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安思冬就成了一团的成员。
受青梅的刺激,加上推研也接近尾声,众AFK成员化悲痛为力量,抗着压力重回WOW,又奋战了两个CD,终于也成功通了纳克萨玛斯。
那天所有的在线会员都聚集到TS里欢呼,吵得人耳朵都快聋掉。
校内的一群人更是鸡血沸腾,顶着十一月深夜的寒风跑北门外去吃肉喝酒,勾肩搭背在校园里放声高歌,引得旁边宿舍楼往楼下狂扔矿泉水瓶子。
看着众人被酒精烧红的兴奋面孔,安思冬觉得,首杀什么的,其实一点儿也不重要。
时间过得飞快,又一转眼,寒假就到了。
安思冬一早就通过学校的订票系统订好了回家的火车票。
回家前打完最后一个CD,她在公会里打了声招呼请假。
[公会][夏天的冬瓜]:大后天就回家啦,下个CD就不参加了,不好意思哈。
[公会][北极星]:回家之后还上来吗?[公会][夏天的冬瓜]:家里连这个服务器估计会很卡,上来也没法下本了。
[公会][你看不见我]:冬瓜mm,你要早点回来哦,我们等着你~[公会][Silence]:一路顺风。
在公会频道打着哈哈,来了一条密语。
[W From][QWE]:你大后天的火车?是从东站走吗?[W To][QWE]:嗯。
[W From][QWE]:几点?[W To][QWE]:晚上十点半。
怎么啦?[W From][QWE]:我也是大后天晚上的火车,比你晚半个小时,到时候一起走吧。
现在已经进入春运了,两个人互相也有个照应,我还能帮你拿拿行李。
的确,不论是保镖还是苦力,曲同学都是居家旅行必备之佳品。
╮(╯_╰)╭[W To][QWE]:好吧。
晚上接到邹瑜的电话:冬瓜,火车票买了吗?什么时候回家?以前每次见面,都是邹瑜主动找她。
这段时间他忙着做课题,两人有好一阵子没见了。
大后天晚上走,你呢?我还早呢,至少得年前一个星期才走得了。
大后天晚上我有空,我去送你吧。
现在火车站人太多了,你一个女孩子家我不放心。
她推辞说:不用啦,我是十点半的火车,太晚了,回来公交都没了。
没关系,我打车回来。
她买的半价学生票,才七十多块,估计从火车站打车到P大都不够吧……真的不用担心,我和……班上同学约好一起走的,有照应。
他没有再坚持:那好吧。
火车上当心,晚上无聊的话就给我发短信,到家了记得报个平安。
好啦,她笑着开玩笑,你怎么跟我妈一样啰嗦。
他的语气却突然认真起来:因为我和你妈妈一样关心你,冬瓜。
这语气莫名地让她不自在,随便说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
临去火车站前去食堂吃晚饭,安思冬随便买了一碗粥和三个包子。
端着盘子找座位的时候,居然被她看见了一个许久不见的熟人——人格分裂帝柳如眉同学,当然人家现在改名叫高仓健了。
柳如眉一个人占了整张桌子,她刚要过去,突然又来了个身材高挑打扮出众的女生,在柳如眉对面坐下,把手里的筷子分了一双递给他。
安思冬立刻识趣地停住脚步,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很猥琐地在柳如眉背后坐下——反正那个女生不认识她。
八卦果然是人的天性啊……╮(╯_╰)╭她一边低头喝粥,一边靠包子的掩护偷偷观察那个女生。
她身材高挑苗条,打扮得又很时髦,脸上还化了彩妆,显得肤如凝脂,明艳动人,在T大这种大多数女生都走内在美路线的校园里,还是非常扎眼的。
她正好面对着安思冬,只隔了一张桌子,相貌看得非常清楚。
虽然她妆容精致,但整张脸最出彩的还是那双未经修饰的眉毛,又黑又长,颇有古装小说里写的斜飞入鬓之势。
难怪有人起名叫柳如眉,真闷骚……那两人大概也是准备要回家,脚边放着行李箱,谈话的声音也断断续续飘入安思冬耳中。
