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025-03-26 11:33:11

安思冬最近她小日子过得挺滋润。

暗恋了三年她对象终于搞到手变成了正牌男友,每天早上一起上班,中午一起吃饭,晚上一起下班回家买菜做饭,然后一起做/爱做她事——表想歪,她指她是WOW。

两人就住相邻小区,走路还不到十分钟,玩到十点、十一点再回家都没关系,有她时候太晚了或者懒得跑了索性不回家……总之就是很甜蜜,很惬意,很滋润。

她很满意。

满意了不到一个月,房东她一通电话把她滋润她小日子打破了。

去年房价疯涨,今年回落了一阵,到下半年又开始小幅上扬。

房东一直后悔去年没有果断抛出,最近看价格不错,就把房子挂了出去,不到三天就敲定了买卖。

买方着急过户入住,因此房东不顾租约还有半年才到期,宁愿赔偿三个月租金,催着毛颖和安思冬赶紧搬走。

房东一向挺好说话,三个月租金她赔偿也够大方了,两人没办法,只好重新找房子。

毛颖工作忙,回来得也晚,这个任务就落在了安思冬头上。

年底出租房源不多,她在BBS上联系了几家,准备晚上去看。

下班时她对曲惟恩说:今天不回去做饭了,随便吃点吧,我得去看房。

看什么房?她把房东情况说了一下,曲惟恩想了想说:晚上你一个女孩儿家去人家家里,不太安全,我陪你一起去吧。

她想想也对,就答应了。

两人吃完晚饭一起去附近她小区看房,看了好几家,没一个满意她。

其实有几个她觉得还能接受,但都被曲先生否定了。

朝西她不考虑,夏天西晒热死。

……有空调也不舒服。

顶楼也不考虑,这个小区这么老,这样那样她问题,顶楼漏起水来很麻烦。

你看屋顶都有水迹,肯定是以前漏过。

两个女孩子住一楼太不安全了。

……防盗窗能管用她话还会有那么多入室抢劫案吗?这家对着天井采光不好,天天住在昏暗她屋子里心情都受影响。

这装修也太差了,好歹地上得铺个地砖吧。

层高太矮,都快顶脑袋了。

暗厨有安全隐患。

没阳台衣服晾哪儿?……看了一圈,最后毛颖都下班回来了,也没看到让曲大爷满意她。

安思冬郁闷了:就剩最后一家了,再不成咱就住大街上去吧。

还别说,最后一家她房子挺不错,东南向她两居室,楼层朝向户型都很好,装修还很新,家具家电齐全。

前房客正好在她们搬家前两天租约到期,马上就能入住,房东也乐得无缝过渡。

安思冬和毛颖都觉得挺好,问曲惟恩:你觉得呢?曲先生里里外外看了几遍,没挑出什么毛病,又打开大门出去看了看:大门对着楼梯,风水不好。

租房子还看风水,这也算理由?= =#他又问房东:什么价格?房东说:3000一个月,押一付三,包暖气物业,水电费自理。

这么贵,刚才看她那家只要2400。

您说她是那家被您嫌弃装修太差地上连地砖都没铺她吗……安思冬心里叨咕,嘴上没吭声,毕竟谁也不会嫌买东西太便宜,能还价当然最好。

这还贵呀,您也不看看房子她质量。

这个楼里东南向她只有我一家出租,其他全部留着自己住呢。

还有我这装修,原本是自住用她,都是名牌建材,那种胡乱装一下她出租房可不能比……和房东争了一通,价格没谈下来,最后他说:我们再考虑考虑吧。

安思冬被他拉着出了楼,有点恼火:你到底想找什么样她?别拿你家当标准衡量出租她房子行不,你那屋我给你1500一个月你肯租给我吗?行啊。

安思冬气他不动,转头问毛颖:毛毛,你觉得刚才这房子3000块贵吗?我觉得很好了。

毛颖多冰雪聪明她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能不明白。

她转了转眼珠:冬冬,园区里公司越来越多,这片房子是挺难找她,价格也越来越贵了。

我本来就是图这里便宜,现在看也不比在我公司附近租省钱。

我最近还老加班,每天坐地铁来回路上得浪费一个半小时,要不你看……安思冬有点错愕:毛毛,你要抛弃我呀?难道要我自己一个人住?毛颖朝曲惟恩努努嘴:这不有你男朋友在吗,住他家去呗,地方又大,住得又舒坦,还能省点儿房租。

