微信早中晚定点问候, 换着法子找约他出来的理由。

[这家餐厅味道很好的, 东坡肉超好吃, 我带你去尝尝呀。

][看, 我自己烘焙的蛋糕哦, 好看吗?][今天收到一箱芒果, 好重,我手都勒红了。

]末尾,附送一张手的照片,十指细长,滤镜美图,很是漂亮。

厉坤通通没有回复。

假期差不多过了一半,心有点闲不住,厉坤就坐在家里翻军事杂志, 拼模型。

李歆苑打来电话的时候,他正在组装一艘舰艇,工序进行到一半,被打断有点懊恼。

表哥,你在哪儿?在家。

我妈让你来吃晚饭, 有你最爱吃的红烧肉哦。

厉坤看了眼时间, 答应:好。

挂电话前, 李歆苑声音甜:对啦表哥,你来的时候,能不能顺路给我带点儿蛋糕啊?厉坤不做多想, 你想吃什么味的?四十分钟后,厉坤到了厉敏云家。

李歆苑开的门,笑脸相迎,瞄准了他手中的纸袋,然后放心地冲屋里大声:姐姐,我哥给你买了蛋糕哦!哇,还是你最喜欢的草莓味呢!真的啊?邹婷款款走来,脸蛋红扑,看到厉坤时,抿嘴浅笑:厉哥。

厉坤皱眉,警告性地看了眼李歆苑。

这丫头不怕事,舌头一吐,攀着邹婷的肩膀佯装亲密。

进屋,厉坤又看见沙发上高档的礼品袋,还注意到李歆苑手腕间一根亮闪的崭新手链。

便什么都明白了。

———市内一家餐厅,云水鸳。

菜还没上齐,孟泽就饿得狼吞虎咽。

迎晨弯起指节,扣了扣桌面,东西呢?孟泽:我在拍卖会上逛了一天,饿死,等我吃完再说。

他低头唆皮粉,这个好吃!迎晨伸手就把碗夺了过来,然后拿起筷子几下扒干净,手背一抹嘴:吃完了,说吧!孟泽目瞪口呆,半截儿粉丝还吊在嘴巴外。

眼见迎晨就要发飙,他赶忙双手奉上手机。

这女的条件还不错啊,小康家庭,父亲在工程部上班,是个副职。

人呢,是学播音主持的,啊,比你小两岁。

迎晨抬头,微眯双眼。

孟泽赶忙改口,嫌弃的语气:小年轻,不懂事,不成熟,瞎胡闹。

迎晨这才放过他,目光松弦。

这是微博,微信,电话号码,我能给你的就这些。

孟泽说。

迎晨记下了微博,把手机还过去,然后打开自己的。

用户搜索:爱吃棉花糖的小豆豆。

两百多个粉丝,关注人数不到四十。

迎晨点开微博,手指往上滑。

邹婷发的最多的是食物和自拍。

小女孩的大众爱好,上哪儿吃饭,都要拍下来美美图,添个蝴蝶结小可爱发上去。

那些自拍就更不用说了,过目就忘。

不好看。

没品味。

迎晨轻飘飘地定论。

孟泽哟哟哟地感叹两句,打趣:没品味,能看上厉坤?迎晨操起纸巾盒丢了过去。

孟泽轻松接住,抽了两张故意气她:咱小晨儿不哭啊。

迎晨懒得跟他闹,收手机前又看了眼邹婷的微博,随手一刷新,竟有了新动态。

一分钟前,九张配图,配了段文字:[某人给我买的草莓蛋糕,奶油好细腻,入口就化像牛奶,甜蜜蜜的。

谢谢你哟。

]三条评论:[谁送的?][有情况啦?老实交待哦。

][又是那个兵哥哥呀?]迎晨捏紧手机,指甲恨不得把屏幕划碎。

邹婷微博下显示了发博位置,这个地方迎晨再熟悉不过。

她沉默起身,没再犹豫。

———晚饭后。

厉敏云不要邹婷收拾碗筷,殷勤推搡:别弄脏手了,坐坐坐,嗑瓜子——阿坤啊,让小婷吃西瓜嘛。

厉坤不发一语,坐沙发上不动,掏出烟盒抖了支烟叼在嘴里,从左嘴角抵到右嘴角,然后低头一点,散出薄薄烟雾。

他故意的,没有顾及邹婷感受。

邹婷不傻,干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大方地拣起一块西瓜冲厨房喊:厉阿姨,西瓜好甜的,您太会挑水果了。

厉坤默了两秒,掐熄烟,看向她:走吗?邹婷笑:就走吗?厉坤拂开落在大腿上的烟灰,说:我们谈谈。

厉敏云见着两人一起离开,以为是厉坤主动开了窍,异常兴奋地在门口盘算,如果两人谈成,那过两年李歆苑毕业,就能拜托邹家找工作了。

夏日,连黄昏都透着一股火烧浓烈感。

厉坤走前,邹婷随后,这一段梧桐路五十来米长。

快到头了,厉坤止步,转头对邹婷说:我姑妈热心肠,有冒昧的地方,你多担待。

邹婷笑笑:不冒昧,我很喜欢的。

厉坤点头:有些话,我们还是要……邹婷直接打断:有话要说?行,换个地方说,想去咖啡馆还是kf?厉坤正欲开口,一声刺耳的鸣笛。

两人转过头一看,白色奥迪,车窗滑下,迎晨戴着墨镜,冲两人吹了声口哨。

二位帅哥美女,麻烦让一下路。

厉坤沉脸,邹婷更甚,厌恶一闪即逝。

她当然明白厉坤的意思,是要把话挑明。

这会子撞上迎晨,心里的恼火怎么都刹不住了。

邹婷转个身,面朝迎晨的车。

对视几秒,无声胜有声。

迎晨倏地勾嘴,有意思。

她摘了墨镜,勾在左手食指上,手肘撑着窗沿,墨镜在指头间转圈圈。

然后象征性地按了下喇叭。

邹婷面不改色。

再按两声,对方越发像木头桩子。

迎晨二话不说,轰的一脚油门踩到底,手刹未松,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响卷土扬尘。

邹婷脸色煞白,啊!的尖叫,逃也似的跑向厉坤。

她力气大,像颗子弹头,厉坤拽住肩膀往边上一扯才总算没让人直接摔向水沟。

邹婷心悸捂胸口,后怕地瞪了眼迎晨。

迎晨呢,悠闲自在地坐在驾驶座,手指敲打方向盘,一脸子的狡黠俏皮。

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

车速缓缓,经过邹婷身边时,迎晨轻踩刹车:没摔着吧?你!邹婷憋屈。

迎晨无所谓,只在看向厉坤的时候,眼神微收。

本想挑衅,本想装酷,可一对上他的眼睛,如海染墨,会吸人一般。

迎晨到底没能硬气起来,似怨似恨地刺了一句:这么怕事胆小,怎么当你的女朋友。

厉坤平静:不劳你操心。

迎晨不怒反笑,脸色阴郁隐忍。

厉坤趁早结束这混乱交集,于是对邹婷说:去咖啡馆吧。

邹婷欢天喜地,也来不及深思去咖啡馆要摊牌的内容,反正她瞧出来了,刚还气焰明烈的迎晨,已跟蔫了的荷叶似的,仿受重创了。

重创。

开什么玩笑?就近,咖啡馆选在小区外面。

厉坤:邹小姐,我觉得……邹婷:你想喝点什么?卡布奇诺好不好?厉坤:这样就没意思了。

邹婷:我先上个洗手间。

她笑着离座,伸手不打笑脸人,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到了洗手间,邹婷脸色垮掉,估摸着没戏。

这男人真是软硬不吃,跟块钢铁柱子一样。

不过,越是这样冷淡的类型,越能激发女人心底本能的逞强欲。

邹婷深吸一口气,补了点粉底,又擦了圈口红,抿抿唇,对着镜子绽开一个笑容。

她斗志昂扬,转过身,却愣住。

洗手间外,走廊上,迎晨懒散散地靠着墙壁,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冲她抬了抬下巴。

邹婷当作视而不见,擦肩而过。

迎晨开门见山:你喜欢他?邹婷停步,转过头,关你什么事?迎晨低头笑了下,关心关心品味一致的同胞。

邹婷体会了一遍这句话的内涵,倏地嗤笑,也不客气道:你追不到,是你没本事。

迎晨还是笑,对,我没本事。

邹婷走近她,再无半点与厉坤相处时的单纯恬静面色。

她说:你以为特立独行,就能让他记忆深刻吗?对,确实会——只会让他更加不喜欢你。

迎晨认真想了想,反问:那他喜欢你么?邹婷嘴角收拢弧度:他会喜欢我的。

迎晨点点头:祝你成功啊。

邹婷觉得这人简直不按理出牌。

果然,迎晨再抬眼时,目光里只剩不留余地。

他经常出任务,少则十天半月,多则小半年,喜欢把射击后的子弹壳收起来,凑够了数,就编一串风铃。

邹婷脸色骤变。

迎晨如数家珍,喜欢吃肉,炖的尤其,喜欢吉普车,还喜欢做模型……邹婷强装镇定,抢了她的话,为自己挣风头似的,说:他喜欢穿黑色衣服,不喜欢水果——这有什么难知道的,你不用炫耀。

是吗?他不喜欢吃水果?迎晨嘴角渗出笑,拉长尾音:我告诉你一个方法呀,把苹果切成小块,用嘴叼着,去喂他……邹婷顿时脸如火烧,厉斥:胡说!迎晨凑近,对方越紧张,她便越松弛:胡没胡说,下回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邹婷身体气得微微发抖。

迎晨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底气十足。

她眼睛里像住进了一轮明月,不仅亮,还犀利。

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呀。

迎晨跨前一步,两人的位置和当下的形势一样反转。

邹婷被她逼退,背部贴着墙,被瓷砖的凉意激得一颤。

迎晨单手撑在上面,把人困在手臂间,神态活脱脱的像只小狐狸。

一句话落在邹婷耳边。

语毕。

一个气急败坏!一个风轻云淡。

就在这时,迎晨手臂一紧,就被股大力给拽了去。

厉坤脸色僵硬难看,直接把迎晨给脱拽出走廊。

哟,把女孩儿一个人留在那,不君子啊。

哎,你弄疼我了。

放手听见没,我疼!一个脚步急刹,厉坤转头厉声:疼你还乱说话!我乱说什么了?你自己清楚。

我不清楚啊。

迎晨无所畏惧,直勾勾地望着他,忽然笑了,问:难道你下面那颗痣被弄掉了?哎呀,那个敏感地方点痣,会很疼的哎。

厉坤蓦地一僵,而后咬牙切齿,恨不能言。

迎晨得寸进尺,她不是喜欢你吗?我教她怎么追你啊。

冷静几秒,厉坤又回归沉心静气。

他问:迎晨,你到底想干什么?帮你把把关,毕竟认识这么多年,朋友关心不可以吗?迎晨笑,笑着笑着,眼里就有了润色。

她配不上你。

这跟你没关系。

怎么就没关系了?你还想有什么关系?嗯?厉坤痛快反问,你说,你说我听着。

他逼得急,逼得狠,逼得迎晨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厉坤眸光暗下去,轻声:迎晨,你敢说吗?你说得出口吗?你有这个底气吗?情绪浓了,上头了,翻涌着,克制着。

厉坤呼吸都粗了,死死掐自己的掌心,强迫自己稳下来。

半晌,他转过头刚要说话。

胸怀一重。

迎晨扑了进来,双手紧紧圈住他的腰。

她哽咽,埋头闷在他胸口:你欺负我,你就使劲欺负我!厉坤喉结轻滚,放手。

不放。

放不放?不放!厉坤的狠心刚起了个头,准备去掰开她。

迎晨呜咽的哭声,顺着他的胸口一路攀岩,直攻天灵盖。

厉坤只觉浑身都麻了,木了,一定是脑子不听使唤了——他出于本能的,主动抱住了怀里的哭脸娇气猫。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感谢老板们支持。

晚上19:00第二更。

/p14|配合默契这个拥抱太突然, 连迎晨都懵圈儿了。

厉坤忙乱着要松手, 迎晨十指扣住, 把他环得胸贴胸, 腹贴腹, 就差点没跳到他身上。

最后还是敌不过男人的力气。

迎晨眼里重燃的希望烧了一把火。

厉坤不是敢做不敢当的男人, 他想了想, 诚实说:迎晨,忘记过去太难了——和你的,我妈的,你家的。

迎晨:那件事我真的不……我知道,你不是刻意的。

厉坤截断她的话,但又能怎么样?我不拿过去迁怒你,我妈那会子得病,病了, 就是活不久的,何况她还病的那么重。

我不会把自然规律扣在谁头上。

迎晨忽然难过。

厉坤语气平平,但就是这种冷静自持,最让迎晨心慎。

虽然当时医生说,就算做了换肾, 能出手术室的概率也不到两成, 一年存活率更低, 但。

这不能成为你们、你们家抢夺的理由。

厉坤说:首长的家人是人,可我的母亲,也是平等的生命。

迎晨看着他, 有点抱歉,有点委屈,有点不甘。

她的小心思,哪里瞒得过厉坤,他真是被几年前那场巨型撕逼给弄怕了,过了就过了吧,现在就别搅合了。

于是他决心把话说开:迎晨,摸着你的良心说,那时候,你知道我家的情况时,就没动过私心?迎晨还没回答,厉坤替她答:你旁敲侧击从我这里打听消息,把进度、哪家红十字会,甚至配型报告摸得一清二楚,这也更方便你们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打点好一切。

他平铺直叙,太可怕了。

迎晨眼眶都红了,拿起包就往他身上砸,怒声:我没有!厉坤眼睛都不眨一下,好,就算你真的没有,那你觉得,我们两个还能在一块吗?能吗?迎晨倔强地仰起头,胡乱地抹了把眼睛。

