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晨用她贫瘠的想象力, 好不容易理解小野象三字的含义时, 差点没笑吐。
她抖着肩膀停不下来的样子,给暧昧气氛画了个句号。
厉坤脸色青红皂白, 闷声吭气地穿上裤子,坐在床边。
有完没完了?他恼火。
完了, 完了。
迎晨走到面前,居高临下地捧起他的脸一顿揉,这东西, 你上哪儿买的?商场。
厉坤目光往左边飘。
不是, 你怎么想到买这个?你管我。
厉坤目光又往右边飘。
迎晨嘴角收了弧度, 静了一会,伸手抱住了他。
这是个很温柔的拥抱,像安抚,像抱歉,像寻找依靠。
她枕着厉坤的肩头, 目光愣愣的,忽说:对不起啊,我这段时间好忙。
厉坤软了心, 闷闷的应了一声:我知道。
他期盼着迎晨再说点什么, 但片刻之后,唯有沉默拥抱,无言以对。
就像一拳头砸在棉花上, 厉坤心里还真没了底。
想了一宿, 把平日的蛛丝马迹都给串联上, 发现除了工作忙,迎晨也没什么异样的地方。
厉坤枕着手臂,自我安慰,就甭瞎想了!这两天,厉坤去陪父亲,吃饭时,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厉敏云筷子一放,什么?结婚?厉坤:对,结婚。
李歆苑见气氛僵着,暗暗扯了扯厉敏云的衣袖。
松开。
厉敏云烦躁地抡起胳膊。
徐阿姨赶紧打圆场,顺着厉坤的话说:这是好事儿啊,小厉年龄也到了,成个家多好。
日子定了没?厉坤:先扯证,办不办酒我再跟她商量。
厉敏云郁色满脸,把碗筷搁桌面,说得轻巧。
厉坤若无其事,瞥她一眼,然后继续吃饭:姑妈,您是长辈,这事儿无论如何也得告诉您一声,当然,您同不同意,也没太大关系。
嗨?你。
厉敏云倒没料到他如此直白。
如果办喜宴,请帖一定给您发,该有的礼数一样也不会少。
厉坤语气平平淡淡,似是把这些事早就想了个透。
但迎晨嫁进厉家,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厉坤终于抬眸:成了一家人,就该有一家人的样子。
迎晨做的不对的地方,我会跟她说。
也希望你们不要为难她。
厉敏云愤愤不平,为难?我怎么为难她了?这都是她该的!结婚?你还想着结婚?呵。
她气急反笑,你妈的事,你给忘了?啊?上赶着去给仇人当女婿呢?啊?这话是真真儿地往厉坤心窝里戳。
每每谈到这个话题,气氛总会陷入诡异的安静中。
厉坤端坐着,背脊挺直,浓眉目深,瞧不出情绪。
半晌,他轻言:如果这么想,你心情痛快。
对,那你就当我狼心狗肺吧。
厉坤轴劲儿上来,说话都孩子气,狼心狗肺,我也要娶她。
得嘞,这态度,彻底把话给堵死了。
厉坤这回,算是给家里透了底,态度明明白白,非迎晨不娶了。
———吃了饭出来,厉坤特地掐了时间,赶着下班的点儿去公司接迎晨下班。
到了楼下,他先是打电话,通了几声,那头给挂了。
迎晨补发了一条短信:[还在开会。
]厉坤烦了,心想,哪有这么多会要开。
一寻思,干脆推门下车,亲自找了上去。
碰见还在加班的前台,小姑娘忙把人拦住:先生,请问您找谁?找迎晨。
厉坤说。
不好意思啊,迎部长在开会。
秘书指着沙发:要不您先坐坐?他们还要多久散会?厉坤站着,没动。
这个不清楚,不过今天董事长也在,可能时间比较长。
厉坤点着头,尾音长长的哦了声,套近乎似的问:你们公司,业务还挺忙啊?前台礼貌地笑笑,抿唇不语。
迎部长最近忙什么?厉坤假装闲聊。
对不起,这是公司内部的事情,我们要求保密。
小姑娘还挺有原则,态度铿锵的把话给挡了回去。
厉坤竖着拇指:好员工。
姑娘态度和气,您坐那儿等吧。
不了。
厉坤往里边瞧了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双手揣进兜里,溜达着走了。
厉坤坐回车里等。
过了年,春寒料峭,夜里还是冷的慌。
他打平座位,半躺着听广播,闲着没事儿,又拿手机斗地主,一顿大杀四方之后,终于拿了个时段比赛的第一名。
就在这时,厉坤瞧见迎晨从公司大门走了出来。
他赶紧按了两声喇叭,大灯闪了两下。
迎晨寻着声音往这边望。
她惊奇措愣的表情,把厉坤给看乐了。
你怎么来了?上车,迎晨身上的淡香特好闻。
接你下班。
厉坤捞过她的手,往掌心一焐,冷吧?不冷。
迎晨把手给抽了回来。
路上,迎晨话很少,撑着脑袋看窗外。
红灯时,厉坤刹住车,手伸过来摸了摸她的侧脸。
很累啊?迎晨拧过头,冲他笑得淡,还好。
一问一答后,俩人又陷入了沉默。
厉坤:对了,组织说,如果一切顺利,下个月,我可能就会升职。
这话总算让迎晨来了点精神,她眸子亮了亮,问:一切顺利是什么意思?考核调研。
厉坤说:比如家庭情况,入伍档案,政治面貌,面面俱到,挺琐碎的。
迎晨心思微动,如果出现问题了呢?只要不是违法乱纪,就不会受影响。