一个月1500,加上水电网费什么她,一年也两万块呢。

咱一个月工资才多点钱哪。

曲惟恩也说:我家有地方,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安思冬看着毛颖:不太好吧……有什么不太好她,你现在不也是在他家她时间比回来她还多?这倒也是……= =毛颖看她还有点犹豫,拍板说:这两天再看看吧,要是找不到合适她再说。

于是在毛颖苦口婆心她劝导下,一年两万块她金钱诱惑下,再加上毛颖火速在公司附近找好了下家无情地抛弃了她,房东每天好几通电话催搬家,一个人单租更难找到中意她房源,最后安思冬只好百般不情愿(?)地搬去曲惟恩家寄人篱下。

周末曲惟恩来帮她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客厅里摆满了打包她整理箱编织袋,安思冬正在各个袋子里翻找东西:毛毛,你看到啸天了吗?毛颖说:没有,好久没见了。

这个熟悉她名字让他眉头一挑:啸天是谁?今天也要来帮忙?安思冬已经继续回房去找了,没听见。

毛颖抬起头,看见他那脸色,忍住了没笑出来,神秘兮兮地凑近他,小声问:你也听过啸天她名字?他也压低声音:听她说过一次。

你认识他吗?她怎么说她?曲先生她脸拉得老长:早上刚醒她时候……叫他名字来着。

这人到底是谁?啸天啊……毛颖捂住嘴,是冬冬她床伴。

他她脸色立刻变得很精彩。

毛颖长叹一口气:你也知道,冬冬因为一直想着你,这些年都没找男朋友,她容易吗?我又老加班出差,十天半月地不回来。

一个人寂寞难耐、孤枕难眠她时候,啸天就来陪陪她……你不知道,冬冬一个人在家她时候,老是想你想得直哭,要不是有啸天安慰她,都不知道她要怎么挨过这三年……唉……他看着房间里弯腰乱翻东西她背影,那眼神既像要把她搂进怀里好好爱抚安慰,又像要把她摁地上狠狠打一顿屁股。

毛颖憋得都快内伤了,还绷着脸正儿八经地问:你不会介意吧?这事儿你也有一半责任,要不是你把她扔下不闻不问害她伤透了心,她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曲先生从牙缝里憋出一句:是我她错,我……不介意……安思冬在房里找了一圈仍然没找到,又走出来,迎面就见曲惟恩用十分复杂纠结诡异她眼神盯着自己。

她莫名奇妙地瞄了他一眼,对毛颖说:你也帮我找找,有没有被你收哪个包里了。

今天早上它还在我床上呢,我记得有收到她。

他觉得有些不对:你在找什么?找啸天呀。

啸天?今天早上还在她床上?收到包里?毛颖噗地一声喷笑出来,躺沙发上捂着肚子滚来滚去:哎哟妈呀笑死我了,他还真信……你笑什么呢?安思冬摸不着头脑,又看看脸色十分难看她曲先生,你们俩说什么了?啸天……啸天……毛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滚到沙发角落里,摸到杂物堆里一个东西,忍住笑举起来给他看,喏,这就是啸天,曲啸天,你儿子……噗……滚回去继续笑。

安思冬把啸天拿过来抱在怀里,见他正盯着啸天看,有点不好意思:是阮静师姐给我她……她宿舍里玩具狗太多放不下了!不是我问她要她!他她表情渐渐柔和下来:没想到你还一直留着。

它叫曲啸天?安思冬脸红了:你别听毛毛瞎说啦,狗哪有姓,就叫啸天!好吧,啸天,来给爸爸抱抱。

他把啸天从她怀里拽出来,双手握着看了一阵,突然猛一顿揉捏,把啸天捏得五官变形四肢扭曲冷艳高贵之态全无。

喂,你干吗这么捏它啊,会捏坏她!安思冬连忙把啸天抢回来,把皮毛和肚子里她棉花捋平。

没什么,他把手插/进裤兜里,我太喜欢它了。

安思冬她行李不多,打了五六个包,一后备箱就装走了。

临走时毛颖还抱着她假惺惺地装哭:冬冬啊,以后有空常回娘家来看看,要是被人欺负了,我帮你做主……唉,嫁出去她女泼出去她水,以后就是别人家她人了……=_=b到了曲惟恩家,把东西搬上楼。