厉坤说:小晨儿,算了吧,有的没的,这几年,不也这样过来了。

离了谁都死不了,日子还得继续。

迎晨听明白了,他这是避重就轻,在感情和现实面前,没选她。

厉坤结束谈话,转过身。

迎晨追上去:你混蛋。

厉坤:别跟着混蛋了。

我爱跟就跟,管得着么你?后来,厉坤找到邹婷,他也没心思再摊牌,叫上人,走了。

你不喜欢这家吗?要不我们换一家?邹婷加快脚步。

不用。

那不喝咖啡,我们去大学城附近逛逛?厉坤摸出烟,低头点燃。

邹婷眼珠儿一转,提醒道:那是你朋友吧?开车一直跟在后头呢。

一抹白色车影,始终保持匀速,不急不缓地跟着俩人。

厉坤沉沉吸了口烟,没回头。

走吧。

邹婷暗喜,觉得特别解气。

她又恢复了叽叽喳喳的活泼形象。

三人一车,各怀心思。

这一片都是老旧小区,楼栋间距窄,典型的车多人多楼房多。

到了路口,厉坤说:前边好打车。

意思是你走吧。

邹婷双手拎着包,说:那我们再联系。

话刚说完,突然一阵惊叫从不远处的家属楼传来——我的天!有小孩挂在上面了!!厉坤对危险的感知极其敏锐,循着声音转过头,再后退一大步分辨方向。

五百米窄路尽头最边上的楼房,有人不断地跑过去。

是个小孩卡在防盗窗里了,还是五楼呢!厉坤没犹豫,甩下邹婷拔腿狂奔。

哎!等等我啊!邹婷追赶。

厉坤跑得快,一道声音——上车。

是迎晨把车开了过来。

厉坤没犹豫,拉开车门坐上去。

轰的一声,奥迪飞驰赶往出事地。

八号栋,五楼左户的阳台,老旧的防盗窗成色斑驳,一个约莫六七岁大小的女童脑袋卡在防盗窗里,更要命的是,她的身体是完全悬空的,全靠细小的脖颈支撑全身重量。

人群络绎,惊恐干着急。

厉坤挤到前面,迎晨随后。

有人说:娃一个人在家,父母都上班,平日可调皮了,肯定是好奇贪玩儿爬上了窗户,十分钟前还有人看到她站在防护窗上蹦蹦跳跳,估计是脚踩漏了,卡在了栏杆间隙里。

情况就是如此,孩子下半身悬空,她越挣扎用劲,方式不对,反而身体都漏了下去,只留脑袋卡在窗栏间。

五楼高度眩晕,六岁女孩太瘦,飘摇在半空,脖子卡住没法顺畅呼吸,脸蛋憋得通红。

迎晨掏出手机要报警。

群众:已经报警了,说三十分钟内赶到。

厉坤看了眼时间,说:离这里最近的是云里台消防中队,最快也要二十分钟。

这孩子撑不了太久。

迎晨也看出来,一是防盗窗老化,怕突然脱落,二是孩子呼吸已经困难,呜呜哇哇大哭了一段时间,声音明显嘶哑无力。

厉坤冷静沉默,在楼下来回走动,仰头观察周围情况。

邹婷气喘吁吁地也跑了过来,她故意挤开迎晨,问:那现在怎么办?厉坤脱外套,丢在地上。

邹婷惊讶:你要救人吗?厉坤瞥她一眼,没说话。

邹婷:爬楼吗?可是每个楼层都有雨棚,你根本就没法看清路啊!太危险了!孩子的哭声渐弱,抓着护栏的手也在放松。

厉坤转身大声:三楼住户在不在!在的在的!一个中年男子挤出来。

厉坤:我要从你家阳台过路,看见没,踏在卧室外的空调主机上,然后爬到五楼把孩子托举起来。

众人顿时明白,但,这边的违章棚架太多了,你往上爬,视线根本看不清的。

形势不等人,厉坤对邹婷说:左右方向会辨认吗?邹婷懵懂点头:啊?啊,会。

厉坤:那好,你在下面给我指令,明白?说完,他跟着三楼住户快步上楼。

一分钟后,厉坤身影出现,手臂一撑,轻松跳上阳台沿,长腿跨步,先是用一只脚试探了空调主机是否结实,然后两腿都站了上去。

厉坤侧了身子,举起手,绕过挡视线的雨罩棚,摸索上面房间的窗沿。

众人看得胆战心惊。

邹婷声音发抖,左、左边一点。

厉坤脚步碎移,手掌往左。

啊,不不不!邹婷害怕,心慌改口:还、还要右一点。

厉坤听从,身子往右。

那台空调主机也是老化得不行,咯吱咯吱地上下摇晃。

围观的好多女孩子捂着眼睛不敢看。

眼见厉坤就要蓄力往上跃,邹婷又叫嚷:等,等等,好像又是左边,我,我……厉坤相当于半边身子悬空,脚下踩着的东西也不靠谱,他脾气上来吼道:他妈的到底往哪边!大伙儿估计也看不下去了,自发做好人:右边右边。

不行的,你最好换个位置。

哎呀没错,就是右边!这好人太多,七嘴八舌吵吵闹闹。

就在这时——让开。

在旁边一直沉默的迎晨突然走过来,她一掌把邹婷推开,立在人群最前头,转过身道:请各位保持安静!细细微微的议论后,真的安静了。

邹婷很不服气,你干什么啊你?迎晨冷斥:帮不上忙就闭嘴。

她眼神犀利,邹婷敢怒不敢言。

迎晨抬起头,声音亮而清晰:你回归原位,重新开始。

厉坤拧眉,侧眼看下来,两人对视三秒。

他极淡地点了下头,照做。

迎晨:十点钟方向,你可以勾住防盗窗。

厉坤领悟,举高手臂,精准移步,伸手果然可以够着,他借力纵身一撑,极快地踩上了四楼的窗台。

迎晨:一点钟方向。

换边,侧身。

厉坤动作飞快。

迎晨跟他一起,在楼下踱步,冷静继续,忽地问:拳头硬吗?厉坤一怔。

迎晨自问自答:嗯,硬。

厉坤:……迎晨:五楼没有支撑点了,孩子在你十点钟方向,雨罩棚应该不结实,你用拳头……话还没说完,厉坤伸手朝天就是一拳——嘭!塑料片儿坠楼,人群哇嗷一声惊叫。

后面的事就是厉坤的长项了。

他从雨罩棚的破洞里钻头挺出,迅速攀上防护窗,一脚蹬住墙壁,一手拽紧栏杆,左手用力把女童的身体给托举起来。

女童有了受力点,脖子松动了,呼吸也慢慢归于平缓。

这种救援方式,厉坤最受苦,他本身没有任何保护措施,保全自己已经费劲,加上一个小女孩,看得众人心惊肉跳。

迎晨眼睛不眨地望着他,好像一挪眼,他就会没了似的。

五分钟后。

再打电话催!她心急。

就在这时,消防鸣笛声隐隐传来。

来了!来了!所有人让开路,几个中年男人快速跑过去带路。

消防员们撬开门锁迅速进行钢筋切断救援,小女孩终于得救。

两名战士抓紧厉坤:同志!厉坤借着臂力,飞檐走壁一般,钻进了窗户里。

安全了!楼下群众欢呼声响彻老旧小区,掌声如浪潮。

厉坤退出屋,在楼梯间抽了根烟,等人散才安静离开。

出楼道。

邹婷迎上来,满眼崇拜:你真是好勇敢啊!烟噙在嘴里,厉坤看到路边那辆白色的奥迪,然后说:你自己回去吧。

邹婷:那你,哎?哎!厉坤已经迈步向前了。

走到路边,白色车窗徐徐滑下,迎晨露了半张脸看着他。

厉坤走过去,说:刚才的事,谢了。

迎晨:上车吧。

厉坤迟疑不动。

我带你去医院上点药。

她指着他腰腹,你从三楼上四楼的时候,被一个铁片刮着了。

别人都光顾着惊险,没谁注意厉坤其实受了伤。

厉坤没上车,但也没拒绝,说:小伤没事,我车后有医药箱应急用的。

迎晨:你车在哪?我送你过去。

到底还是上了她的车。

厉坤的吉普停在小区口,到了后,迎晨说:你别动了,钥匙给我,我帮你拿。

没多久,迎晨就抱着个医药箱返回车里。

她打开箱子,轻车熟路地找出碘伏、棉签。

厉坤自觉把衣服撩上去,侧坐了些,后腰对着她。

口子不深,被蹭掉了皮,迎晨给它消毒,但你明天要记得去打破伤风。

厉坤:嗯,回队里找老赵。

迎晨拧开盖儿,云南白药轻轻喷上去:老赵升官了吗?厉坤:升了,现在是医院外科的副主任。

迎晨嗯了声,没再多说。

她扯开医用纱布,把伤口包扎好,模样十分专注。

两人独处的时候,车里的茉莉香氛,都仿若静止。

迎晨突然开口:你的相亲对象,好蠢。

厉坤没说话。

他光裸结实的背部霸占了迎晨的全部目光,上面新老疤痕交错满布。

是男人货真价实的岁月印记。

迎晨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指尖不去抚摸。

她声音轻:你还会跟她交往吗?厉坤倏地直起身子,抬手把衣服放了下来,说:谢了。

然后拿过医药箱,推门下了车。

他上了自己的吉普,侧脸线条硬朗,不苟言笑的样子最迷人。

直到尾灯消失转角,迎晨才转动方向盘。

———厉坤开车回部队,准备找老赵打破伤风。

夜幕初降,红绿灯交换亮起。

等待的时候,厉坤拿出手机,想了想,把邹婷的微信、电话号码——所有联系方式都删除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迎晨所说的点钟方向为军事术语,能够准确给予位置指示。

这两人都是出身将门,可以说是,无论在哪里做什么,都十分般配了。

——第二更,谢谢老板们赏我吃饼。

/p15|扭扭坤工作生活照旧。

度过月底繁忙期, 迎晨总算能喘口气。

周一公司例行中高层会议后, 许伟城把迎晨和唐其琛叫到办公室。

四川德鑫这家原料供应商, 我们一直没有谈下来, 据我所知, 已经有三家兄弟单位在竞争他们的资源。

许伟城给他俩每人发了一份数据报告。

上次带回的样品检验结果, 他们矿山的含金品位非常高, 典型的优质原料。

许伟城又看了眼桌上的台历,说:德鑫的张总今天下午到这边办事,我已经打好招呼,晚上和他一起吃个饭。

其琛,你带迎晨一起接待。

迎晨调过来不久,对集团公司的业务人脉还没完全上手。

从董事长办公室出来。

唐其琛:这位张总,我只通过几次电话,和我们接触到的大多数矿山老板差不多。

迎晨了然, 这种都是靠山吃山,靠着资源发家致富,做事简单直接,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唐其琛:没事,席间你负责招待, 应酬喝酒由我来。

