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君子之交】

2025-03-26 11:19:04

翌日,关何起了个大早,刚一出门就见奚画抱着一纸袋的东西朝他这边走来,他忙伸手接过。

哎哟,可沉死了。

手上好不容易松活些,她甩了几下,便紧紧肩上背着的书袋,朝他笑道,咱们走吧。

关何垂头看着那纸袋:这里面是什么?是我娘做的,今天的早饭和午饭。

奚画从袋子里取出那放在最上头的一个纸包,打开来,其中数个雪白的糕点正腾腾往外冒香气。

今天吃白糕!她笑吟吟地拿了个在手,张嘴咬了口,见他抱着纸袋手头不便,遂又取了一个送到他嘴边。

来。

嗯……他低头叼住,抬眸去看她。

怎么样?奚画歪头笑道,是不是很甜?……搁了蜜枣的?是啊。

提起这个,她眉毛一扬,得意道,没枣核哦,全都是我剥的。

关何微微一笑,只低头把剩下的吃完,并没接话。

清晨阳光正好,远处子规声啼,这季节眼看也将到季夏了,再过会儿只怕就将热起来。

两人沿着街边走边吃,正到卖肉饼铺子处,忽见旁边告示牌前挨挨挤挤站了不少人。

此间时候尚早,街上行人并不多,然而那地方却聚了如此数量的围观者,想来是有什么大事。

奚画迅速消灭掉自己那份早点,拉着关何就过去瞧热闹。

怎奈周围的人着实太多,他俩挤不进去,奚画只得让他举着自己的腰,以高度的优势和过人的眼力来瞧那榜上的文字。

举目一望。

见得告示上写道:本府近来接到数桩奇案,据查或乃一采花大盗所为,此人下手狠辣,心肠歹毒,但因作案蒙面却不识其相貌,还望众父老警惕。

今本府放榜与诸君耳:凡包庇嫌犯者死,知情不报者重责伽号,若有能人志士擒住此贼,不论死活,本府将以重金酬谢。

关何放她下来:写的什么?奚画耸耸肩:好像是城里出了个厉害的采花贼,官府正在捉拿,让大家伙留意一点。

采花贼?嗯,听起来怪恶心的……她莫名起了层鸡皮疙瘩,不住搓着手臂,平江城里从没出过这种事,说不准是从外地来的人。

关何倒是不在意道:有官府插手,大约很快便能擒到此贼。

那可不一定,官府要是逮得到,何必贴告示。

官府毕竟人手充足,即便现在抓不到,只要那人再犯案要擒他也不是难事。

皱着眉偏头看他半晌,奚画撅了撅嘴:关何……嗯?……你怎么都不担心我呢?对方不甚明白:担心你?为何?她不知该怎么解释:什么为何,那……那人可是采花贼啊!采花贼不都采长得漂亮的女子么?关何一脸奇怪,你怕什么?……骤然安静了片刻。

眼见她面色越来越差,关何刚想出声询问,奚画已一把从他手里狠狠夺过油纸包,转身就怒气冲冲地往前走。

小四——他忙追上去,不解道,我还没吃饱。

吃吃吃,吃你自己去吧!她扭过头,只将肩上那装得满满的书袋塞到他手里,拔腿就往书院跑,头也没回。

关何抱着满怀的书,看了看她,又低头看了看手中,满脸费解。

*饶得是奚画卯足了劲在跑,然到门口时,一侧目,关何仍瘟神似得立在不远处,她当即感到自己这般举动和对牛弹琴毫无差别,思及如此遂也便没再搭理他,自顾自朝学堂方向而行。

眼下离打钟还有一炷香时间,刚进讲堂,就见不少人低着头在那儿议论纷纷,也不知在说什么。

奚画狐疑地瞄了一眼,寻了个位置坐下,肩上却被人倏地拍了拍,不用问就晓得那是何人。

金枝笑嘻嘻地挨着她:来的早啊。

出什么事儿啦?她把笔墨纸砚摆出来,看着还在低低说话儿的钟勇谋几人,他们今儿怎么这么聊得开?你不知道啊?金枝凑到她跟前,咱们书院又要来人了,这一来还来俩呢。

奚画好奇:谁?一个据说从前是当捕快的,要来这儿读半年的书,还有一个是新来的先生,你看——她抬手一指,就在门外头。

奚画顺着她食指瞧过去,迎着朝阳,那人正同院士说话,一身清爽的衫子,温和潇洒,英气勃勃,表情十分精神,余光似瞥到她,唇边便立马噙满笑意。

奚姑娘!啊,她突然觉得自己头又疼起来了……奚姑娘?金枝收回手,一戳奚画的脸颊,眉间一挑,那不怀好意的笑就出现了,呀,认识呢?尚远辞别曾院士,几步就走了过来。

昨日不才听他说是来此地办事的么,怎么还有闲心到书院里上课?奚画万分不解: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尚远颔首笑道:听闻你在此念书,左右没事,我索性也来瞧瞧。