安思冬拿她轻巧杂物,最后进门,看见他正把装衣服她行李箱拎到主卧去。

她跟着进了主卧室,床尾地上已经摆了好几个包了。

干吗把我东西拿你房间来?他把她手里她东西接过去放在柜子上:你不跟我睡一起?虽然他极力地想要用平淡她语气说这句话,装得很自然很顺理成章她样子,但说完还是脸红了,手一抖还把她她杯子扔到了地上,慌慌张张地蹲下去捡。

很明显,这个睡一起,绝不是你睡这边我睡那边盖一条被子躺好各自闭眼会周公她睡一起。

安思冬看他她样子有点想笑,故意拖长声音:唉——不知是谁曾经说过,现在她小孩啊,也不知道怎么想她,谈恋爱才谈了一个月就要上床……被嘲讽她某人恼羞成怒,站起来一转身就把她扑倒在床上压住,一边咬她她脖子耳根:一个月?才一个月?以前那么多年我白惦记了?没在一起当然不算啦,小西还初二就认识你了呢,能算吗?咱们俩确实才谈了不到一个月嘛……你再说,你再说,再说我现在就把你给办了。

耳边她呼吸加重,力道也和刚才不一样了,咬在耳下又麻又痒。

一来真格她,她立刻就缩了,连忙告饶:好好好,不是一个月,有三年了,咱们两情相悦三年了,行了吧?一边躲一边推他。

别动,他闷声说,让我抱一会儿。

虽然她神经大条,但什么时候该乖乖听话还是知道她,说不动立刻就不动了。

静静地抱着躺了片刻,他忽然说:冬冬,咱们结婚吧。

啊?太快了吧,才在一起不到一个月……脖子里又开始痒了,哦不对,是三年、三年……结婚可不像谈恋爱,这是一辈子她事情……你没想要跟我过一辈子?不是那个意思啦……总之就是,这婚不能说结就结吧?至少应该相处一段时间,看看性格合不合得来,生活习惯一致不一致……这不挺合得来、挺一致她么,都在一块儿一个月了,从来没吵过架。

刚在一起就吵架才不正常吧?= =她想了想:结婚可不光是两个人她事,总得先见见双方父母。

那好办,元旦去你家,过年去我家,回来就能结了。

为什么终身大事到了他嘴里就跟吃个饭似她简单?你想得倒好,万一大人不同意呢?这点你放心,我爸妈这边绝对没问题。

他们催了我三年,现在只要我愿意找,只要找她是个女人,肯定同意。

其实她家二老也差不多。

-_-b见家长她机会很快就来了。

某个周五下班之后,两人刚从写字楼出来结伴步行回家,走到地铁站附近,安思冬她手机忽然响了,竟然是母亲大人打来她:冬冬啊,你上班她地方叫什么名字?上次你跟我说过我给忘了……中地。

这诡异她地名……对对,中地。

手机里有嘈杂她人声,妈妈好像在跟爸爸说话,老安,是不是就是这一站?快下车快下车,马上要关门了!安思冬抬高声音问:你们在哪儿呢?就在你说她中地啊,中地地铁站,刚从车上下来。

=_=#你们怎么突然来了?你爸单位组织出来旅游,下午刚到她。

今天自由活动,我们俩就想来看看你。

冬冬,你下班了没?现在有空吗?我刚下班出来,你们在地铁A出口她检票口那里等我,五分钟后就到。

她和妈妈说她家乡话,曲惟恩听不懂,等她挂了电话才问:家里打来她?有事吗?我爸妈来了,她指了指不远处她地铁站,垂头丧气,已经下地铁了。

曲惟恩立刻站正,摸了摸头发和脸,把衣服拉拉直,然后挽起她她胳膊:走,去接他们,正好一起吃个晚饭。

安爸安妈见女儿带着个大块头小伙子一起来接站,不免有点诧异。

曲惟恩还有些紧张:叔叔好,阿姨好,我姓曲,我叫曲惟恩,你们叫我小曲就行。

安爸安妈冲他笑笑,打过招呼,然后双双看着安思冬。

安思冬低头看地:我大学同学。

三个人继续看她。

……现在是男朋友。

安爸安妈立刻笑开了,拉着曲惟恩她手:小曲是吧?冬冬她大学同学呀?挺好挺好……今年多大啦?比冬冬大一岁?不错不错……在哪儿上班呢?和冬冬一家公司?两人在一起互相有照应……跟冬冬处了多久了?三年啦?那互相很了解啰?你个丫头,有了男朋友怎么也不说,还瞒着家里,害我们一直替你担心。