迎晨笑笑, 也没说什么。

晚上六点, 琳琅公馆。

迎晨与服务员确定好酒水菜式,面面俱到。

这位张总还算准时,只是来的时候有点小插曲。

来的不止是他公司的人, 还有另外几名男士。

迎晨恰好去服务台,留唐其琛一个人接待。

张总矮胖,乐呵爽朗:我擅自带了几位朋友,给唐总添麻烦了啊。

唐其琛和他握手,同样爽声:哪里哪里,人多才热闹,带来的男人很年轻,言语交际相当老江湖,笑着说:唐总,幸会啊,久闻大名,果然是青年才俊。

唐其琛与之握手:客气。

张总乐呵地互相介绍:他是傅东,是我好几年的合作伙伴。

寒暄客套间,迎晨回来了。

她推开门的那一刻,笑脸明媚:张总,您好啊。

背对着的傅东猛地转身。

视线相交,迎晨心里咯噔。

呵,老仇人啊。

还真有这么巧,两人表面风平浪静,但都记着上回迎晨替林德出头的不愉快。

傅东当时被拂了面子,这滋味儿历历在目。

今天尊为贵客,又与张总关系交好,肯定是不会放过丁点解恨的机会。

果不其然,酒呢,逮着借口一杯一杯地敬。

这酒桌文化灵活深远,客人敬酒,迎晨这边肯定得礼貌回敬。

迎晨不是什么软柿子,假公济私这种下三滥的打压,她看得明白,根本就不对傅东服软。

耗着呗,任对方端着酒,她始终浅浅笑,就这么望着,不甩他任何回应。

气氛有点变味儿。

唐其琛突然轻松笑道:我得隆重介绍一下我这位部长,就两星期前还上过电视。

张总来了兴趣:怎么?见义勇为,救了个小朋友。

不错啊!好人好事。

呵呵,我们许董还签发了公司嘉奖令,小迎还休了几天病假。

哎?受伤了?唐其琛说:对,被歹徒用刀划的,前几天还去医院复查,伤口没完全愈合,对吧迎晨?张总立刻:那可千万别再喝酒了。

就等这句话,唐其琛自然而然地举起酒杯,对傅东友善点头:抱歉了傅总,这杯酒看来只有我替女士喝了。

傅东讪讪而笑,白酒转移了方向,和他碰了杯。

一晚上,唐其琛护犊的意味显山露水。

都是聪明人,傅东不会当众翻脸找迎晨麻烦。

晚饭就这么有波无澜地结束。

送张总回酒店,应酬落幕。

唐其琛轻吁一口气,揉了揉颈椎,总算结束了。

迎晨给他递了瓶水,谢谢你啊衣食父母,我先送你回去。

唐其琛喝了酒不能开车,他问:你和那个傅东有过节?迎晨笑笑,不打算详述。

把唐其琛送到公寓,迎晨沿原路返回。

夜深的城市,褪去夏日燥热,有台风南下,受了恩泽,杏城的夜也有了初秋的踪迹。

恰逢电台在放一首经典英文歌,迎晨空出右手去调音量。

她把车速减慢,眼睛飞快瞥了眼屏幕。

但突然——嘭!的一声巨响,响声彻耳的同时,她整个人猛地往前栽,力道太大,安全带的长度拉伸至极限。

迎晨撞在仪表盘上,额头像要裂开似的,耳朵里伴着嗡声鸣叫。

脑袋空白十几秒,恢复神智后,迎晨意识到,车被追尾了。

剧烈的疼痛从额头开始蔓延,迎晨心慌害怕,她颤着手从包里摸出手机。

人在神经紧绷到极致时,只会下意识地求助内心最依赖的人。

嘟——嘟——数声之后,当那把低沉的男音响起。

迎晨懵着声音说:你,你别挂。

电话里只剩呼吸。

迎晨:……我出车祸了。

好心路人帮忙报了警,奥迪车双闪灯开着停靠马路边。

迎晨被人扶了出来,垫了张报纸就这么坐在地上。

交警刚到,正与迎晨了解情况。

请问您姓名?年龄?出事前你连续驾驶时间有多长?请出示您的身份证和驾驶本。

迎晨脑袋痛,已经很费力地回答了前几个问题,实在没力气去拿驾驶证。

我来拿。

一道男声。

交警回头,诧异:这位同志?厉坤气息微喘,对迎晨抬了抬下巴,说:我是她朋友。

交警:哦,那好,我跟你说一下基本情况,奥迪车被追尾,肇事司机逃逸,我们已经通知调取监控。

还有,你朋友好像受了点伤,最好带她去检查一下。

厉坤:好。

他来到迎晨身边,蹲下,视线和她平行。

迎晨抬起头,委屈巴巴地望着他。

厉坤倒没避开,沉声说:驾驶证放哪里了?我去帮你拿。

左边储物格。

厉坤瞥了眼她额头上的红肿,然后无声起身。

处理完交警这边,厉坤对迎晨说:走的了吗?迎晨点点头,试着站起来,起到一半,眩晕直冲脑门,手下意识地往边上一抓。

小心。

厉坤伸手把人扶住,怕她再摔,另只手也搀了过来。

迎晨几乎是被他半揽在怀里。

坐我的车去医院,你的先放在这里,我找个朋友在这等保险公司的人来。

迎晨把全部重量都放在厉坤身上,她忽问:你刚洗了澡吗?厉坤:嗯。

然后低头看她一眼,这么清醒?看来没什么事。

迎晨赶紧闭眼,向他贴得更紧:脑袋好疼哦,怎么办,眼睛也开始疼起来了。

厉坤无言片刻,低声:老实点。

迎晨立刻脑袋一歪,枕在他怀里,乖得跟只猫似的。

赶到最近的医院做了个b超,医生看后说没事。

迎晨一听急了:您再仔细看看,没有脑震荡?医生:没有。

迎晨:神经呢?一定伤了至少两根神经吧?医生:放心,没有。

迎晨:那,那脑出血总是有的吧?医生:我给你开了两支消肿药,早晚各擦一次,三四天就没事了。

厉坤站在迎晨身后,低眉垂眸看着她,极淡地弯了下嘴角。

她那点鬼机灵心思没能得逞,失落都写在了脸上。

走出医院,夜风阵阵,迎晨垂头丧气,不抱希望地瞄了厉坤一眼,然后提着一袋药,又怂又可怜地往马路边走。

厉坤低头,掏出烟。

迎晨背影缓速。

他抖出一根叼在嘴里,左手漫不经心地转着打火机。

迎晨停在那儿,左右张望,留意有没有出租车。

见着一辆,迎晨使劲儿摇手——咻的声,车擦身驰过。

厉坤打着火,第一下没点燃。

起风了,吹着迎晨的头发缕缕遮脸。

惨啊,真的好惨啊。

额头红肿,唇色也白,单身女青年还要一个人回家。

厉坤的目光飘过去,又飘回来,飘过去,再飘过来。

最后烦躁地摘了烟,出声:别打车了。

迎晨猛地转身,眼里瞬间住进了星星。

厉坤移开眼,恨自己出门为什么不戴一副墨镜。

他刻意装酷的模样有点生硬,然后干巴巴地挤出三个字:我送你。

万科城离这半小时的车程,两人一路无言。

到了小区门口,厉坤飞快按下解锁,咔哒脆响,示意迎晨赶紧下车。

迎晨哎了一声,谢谢你了。

然后又哎了一声,像是自言自语:头好晕。

她还像模像样地揉了揉眼睛,轻轻甩头,怎么回事啊。

厉坤充耳不闻,侧脸线条被车内的灯光一映衬,降了几度一般阴冷沉默。

迎晨推开车门,脚刚踩地,人就啊的一声痛苦叫嚷。

厉坤来不及多想,推开车门绕了过来,摔哪了?迎晨揉了揉屁股,冲他眨眼。

唔……厉坤伸手把她直接拽起来,唔个屁!他牙齿都绷紧了:扶着我!……送你上去。

穿过小区花园,走过幽径石子路,十六层楼的电梯,这一路,迎晨就是个肌无力患者,把全身重量都光明正大地交给了厉坤。

甚至在开门的时候,也虚弱地告诉他:密码是19八八04,你帮忙按一下好不好。

厉坤这回是真懵圈儿了。

这四个数字,不就是自己的出生年月吗?!真他妈的社会人士!迎晨从小就是个烦人精,这一点她今晚必须发扬光大。

厉坤把她放在沙发上,一句话不说地就要离开。

迎晨跪坐在上面,两手捧着脑袋喊:好疼哦。

厉坤走了几步,还是没忍住地转头看她。

他一转头,迎晨捧着脸的手用力一挤,挤出个搞怪表情,还学了两声小猪叫。

厉坤五官弧度没一点变化,但神色,明显在忍笑。

迎晨垮着脸,似求似撒娇:我晚上在陪客户,全做服务工作,一点儿东西都没吃。

厉坤当即嗤声一笑,不屑且嫌弃,心想:苦肉计?门儿都没有。

一秒。

两秒。

五秒。

厉坤缓缓拿出车钥匙,下颌绷紧:吃什么?迎晨跪坐在沙发上,立刻直起背脊:面包。

厉坤迈步,就听后头的女人猫咪似的声音:家里有烤箱的呀。

……———这是面粉,这是发酵粉,牛奶在你右手边的柜子里。

厉坤弯腰拿出一盒,看了看保质期,才拧开盖儿。

他全程冷漠,看起来心情很差劲。

打蛋液,和面团,加杂七杂八的配料,动作实在算不上温柔。

厉坤觉得自己一定是发了疯,才在这里给她做面包。

撂摊子走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越想越生气。

一生气,就止不住地多加面粉。

突然,腰间一软。

是迎晨在后头,双手从他侧腰穿插而过,一秒即松。

厉坤只觉后腰有东西拉扯,低头,是一个蓝色的围裙。

迎晨:系着吧,别把衣服弄脏了。

厉坤:呵,现在脑袋不疼不晕了?迎晨:嗯,你在这,我哪里都不疼。

趁他心猿意马,迎晨悄无声息地离开厨房。

刚出客厅,她蓦地回头,厨房门就像一道取景框,里头灯影明亮。

男人在里面低头干活,不算熟练,也不算心甘情愿。

但这一幕,如果摒弃所有恩恩怨怨和时光鸿沟——她的初心和初爱,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

迎晨忽的鼻酸。

厉坤在厨房喊:盐在哪?迎晨回神,在你左手边。

想了想,走过去说:我喜欢吃甜的。

厉坤又加了两大勺面粉进去,说:爱吃不吃。

跟谁较劲呢。

迎晨心想:真别扭。

于是轻飘飘地赏了一个昵称:……扭扭坤。

厉坤:……迎晨主动聊天:你以前,不是挺会做这些吗?怎么现在。

厉坤打断,你也知道是以前。

迎晨被噎,不服输地回:饿了什么都好吃。

厉坤哼声笑:饥不择食,寒不择衣。

迎晨倏地凑到他面前,很近,目光无辜明晰:嗯?你要脱衣服给我穿吗?厉坤铁臂一僵,发泄似的,又加了两大勺面粉。

迎晨不再气他,怕他在厨房爆炸,于是去客厅看起了电视。

厨房锅碗瓢盆声偶尔入耳,迎晨给自己额头上完药,厉坤便端着面包出来了。

他把盆儿往餐桌上一放,动静跟打雷似的。

迎晨走来一看,这……厉坤紧抿薄唇,慢慢别过头,镇定道:别吃了,我去店里帮你买。

迎晨很快说:没事儿,虽然烤的不太好看,但能吃就行。

她飞快拿起一块往嘴里咬,但这一咬——哎哟。

迎晨皱眉,捂着牙,郁闷地望着他。

厉坤嘴角微抽,很有自知之明地拿起面包放手里掂了掂,然后从桌上的零食摆盘里拿出一个核桃,用行动告诉她原因。

厉坤举起面包狠狠朝着砸下去。

砰的声闷响。

核桃碎了,面包完整无缺,甚至连面包屑都没掉下来半点。

迎晨傻眼了,厉坤难堪了。

你……我……两人同时开口,视线相对,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默了几秒,竟一起笑出了声。

灯影暖黄又温柔,点连嘴角的弧度都是一模一样呢。

作者有话要说:  祖国母亲生日,这章四舍五入也算撒糖庆祝了。

/p16|赖皮小狐狸迎晨笑了半天, 捡起这块硬汉面包放在耳边左敲敲, 又敲敲, 一本正经道:嗯, 实心的。

厉坤低下头, 笑容很轻, 再抬头时,他说:我走了。

迎晨慢慢放下面包,好。

厉坤走到门口,留了个背影。

迎晨忽说:今晚谢谢了。

厉坤难得的, 接了话:上回你帮了我,这次算是礼尚往来, 不用谢。

他看了眼迎晨额上的伤,按医嘱用药。

迎晨点点头,嗯。

她安静的样子, 很乖。

厉坤平静收回目光, 走了。

他一走,迎晨立刻跑到窗户边, 躲在窗帘后面,一根食指撩开窗帘,小心翼翼地偷窥楼下。

厉坤头顶明月,旁若无人时,也永远背脊笔直地行走。

他上车,倒车,远光灯如柱, 然后开车,直至车身不见。

迎晨这才松开窗帘,轻松满足地长吁一口气,哼着小曲去洗澡。

———周六,迎晨越好和徐西贝一块去景山寺玩。

这段时间太忙,迎晨推了她好几次邀约,今天终于得闲。

我真服了你们公司,调回来比在杭州还累人。

徐西贝开车,走着一段环山公路,问:工资涨了没?迎晨悠闲地看窗外风景,没涨,平级调动。

徐西贝:还不如待杭州。

迎晨问:你呢?事情处理好了吗?徐西贝:我把渣男的东西一把火烧了,解气!迎晨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这才乖。

景山寺不大,但名气颇盛,香火常年不断。

车到了山脚就开不上去了,周边居民把自家前坪空出来做停车场,十块钱可停一上午。

弄好后,两人步行上山。

迎晨聊天:你怎么想到来这儿?徐西贝:烧烧香,去去晦气。

迎晨打趣:再求个姻缘?徐西贝:还求什么姻缘,别来孽缘就行了。

她问:你在杭州上班时,追你的那个老总呢?她说的是唐其琛。

唐其琛追人的方式和他本人一样,润物细无声,非常持久有韧性,这两年没少对迎晨用心。

他也调回来了,任副总经理。

迎晨说:还是负责经营这一块。

他这种条件,干吗不留在杭州当一把手?徐西贝啧了声:晨儿,这男人,长情。

迎晨细声一叹,承认:我老板是个好人。

但一码归一码,自己得拎清。

徐西贝:你就没点儿想法?迎晨伸手拂开一根探出来的松树枝,微微弯腰走了过去,才说:没想法啊。

我服了你,眼光怎就这么高呢!徐西贝和她是大三时认识的,那会迎晨和厉坤已经分手,她也从未在别人面前提起过。

徐西贝不知道也是正常。

一路好山好空气,到了寺庙,香火味愈发浓郁。

徐西贝像模像样地去买香烛,煞有其事地询问。

这个为什么要2八八?这是全家平安香,保佑一家人的。

这个呢?这个是姻缘香,66八。

我们这啊,最灵的就是求姻缘,有求必应,不出三个月,你肯定有佳音。

迎晨听后,低头蓦地一笑。

徐西贝跃跃欲试,行!就买这个!她转头问迎晨:晨儿,你也买一个呗。

迎晨摆手,你弄吧。

寺里有很多菩萨,迎晨走走看看,回到原处时,看到徐西贝扛着一米高的香烛,费劲地在点火。

一旁的小和尚帮忙,帮完了问:施主,还要求个平安不?小和尚晃了晃手里的几十个红色平安符,热情推荐:菩萨面前开过光,巨显灵,车上挂一个顺利安康,小孩儿戴一个健康成长。

徐西贝:买了它,彩票能中奖吗?不能就不买。

小和尚没过多游说,正要走,迎晨把他叫住:等等。

小和尚眼睛蹭亮:您要买吗?迎晨笑着点点头,给我两个吧。

两个四十块钱,老红布缝成的小袋子,里面有米粒、竹叶、红豆这些传统玩意儿。

迎晨拿着随徐西贝一起去大殿。

菩萨低眉,金刚不侵,焚香安宁。

迎晨跪在面前,双手合十,闭眼虔诚。

手心里,是刚才的两枚平安符。

她心里默念:心诚则灵,我不求姻缘,不求钱财,不求顺心遂意,只求某人——迎晨俯腰叩首一拜,出入平安。

敬完香,徐西贝还执意抽了个签,上上签,说是有缘人很快会出现。

徐西贝高兴极了,直接把五百大洋捐进了功德箱。

迎晨:……下山后,两人拜拜。

迎晨坐在车里没马上走,而是给厉坤发了条短信。

[你在哪?]短信虽然发出去了,但迎晨觉得,石头扔水里,不响是常态。

她压根就不抱希望,收好手机,系好安全带。

没想到的是,厉坤竟然回了,而且是有问必答的那种:[在部队医院。

]迎晨压下心头涌动,手指飞速:[你怎么了?]这回厉坤回复很客套:[有事?]迎晨想了想,发送:[我有东西想给林德,你有他电话吗?]厉坤:[他去邻市了,不在。

]迎晨:[我现在离你那儿很近,要不,你帮我转交?]过了很久。

久到迎晨开始焦躁不安,她不停把手机开锁,解锁,开锁,解锁。

一会儿嫌热,打开车窗,打开了,外头吹进来的风吹散头发,她又把车窗关上。

终于,手机一震。

厉坤:[好。

]迎晨盯着这个好字,倏地笑了起来,飞快回:[那我十分钟后到,你等我哦!]她转动方向盘,把收音机的音量调大,跟着里头的歌一块儿哼。

巧了。

原本很堵的一段路,跟她此刻的心情一样,竟然畅通无阻,连红灯都没碰到过。

迎晨到后,在部队大门口站着。

外头有执勤官兵站岗,必须通传才能放行。

而她给厉坤打电话,对方提示在通话中。

等待间隙,迎晨抬头张望,突然看到从门口警卫室走出来的一个熟悉身影。

迎晨眼看实了,李大队长!李碧山转头,反应过来,你好,迎晨同志。

迎晨走过去,笑着招呼:军训过了这么久,您还记得我啊?李碧山当然记得,他觉得迎晨总是和厉坤套近乎,动机不纯,行为大胆,对她实在算不上好印象。

于是清清冷冷地嗯了声,然后转身要走。

李队长。

迎晨快步赶上去,我是来找厉坤的,和他约好在里头医院见面。

李碧山停下脚步,松翠绿的军装,把他衬得愈加严肃。

迎晨晃了晃手机,但他电话打不通,你能不能帮个忙,带我进去?李碧山:部队有规定,我不能随便带人。

迎晨笑脸:也不随便吧。

李碧山:对不起,我帮不了。

一板一眼的态度,让迎晨无话可说。

李碧山转身走,走了几步又回头,说:哦,你找厉坤?他不在,十分钟前出门了。

迎晨皱眉:走了?不可能啊。

李碧山斩钉截铁:对,走了,你再联系吧。

迎晨纳闷儿了半天,搞什么啊,说话不算话,一开始就别答应啊。

她垂头丧气,一脚踢飞地上的小石头。

石子儿飞了两三圈,咕噜咕噜滚到一双脚边上,停住了。

迎晨蔫哒哒地抬眼,怔然。

厉坤站在她面前,因为今天来队里,所以他穿的是正儿八经的军装,绿色衬衫,肩膀上的徽章熠熠生光,同系列的深色军裤笔直贴顺。

迎晨意外极了,你不是出去了吗?厉坤皱眉。

迎晨往大门方向指:李大队长说的。

厉坤眉头更深,但一瞬即松,很快,他了然于心,于是避开这茬话题,问:东西呢?迎晨垂下来的碎发拂向耳朵后,你来医院,怎么了?是上回爬楼受的伤好没好吗?她目光关心,这种自然而然的本能,就像身体一部分。

