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笑抿恩仇】

2025-03-26 11:19:06

要在这里和我动手?尚远逼近他几分,压低声音道,你真以为白镖头没认出你?关何皱眉看他,手上弯刀稍一用力,将两人隔开。

站在几尺外,他沉声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尚远垂首把剑收入鞘中,清淡道:在阿四和你从江宁回来起,我就知道你是谁了。

既然如此,为何不抓我?他想了想,又道,你不是为了汴梁那个太监总管才来平江府的么?是啊……我没抓你,你怎么不感谢我?尚远忽然笑道,那时的你毫无防备,尽管以往只能与你打个平手,但若有奚画在旁,要抓你根本不是难事。

……对此,关何没有反驳。

说到这当下,尚远摇头轻轻一叹,偶尔我也想过,要是我擒了你,阿四就不会跟你在一起了,我也不必看着你们……心里那么郁闷。

关何指尖微微一动,仍旧只是凝神瞧他:那你……怎么不下手?别以为我这是要卖人情给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尚远哼了一声,偏了偏头。

要抓你容易,可我若抓了你,她要是哭了要是难过要是恨我,我该怎么办?想想是一时爽快……但让那丫头伤心,我瞧着也不好受。

义父说得对啊,看样子我天生就不是个做大事的料……他颔首看着苍穹,唇边笑意凝固,我心头可是一点半点都不想成全你们……你这个人,又不讲理又讨人厌,每天光是看到你,我就觉得吃饭没味道。

关何:……现在你们要成亲了……我待下去也多余得很。

尚远侧过身,眼不见为净,再过个一年半载,大约我就能忘了在书院里的事……只是不甘心,白白便宜了你!闻得他此言,关何拧眉问道:你要走?我又不是平江府的人,为什么要留下?他说得轻松,摊手耸耸肩,我义父在朝中一手遮天,他弄我回去,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尚远回头看他,淡笑道:你就接着留下念你的书吧,小爷我可是要做大将军的人!说完,他举步就要走。

尚远。

他腿上一滞,却没转身,似是不耐道:又怎么了?……关何静静望着他背脊,沉默了一瞬。

有你这个兄弟,是关某之幸。

尚远仍旧背对着他,良久良久没有言语,却也没迈出半步,他吐出一口气,又闭目仰头看向天空。

你比我大,勉强让你当个大哥吧!他抬手一挥:走了,我还得回去收拾行李,明日一早上路。

语毕,又豪气万丈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长街上的人仿佛一下骤然减少,清清静静的。

怪道俗语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曲将终,人将散。

关何站了一阵,这才慢慢向家中而行。

后会有期。

*平江城城门外,杨柳依依,满天飞燕,一地的枯叶。

一行人在那马车前站着,金枝抽咽两声,拿袖子拭眼泪。

好好儿的,怎么说走就要走呢……还以为你会和大伙儿一起等后年上京赶考呢。

尚远伸手抚了抚马鬃,笑道:得空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钟勇谋甚是感慨地上前在他肩上拍了拍,眼中微光闪动,嘴唇张合好久,最后才道:你是大官儿,我就是个平头老百姓……虽然咱们也没相处多长时间,这会儿走了,心里怪舍不得的。

扯了这几句,发现自己婆婆妈妈,他自嘲地笑笑,算了,也不说那么多,我会一辈子把你当兄弟的!好!尚远重重点头,我也是!往后当了将军,做了统领,可别忘了咱们啊!王五一和他击了一掌,艰难一笑,好兄弟!好兄弟。