厉坤没当回事,胸有成竹地说:别担心,我们是五好家庭,得发面锦旗以资鼓励。
迎晨忽的沉默,没再往下接话。
绿灯通行,厉坤转动方向盘,说起:队里商量好,一起去医院看看老李。
明天不是周六么,要不然,你跟我一块去?迎晨似在思考,半晌没吭声。
厉坤又道:要不是老李给我挡了那颗子弹,你就真见不着我了。
幸亏穿了防弹衣,不然那一枪下去,心脏都能打爆。
原本,他们可以即日返程。
但顾忌李碧山的伤势,所以在当地休整了两天才回国。
厉坤言辞话语间,对老李这份亦师亦友的情分,当真感激。
明天林德也一起,上午去医院,下午咱们去书院山转转,行吗?厉坤全给计划好了,说实话,也没想过迎晨会拒绝。
但,还真给拒绝了。
明天我去不了。
迎晨声音疲倦,你们去吧。
吱——一脚急刹,她先是前倾,然后被安全带给拽拉回原位。
厉坤手指抠着方向盘,平静问:怎么,周末也要加班?不加班。
迎晨亦平淡:就是累了,我想休息。
十点才出门,要不然,再把时间往后挪挪,下午出发,晚上再去看老李。
别,都约好时间了,别耽误你们。
迎晨头枕着靠垫,佯装闭眼:我想多睡会。
直到这一轮的绿灯亮起,厉坤都没再说一个字。
他绷着脸子,到后半段,车速明显加快。
停好车,等电梯,再开门。
迎晨跟没事人似的,换鞋,放包,然后扎了圈头发准备去洗澡。
厉坤瞧着她身影,目光随着一块平行移动。
但这女人视而不见,做她自己的活儿,也没想着说句话。
直到浴室门关上,厉坤把手里的车钥匙重重扔向桌面,心烦难耐。
十一点多,迎晨先爬床睡觉。
她换了身纯黑色的家居服,领口大,露出半边肩膀。
过了会,厉坤也熄灯上床。
迎晨背对着,黑暗里,男人的胳膊便圈上了她的腰。
像讨好,像求和,像疼爱。
厉坤不由分说的将人搂进了自己怀里。
往她圆润的肩头用力一嗅,沉声说:咱俩用的是一样的沐浴露,小晨儿,为什么你特别香一些?迎晨眯阖着双眼,嗯了声。
我是女人嘛。
厉坤捡着话,顺着说:我女人格外香。
他还舔了舔她皮肤,唔了一嗓子:是甜的。
迎晨心思微晃,慢慢睁眼,看着卧室里的窗帘。
厉坤的手开始使坏,顺着她的尾椎骨就想往下探。
迎晨却一把按住他手腕,轻声:我累了。
厉坤耍起无赖,凑着她耳朵,你躺着就好。
那我去睡客房。
迎晨也不阻挠了,直接抛出这么一句话。
厉坤的心,算是彻彻底底的冷了下来。
克制了几秒,他妥协投降:行行行,不碰你不碰你。
他还是强势地将迎晨的身子给掰正,两人面对面的姿势。
咱俩都到这份上了,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说睡客房。
我这儿哪有客房,你就是屋子里的女主人。
这话坦荡,带着股硬汉柔情,语气是温柔的,但目光是犀利探究的,厉坤一动不动盯着迎晨的表情,似要挖出个蛛丝马迹来。
偏偏迎晨淡然得跟朵冰山雪莲一般,要瞧,就任你瞧。
眼神毫不露怯。
厉坤败下阵,低头在她唇边落了个温柔的吻:行了,睡吧,不闹你了。
迎晨总算扯了个笑,然后翻身陷在枕头里,还用被子把自个儿裹得严严实实。
厉坤盘腿坐在床上,心里郁结,偏又理不出个头绪。
周六,迎晨还真说到做到,闷头大睡,没跟厉坤出门。
厉坤叫了她几次,你看你都醒了,别赖床了,跟我一起去,行吗?我带你去吃好东西,最近不是有新电影吗?吃了饭,咱俩去看电影。
好说歹说,迎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想动。
不用你动,我帮你穿衣服穿鞋子。
厉坤摸摸她的脸,懒猪。
迎晨偏头躲开,话都不说了,直接拿枕头盖住自己的脸。
厉坤去扯,迎晨用力拽着,不松。
轴劲儿上来,两人都是不服输的主。
厉坤拽不动枕头,索性去掀被子,这被子是蚕丝的,轻薄,一把就给扯掉了。
迎晨吹了一屁股冷风,火气上头,语气扬高:你烦不烦啊!说了我不想去!这嗓子吼的,凶,是真凶。
吼完,迎晨自个儿也愣住了。
厉坤脸色顿时阴沉,犯着脾气,一字一字道:你烦的,可不止是出门这件事吧?对视数秒,迎晨也冷了态度,觉不睡了,床不赖了,直接赤脚下地去洗漱。
她一身黑衣服,衬得唇红齿白,皮肤白皙清透。
站在洗手台边,任水哗哗流着。
没过多久,客厅里先是传来一道椅子被踹倒在地的稀里哗啦声,接着是重重的摔门声,如闪电落雷,劈得火烧愤怒。
一室安静。
迎晨拧毛巾的手,这才缓缓垂下。
等她出来,桌上搁着的手机显示有一条新信息。
看了几个字,连日来压在迎晨心头的那团阴云,是彻底豁开了口子,暴雪连绵而至了。
而不明所以的厉坤也没料到,今天这一场在他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情侣间拌嘴,会成为两人之间僵持局面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