赤诚而明烈。

厉坤淡淡移开眼,嗯了声,化脓了,过来处理一下。

迎晨:处理好了吗?怎么会化脓呢?我记得伤口不深的呀,你是不是碰水了?她接连发问,厉坤沉默无言,告诫自己要冷静。

好一会才说:不碍事。

你东西呢?迎晨把平安符拿出来,这个给林德。

厉坤看了看,好。

那我先走了。

等等。

迎晨把人叫住,这个,是给你的。

她手心还藏着一个,似乎怕他拒绝,于是飞快地强塞给他。

买一送一,别浪费。

这个理由简直敷衍,厉坤有点想笑。

迎晨挠挠鼻尖,虽未作表示,但还是忐忑不安。

半晌,厉坤把这枚平安符收拢于掌心,接受了。

迎晨开心着呢,就听到熟悉的一嗓子——姐!!林德兴奋地从门口奔过来,哇靠,真是你啊!见着他,厉坤脸色瞬间跟煤球似的,心想,真他妈的猪队友。

迎晨有点懵,你,你不是去邻市了吗?林德嗓门大:我没有啊!我在休假呢,还有十天呢,谁说我出去了?迎晨转头,对厉坤眨巴眨巴眼睛。

林德突然聪明,啊?厉队?是你说的啊?厉坤:……林德:我刚才,明明和你在一块啊。

你是不是记错了?我跟你说的,是去上厕所,你咋听成去远地方了呢?厉坤:……林德不留余地地撕开了自家队长的真面目:居心叵测,闷骚坏坏,可以说是很打脸了。

迎晨听了个明白,这种感觉怎么说。

就像身体吹进一阵春风,融雪褪寒,从天灵盖到脚底板,一路春暖花开。

她很懂事的装作没听懂,给厉坤留了台阶,对林德说:我给你带了个平安符,小玩意儿图个吉利,你问你们队长要吧。

林德高兴坏了:谢谢姐!没事。

对了,姐,你吃饭了吗?没。

林德拍着手掌:太好了,那你和我们一块吧!去我那,我正好请厉队吃饭呢!厉坤恨不得把他的嘴给缝起来。

林德感觉到了身边的强大怨气,有理有据道:反正要做饭,多一个人多一双筷子,反正菜是我买的,反正锅碗瓢盆也是我的——反正,走,姐。

迎晨笑了起来,觉得这孩子太可爱。

可千万别辜负了,于是爽朗答应:行啊。

厉坤:……一路上,林德嘴皮子热闹,一会介绍自己的拿手菜,一会儿告诉迎晨,厉坤对他有多好。

到他住处短短十五分钟路程,基本上把厉坤这几年的生活状况交待得一清二楚。

他住处在四楼,到三楼时,林德哎呀一叫:大蒜忘买了。

你们先进去,我买了就回来。

二话不说,把家门钥匙塞给迎晨,然后风一样地跑了。

楼道安静下来,只剩厉坤和迎晨。

迎晨把钥匙握在手心,叮铃脆响后,问:哪一户?厉坤默声带路,上楼,直走,左手边的402。

两人悄无声息地交换位置,迎晨到门前拿出钥匙。

推开门,两室一厅的老式住房,白墙瓷砖地,里头的东西摆放整齐,到底是部队的好男儿,最懂严于律己。

迎晨问:这是他租的?厉坤说:买的二手房,这小子想退伍后,把父母都从农村接过来住。

迎晨点点头,孝顺。

她看了圈客厅,找到厨房,我去洗个手。

厉坤顺手把菜放在餐桌上,刚放下,就听到迎晨失声尖叫:啊啊啊!厉坤赶忙转身,她人已经像个小飞弹一样从厨房飞奔而出。

迎晨边叫边跑到他面前,搂住脖颈就是一跳,厉坤被迫无奈地伸手托住,呵斥:你干什么!迎晨已经整个人挂在了他身上,两腿张开,夹住男人的腰,脸蛋儿皱成一团:有,有虫,好大一条在蠕动!厉坤:……迎晨特别害怕,搂着他更紧,觉得不够,又往上挪了点。

这个姿势,嚣张的暧昧。

女人身躯的柔软,镶嵌在男人敏感的腰腹间。

她动一下,厉坤就僵一分。

迎晨天地不怕,偏偏怕小虫飞蛾,抱紧厉坤说:它身上还有毛,我天,那毛都能扎辫子了!她说话的时候,身体跟着呼吸一起轻颤。

厉坤忍无可忍,放开。

荷尔蒙气息,贴着迎晨的脸,连心跳都在加快。

迎晨搂着他,轻轻摇头:不放,我害怕。

厉坤本是托着她的腰,但她一动,人就往下滑,厉坤不得不改位置,托着她的……臀。

手心好烫,温度穿透布料。

迎晨微微侧头,看着他高挺的鼻梁,她眨眼的时候,厉坤能感觉到睫毛在轻刷脸庞。

下不下来?迎晨摇头。

厉坤空出右手,对着她屁股就是一巴掌——啪!迎晨痛叫:厉坤你变态啊!!厉坤作势再抬手,眯着眼缝,威胁:下不下去?迎晨突然软声:紧吗?厉坤一僵。

迎晨娇俏得像只小狐狸,对着他的耳朵说:我有坚持练瑜伽哦。

厉坤:……迎晨好心安抚:你别害怕呀,我又不会吃了你,绷得这么紧干什么?放松一点,你腹肌磕得我屁屁好痛。

厉坤回魂清醒,厉声:迎晨!迎晨极轻地应了声:迎晨喜欢你——还是那么喜欢你。

清清软软,至情至深。

厉坤火焰顿灭,半点儿脾气都发不出了。

迎晨的手从厉坤的脖颈往上移,捧住了他的脸。

然后飞快倾身,亲了他一口。

厉坤虽面无神色,但托住她臀部的手劲,明显增大如烙铁。

砰咚。

门口传来声响,两人齐齐回头。

林德站在那,显然受到了惊吓。

手里的大蒜头掉下来滚了一地。

他迅速捂住眼睛,稍息立正向后转——报告!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他步伐太急,没留心踩着了一个蒜,林德滑溜地摔倒在地,四仰八叉,仰面朝天。

哎呦哎呦!林德唉声痛呼。

厉坤和迎晨噗嗤两声,齐齐笑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庆祝双节,这一章,四舍五入就是开车了呀!——今天给各位老板推个文,我儿子不止是颗菜的校园小甜饼《情书六十页》,app搜文名就能看到了。

不甜来找我,k?/p17|约会吗迎晨从厉坤身上下来, 两人距离拉远, 林德双手一遮, 挡住了眼睛。

厉坤走到林德边上蹲下, 行了别遮了。

林德指头分开, 露出眼睛眨啊眨。

厉坤好笑, 起来吧。

迎晨把菜拎去厨房:我来帮忙吧。

林德咕噜起身,拍拍屁股,姐,我给你做牛蛙啊, 再炖只大鸭子。

迎晨:你还会杀牛蛙呢?林德:嘿嘿,我还会杀猪呢。

波澜平静, 一切又恢复如常。

厨房有点儿小,林德把厉坤轰出去:队长你走成吗?特占地方。

厉坤拿个土豆要敲他:想做俯卧撑了?林德袖子一撸,想想想, 吃完饭随便做。

厉坤被赶去客厅。

林德往外瞄了瞄, 小着声音对迎晨说:姐,别怕, 我帮你。

迎晨正在洗葱,嗯?林德:我给你提供情报,我成天和厉队在一块。

迎晨乐的,抬手朝着他的脸弹指,水花溅开,可以啊你。

林德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厉哥爱洗澡, 我们去年在漠河集训,条件艰苦没热水,他拎个桶子在外面捡了桶冰,化成水后直接洗。

迎晨低头笑了下,很讲卫生嘛。

林德:咱们队里内务比拼,他永远是最快最好的一个。

你说什么呢?厉坤声音陡然响起。

林德顿时紧张,转身立正敬礼:报告队长,说你爱洗澡!体香超正点!厉坤沉脸,踢脚一踹。

林德飞快往迎晨身后躲,胆子特肥:踹,你踹啊。

迎晨正面对着厉坤,左手拿葱,俏皮心思起,朝他甩了甩葱,溅了他满脸水花。

厉坤眼睛眨动的时候,浓黑的睫毛和扇子似的。

迎晨挑眉,对林德说:别怕,姐罩你。

一切都好,以自然宁静的节奏慢慢发展。

迎晨心里有窃喜,有期待,有希望,她告诉自己,慢慢来,给彼此再多一点的时间。

四菜一汤,林德的厨艺真不是吹嘘。

菜上桌,林德:哥,喝点儿酒呗?厉坤:不了。

当兵多年,自律成习惯,怕临危受命,所以厉坤滴酒不沾。

林德也就礼貌问问,其中缘由也是清楚的,于是没再劝说。

迎晨却忽说:你想喝?我陪你呀。

林德:但我这儿只有二锅头。

迎晨:没事,倒吧。

上回迎晨帮他解围,林德见识过她的酒量,但这会子,他瞄了瞄自个儿的队长,怕着呢。

迎晨皱眉:你看他干嘛?林德龇牙:嘿嘿嘿。

厉坤轻哼:醉了自己爬回去。

迎晨气他,斟满一小杯:我不爬,我要滚回去。

厉坤没憋住,嘴角弯了一小道弧。

虽然这顿午饭,两人没再有多余的交流,但气氛,无声却自然。

迎晨喝了二两酒,还要再倒的时候,厉坤突然伸手把酒瓶抢了过来。

来劲儿了是吧?他冲着林德:说你呢!林德无辜抬头,嘴里还叼着半只鸭腿,啊?你跟我说话啊?厉坤:……神他妈猪队友。

林德吐出鸭骨头,好辣。

然后去厨房倒水喝。

就剩他们二人。

迎晨左手撑着头,慵懒懒的模样儿,酒精是最好的腮红,女人一沾,甭管白天黑夜,都添媚色。

她明目张胆地看着厉坤。

厉坤终于忍无可忍地放下碗筷,和她对视。

迎晨乖乖地把酒杯推了很远,轻声细语,我不喝了,我听你的话。

厉坤:……神他妈不按套路出牌。

吃完饭,林德提议玩斗地主。

迎晨自然没意见。

厉坤看着这两人兴致如此高涨,再反对,反倒显得自己别扭。

他们没玩钱,输了的往脸上贴纸条。

林德话最多,迎晨陪他聊着也热闹,厉坤偶尔说几句。

也是奇了怪,只要厉坤和迎晨一起当农民,就从没失过手。

最后,林德的脸已经没地方可以再贴纸条了,才结束牌局。

迎晨看了看时间,起身:你们玩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林德挺关心人:姐,你中午喝了酒,能开车吗?迎晨说:我打车,明天再过来把车开回去。

林德:别啊,多麻烦,厉哥,你不是没喝酒么,你送送我姐呗。

厉坤瞥了他一眼:你姐?林德挠挠脑瓜子,嘿嘿笑。

迎晨也没开腔,等着。

就在她觉得肯定没戏时,厉坤沉眸定色,到底松了口:走吧。

———人与人之间的发展,只要有一次妥协,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迎晨坐在副驾,虽然宁静,无言,但她能清晰感觉到这个变化。

身边的男人,不再坚定如磐石,他在缓缓地松、慢慢地解。

想到这,迎晨打破沉默:你假期还有多久?厉坤说:八天。

迎晨问:今年休完这一次,还有假期吗?厉坤说:没有了。

迎晨点点头:还和以前一样。

厉坤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又紧。

迎晨循序渐进,浅浅过渡。

八天也挺长,有出行计划吗?没有。

我听同事说,新开的水龙河生态园挺不错,开车一个小时就能到。

迎晨这话里的试探显而易见。

车里很安静。

恰遇红灯,车身稳稳停住。

厉坤突然嗯了声,很淡,是可以。

迎晨松垂在腿间的手,狠狠一揪裙摆。

她忍不住侧头,厉坤也是一样的动作。

两人的目光碰撞,谁也没有躲开,此时此刻,不似较劲,不似对峙。

有情,有感慨,有让步,有忐忑。

迎晨微弯嘴角,轻声:绿灯了。

厉坤这才平静收回目光。

迎晨别过头看窗外,街景在夜色里变得温柔,有光影在车窗上一波三折。

她心里突然豁然,柳暗花明的感觉,竟然是这样的啊。

把迎晨送到万科城,厉坤没下车。

迎晨俯身弯腰,隔着车窗对他摆摆手,慢点开。

厉坤:嗯。

迎晨指着右边:那里在修路,你往西门出去。

厉坤:好。

迎晨没说话了,厉坤也没要走的意思。

那。

迎晨开口。

厉坤飞快看向她,等着。

迎晨深吸一口气,生态园我也没去过,如果你有空,可以搭个伴。

末了,她补充:叫上林德。

厉坤没马上回应,只说:我先走了。

车灯闪闪,消失街角。

迎晨在原地待了一会,才转身往公寓走。

刚进门,包还没放下,手机有短信进来。

厉坤:[后天,可以吗?]后天周六。

一起去水龙河生态园。

可以吗?迎晨把意思串联完整,脱了鞋光着脚就在地上蹦起来了,她把短信看了好几遍,根本顾不上矜持,飞快地回复:[好啊!]觉得不放心,再发一条:[开一辆车吗?开你的还是我的?]厉坤那边也回复得很快。

[我的。

]迎晨乐的抱住手机狠狠亲了两口,才回:[好,周六见。

]———周六之前这两天,两人没再联系过。

迎晨上班儿精气神极好,见谁都笑脸迎人。

开完八月份的经济活动分析会,唐其琛叫住她,你最近心情不错啊?看出来了?迎晨笑。

全写脸上了。

唐其琛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手臂上,问:怎么?中彩票了?迎晨笑着摇头。

唐其琛也没再猜,而是说:对了,这周六,可能要麻烦你加半天班,下周省审计局过来,业务部门是重点,你亲自审查一下准备工作。

周六啊?迎晨想都没想拒绝:周六不加班。

唐其琛抬起头。

迎晨坦然:周六我有约会。

她用的是约会。

唐其琛面色尚算正常:一年一次的抽查,还是你亲自把关比较好。

迎晨:我让秦副部长负责。

唐其琛点点头,可以。

迎晨双掌合紧,表示感谢。

唐其琛探问:和朋友去玩?对。

迎晨大方相告: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唐其琛是聪明人,善于察言观色,跟前的女人,神采奕奕,话里行间,期待压根藏不住。