前面奚画和罗青捧着一小包东西,递到他手上。

沉甸甸的,还有些许温度,尚远心头温暖,哽声道:青姨……你走的这么急,我也没赶上做点什么。

罗青眼中含泪,这点白糕也就今早路上吃了。

记得早点一定要吃,耽误了对身子不好,你是做人家侍卫的,起早贪黑,肯定老忘记……好……他紧紧抿着唇,头一回胳膊因感动而轻颤。

阿四……等到看向奚画的时候,尚远却换上笑脸,正伸手想给她擦泪水,还未碰及脸颊他又默不作声地收了回来。

别哭了,眼睛要是哭肿了多不好看啊。

昨天都没听你说。

奚画摇摇头,这也太突然了,这么走了……只怕好久都不会回来了吧?他喉中酸涩,问道:……你舍不得我走吗?奚画抹了一把眼角:那当然了。

仿佛是得了安慰。

即便命里注定不能强求,听着他也好受些了。

尚远呐……冉浩天拿了几本书塞给他,平日虽老在嘴里叨叨个没完,眼下倒是特地跑来送他。

先生以前待你是严厉了些,那都是为了你好,现下你要走了,也没什么可给你……我是个读书人,舞刀弄枪的不会,这些书是强身健体的,也算是咱们几个先生的一点心意。

你收下吧,没事常翻翻。

多谢冉先生……他把书放进包袱中,抬眼时在人群里看到关何,后者对他淡淡颔首,他也静静回礼。

那我走了。

路上小心。

尚远打起帐子,进了马车。

怀中的白糕在狭小的空间里散发的浓郁的芬芳,他拿起一块放在嘴中。

坐稳了啊!车夫扬声一喊,甩起马鞭,车子即刻摇摇晃晃地往前驶去。

他又忍不住把卷帘撩起,窗外繁华的平江城在视线里慢慢远了,最终隐没在苍翠草木之间。

*尚远走后,日子就过得异常的快。

然而对于关何来说,压抑的感觉也与日俱增。

眨眼已至月底,书院早早为三天后的清议做足了准备,里外上下焕然一新,因为届时会在孔子祠堂内讲说,这会儿又另寻人塑了个新的雕像。

周二婶成日就在祠堂外打扫,张伯监工,忙忙碌碌了一个月,眼下亦是万事俱全。

与庄中来的书信一致,顾思安就快到平江城了。

关何不知雇他的人是谁,也不知因什么缘由要此人性命,他只知道自己这一生可算是受此人所缠所扰。

整整一个月,庄主都没有给他安排别的任务,日子过得十分清闲。

从书院回来,照旧先送了奚画归家,他辗转到了流云长街街尾,推开院门便要进屋。

刚一颔首,却房里有人点灯,此时天色未全黑,瞧不清人影,但算算也该是山庄那边派人来支援他的时候了。

虽知如此,他还是拿了弯刀在手,谨慎的跨过门槛进去。

烛光随风微荡,垂眸,一桌子的瓜子壳。

呀,你总算是回来了。

花深里忙不迭把堆积如山的瓜子拨开,腾了位置给他,我们都等你大半天了。

她身后还立了三人,因身份有别,自然不敢跟着她坐一块儿吃零嘴。

关何无奈地望着眼前凌乱的饭桌,暗暗告诫自己不要叹气。

怎么是你来?你病痊愈了?小病小痛的,躺几天就好了。

花深里不在乎道,哪能天天睡呢?我不找银子不吃饭啦?关何目光在剩下几人身上一扫而过:就这么些个人?近来事多,能带来的只有这三个了。

她说完就笑起来,怕什么?咱们又不是去大内皇宫,犯得着那么多?你也不担心打草惊蛇啊?嗯……他想想亦觉自己多虑,有理。

还有三日了。

花深里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我们不便留在你家中,以免暴露你的身份。

城郊往青口镇方向,三生石后面有一间小木屋,你得了手后只管去那里,会有人接应你的。

关何若有所思地点了一下头,忽而又发愁道:这不是要紧的,我担心……我杀了他,就算蒙着面,但在场的人数变少,官府只要一调查,总是会查到关何身上去的。

……这话倒是不错,当初让关何潜进书院,并不曾料到他会一直待下去。

按照原定的计划,清议之时,顾思安会亲手给每人送上书卷,那时图穷匕见,只管一刀取他首级,抽身逃走即可。

可眼下却还得顾及他关何的身份,这法子自是不能再用了。

唔……花深里拿瓜子戳了戳下巴,是愁得很啊……杀顾思安,必须得你出马,但又不能让他们怀疑到是关何……两人相对无言,四下一径陷入沉思。

站在一旁当背景的三个人偷偷望了各自一眼,其中才一个犹犹豫豫地上前。

二位堂主,属下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关何颔首看他:说。

这个……属下不才,略懂些易容之术,如果能将我等其中一人易容成堂主的模样,代堂主混进人群,想来不会有人怀疑到堂主身上。

他话刚说完,花深里抚掌即道:好好好,这计策好!阿秋,不承想你还会易容术,怎么不早说!这问题解决了,一切就都好办了!她把书院的图纸从怀中掏出,在桌上摊平,使眼色道:你们过来,且听我安排。

是。

花深里俯身取了朱笔在图纸上勾出几个位置来。

顾思安的清议首先在君子殿举行,我事先会在回廊这一处埋伏着,以防小关失手;你二人在木屋等着,阿秋易容成小关的模样……你且记着,什么话都别说,谁和你说话嗯嗯啊啊应付两句就是,反正小关平时也就这样。

关何:……咱们下手的时间也要变一变,小关不在,于清议当场杀人那是不能了,顾思安此后还会去望山楼登高。

花深里声音一沉,抬眸看他,那是你杀他的最后机会,千万不能错过!关何皱眉点头:明白。

哦,对了……似是想起什么,姑娘那边呢?易容的事要不要告诉她?这话倒把关何问住了,刺杀顾思安的事他一直瞒着奚画。

本不想牵连到她,可她与自己如此相熟,定然辨认得出真假……算了,还是别告诉她。

关何终是摇头,事后我再跟她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