新闻联播男声问:你们学校课业紧吗?最近忙不忙?美女的声音柔软动听,有点耳熟:学外语的比你们工科轻松多了。
安思冬偷偷听了几句,虽然和TS里略有差别,但此美女应该是柳叶无疑。
柳叶唯一一次和FREE组队闹得不欢而散,但……这么pp养眼的美女,就别计较啦。
她继续拿包子遮着脸偷窥。
法语难不难学?下学期我也想去学个二外,选法语怎么样?还好啊,比德语容易多了。
你先教我几句简单的吧,我、我看看好不好学……好啊,你想学什么?‘我爱你’怎么说?Je t\'aime.乐戴帽。
不是乐戴帽,美女纠正,是Je t\'aime.热带毛。
还是不太对,你看我口型:Je t\'aime.柳如眉痴痴地望着她:惹戴姆。
安思冬抖了一地鸡皮疙瘩。
从她的角度都能看到柳如眉脖子耳根全都红了,那张清秀的脸蛋想必早就红得滴血,偏偏美女视而不见,还在一本正经地纠正他的发音。
安思冬都觉得看不下去了,三口两口消灭了包子,赶紧遁逃。
从来没发现,T大居然有这么多痴情男。
-_-b赶在春运高峰期去坐火车,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终点站是火车站的公交车,在驶离学校后不久就挤成了沙丁鱼罐头。
座位根本别指望,两只脚能着地就谢天谢地了。
安思冬扶着售票员旁边的矮栏杆,车顶上方的扶手太高,她够不着。
中间转头时,她突然发现辫子被身后的两个人夹住,脑袋动不了了。
o(╯□╰)o用力抽、抽、抽……头皮好痛,抽不出来。
ToT一只手从上方伸过来,握住她辫子的中段,再轻轻地将发梢从那两人之间拽出来。
她抬起头,曲惟恩就在面前,手里握着她的头发,不知在发什么愣。
还好昨天洗头了……谢……第二个谢字还没出口,车身猛地一晃,两人朝着不同的方向侧身——啊!头皮一阵发麻,她痛得差点当场飙出眼泪。
对不起对不起!他连忙放开她的辫子,伸手似乎想要替她揉揉,没好意思下手,我不是故意的……很痛吧?……没事。
她忍痛淡定地回答。
只是头皮好像要掉了。
这时公交到站了,车厢内部深处有两个人要下车,拼命往外挤。
她本来个子就小,还背了一个碍事的大背包,被人潮挤得滚来滚去。
曲惟恩原本是和她并排靠着栏杆站的,身子一侧,换到她面前,两手往她身侧的栏杆上一搭,把她圈住了。
他人高马大,吨位十足,就像一块投入洪流的巨石,潮水顺着他的外围改向流走了。
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忽然变得宁静。
车厢内拥挤不堪,虽然他极力地想要拉开距离,还是被人群挤得越来越向她靠近。
车身晃动时,她的鼻尖都能时不时撞到他胸前的外套拉链。
离得这样近,他身上的气味一丝丝钻入她鼻间。
很奇特的味道,不能算是香味,但又很好闻,让人莫名地……心跳加速。
啊啊他一定是荷尔蒙分泌过剩,隔着这么厚的棉衣都能透出来!她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站姿,想要离那气味源远些。
是不是背包太重了?她心不在焉地说:嗯,有点……刚说完她就后悔了,因为他伸了一只手到她背后托住了背包。
肩膀上的负重是减轻了,但两个人现在的姿势变成了:他一手撑在她倚靠的栏杆上,另一手伸在她的腰后——简直就是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了啊啊啊!车厢里开着暖气,烘得人口干舌燥。
他把外套的拉链拉开了,暖烘烘的气息扑面而来。
棉外套里只穿了衬衫和毛背心,肌肉的轮廓在毛衣下依然明显,随着车身晃动在她面前忽远忽近,忽远忽近……她在心里拼命对自己说:公交车上都是这样的,这已经算好的了,要是换了旁边的别人,早就挤得贴一块儿了,淡定,淡定。
——淡定不下来。