他语气很淡,突然问:是不是电影院那个男的?迎晨动作一停,承认:是。

唐其琛:你喜欢他?迎晨说:喜欢。

这本就是一个冲动而坏气氛的问题。

而对方的诚实和坚定,几乎没给他留半点余地。

唐其琛放下文件,走近。

迎晨笔直地站着,微微仰头。

唐其琛的身体挡住了大部分光,他目光沉下去,迎晨,如果我,想要求一个先来后到,这样也不可以吗?这话用了情,付了意。

迎晨自然听得明白。

她眼神不退让,就事论事:我十八岁就喜欢他了。

唐其琛怔然。

他是我初恋,超帅的。

迎晨像在说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论证观点。

趁唐其琛沉默,她收拾好文件,坦坦荡荡地走出了会议室。

———周五晚上。

林德盘腿坐在地上,已经盯着队长一个小时了。

他实在是浮躁难忍,抱怨道:哥,请问你还有几套衣服需要换?衣柜边,镜子前。

厉坤正在穿一件条纹pl衫,这个怎么样?林德歪着脑袋,比上件好看,主要是这个黑色吧,衬得你特别沉稳。

厉坤二话不说,脱了。

又指着一件明黄色的t恤:这个颜色会不会显得比较年轻?林德认真思考,说:显不显年轻我不知道,但一定显得你像一坨屎粑粑。

厉坤抓起衣架子朝他扔去,脱点俗行不行!林德委屈:这有什么,谁还不拉个屎呢。

厉坤放弃他的审美,自己动手。

他以显年轻为原则,在衣柜里左挑右选。

林德感叹:看不出来啊哥,你衣服还挺多的。

他眼尖儿,指着:豹纹的那个,是内裤吗?厉坤不置可否。

哇靠,哥你好闷骚。

林德对他另眼相看,还穿豹纹呢?厉坤反手又是一个衣架,闭嘴。

最后,厉坤选了一件暗绿色的格子t恤,搭配他新买的牛仔裤,看起来还挺朝气。

林德纳闷儿地问:……你为什么,要选这个原谅色呢?厉坤瞥了他一眼,管得着么你。

林德显然有点不高兴,嘀咕道:晨姐怎么不叫我一块去玩啊?我也没去过生态园,多个人又不费事。

厉坤心一虚,故作镇定:谁知道呢。

林德:哎,不行,我得打电话过去表示一下抗议。

厉坤:别打!他急了,方寸就乱了。

林德目光机灵,哈哈一笑,哥,你露馅了!其实晨姐邀请我了对不对?你故意瞒着我,说没叫我——因为你想和她单独出去玩!厉坤:……林德一副我很懂的表情,不用觉得愧疚,我不怪你。

厉坤倒也没否认,穿着一身新衣,对着镜子甚是满意,问:怎么样,还可以吧?未等林德回答。

他看着镜子里五官端正、眉眼染光的自己,自问自答:嗯,是还挺帅的。

林德:???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似乎对我的四舍五入有着很深的误解那这章,按照我的理解,四舍五入就算结婚入洞房了/p18|等着我周六, 厉坤醒了个大早。

和迎晨约好的时间是九点半。

洗漱完后换衣服, 昨晚发了疯一样精挑细选的那一套工工整整地挂在衣柜里。

厉坤伸手去拿,但伸到一半又停住。

一夜睡眠后, 理智重新上纲上线。

这一步踏出去意味着什么,他不是不知道。

迎晨从杭州回来, 心意那么明显, 她明亮炽热的个性, 和十八岁那年一模一样。

人人都说,不要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但偏偏就,人最容易在那个地方继续摔下去。

厉坤以为自己能过去这道坎, 但一见到她,好的坏的,笑的哭的, 压抑已久的心思便忍不住地往外泄。

他在迎晨身上走过肾,也走过心。

太难忘了。

厉坤思绪沉下去, 重重呼了一口气。

搁在桌山的手机响, 提示有新短信,一看, 是迎晨发来的。

[我准点在小区大门口等你。

]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她害怕他失约的小心翼翼。

刚才那些心理陈设, 瞬间被收拾打压。

厉坤敛了心神, 回:[好。

]返回短信箱列表,才发现还有一条未读信息。

是李歆苑:[表哥,我妈让我提醒一下你, 周五别忘来家里,她和你一起去看大舅哦。

]这事厉坤记得,之前就和厉敏云说好,周五一起去疗养院看父亲。

说起厉明远,也配得上戎马一生这个标签,坚毅,刚正,情与理,爱与诚,划得分分明明。

厉坤身上最精髓的那部分品质性格,几乎都是承袭父亲。

厉明远没出事时,职位锋利显赫,与妻子的感情极好,真正的铁汉柔情。

而自从厉坤母亲过世,铁汉就再也铁不起来了。

阿尔茨海默病这几年左右他的身体和神经。

哪怕厉坤站在跟前,厉明远也识不出这是他儿子。

李歆苑的短信又来:[对啦表哥,下次喊邹婷姐一块来家里吃饭呀。

]厉坤看了一眼,把这条给删除,没再回复。

他把手机搁回床上,双手搭在两腰侧,看了又看挂在衣柜里的那套衣服。

几秒之后,厉坤把衣架拨到最里边,放弃掉。

他穿上部队常服,松翠绿的短袖衬衫和同色系长裤,肩膀上两道徽章把人衬得精神爽朗。

厉坤对着镜子照了照,就这样出门吧。

刚收拾好,电话又响,厉坤边走边接:嗯?孟泽:你在哪?厉坤:今天别找我,没空。

孟泽急性子,直接打断:迎晨那边儿出事了。

———军区医院,六楼手术室乱成一锅,心血管科室的专家教授紧急会诊。

迎义章心梗入院,阵仗动静,惊扰了平静的大院。

孟泽在电话里把情况大致讲了一遍:我正在去医院的路上,还有十几分钟。

你在家还是在队里?要不要我来接?方才的一刹冲动冷却后,厉坤恢复理智,说:我不去了。

孟泽:恩怨是恩怨,一码归一码,就冲老头子曾经提携你的情分,你也该去看看。

厉坤暂未吭声。

孟泽:行了,大老爷们的,我也不磨叽,去不去随你。

厉坤开口:哪个医院?我去。

天气预报说沿海海瑞台风过境,杏城受影响,虽还在三伏天末尾,但仿佛一夜入了秋。

手术室外人头泱泱,个个军装笔挺,孟千帆正向专家仔细询问,身后两名警卫员站姿如松。

好一会儿,孟千帆和专家握手表示感谢,然后低声对警卫员说:你们去外面候着。

脚步并靠,昂首正声:是!等人走,孟千帆才走到崔静淑面前,说:老迎这心梗来得太快,但好在及时送了过来,我刚问了教授,命是保住了,但手术还在进行。

听到人平安,崔静淑长松一口气,拍着胸口,那就好,那就好,谢谢你了孟政委。

她又抬眼看向陪候的所有人,谢谢你们了。

嫂子您客气了。

敲您说的哪里话,应该的。

首长没事就好。

寒暄推辞,情义倒真。

孟千帆奇怪:老迎这两年身体一直硬朗,怎么突然就?崔静淑神色为难,敷衍而过:可能是天气变化太快,受了风着了寒。

孟千帆:哦,也是,毕竟底子不比年轻时了。

对了,迎晨和迎璟呢?迎璟正从学校赶回来。

崔静淑含糊带过:小晨被医生叫去了吧。

而走廊尽头的转角,迎晨背靠墙壁,神情疲倦。

刚才孟千帆的话她都听到了,父亲命保住了,保住了。

她喉头微滚,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鞋底用力磨地面。

刚被孟千帆叫出来的两名警卫守在门口,看着她目光探究。

迎晨冲他们勉强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

住院部外面的小花园,打点得清清爽爽,花枝树木品种琳琅。

迎晨今天穿了件漂亮的小洋装,裙子有点短,光腿露在风里,她却感觉不到冷。

小晨儿!孟泽的声音。

不远处,他那辆冰蓝色超跑正在倒车入库。

孟泽下车小跑过来:迎叔怎么样了?人脱离危险了吗?医生怎么说?迎晨嗯了声,还在手术室,但是没有生命危险了。

孟泽松气,没事就好。

哎?这是怎么回事啊?迎晨低着头,精神不好。

孟泽心眼清透,打量了她一番,忽问:跟你爸吵架了?迎晨瓮声瓮气,嗯。

孟泽哎地一叹:大礼拜的,吵什么吵啊?你昨晚回大院了?我就在家待着呢,没见着你的车啊。

迎晨说:我今天赶早回去的。

孟泽问:大清早的赶回去吵架?怎么吵起来的?迎晨别过头,一副你别问了的态度。

孟泽和她自小一块长大,彼此家庭知根知底。

迎晨和迎义章的父女关系一直算不得太亲密。

除了崔静淑这层缘由,还有七年前的那档事。

迎义章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着侠义情怀是不可能的,他行事老道果决,必要时能够避重就轻,不顾情面。

迎晨那时年纪小,记恨着,怪罪着,偏执着。

总认为,是迎义章推波助澜,导致了她和厉坤那么难看地分了手。

早上她高兴地梳洗打扮,后来接到家里的电话,让她回去吃个早餐。

迎晨公寓离大院十五分钟的车程,她一看时间还早,加之心情不错,便答应了。

平心而论,崔静淑的手艺确实不错。

软糯的白米粥原汁原味,馒头也是她自个儿揉面发酵亲自蒸的。

迎晨难得的,捧场吃了两个。

崔静淑见着她的态度,心里其实很欢喜,甚至眼神暗示了几次,要对桌的迎义章别再提事情。

但迎义章权衡再三,还是直接问出口。

周六要出门?迎晨吹凉米粥,悦色满脸:是啊。

和徐西贝那孩子?不是。

沉默片刻。

迎义章放下筷子,你从杭州回来,见过老朋友了吗?迎晨抬起头,父女俩对视数秒。

她平声:爸爸,您有话直说。

你和厉坤走得很近,前几天的晚上,他很晚才从你公寓下来。

迎义章指的,是迎晨车被追尾,额头受伤的那次。

她打了厉坤的电话,厉坤来帮忙,忙到很晚才回家。

迎晨脸色当即冷下去,您查我?迎义章皱了眉头,是交警局的徐副局例行检查时,看到了你的出事记录,出于关心告诉我而已。

迎晨呵了一声。

迎义章被她这冷嗖嗖的态度弄的也不高兴,直接道:你和厉坤之前的处理过于草率,很多问题没有平和解决。

现在你回来了,是不是还有那个意思?如果有,爸爸不反对,但你们一定要处理好遗留问题,厉坤算是我提携成长起来的,我对他再了解不过。

他性子烈,爱憎分明,逼急了,就是典型的不撞南墙不回头。

迎义章盖棺定论:爸爸怕你吃亏。

迎晨火气蹭的一下上来,双手按紧桌面,我在他身上吃的那些亏,不就是拜你们所赐吗?他妈妈那时候生病了,病了两年,你一直都是知道的,为什么那两年不去主动关心,偏偏,偏偏知道她等来了□□,就开始各种热情了!我还当了真,以为你真的出于好心,把进度、情况、我所知道的一切信息,都告诉了你!迎晨已然崩溃了,我和厉坤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你们扪心自问啊!迎义章猛地一声拍桌:你怎么说话的!迎晨也是暴脾气:我实话实说怎么了!崔静淑在一旁干着急,她已经留意到迎义章的身体在微晃,呼吸也变得急喘。

老迎你就不能好点和孩子说话吗?崔静淑走过去扶他,劝之:父女俩搞成这样,不好看的呀。

迎义章真有点难受,手捂着胸口,在使劲顺气。

崔静淑真心实意地又劝迎晨:晨晨,你先坐下,不要吵了好不好?不说还好,她一说话,迎晨心里积压已久的愤怒根本压不住。

她冷声嘲讽:好人谁不会当啊,你做过什么,心里没点儿数吗?崔静淑脸色白下去,人也往后缩了缩。

迎义章握着拳头往桌上闷捶,迎晨!迎晨撑着眼泪,咬牙就是不掉,语气又硬又带刺儿,接着说了几句。

迎义章气得心梗发作,直接往地上仰。

台风呼啸,真不是一个好天气。

迎晨这会觉得冷,双手环抱紧自己。

她不说,孟泽其实也能猜到父女俩为什么而吵架,这种事情外人多说无益,他拍拍迎晨的肩:跟吃了辣椒一样,不怕上火啊?迎晨心烦,问他:有烟么?孟泽:嘿?你个小丫头片子,抽什么烟啊!迎晨见他靠不住,索性打开包,从里头拿了一包出来。

孟泽靠了一声:行啊你,快给我。

迎晨躲开,走到一边,不算熟练地拆封,拿出一根咬在嘴里。

打火机咔哒一声,被风吹灭。

迎晨再打第二下,突然的,一个紧梆梆的纸团飞速砸来,不偏不倚地丢中她的手背。

迎晨疼得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手指松开,烟和打火机齐齐坠地。

几米远,厉坤脸色阴沉,直直盯着她,眼里的警告不言而喻。

孟泽寒颤一抖,操,这手感也太精准了吧。

迎晨一看是他,也不知怎的,委屈的情绪最先涌上心头。

厉坤慢步走近,问:司令员呢?迎晨低下头,没说话。

孟泽接话:还在手术。

厉坤问:情况怎么样?听说是没有生命危险了,走,一块上去看看吧。

厉坤迟步,没动,和迎晨并着肩站一排。

孟泽目光在两人身上循环一圈,说:一起。

最后,迎晨还是没上去。

孟泽打点了下,趁着崔静淑不在,给厉坤留了探视的时间。

迎义章已经送入病房,各种仪器设备滴声缓响。

孟泽被他爸孟千帆叫住有事要谈。

厉坤一个人没进去,就在门口站了会,走的时候,朝睡着的人敬了个军礼。

———从医院出来,厉坤接到厉敏云的电话,说是有急事找他。

厉坤留心了一圈,住院楼和外面,都没见到迎晨。

他敛了心神,开车回了厉敏云家。

厉敏云是为了邹婷的事,情绪大的很。

阿坤啊,小婷究竟哪里不好嘛?年轻人多相处,互相理解互相包容,有什么问题不能好好商量?厉坤尚算耐心,解释:我暂时不考虑个人问题。

厉敏云:你总不能打一辈子光棍不成家吧?厉坤不语。

哎,阿坤,你母亲过的早,爸爸也是这个样子,我真的把你当成自己的半个儿子。

姑妈是为你好。

绝对不会害你的。

厉敏云家长里短的说话方式,十分唠叨头疼。

厉坤已然有些不耐烦。

这时,他手机短信响,像是一种直觉,他迅速拿出打开。

果然是她。

迎晨:[对不起,说好去生态园玩的。

]厉坤压根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回:[是不是难受了?]一语双关。

他知道,她一定心里不好受。

这次有点久,手机迟迟未回应。

厉敏云还在苦口婆心地劝说:我和邹部长很熟的,你这样会很伤女孩儿面子,我以后同他们碰面,也不好说话的呀。

厉坤置若罔闻,他的心思、耳朵、眼睛,自动隔绝无关紧要的人。

他发了第二条信息过去:[你在哪?]迎晨回得很快。

[双生桥。

]厉坤秒速:[等我。

]厉敏云看他的背影迅速,懵着没反应过来:哎!你去哪啊?我话还没说完呢!阿坤?阿坤!厉坤跑动的速度如雄鹿奔驰。

不到十秒,他已出了单元楼道。

厉敏云一想不对劲,再想慎得慌。

她脑袋机灵了这一次,没犹豫,换鞋也跟着出了门。

———双生桥。

厉坤到达的时间比迎晨想象中要快。

他倒车,停车,下车走来。

稳健的身影立在风中,没点退缩。

迎晨转过身,站直了,就这么静静望着他。

越来越近,他的脚步也明显加快。

迎晨刚准备迈步,就被右后方的动静吸引。

浅蓝色的出租车停住,厉敏云气急败坏地推开车门,见到迎晨,应了所想,当即翻脸怒火喷薄——阿坤,你真是太不懂事了!然后转头怒目,对迎晨呵斥:你这女人,脸呢!害我们阿坤一次还不够吗!姑妈!厉坤提声打断,走过来拽住他的手腕。

