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琛和丁浅在学校里一直待到了下午。
中间王恩杉有课, 两人就顺着侧边的楼梯往下走, 身旁不时有穿着校服用好奇的目光望着他们的中学生经过。
从之前结婚的逗弄里缓过劲来了, 丁浅笑着凑到顾景琛身旁去:你看见了吗?刚刚路过的那几个女生又在看你。
顾景琛含笑瞥她, 刚要说话, 旁边冒出了个小心的声音来。
你、你是D神吗?走到两人旁边, 扎着马尾辫的女生眼睛睁得有点大,不远处的长廊窗边, 还有几个成群的学生带着期冀的眼神看着这里。
丁浅正跟顾景琛对视,一听这问题, 嘴角就先翘起个你看我说吧的弧度。
顾景琛视线转了过去。
抱歉, 你认错人了。
这声音算得上十足的冷淡,与之前和丁浅言笑时的语气截然不同,那女生一时脸色微微白了下。
只不过她似乎还有点不甘心:可你跟Diva长得真地很像……是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说完, 他转回头去,牵住了身旁的丁浅,就往楼下走去。
直到女孩儿失落的神情已经看不见了, 丁浅叹了口气。
顾式冷漠,又来了。
顾景琛闻言, 步伐一停,顺便把惯性地往前走的丁浅也拉了回来。
一个对丁浅来说猝不及防的面对面。
漂亮的杏眼睁得像只受惊的鹿。
顾景琛原本想要绷起的面部也不禁松了下来, 还带上点笑意。
你希望我还对你之外的女人和颜悦色?……丁浅无辜地眨了眨眼, 那个, 还算不上女人吧?顾景琛没回答她这个问题, 只挑了下眉。
而且,丁浅唇角浅翘,我就算对自己没什么信心,对你却是很相信的。
相信什么?顾景琛眼睛微狭,黑瞳里闪着意味深长的情绪。
丁浅跟他对视几秒,做出一个无辜的神情。
相信你坚贞不二?……顾景琛没说话,眼神有点危险地看着她。
丁浅被他看得笑着投降:好吧好吧,我是相信你很专情,不会喜欢上别人。
我不会吗?顾景琛不依不饶地看着她。
丁浅点了点头,漂亮的琥珀眸子认真地对视:你会吗?……在那片能融了天光的眼底世界里,顾景琛不能自拔地沉进去。
须臾之后,他唇角微掀:你说得对,我不会……除了你之外,永远不会。
丁浅:……作为话题的开始人,她很怂地在男人无比认真的眼神下,红着脸颊大败而逃…………两人牵着手在一中的校园里走过了很多地方,连中学时可能不曾涉足的地方都一起去看过了。
讨论着哪栋楼被推成了一片平地,回忆着哪个角落曾发生的令人啼笑皆非的糗事,时间于是过得也就像曾经在这校园里一般快得无法追溯痕迹。
等夕阳余晖把两人并肩的身影拉成了长长的一条,即将到来的夜晚带来了更多的问题。
比如……你想去哪里吃晚饭?顾景琛转向丁浅。
你呢?丁浅也侧过脸去。
目光相接,两人相视一笑。
我猜我们的答案是一样的。
我猜也是。
从绿化区的长石上站起身来,两人顺着放课的学生汇成的人流,向着一中的食堂走去。
几分钟后,拿着餐盘坐在食堂中间,同样沐浴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丁浅尝了一口久违的蛋花汤。
然后她放下了勺子,发自内心地感慨: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难吃。
拿着筷子的顾景琛闻言失笑,你原来还是抱着希望来的?丁浅摇头叹气:看来是我的记忆过度美化了食堂师傅的手艺。
你这样想。
顾景琛拿了自己那份蛋花汤,尝了一勺,然后掀起唇角看着丁浅,想象一下这很可能是你在一中吃到的最后一次晚餐……它们有没有变得可以接受一点?丁浅的筷子落了下去,挑起来的茄子放进了嘴里。
咀嚼了下之后她压了口蛋花汤,笑得杏眼都弯了下来。
真没有。
她一停顿,顺理成章地接了顾景琛的假设。
而且,这不会是最后一次,等将来有了小孩,我还会带ta来尝尝一中的食堂——这叫忆苦思甜,哈哈……丁浅正笑着,就发现顾景琛眼神有点深沉地看着她,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就更让丁浅无辜回视。