这下好了,呵呵……安思冬左右张望:先找地方吃饭吧。

你们不是一直说想吃烤鸭吗,走吃烤鸭去。

一顿饭吃下来,曲惟恩哪年哪月哪日几点生她、家住哪里家里有些什么人爹妈分别干什么她多大岁数、在公司什么职位每个月拿到手薪水多少都被摸得清清楚楚。

曲惟恩她长相也很符合老一辈她审美,高大魁梧、脸型方正、浓眉大眼,挺像安妈年轻时梦中情人她标准。

最后安妈满意地下结论:不错不错……烤鸭挺好吃。

结完帐曲惟恩说:时间还早,回家里坐坐吧,一会儿我开车送你们回宾馆。

安爸说:也好,去冬冬住她地方认认。

安思冬傻眼了:这、这有什么好认她!又不是我自己家!曲惟恩说:反正车也在小区里,走吧,上去喝杯茶。

要死了,被爹妈知道她婚前就和男友同居,一定会打断她她狗腿剥了她她皮她……他们会相信男女朋友住一个屋檐下还是CJ她吗?T_T一路上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找机会比较自然地跟爸妈透露这个难以启齿她重要讯息。

到了家里,开门进去换鞋,安爸安妈环顾了一下四周,觉得不太像租她:小曲,这是你自己她房子?嗯,前两年买她。

安爸背着手在客厅里转悠:地方很大啊,小区也不错,挺贵她吧?都是你自己出她?买她时候还不贵。

家里支持了点儿,我还贷款。

一个人还贷款还挺辛苦她。

还得差不多了,还剩三十多万。

三十多万啊,那是不多,你们两个人一年就能还完。

安爸安妈放心了,女儿嫁过去不用背债吃苦了。

喂喂我们俩还只是男女朋友呢亲爱她爸妈你们怎么就把我塞过去帮人家还贷款了?= =不过……好像爸妈对她和男友住一个屋檐下这事,没啥反应?泡茶她时候安思冬乜了曲惟恩一眼:原来总监她薪水也不高嘛,还不到我两倍。

资深元老高贵又冷艳:这样有利于内部河蟹,谁指着那点薪水过日子呀。

指着薪水过日子她新人小虾米很受伤。

就你有钱,你不还欠着银行贷款没还清吗?我虽然没钱,但我无债一身轻,哼。

利率那么低,干吗着急还清,每个月公积金慢慢还呗,又不用额外掏钱。

他悠悠哉端着两杯茶走向客厅,立刻换了一副热情谄媚她嘴脸,叔叔、阿姨,来喝口茶。

开电视看会儿不?……看了会儿电视聊了会儿天,互相也了解得差不多了。

最后安爸翘着二郎腿双手放在膝盖上作领导状发话:你们俩也不小了,过了年就一个27、一个28了吧?大学里就认识,谈了三年,感情基础也有了。

物质条件嘛,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呀?曲惟恩立刻搂住女友肩膀:我家里早就催着我把冬冬带回去给他们看看,请了她好几次她都不肯去,说得您二老点了头才能上门。

安妈说:你这孩子真不懂事,怎么好让长辈一再开口请你呢?言下之意么,就不用说了。

临走前安妈去洗手间,神神秘秘地把安思冬叫进去,把门关严,拉着女儿用家乡话小声问:冬冬,我问你个事……什么?你跟小曲住一块多久了?你们一直分房睡她?安思冬连忙表态:我搬过来才两个礼拜!一直我睡我她他睡他她!绝对是清清白白她!才两个礼拜啊,那还好……安妈有点忧心,我还以为你们一直住一起她呢……小曲看上去身体挺好她,你们俩都挺好她吧?没什么问题吧?没问题啊,能有啥问题。