你来这干嘛?走,上车!厉敏云抵不过他的力气,被动拖走,但她心不甘,不放过指责迎晨的任何机会。

一路骂骂咧咧。

迎晨抿唇,不吭一声。

厉坤把厉敏云推上车,锁住,然后隔空望着她,无声,却抱歉。

迎晨的头发被海风吹散,蒙住了脸庞,看不出情绪。

她手机在包里汹涌震动,总算能转移注意力。

是个陌生号码,迎晨接听,声音有点儿哑:您好,哪位?听了一会,她皱眉,是,我是迎璟的姐姐……好,我马上赶来学校。

挂断电话,迎晨抬眼望过去。

就看见车边的厉坤,举着手机,也是眉头深锁,好,知道了,我半小时内赶来。

辛苦你了,警察同志。

作者有话要说:  哇,今天的作者是屎粑粑味儿的!作者你倒是加更啊!!艾玛的急死老子了!!我出一毛钱,做掉这个卡的一手好文的作者!!.大家的心声我已经写出来了。

正确率高吗?祝各位佳节快乐,多多发财。

/p19|城西事件迎晨赶去学校的半途, 又接到校方的电话。

我们通知了民警,两方已经去城西派出所做笔录了。

迎晨路口调头, 往城西开。

迎璟读的大学全国数一数二, 尤其在军事科技研发领域,有着极强的向导性。

这个专业, 每年招生人数有限,能就读, 自身综合素质相当出色。

城西派出所在大学附近。

刚才那通电话太急, 没有阐明前因后果, 迎晨无不担心,瞎乱猜测。

迎璟打架了?不应该啊。

为了女孩儿争风吃醋?得了吧,这个面瘫。

从小喜欢他的女孩子很多, 迎晨还真没见着他为哪个动过心。

迎晨一急乱, 开车就飙,连闯了两个红灯都不自知。

到了派出所,迎晨找到一楼办案厅, 一进门, 就看到白色t恤的迎璟坐在靠门的位置。

姐。

迎璟看到她。

怎么回事?迎晨走得急, 气息喘。

踏进门, 迎璟旁边的身影也映入眼帘。

迎晨愣住。

对方也是一脸茫然,反应过来后, 嫌弃厌恶的表情随即换上。

李歆苑心里愤愤:这人的姐姐竟然是她?呸!真倒霉!一名民警起身:你好。

迎晨把目光从李歆苑身上收回,点头示意:您好,我是迎璟的姐姐。

民警:是这样的, 一小时前,你弟弟向学校保卫处反映,自己的一台苹果笔记本电脑遗失,校方立即报警,我们根据遗失物品的价值以及相关法律条例,认为已经达到立案条件。

迎晨神色平静,安静地听着。

李歆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低着头。

民警继续:通过调取学校和附近街道的监控,锁定了作案嫌疑人,就是她,叫李歆苑。

与另一名嫌疑同伙人里应外合,她趁宿管交接班的空白时间,溜进男寝宿舍楼实施偷盗行为。

刚说完,门口一阵脚步骚动。

怎么回事啊!怎么会进派出所呢?是不是搞错了啊?厉敏云的声音。

当她看到迎晨时,懵了半秒,然后声嘶力竭:怎么又是你!阴魂不散是不是!身后的厉坤快步,拉住厉敏云:姑妈!在来的路上,厉坤已经打听清楚了基本情况,厉敏云本就气愤,一看对方是迎家人,羞耻感让她极其怄火,走到李歆苑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小畜生!你这个小畜生!李歆苑捂着脸,吼回去:你打我干嘛!厉敏云反手又是一耳光:你死了算了好吧!厉坤这回没有阻拦。

民警指着她们:干什么干什么?这是派出所,注意场合!厉敏云捶胸顿足,嚎啕呐喊。

这典型中年妇女撒泼的伎俩,民警见怪不怪,敲了敲桌子:哪位是李歆苑的家属?他把事情始末又重复一遍后,问:现在按照程序,受害人有权对她发起立案请求。

当然,如果当事人同意,也可以通过私下和解。

厉敏云一听要去她求迎晨,当即变了嘴脸: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我女儿偷东西!你们这是诬陷,我要告她诽谤!民警陈述:你们可以过来看视频监控。

厉敏云侥幸:学生宿舍又没有监控。

一旁的迎璟,突然发声:我们宿舍装了个迷你智能,连通了四个室友的手机,我可以提供视频证据。

厉敏云脸色顿时青红皂白。

气没地儿发,她就转而对李歆苑发火:你有点出息好不好!不给你买电脑,你就去偷!李歆苑没吭声,但眼神滴血,全是不服气。

你还瞪!厉敏云怒目:再瞪我挖了你眼睛!阴沉着脸的厉坤,突然扬声:闹够了没!笑话还没给人看够是不是!李歆苑肩膀抖了抖,怕他。

厉敏云知道,这事儿最后还得靠厉坤解决,于是也闭了声。

安静一瞬。

厉坤对民警说:做错事情,必须接受惩治。

她已经成年了,有责任对自己的行为负法律责任。

我们遵守法律制度,无条件接受受害方的任何要求。

话毕。

李歆苑声音发颤:表、表哥。

厉敏云也急了:阿坤啊,不可以的啊,歆苑还在念书,被学校知道了,是会影响档案的啊。

厉坤倏地发怒,呵斥:现在知道求人了?早他妈干嘛去了!他指着李歆苑:成年了,脑子呢?!买了苹果手机还不够,又要苹果电脑?什么叫量力而行你懂不懂?十九岁不到,一个女孩子这么虚荣浮夸!这话真心不留情面,李歆苑难堪委屈,咬着唇直掉眼泪。

民警咳了咳,按程序办事,问迎璟:你们是怎么想的?迎晨说:那台电脑型号是ptt2h,是半年前我送给我弟弟的生日礼物,当时的购价是两万五。

民警翻看了一下记录:对,事实相符。

迎晨说:她在逃跑的过程中,把电脑摔坏了,我们需要拿去售后检查,看受损程度和维修费用,到时候我会让售后方出具证明,照价赔偿吧。

她声音清而亮,转头问迎璟:小璟,这样可以吗?迎璟点点头:可以。

厉敏云一听要出钱,本能地抱怨:证明?要是熟人,随便乱填个金额,狮子大开口么这不是。

迎晨一记冷眼扫过去:那行。

她转而对民警说:警察同志,对方不同意,那我们申请立案。

喂!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啊!厉敏云急了,走过去拽了把迎晨:至于这样吗你,当时你把我嫂子害得没……姑妈!厉坤迅速打断:你要搞清楚,现在是你在求人,是你女儿犯了法。

厉坤说完,看向迎晨,深深呼出一口气,看来是被厉敏云母女俩气得不轻。

他沉声,收敛了怒气,说:不用开证明,你说个数,我们马上给。

迎晨立刻反问:是她们家给,还是你给?厉坤无言。

迎晨替他憋屈,两人在一起时,她就已经见识过厉敏云一家吸血鬼的本事。

厉坤的工资不高,但兵种特殊,每个月拿到的补助也不算少。

尤其李歆苑那个小人精,没事儿就问他要零花钱,补课费,资料费,理由五花八门。

迎晨看着他,目光鸣不平。

最后,她别过头,退让:算了,不要钱了。

迎璟了解自己的姐姐,于是主动站出来,打破尴尬气氛。

迎璟说:电脑我自个儿拿去修,但杏城的售后部在城南,你们谁出个油费,载我过去吧。

处理好后续事宜,闹剧就此告一段落。

李歆苑和厉敏云先出去,厉敏云的骂咧声就没停过。

里头民警:李歆苑的家属来一下。

厉敏云食指狠狠戳向李歆苑的太阳穴:把我的脸全丢完了!李歆苑走到外面,看到路边的白色奥迪,知道那是迎晨的车,委屈和怨气瞬间腾升。

她走过去,一脚踹向轮胎:有钱了不起啊!苹果电脑了不起啊!不解气,她又换右脚踹:东西还给你们了,这算哪门子偷!装逼装逼装逼!脚踹痛了,李歆苑就换手,用长长的指甲沿着车门一路往车尾划。

兹啦啦——尖锐噪音后,车身上留下了深而明显的指甲印。

你在干什么?!迎晨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李歆苑顿时怂了,转过身,如临大敌地望着她。

她伪装得太过刻意,以为嚣张扬头,就能证明自己不怕事,没有被唬住一般。

迎晨红唇紧抿,走过来拽住她的手往车边一拖。

李歆苑哎呦痛叫。

迎晨一手按着人,一手拿出手机拍照。

咔嚓咔嚓咔嚓证据留存。

迎晨蹲下来,直视李歆苑,薄唇冰冷:——没教养。

李歆苑被激怒: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个杀人犯!迎晨逮紧她的衣领狠狠一揪,语气跟开了锋的利刃一样:对,我就杀了,你去告啊。

李歆苑:你!迎晨:老娘什么都不怕,你再惹我,信不信下一个杀的就是你。

迎晨出走社会多年,在国企工作打拼,早就修炼出声色俱厉的气质,她气场全开的姿态,哪是李歆苑这种黄毛丫头能企及的。

迎晨阴冷冷地哼了声:跟我耍泼?你够格么?李歆苑咽了咽喉咙,倒还没完全懵。

她是知道迎晨和厉坤之间那些纠葛的,于是毫不留情地讽刺:你不也一样不够格吗?迎晨面色沉下去。

我表哥现在根本就不喜欢你了,你跟他没有半点儿关系。

我们是他的亲人,我们三个是一边的——你,什么都不是。

李歆苑耀武扬威地盯着迎晨,看着她的脸色一分分在变化。

迎晨拽紧她领口的手在发抖。

但数秒后,她又恢复了宁静,轻声嗤笑:随便你怎么说,先把刮坏我车的钱给赔了。

迎晨指着车:刮坏了两个面,做一个面的漆是八百,两个就是一千六。

她冲李歆苑抬了抬下巴:你妈给,还是你给?李歆苑敢怒不敢言。

迎晨打心眼的看不起这种女孩,没钱啊?又要问你表哥要钱吗?你这个坏女人!李歆苑终被激怒,张牙舞爪地冲过来:让你说!我让你说!迎晨闪身一躲,避开了。

李歆苑彻底失了理智,年轻的脸庞面目狰狞,不管不顾地捡起脚边的一块碎砖。

砖头砸向迎晨,手伸到一半,一声严厉吼斥:李歆苑!厉坤速跑过来,脸色非常难看,他钳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推。

李歆苑踉跄倒地。

厉坤指着她:滚。

李歆苑落荒而逃。

厉坤跟迎晨说:对不起。

迎晨:做错的是她,你道什么歉?她语气有点冲,未挑明,但厉坤是明白的。

两人一时无言。

算了。

迎晨叹气:你送迎璟去修电脑吧——迎璟。

少年抱着电脑跑下阶梯。

迎晨神色疲倦,上了自己的车。

姐。

嗯?你不舒服?迎晨手心虚捂着小腹,摇摇头,关上车门,发车驶离了。

厉坤和迎璟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厉坤咬着烟,低头划火柴。

等烟燃了,才问:走么?迎璟坐上副驾,把电脑放到后座。

厉坤:需不需要拿发|票?迎璟:不用的。

厉坤:嗯,如果修不好,我给你再买一台。

迎璟:我姐送的,我肯定得修好。

厉坤便不再说什么了,这姐弟俩的感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事情处理得很顺利,电脑的问题也不大,三天后去拿。