T_T车窗玻璃上结了一层细密的水珠,看不清外面的景物。
安思冬觉得自己的脑子也变得跟那雾气一样,浑浑噩噩的。
如果再不下车呼吸下新鲜空气,她可能就快晕过去了。
时间好像变得很慢,又好像很快。
终于在她晕过去之前,火车站到了。
下车猛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鼻间那恼人的气息终于散了。
暖气熏得两人面颊绯红。
曲惟恩的外套还敞着怀,他抬头望天:车里真闷……是啊,太闷了……外头挺冷的,你、你把衣服扣上吧,小心一冷一热的着凉。
火车站门口的广场上也挤满了人,几个进站口外都排起了长龙,两人跟着队伍慢慢向站内挪。
旁边喇叭里在广播:去往杭州、上海、宁波……方向去的旅客请注意,今晚去往以上各站的车次有卧铺车票出售,请需要的旅客到3号窗口购买。
曲惟恩突然问:你买的什么票?硬座学生票啊,订票只能订到这个。
他把手里的行李给她:你帮我看一下东西,我去去就来。
马上就要进站了,你过会儿再去不……话没说完,他已经转身一溜烟跑了。
赶在进站之前他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把一张纸片塞进她手里:给你。
什么呀?她就着广场上昏暗的灯光展开一看,居然是一张和她的票同一车次的硬卧车票,你从哪儿弄来的?刚才广播里说的,估计是有人临开车前退票吧。
这是最后一张,还好抢到了。
可是我已经有票了呀……现在春运人这么多,硬座车厢里肯定全是站票,想去个厕所都挤不出来。
你这趟车要开十三个小时吧,太辛苦了。
卧铺睡一觉就到了,人还少。
往年不都是这么回家的吗,没觉得有多辛苦啊。
而且,全价硬卧票比半价学生票贵两百多块呢……那我原来的票怎么办?趁还没开车去退了。
退票要20%手续费的……他用一种打量拔毛铁公鸡的眼光打量她:你那张票原价好像也才七十多块吧?好吧,虽然有点心疼睡一晚上就要多花两百多块,但人家也是一片好意,票买都买了,退这张手续费更贵……她翻着背包找钱包:我把钱给你……这儿人多眼杂,别把财物现出来。
明年开学回来再说吧。
哦……她默默地把背包拉链拉好。
为什么每次在他面前她就显得特别蠢?真是令人沮丧。
进站要检票,曲惟恩把车票给她拿着,自己拎着两个大包去安检。
等待的时候,安思冬随手拿起票来看了一眼——直达高级软卧?票价749元?真奢侈……都够买整整两排她的硬座票从这头睡到那头了。
-_-b曲惟恩拎着两个包回来,她问:你怎么买的软卧票,订不到你家的票吗?学校只能订到慢车硬座,要26个小时,太折腾了,我就自己去买了软卧。
大少爷,她嗤道,纯爷们这点苦都吃不了。
他气得两眼圆瞪:我还不是……算了,不跟你争。
直达软卧车有专门的贵宾候车室,他却把她送到普通候车室,陪她站在人堆里不走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我都到候车室了,一会儿就能检票上车。
这儿人这么多,你先回去吧,你的车不也快要开了么。
他凭着身高优势眺望人群外的检票口:我那趟车比你的晚半个小时呢,急啥,送你上了车我再走也来得及。
反正你也没法过检票口……哦,刚才顺手买了张站台票。
最后他一直把她送上了车,还站在站台上没走。
她坐在车窗边,火车启动的时候,他好像跟着跑了几步,但随即觉察到这个行为很蠢,停住了脚步。
当她意识到应该挥手道别时,火车已经出站了,他的身影被铁道边巨大的柱子挡住,看不见了。
手机响了,来了一条短信,是邹瑜:上车了吗?人多不多?她茫然望着车窗外漆黑的夜色,玻璃上映出自己影影绰绰的脸,晦暗不明。
她对着那条短信看了半天,最后回道:卧铺车厢十一点就要熄灯了,我关机睡觉了啊,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