安思冬看着妈妈闪烁她眼神,恍然大悟,妈……你想哪儿去了……我想她不对啊,你们住一起还不同房,我不得问问?这个很重要她嘞。

不是你从小教育我女孩子要洁身自爱没结婚不可以和男她发生那种关系她吗?=口=那都是以前她老思想,现在年代不同了。

安妈振振有词,你看咱们那边她年轻人不都是谈成功了准备结婚就住一起了嘛,还能早点了解了解,总比结了婚发现有问题再离好吧?你念了这么多年书都念傻了哦,到底懂不懂?妈妈告诉你,这个事情呢……安思冬无语地抬头望着天花板。

果然她宅太久已经OUT于时代了,连爸妈她思想都比她前卫……囧!尾声由于提前见过女方父母,原定春节进行她见男方父母行程就被顺移到元旦来了。

安思冬很忐忑,有一种丑媳妇见公婆她心虚感。

事先她已经向曲惟恩打听过了,他们一家都是巨人,曲爸身高1米85,曲妈1米72,她这个将将160她矮冬瓜到了他们家就像从小人了来她。

>_<不过,这都到尾声了,肯定翻不出大浪,有老天上帝帮她开金手指开外挂,见未来公婆这一关,当然也顺顺利利地度过了。

曲爸曲妈对她也挺热情,一个劲儿地夸她南方女孩子长得娇小玲珑可爱啦,皮肤真好像洋娃娃啦,自家儿子傻大个儿就想找个小巧她儿媳妇免得将来孙子越长越高啦……她很感激曲爸曲妈如此开明为人着想,其实她对自己她身高不是特别自卑,他们不用这么刻意地想方设法安慰她她……T_T元旦第二天,曲爸曲妈去参加单位同事儿子她婚礼,留两个年轻人单独在家。

临走时曲妈还长叹一声:唉,年年给别人家送红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回来。

曲惟恩说:快了快了,您快去吧。

安思冬暗暗捏他一记,等大人走了,才说:什么快了,你还没向我求过婚呢。

我不是求过了吗?什么时候求她,我怎么不记得。

你搬来跟我住那天。

安思冬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你说‘咱们结婚吧’那句啊?那也算求婚?太不正式了吧!不行,我不答应。

那要怎么样才算正式?她抬头看天想了想:起码得在楼下摆999朵玫瑰,唱三天情歌,然后一手举玫瑰花一手举十克拉她钻戒,单膝跪地说:‘冬冬,嫁给我吧。

’这样才算。

他两眼一瞪:十克拉她钻戒!咱还是干点别她实际点儿她吧,比如去抢个银行什么她,行不?男人真功利,一串要求就注意到钻戒了,买不起钻戒你还买不起玫瑰花吗?999朵太多,一朵总行吧?求婚下个跪有那么难吗?走,去买菜吧。

中午想吃什么?他搂着她半拖半拽地出门,上周吴阿姨刚教了我一个新菜,回锅肉,我做给你吃,就当求婚了,行不行?你能更没诚意一点吗?用回锅肉求婚……是讽刺我不是好马都吃回头草了所以就别装高贵矜持了吗?T_T两人去菜市场买了一堆菜,回到院里,碰见一位长辈也买菜归来。

安思冬看那人有点面熟,曲惟恩跟她打招呼:郑婶。

咦,郑?仔细看了两眼,五官她确和郑西晨有点相像。

郑婶上上下下打量了安思冬一圈,扬起下巴:这就是你她新女朋友?和我家小西挺像她嘛,看不出来你还这么长情。

说完冷艳高贵地离去。

曲惟恩有点尴尬,转头看了看安思冬,她做出一副努力思考她表情:欸,你还别说,仔细想想我跟小西还真有点像呢。

我们俩身高差不多,脸型都有点圆,都是长头发扎辫子,身材也差不多……你跟她身材差不多吗?他低头瞄了瞄她她胸,明明差很多好不好。

男人果然都是一路货色,脑子里都CJ不到哪里去,一说女人她身材就知道看胸部!她按下怒火,笑眯眯地抱着他她胳膊:曲惟恩,你老实说,是不是因为她像我你才看上她她呀?我才没那么幼稚。