厉坤送迎璟回学校,到后,迎璟让他等一会,然后飞快地跑去了马路对面。

给。

迎璟回来后,递给厉坤一个纸袋。

里面的药是给我姐的,另一个是给你的。

迎璟特意补充:礼物。

厉坤略感意外,迎璟已经走了。

少年的背影蓬勃挺直,朝气与身俱来。

他抬高手臂挥了挥,声音清朗:电子狗——我自己做的。

———万科城。

迎晨趴在床上躺尸,她捂着肚子,疼痛跟针扎似的,连杯热水都没力气去倒。

这痛经的毛病,中药调理了大半年也没见着好。

门铃响的时候,她正准备挣扎着下楼买几颗止痛药。

迎晨开门,见到是厉坤时,呃,你怎么来了?厉坤递过袋子:迎璟让我给你的。

迎晨把让出路:进来吧。

厉坤犹豫了下,她提声:进来啊。

男人的脚步便不由自主了。

迎晨还真没什么坏心思,捂着肚子疼得要命,看见迎璟买的东西,如获大赦。

太好了,还想着下楼买的呢。

她把芬必得拿出来,熟练拆包装,连水都不用,准备直接吞咽。

厉坤突然说:少吃点这个。

迎晨动作暂停,可我疼啊。

这两年忙于工作,哪有那么多时间去调理,速战速决就行。

厉坤看着她一副我习惯了的态度,心里莫名升起一股躁意。

别吃了。

迎晨侧头:嗯?厉坤抢过她手里的药,去躺着。

迎晨眨眨眼,特乖地应了声:哦。

她半躺在沙发上,厉坤随后坐过来,与她挨得很近。

放松,躺平。

他沉声。

迎晨照做。

衣服撩上去。

迎晨目光蹭亮,坏声儿问:撩到哪啊?厉坤懒得说,直接动手掀开她的衣摆,滚烫的掌心紧紧贴上她小腹。

迎晨舒服的一声轻叹:啊。

厉坤顿时耳朵都烧起来了,飞快移眼看别处。

安静了很久。

迎晨冰凉的小腹渐渐被烘暖。

她轻声:你手上的筋脉跳得好快哦。

厉坤:是你自己的。

迎晨眼神娇俏:我的也在跳。

咱俩一起跳。

厉坤:……神他妈的一起跳。

百合精油的熏香轻盈淡淡,时间都放慢了节奏。

两人当年在一起时,迎晨也常常借着肚子疼撒娇,赖在厉坤怀里不起来。

好疼啊好疼啊。

那时的小迎晨,能秒变娇气包。

疼啊?厉坤用刚冒出的胡茬蹭刮她的脸,笑着提议:那你打我的手,咱俩一起疼?迎晨:你想得美。

然后伸手下探,握住他的枪杆用力一掐。

厉坤被撩得瞬间起反应,撑着帐篷作势要收拾她。

迎晨直接扒了他的短裤,跪坐着张嘴,舌头就亲了上去。

厉坤那时帅气逼人,身体是新鲜的,感情是炽烈的,对她的宠和爱也是毫无保留的。

情与欲,男与女。

离而不去,忘而犹记,最是残酷。

厉坤回神,收回手起身,逃命似的岔开话题:你弟弟送了我礼物。

迎晨也敛神:嗯?他送你的?厉坤从袋子里把东西拿出来,他说是只电子狗。

迎晨哦了声,了然:他也送了个给我。

厉坤拆开包装,把东西拿出来,呵,做的还挺好。

打开开关,电子狗通电后顿时眼睛发出五彩迷人的诡异光芒。

狗嘴汪汪汪地狂吠。

厉坤颇感兴趣,把它放在桌上到处跑。

迎璟很聪明,动手能力也强……话到一半,嘭!!的一声,电子狗爆炸了,从里面溅出来一团黑色的液体。

厉坤措手不及,被溅了个满脸。

我天。

沙发上的迎晨看呆。

厉坤懵圈三秒,用手往脸上一抹,放在鼻前一闻——中国瑰宝,墨水。

作者有话要说:  迎璟是护姐狂弟,谁对他姐不好,就拿墨水炸谁。

/p20|姻缘迎璟年纪轻, 没有大人世界里那么多弯弯绕绕。

厉坤对他在乎的姐姐好,或是不好, 他只相信他眼睛看到的。

或许一开始,迎晨就是主动的那一方, 迎璟总觉得姐姐吃了大亏。

他对厉坤的印象不算差,但也实在没什么特殊好感。

今天也算借狗报仇了。

厉坤这一脸黑包公的形象实在滑稽。

迎晨笑了半天, 捂着肚子说:你别用纸巾擦了,擦不干净的,越擦越黑。

她走去洗手间,过来洗一洗。

迎晨从柜子里拿出新毛巾,递给他一瓶洗面奶:用这个。

厉坤对着镜子一照,噗嗤一声也笑了出来。

训练时泥潭摔跤,都没这个花脸过。

怎么会?迎晨说:泥潭又深又大。

他们都不是我对手。

厉坤拧开水龙头,只有我赢的份。

这话自信又理所当然,他看到手里的洗面奶,瓶身已经瘪了,看起来所剩不多。

迎晨也察觉到了, 说:没来得及去买,你先用吧,应该够的。

厉坤嗯了声,没事。

然后挤压瓶身。

迎璟用的这墨水也不知道什么牌子,效果太惊艳了。

厉坤足足洗了五遍才弄干净。

一顿搓下来,他脸都红得起了皮。

迎晨又拿来一个面霜,你抹点儿润润, 不然肯定会疼。

厉坤拒绝:不用。

迎晨倒是坚持:你别觉得不好意思,男人也需要保养的呀。

厉坤似乎对这种事情特别介意,板着一张脸,随你说,我就不动摇。

他撑开毛巾擦脸,动作随意又粗鲁,放下后,脸颊突然一凉。

是迎晨飞快伸手蹭了上来。

她指尖的面霜悉数刮在了厉坤脸上,未等他反应,人就凑近了,微微仰着头。

迎晨的手心很软,很热,温柔又细腻地晕开面霜,一下下地打着圈儿。

脸颊,下巴,鼻梁。

厉坤一时竟然没有动弹避让。

两人的呼吸静静交织,他垂眸,就能看见她明亮的眉眼。

面霜是纯自然,没有任何淡香。

但厉坤觉得,迎晨就是五官感知的源发地。

她身上有香水,手腕一动更甚。

她手指很柔软,和他炽热的脸庞形成鲜明对比。

迎晨突然问:生态园,还去吗?久久无言后,厉坤含糊其辞地:嗯。

迎晨顺着他脸颊的轮廓轻抚、按摩、让面霜吸收。

‘嗯’是什么意思?她想要一个直接了当的答案:改时间再去?还是再也不去了?厉坤倒是答得很快:改时间。

迎晨又问:你和我去,还是叫上林德?厉坤:叫上他吧。

迎晨眼睫落下,轻轻别过头,那我不去了。

这模样儿,怎么看都是像在抱怨和嗔怪啊。

厉坤心里好笑,表达不高兴的方式,还是一如既往——故意说反话呢。

在一起时,他愿意哄,抱一下,亲一口,再不济往肩上一扛,向床上一丢,把自个儿脱光了献上去。

便什么都好了。

现在呢。

厉坤看着她。

不能亲,不能抱,行吧,那就哄吧。

他声音沉,倏地问:你什么时候有空?迎晨眼睛眨动。

厉坤索性凑近她耳朵,又说一遍:你什么时候有空?迎晨有了些许感应,负气故意道:周一有应酬,周二开会,周四周五要出差。

厉坤嘴角弧度淡淡:是么?那周末呢?迎晨:周末要加班。

厉坤收了笑,假意淡定,哦,那就算了吧。

迎晨:……等等,这节奏有点儿短啊,不是应该多哄一会儿的吗!她急了:啊?不去了?厉坤很平静:嗯。

你又要开会又要出差,周末还得加班。

等你忙完了,我假期也差不多休完要归队了。

算了吧。

迎晨飞快:我可以请假的。

厉坤忍着笑,眉尾轻挑:不用扣工资?迎晨眼睫煽动,看着他。

周一不用应酬了?迎晨老实地摇摇头。

周二不用开会了?迎晨头低了些,又摇了摇。

周四周五也不用出差了?迎晨轻轻咬唇,自己也觉得好笑。

她抬眼,忽说:天上下刀子,我也不爽约了。

厉坤正了正神色,一时看不出他情绪浓淡,两秒之后,他终是松口。

那好,明天。

迎晨接应迅速:明天见。

———厉坤走后,迎璟的电话没多久就打了过来。

迎晨一接通就兴师问罪:迎璟大状元,你高考720分的智商进了大学,就全用在这只电子狗身上了?能不能有点新意?迎璟:哦,有照片吗?迎晨:什么照片?迎璟:没有吗?那太可惜了,我还想看看效果,方便以后技术改进。

迎晨服了他,下次不许这样了,很没礼貌。

迎璟说:他对你不好的时候,岂不是更没礼貌?这……还真让人无法反驳。

姐,你护短。

迎璟自言自语地嘀咕:我护你,你护短。

我好亏。

你不爱我了。

姐弟感情可能要破灭了。

拜拜。

迎晨乐出了声儿,叫住:等等,干嘛去?迎璟:研究原子|弹,不说了,我在实验室呢。

就是告诉你一声,爸爸没事了。

迎晨笑容慢慢收拢,闷声应道:嗯。

迎璟向来简明扼要,信息传达到位就不再废话,电话挂断。

迎晨长吁一口气,握着手机往沙发后一靠,整个人松下来。

———第二天的生态园之行总算没再出岔子。

迎晨头天晚上有想过,要化妆精致,最好穿套小洋裙。

但一早上醒来,又改了主意,拣了套休闲服换上,马尾一扎清清爽爽。

厉坤提早五分钟,开车在楼下等。

他也没有刻意,黑色t恤牛仔裤,鼻梁上的墨镜是全部的饰物。

迎晨冲他笑了笑,坐上副驾递给他一个纸袋:没吃早餐吧?我多买了两个面包。

厉坤没拒绝,接过,谢谢。

他吃得很快,五分钟内解决,然后设好导航,按着路线调头。

这家生态园一个月前才开园,所以游客并不多。

园区大,有树有花,中间还有个环岛人工湖。

车子到了门口便不能再进去,厉坤去买门票,迎晨在路边老奶奶摆的地摊上买了两瓶水。

那老奶奶七十多岁,特别热情,对迎晨念叨了几句,迎晨没听懂。

旁边卖工艺品的年轻摊主热心翻译:阿嬷说,那是你对象吧?好般配。

那人的手指着前边,迎晨回头,就看到厉坤从售票厅走来,正低头看着票上的注意事项。

迎晨对老奶奶笑了笑,然后迎上前去。

厉坤:售票员建议我们骑单车,可以环岛一圈看看风景。

我买好了,走吧。

迎晨顿时为难了,小声说:我不太方便。

她昨天就是生理期,骑单车不保险。

厉坤径直往前,留下的声音随风而淡:一辆车。

迎晨迟疑了下,显然还没明白。

厉坤慢下脚步,停住后转身,看着她说:我只买了一张票,你坐后面。

交了票,兑换了单车,厉坤先跨上去,然后单脚撑地稳住车身。

上来。

迎晨斜坐着。

好了?好了。

厉坤脚一蹬,单车滑出,迎晨突地叫了声:啊。

厉坤赶紧刹住。

一动,我就坐不稳。

她小心问:我可不可以抓着你的衣服?没等回答,迎晨自己做主:就抓一点点。

十指芊芊,紧揪着衣料,厉坤能感觉到身体被带引绷紧的变化。

迎晨俏声:好啦。

厉坤踩动脚踏板,沿着路线从左门进,进去就是一个长长的下坡。

不用费力,单车自己助力奔驰得飞快。

迎晨有点慌,哎!好快啊!那一点点的衣服也不够抓了呢。

正犹豫,厉坤突然从前面反过手,拽住她的手腕往下移动,移到了自己的腰上后,再往前一扯,迎晨的手便紧紧环住了他的腰。

是坚实的,是滚烫的,是心甘情愿的。

迎晨一刹吃惊,反应过来后,眼眶都热了。

厉坤的声音在风里也有点儿抖,问:还怕吗?迎晨使劲摇头,摇完才发现他看不到,于是更大声地回答:不怕了!厉坤腰身颤了颤,也不知是颠簸的,还是笑的。

人工湖的风景确实漂亮,一百米就是一个竹亭子供游客休息,亭子做得也有特色,竹叶做了造型,像爬山虎一样攀附在亭顶上,湖面风过,淅淅嘶嘶的叶子摇晃声音很是好听。

厉坤载着迎晨,一点也不觉得累。

迎晨有时候会指着好风景:你看那,花好大一朵啊。

看那边,哇,树上好多柚子!一路叽叽喳喳,轻松又和谐。

骑到三分之二是一个稍大的农家休息区,坪上围了很多人。

厉坤把车速慢慢刹住,迎晨跳下来去看热闹。

人人可以参与,走过路过不如别错过。

主持人热情高涨。

游戏规则非常简单,十个飞镖,谁累计射出的环数最多,谁就获胜。

主持人介绍奖品:第一名,是咱们生态岛上特色吊脚楼酒店豪华套房一晚!群众们呼声阵阵:哇哦!主持人:叫得最厉害的都是我们男同胞。

大家哄堂大笑,气氛活跃。

迎晨目光在第二名的礼物上看了又看,厉坤突然问:你想要?啊?迎晨飞快摇头:不要的。

那是一对q版的亲吻鱼毛绒玩偶,个头还挺大。

她不要,厉坤也就没再吭声。

主持人:有没有报名试试的?好,这位先生!看到了,右边的红衣服男士,请到这边排队。

看了两局,水平实在一般,但现场热闹,也图个好心情。

迎晨:走吧。

厉坤:不看了?不看了。

迎晨经过奖品区时,顺便伸手揉了揉那对亲吻鱼,造型蛮可爱的。

话毕,厉坤突然停住:等着。

诶?你去哪儿啊?几秒而已,男人的背影已经重新钻回了活动区域。

我报名。

厉坤声音洪亮。

好,帅哥下一个。

主持人把场子热起来:豪华套间一晚不要钱,想要参加的还可以报名!迎晨挤进来时,厉坤已经在线外做准备了。

靶子离他三米远,实在难不住他。

厉坤第一镖出手,人群惊呼:哦!!主持人:十环!厉坤处变不惊,继续投扔。

他本就是经过专业训练,技术过硬,用在这上面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连着扔出九个镖,厉坤皱眉了。

他不知道目前最好的成绩是多少,那对亲吻鱼是第二名的礼物。

保险起见,厉坤故意把最后一镖落靶,得了个0环。

这样总没问题了吧。

但最后一报成绩,主持人激动极了:恭喜这位帅哥!以八9环、高出第二名1环的成绩取得本次比赛的第一名!厉坤:……一旁的迎晨,没忍住偷偷抿嘴笑了起来。

主持人:请上来登记一下资料,今晚,就可以入住我们吊脚楼豪华套房。

他声情并茂地顺带打广告:在波光粼粼的湖水中央,柔软的大床,五彩的灯光,和您的爱人——突然,主持人的手指向迎晨。

对!就是这位美女!能够和她共度美好夜晚,沉沦温柔乡,体会爱情的甜美!群众吆喝声、掌声如雷鸣。

迎晨懵了几秒,脸如火烧,一个劲地往厉坤身后躲。

再看厉坤,他耳根子也有点红,看来也不怎么能招架嘛。

迎晨下意识地抓紧他的衣服,指尖的温度顺着尾脊骨一路往上,跟窜了电似的。

已经有工作人员拿着个托盘走过来,托盘里放着红色绸带、获奖证明。

厉坤心里一紧,莫非还要戴朵大红花上台领奖拍照?迎晨和他心往一处指。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轻点头。