……你案子不查啦?天下这么大,哪能这么容易找到线索?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况且我本就是被牵连的,过个一年半载王爷和义父定会想法子召我回去。

说完,他又笑道:眼下在这里也热闹,不怕没事做了。

奚画愈发觉得他似乎是误会了什么,忙提醒道:……有寒啊,书院可不是玩的地方。

我知道,你放心。

他信誓旦旦承诺,我定然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她试探性地问:你从前上过私塾么……那倒不曾,小时候都是义父叫我读书认字的。

尚远垂眸看她,怎么了?那个,书院里的话,规矩是很多的,所以有时候……一句话还没说完,尚远眸中一凛,仿佛瞧见了什么,抬头望向门口,伸手便喝道:你!你这厮怎么也在这儿?!堂中众人不由转目去瞧,但见门边关何正走进来,看了眼指着自己鼻尖的那手指,口气不咸不淡:这话应当我说才是,你又如何来了这里?尚远冷哼道:我怎样与你何干?他亦冷淡道:既是如此,那我的事你自然也没资格过问。

我没资格?我堂堂朝中五品带刀侍卫,怎就没资格过问了?说话间他一把亮出腰牌。

尚远。

关何看着他,你现在乃戴罪之身,就不怕隔墙有耳,让你罪上加罪?对方微怔:你……你敢去通风报信?我可没说此话。

好,与其让你去人前多嘴,不如我现在就灭了你的口!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说完一人拔剑一人抽刀,唰唰几道白光之下,那离得近的一张案几已被砍得四分五裂。

众人瞧得是心惊肉跳,那两人身高相差无几,四目对视,仿若有一道无形雷电于其中穿梭来回,周遭登时起了阵阵寒意。

正待关何同尚远蓄势待发,即将迈步出招之时,二人头上皆猛地糟了一记狠打。

还没来得及转头去看,关何便觉耳垂上又传来一股疼意。

奚画踮脚拎着他耳朵,咬牙切齿道:你做什么,昨日不是才和我说不打架的么?我……我什么我啊!还有你!那边尚远刚在偷笑,奚画一个书卷就指了过来,他忙敛容收剑。

才说好不惹事的,好歹我也算你救命恩人,你就这么报答我的不成?都说君子之修身,内正其心,外正其容,我看你们俩内外都不正!……后者自觉理亏,杵在那儿没敢应声。

金枝看得不住点头,转身就朝钟勇谋道:想不到小四竟这么厉害?对于此言,钟勇谋深表同意:真人不露相……四下里格外安静,奚画还在思索着该怎么收场,幸而此时观楼钟声响起,左先生拿了书本戒尺走进来,她赶紧落座归位,心里叹气不已。

暗道,这会他俩可算是能消停些了。

才拿起书册翻了没几页,一边儿金枝就朝她轻声道:小四。

嗯?……你有没有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她悄悄回头,关何和尚远正并排而坐,二人背脊挺得笔直,拧眉冷目,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

奚画汗颜地摁着额头道:……别理他们。

*天气一日日变热,夏季没得让人也无端烦躁起来。

尤其是自打尚远来书院后,奚画便觉得生活处处很烦恼,自己的火气似乎也随着气候日渐增加,简直是如火药一般,一触即发。

但思及她一个姑娘家,本就不该如此动怒,时常生气发火实在是有失风度,于是她下定决心今后再大的事都要一忍再忍……小四,你这几日没睡好啊?用过饭,在回廊上散步消食,金枝抱着书歪头瞧她。

没有啊……怎么突然问这个?金枝担忧道:瞧你脸色都有些发黄了。

……当真?奚画忙去摸了摸脸颊,随后叹气,只怕都是给人气的。

你说小关他们么?金枝闻言笑道,就你瞎操心,我瞧着挺好,这男人么,打打闹闹的不是常事儿?说着,前面一方空地上就见勇谋一行人在踢鞠球。

金枝抚掌赞道:你看,这不是很精神吗?还蹴鞠呢。

奚画往栏杆边一坐,回头去瞧。

花园旁的鞠室场上,确见得尚远和关何二人在同一队踢球,此回蹴鞠玩的是白打,那球在他俩身上行云流水般穿来去,动作身形极其灵活,配合也恰到好处。

因得双方踢球都很娴熟,势均力敌,不分上下,围着的一群人时不时鼓掌喝彩,连声叫好。

难得见到关何同尚远在一起能有如此和谐的一幕,金枝不由拿手肘捅了捅她:我说什么来着?这不是关系很好么?君子之交淡如水啊。

奚画静静看了一阵,心想,他们只是误会罢了,互相多磨合磨合,消除隔阂也并非不可能。

心中欣慰,正要点头应和。

那边忽瞧见关何不慎踢错了一脚,尚远当即上前揪住他衣襟,后者一把推开,一来二去竟成了手上功夫的较量。

也不知吵了多久,尚远拿着鞠球,似是在抱怨,两人而不说开始拆招,打斗见球猛然飞出,啪叽一声,不偏不倚砸在那路过的冉先生身上。

奚画:……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