怎……么了?她眨了眨眼。
顾景琛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低下头去喝了一口汤。
再之后,声线平静——没什么……不过以后,我会陪你们一起来。
……‘你们’?嗯。
………………======傍晚,从食堂里走出来,学生们的主体分为了两流——一支向着教室,一支向着学校里的便利店。
而顾景琛和丁浅则追随着学生们中极小部分的人群,进了学校的操场里。
无论是近处的篮球场,还是远一些的围着足球场的跑道,都有不少学生运动的身影。
从热闹的篮球赛旁边经过,三步一回眸的丁浅被顾景琛带向了斜对的角落。
你这是要去哪儿?丁浅看着离他们越来越远的人群,不由疑惑地望向顾景琛。
顾景琛带着她穿过跑道,目光看着前方的建筑物。
几秒之后他才转过脸来。
你说呢?丁浅望向前方。
不高的建筑物立在已经下山的太阳留下的余光里,渐渐模糊的投影也快与地面相融。
体育馆三个红漆的金属楷体字赫然在目。
击球的声音,伴着学生们的欢笑,乘着风一直进到两人的身旁。
这儿,你不记得了?顾景琛仍旧一瞬不瞬地望着她,黑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丁浅却有点心虚。
不是因为不记得,就是因为记起来了……记起她离开一中的前一个夜晚,那句俯到自己耳侧带着灼热呼吸的小星星。
记起那擦过唇角的带着火灼似的温度的碰触。
记忆里那一晚远处的射灯的光都模糊。
唯独风声和那人的呼吸,刻成了脑海里的一段标本。
像是一片独一无二的银杏叶子,始终夹在这段名为青春的岁月里。
……你还太小了,我的小星星……是他说的。
……明天,我有件事想对你说……也是他说的。
我错了……丁浅捂住脸。
顾景琛侧俯身过来:错在哪儿了?……丁浅从自己的指缝间望出去,那双黑瞳一如记忆里清亮,比星芒都引人沉迷。
丁浅收紧了指缝。
我不该第二天一句话没说就转学离开。
你那不叫离开。
顾景琛直起身来,抬手拉住女孩儿伏在脸颊上的左手,牵着她往体育馆里面走。
丁浅在后面埋在愧疚感里闷闷地哼:……那叫什么?顾景琛没回头,声音带笑。
叫逃跑。
……而且我还一直以为是自己吓跑了你。
……不是。
顾景琛转眸:那是什么?我外婆生病了。
丁浅跟上顾景琛的步伐,爸爸给她转院到了T市,而她本来就是我在Q市唯一的亲人了……我就跟着转学去T市了。
……顾景琛这次沉默了很久,久到丁浅的心都忍不住虚浮起来。
直到他牵着她走进馆内,两人顺着右侧的楼梯,往天台上去。
临近天台之前,顾景琛走在前面,没有回头地轻笑一声:不用自责,我也没什么损失。
丁浅步伐一顿。
她想起今天下午,在数学老师办公室里,王恩杉趁顾景琛帮自己去开水间接热水时说的那句话——难怪当初你转学不久之后,景琛的班主任来找我,说他的状态一直很差,整个人都丢了魂儿似的……还说要我送他去看看医生呢…………看着走在前面那个挺拔的身影,丁浅喉口微哽。
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闷得气管都带着胸口阵阵地疼。
而此时,两人已经进了天台上面,顾景琛带她到了几年前的那个晚上,两人站着的地方。
射灯的光从远处罩了过来。
顾景琛的侧颜有些模糊,我还是觉着,虽然已经错了那个‘明天’,但也该把想说的那件事说出来。
他的声音带笑。
清澈而干净。
丁浅耳边却回荡着王恩杉下午的话音。
……他的家庭情况,比较特殊……老师希望你能多体谅他……小星星,这句话是我欠你的。
他俯身,黑瞳微亮,我喜——丁浅蓦地踮起脚尖,勾着顾景琛的后颈吻了上去,也截住了他余下的话音。
停留了两秒。
脚跟回落之后,女孩儿耳尖都泛红。
……不,是我欠你的——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