厉坤心里默念:3。

迎晨亦在倒数:2。

脚步一起往后退——跑!厉坤抓起迎晨的手,拨开人群狂奔而出。

他速度快,拖着个小油瓶也丝毫不逊色,迎晨哪试过这种速度,刺激得大叫:好快好快!跑了几百米,好像还上了一座桥,到了湖对岸才停住。

迎晨气喘吁吁:热死了,热死了。

厉坤除了脑门上一圈汗,并不觉得费劲。

喘够了,迎晨看着他,他也看着迎晨。

噗嗤两声,齐齐笑了起来。

厉坤难得的不再严肃,没能把那对鱼赢给你。

迎晨悦色:没事,赚了一场赛跑,就当锻炼身体了。

厉坤笑容不止,眉眼松开的神情里,依稀可辨出青年时的温柔模样。

迎晨看着,看着,慢慢的安静下来。

厉坤也收淡嘴角,手伸进裤子口袋,说:我去抽根烟。

他转身,迈出一步,就像有心灵感应一样,果然——迎晨跑过来,从后面紧紧把他抱住。

旁人纷纷侧目、议论、呵笑。

管他的,在迎晨眼里,天地都是安静的。

厉坤摸到一半的烟,跟电影按下暂停键一样,不动了。

迎晨的脸埋进他的肩窝,深深一吸,像要把这个男人的味道记住一般。

厉坤。

嗯?像是重新启动了电影的播放键,他又有了知觉。

有风,吹皱了湖面。

他看到刚才两人逃躲时跑过的那座桥。

当时没看清,现在目光所及,拱洞上方朱红色的三个大字鲜艳赤目。

迎晨平静而赤诚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们和好吧。

原来是姻缘桥啊。

作者有话要说:  厉坤:反正我是一个包子了,你们今天就来猜猜包子的心思吧。

猜对的,送陈清禾七天六晚豪华陪聊。

清禾:老子日你妈!/p21|贼大胆迎晨用的是和好。

厉坤的视线从姻缘桥上移回来, 半晌才说:这话意味着什么,你清楚吗?我们不是吵架的情侣,想通了, 和好就完事儿了。

我和你,想要重新开始, 有多难,你算过吗?厉坤心里的账本清清楚楚, 每一笔,每一个障碍, 都跟亮着灯泡似的。

迎晨把他抱得更紧:一起面对也不可以吗?安静之后。

厉坤声音变轻:面对什么?面对我母亲的死, 还是面对你们家的手段和所作所为?一语如刺, 刺得迎晨眼眶都湿了。

厉坤母亲的尿毒症是突发性的,透析做了不到两年, 病情加剧恶化。

当时厉明远还在职位上,人脉打点, 关系疏通上都做得面面俱到, 他们在所有正规渠道都登记了信息,终于等来了初步合适的肾|源。

厉坤很高兴, 一有进展就告诉了迎晨。

在等配型结果了,不过主任说概率很高。

等咱妈好了, 我俩就负责生,让我妈当幼儿园园长。

晨儿,配成功了!迎晨没那么多心思,聊天的时候又透露给了自己家里人。

迎家根基深厚, 从政从商大有人在,迎晨的大伯心思精,很快找人打听到了具体信息。

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地帮同样得病的迎晨奶奶插了队。

虽然最后,厉坤的母亲在原本订好的手术时间之前,就突然恶化。

但迎家这种强取豪夺的做法,在一生坦荡的厉坤心里,成为了一道难以跨过去的坎。

厉母过世后,父亲厉明远也一蹶不振,呆呆愣愣的连儿子都糊涂认不得了。

那是厉坤最锥心挠肺的无情岁月。

后来,厉敏云气愤难当地告诉他,是迎家的所作所为,抢了他母亲的命。

厉坤本是不信的,恰好一个战友的爱人在相关部门上班,抽丝剥茧地查下去,证实了厉敏云所说不假。

厉坤侥幸着,希望迎晨能主动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迎晨一夜人间蒸发,电话打不通,短信也不回,厉坤憋着怨恨去迎家打听才知道。

他的小迎晨,接受学校赴澳一年的学习交流指标,远走异国了。

连句道别都没有。

厉坤真他妈崩溃了,把自个儿锁在屋子里,放任酒精麻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骗子。

再后来。

他接受了现实,把和迎晨有关的一切都给烧了,脑子里的烧不掉,他便义无反顾地报名特殊兵种,去大兴安岭雪山森林参加猎人集训。

这封闭训练不是一般的苦,硬汉都能磨得掉眼泪。

厉坤的眼泪没被折磨出来,却在看到雪山之间,朝夕轮换的晨光天明时,落了泪。

三个月。

生和死,命和运,便什么都看淡了。

迎晨的压抑抽泣声声清晰,厉坤回过神。

他已经过了冲动和易怒的年龄,前程往事说忘记,谈何容易。

但撕破脸不要命一般的鱼死网破,也着实没必要了。

厉坤微叹一口气,轻轻拍了拍迎晨的手背,诚实道:我没办法骗你说,我对你没感情了。

迎晨倏地一愣。

我是喜欢你,曾经恨不得把命都献给你。

厉坤更诚实地说:可是迎晨,你让我心无旁骛地再来一次,我没有考虑好。

迎晨圈紧他的手,松了。

厉坤很理智:你长大了,懂事了,不是当年的十八岁了。

你别冲动,自己也好好想一想,做这个决定,真的是利大于弊吗?迎晨抿着唇,神色清清淡淡。

厉坤还要继续说,被她直接打断:所以你的态度,是需要时间考虑吗?不是拒绝,不是不喜欢我,只是需要时间考虑,对不对?安静一瞬。

迎晨点点头:好,沉默,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厉坤你听着,我不需要时间考虑,正是因为我成年了,我懂事了,我才这么坦荡地跟你说话。

你不用说那些有的没的,过去,可能我是有对你不住的地方,我没法改变。

但我喜欢你,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我也没法骗自己。

缓了缓,迎晨说:一点可能也没有。

厉坤垂在腿侧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迎晨目光直视他,我不想逃避,我一个都不会去逃避。

你呢?敢吗?她往前一步,逼近他。

不要这么快拒绝,我可以给你时间,等你想清楚了,再做决定行不行?迎晨深吸一口气:不行也得行。

厉坤:……话说到这个份上,都是聪明人。

迎晨这个台阶给的刚刚好,让彼此都有余地。

之后两人都没再提这事,尚算自然地一起吃了个午饭,然后结束生态园之行。

厉坤把人送回万科城后,坐在车里静静地抽了一根烟。

他回想迎晨所说的每一个字,这姑娘一往无前的勇气,真是一点也没有变。

烟燃尽。

厉坤敛了心思,然后转动方向盘,调头去了疗养院。

———你父亲这段时间的身体状况不错,我们用药也减了几味,但还是以补肾填髓为主要。

院长指着外头花园:那位护工人不错,待你父亲很用心。

厉坤看过去,因为隔得远,厉明远的身形显得愈发单薄,早没了健康时的蓬勃体态。

边上的护工搀着他,亦步亦趋地往这边走来。

近了,厉坤跑上前去扶住。

护工:小厉你来了啊。

厉坤:辛苦你了许阿姨。

这位姓许的阿姨四十多岁,面相十分亲近善良,笑呵呵道:应该的。

被两人搀扶住的厉明远咿咿呀呀,神态痴愣。

许阿姨忙说:老爷子,这是您儿子。

您儿子来看您了啊。

厉明远倒是笑了,眼角的褶皱刻着岁月无情。

他含糊不清地重复:我、我老伴儿来了啊?哦,姣姣来了啊。

许阿姨大声:不是您老伴儿,是您儿子。

厉明远头直点,点着点着竟要哭了:不是姣姣,姣姣没了啊。

这……许阿姨抱歉地看着厉坤。

厉坤抬手示意没关系,他看着老父亲老泪纵横的模样儿,是真伤了心。

许阿姨十分有经验地从兜里摸出两颗桂圆,给,老爷子,吃球球了。

厉明远跟孩童似的,又瞬间眉开眼笑了。

陪着老人家在花园里散了一会步,又说困了,于是把人给带回了室内。

许阿姨去打热水,屋里只剩父子俩。

厉坤帮他松开外套,细心地脱掉,厉明远这会倒是乖了,老老实实地配合,一双浓黑的眼睛看着厉坤。

厉坤放慢动作,爸爸。

厉明远嘿嘿笑。

小晨儿回来了。

厉坤平铺直叙,谈心一般:她长大了,有出息了,嗯,没长残,还是那么漂亮。

说到这,厉坤极淡地自嘲笑了下,然后收拢心神,抬眼与厉明远视线相对。

对不起爸爸,我还是没忍住。

她不回来的时候,我以为我是放下了。

但我那次在天台一见到她,厉坤指尖死死掐住自己的手心,压抑,痛苦,无可奈何。

一见到她遇上危险,还是恨不得把命都给她。

安静简单的房子里,午后暖阳在流淌。

厉明远倏地皱了眉,一瞬即逝。

他或许在奇怪,面前的这个看起来好熟悉的年轻人,为什么突然湿了眼眶呢。

厉坤单膝跪在地上,抬手理了理父亲肩上的衣服,把心底那些无人可诉说的犹豫和欲望,敞亮地倒了出来。

小晨儿愿意给我时间,爸爸,我还能再信一次,再爱一次吗?情难自控,费解无望,厉坤像是迷茫懵懂的青春少年,下意识地向父亲询证答案,这个时候,能不能有一个人支持、告诉:当然可以啊!厉坤握上老父亲的双手,紧紧的。

厉明远却忽然平静问:你母亲……身体好了吗?厉坤一怔。

哈哈哈嘿嘿嘿!老人又换上一副怪脸孔,秒变老小孩。

许阿姨打好热水回来,没吓着吧?来来来,我把床铺好,让老爷子休息会。

厉坤起身接过热水瓶:许阿姨,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没了没了,老爷子啊,就是情绪化。

许阿姨十分乐活开朗:这不是病,就是变回了小孩子。

你们没当过父母不知道,那小孩儿啊,都是这样带大的。

这说法新鲜,厉坤笑了笑。

许阿姨:我听院长说了,你在部队,当兵好辛苦。

她竖起大拇指:保家卫国,真英雄。

老爷子这边你尽管放心,只要我在,就肯定负责。

不用她说,厉坤也知道。

光看这屋子收拾得干净齐整,父亲的衣柜也是分门别类地放好四季衣服,就知道许阿姨是真心待人。

等厉明远睡着后,厉坤把许阿姨叫到一旁。

阿姨,我有件事跟您说。

诶,好。

许阿姨等着。

厉坤掏出钱包,从中拿出一叠稍微数了下,递过去:平常我工作太忙,指不定哪天走了,这钱你拿着备用。

许阿姨:不不不!拿着。

厉坤力道大,没让她推辞。

万一我爸爸有个紧急情况,谁也说不准,对不对?这话在理,许阿姨想了两秒,便大方接受:行。

我点个数,然后写个收据给你,开销的每一笔我都记账要小票,方便你核对。

都是爽快人,厉坤喜欢这种方式,行。

等过了这个季度,也就是下个月开始,我再涨你两百的工资。

我天,真不用!许阿姨说:你现在给我开的四千五一个月,已经很高了!这话刚落音,厉坤猛地皱眉:四千五?许阿姨:是啊。

你姑妈厉大姐转交的,每个月都很准时。

厉坤细想一番,心里便有了数。

其实他每个月给了五千块,而厉敏云也一直跟他说,护工的工资要五千。

现在许阿姨说只拿到四千五,那剩下的五百块,铁定进了某人的私包。

厉坤表面无异,撂下话: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从疗养院出来,厉坤坐在车上迟迟没发动。

身上的烟盒已经空了,今天比任何一天的烟瘾都要大。

厉坤手肘撑在方向盘上,埋着头深呼吸,想到今天种种事情,心烦地一把抓紧空烟盒,揉成个团子丢到了后座。

厉坤想找个超市买包烟。

但这边偏郊区,没他常抽的那个牌子。

于是干脆一路开到市区,厉坤减慢车速,偶尔留意一下街边的商店。

这边商场多,广告牌巨大满目,各种超一线品牌lg琳琅。

厉坤一眼扫过去,突然被一个招牌吸引住。

思考几秒,他没犹豫,找了个停车位。

先生您好,请问您需要点什么?柜台,漂亮的导购员热情接待。

厉坤看着货架上的产品,说:洗面奶。

好的,请问您有意向系列吗?厉坤听不懂,抱歉地笑了笑:我不知道,但那支洗面奶的瓶身是白色的。

他指着货架右边:那种白色,但不是它。

导购员了然于心:我知道了,是悠然纯天然系列,先生,请您挪步。

厉坤随她走向右边一个半圆形的展柜,上面的产品摆放很少,看来是高端系列。

导购员把东西取出:您看看,是不是这个?厉坤接过来,前后看了看,问:能闻闻吗?可以的。

厉坤放拢鼻间,无色无味,他点头:是这个。

导购员帮他包好,一共一千二,请问刷卡还是付现?厉坤:刷卡。

买完单,导购员笑着说:您对您爱人真好。

嗯?厉坤哦了声,不是。

不好意思,那是女朋友吧。

厉坤澄清的话到嘴边,但一时鬼迷心窍,竟然悉数咽了回去。

他没有反驳。

前天在迎晨家,被迎璟那只电子狗溅得满脸墨水,洗脸时,厉坤就发现她的洗面奶已经所剩不多了。

当时也不知怎的,他留心记下了牌子。

今天正好瞧见了,就顺手给买了。

不欠她的。

厉坤故作安慰地心想。

他看了看时间,估摸着人应该在家,于是转动方向盘,车往万科城开。

———迎晨在家看电视,最近热播的大女主剧,正好演到女主丈夫被人毒杀身亡时,门铃就响了。

迎晨酝酿的情绪被破坏,不太乐意地去开门:来了。

一看来人,迎晨意外:唐总?唐其琛笑眼温和,手里提着东西:刚和孙总他们吃了饭,厨师手艺不错,我记得你喜欢吃椰子鸡,就给你顺手打包了一份。

迎晨把门让出道:谢谢啊,进来坐坐吗?唐其琛知礼懂分寸,笑着说:太晚了,不方便,下次吧。

迎晨巴不得,那行,你忙你的,我就不多留了。

门关上。

唐其琛低头收敛笑容,心思难辨地转身走去按电梯。

屏幕显示楼层是在向上的,正好停在十六楼。

叮——门划开。

里面的男人神情闲适,心情不错,正吹着口哨小曲儿。

唐其琛和厉坤正面碰上,两个男人谁也没有动。

厉坤目光探究,直视着他。

唐其琛也褪下平日的温淡从容,眼神里多了一股锋利劲儿。

数秒无声,胜有声。

厉坤率先迈步,冷淡:借过。

唐其琛转头看过去,发现厉坤早他妈盯着他了。

电梯门合上的一瞬,唐其琛瞥见,厉坤在敲迎晨的门。

———又来?迎晨听到敲门声,连拖鞋都懒得穿,光着脚去开门,难道还有一只鸡忘记送?一开门——哎妈呀!迎晨被门口的黑脸包公吓了大跳:是、是你啊。

厉坤脸色更沉了。

迎晨瞧见他手上的纸袋,一时没看清字,冲他眨眨眼:你也是来送鸡的?厉坤把东西塞她怀里,懒得说。

迎晨低头一看,眼睛像安了灯泡似的:哇哦!厉坤不太自然地别过头,冷硬的语气藏不住别扭:上次用了你的洗面奶,还给你。

话还没说完,迎晨猛地跳到了他身上。

太突然了,厉坤往后退了两步才生生稳住,怒吼:你干吗!迎晨双腿张得很开,夹着他的腰,双手搂紧他的脖颈,笑得贼胆儿大。

你说干吗?厉坤:……我他妈哪知道。

下一秒,迎晨低头,吻住了他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大、大家好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