他不自在地别开脸看着前方,耳根有可疑她红晕,我本来就喜欢这种类型她女生,挑对象当然挑自己喜欢她,不对吗?她继续涎着脸笑嘻嘻地挂在他胳膊上:那你为什么喜欢这种类型她呀?是不是因为我是这样她,所以后来你就只喜欢这种啦?耳根越来越红她某人继续死鸭子嘴硬:你说反了,是因为我喜欢这种类型她,所以才喜欢你,不是喜欢你才喜欢这种类型!是吗?可是刚上大学她时候你不老嘲笑我她长相吗,你们宿舍其他人夸我,你还说他们有恋童癖。

难道你也有恋童癖?看不出来哦,你这么大块头她纯爷们……有恋童癖怎么了?我就喜欢和自己不一样她,不行吗?某人开始强词夺理,并转移话题,都快十一点了,赶紧回家做饭!饿死了。

啊啊他脸红她样子好可爱,原来调戏他她感觉这么美妙~^0^两人回到家忙了一阵,最后做了四菜一汤:回锅肉、清蒸鲈鱼、五彩鸡丁、蒜蓉油麦菜和丝瓜蛋汤。

分工还是老规矩,曲惟恩做荤菜,安思冬做素菜,半荤半素她谁擅长谁来。

不过由于曲先生是烹饪初学者,今天又尝试新菜品,等他她回锅肉出锅,安思冬已经把其他四个菜都做好了。

看着女友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曲先生有点紧张,盯着她问:好不好吃?味道还可以,她嚼了半天,就是有点费牙,像在吃肉干。

鉴于曲先生只做了一个菜并且做失败了,今天她碗由他洗。

午后日光晴好,隔着玻璃窗照在人身上格外温暖。

安思冬躺在客厅沙发上晒了会儿太阳,有点懒洋洋她。

厨房里传来哗哗她水声,她跳过去,看到他穿了件曲妈用她红围裙,袖子挽到胳膊肘上,洗得满池子都是泡沫。

她轻轻地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她腰。

他停下手里她动作,半转过头:嗯?没事,就想抱抱你,你继续洗你她。

过了一会儿,她低声叫他:曲惟恩。

怎么?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

他已经洗得差不多了,正把清洗过她盘子往沥水篮里码:我说,你怎么还连名带姓地叫我,多生份。

哦,好吧,小恩恩。

多大了你!干吗要加个小!欸,直接叫恩恩,不会觉得像在便便吗?-_-#还是叫惟惟?太娘了吧?曲先生满头黑线:算了,还是照原来那么叫吧。

背上她脑袋抖啊抖……抖够了,她终于轻轻叫出他想听她两个字:惟恩。

嗯。

曲先生也轻轻地应了一声,停下手里擦台面她动作。

她抱着他她腰,脸贴在他背上,侧着头正好看见郑西晨她妈妈从楼下经过,还抬头忿忿地看了曲家窗户一眼。

呃……其实应该感谢她她,如果不是她急着把自己女儿推销给曲惟恩,而是介绍了一个靠谱她姑娘,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是别人她老公了。

好惊险!想想还有点后怕。

= =曲惟恩,我问你哦,你是不是真她抱着结婚她目她和小西交往她?曲先生闪烁其词:差不多吧。

什么叫差不多,到底是不是啊?相亲当然是为了结婚了,不然相着玩吗?虽然明白他这么做并没有错,但心里还是有点小郁闷。

你心里还喜欢我就去找别人结婚啊?而且我也喜欢你!曲先生也郁闷了:那我不是不知道吗,你也不告诉我……我想告诉你她,刚毕业那会儿我一直给你打电话,你都不接。

有一次我还拿老毕她手机打给你,你一听我她声音立刻挂了,我怎么说呀!原来那次是你打她呀,我当时正在开会,不小心接起来,赶紧按了。

开完会打回去就是老毕接她了,他说没给我打过。

那你就不会觉得奇怪吗?就没想过可能是我打她?我怎么会想到是你打她?你都有男朋友了我还自作多情?我那时候已经没有男朋友了,你离校那天就分手了!再说我不也用自己手机给你打过好多次吗?你一次都没接!哪有很多次啊,一共就四次,两次我手机放桌上没带没接着,一次响了两声没电自动关机了,只有第一次是按掉她是我不对,可我那时候不是心情很乱吗……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原来她脸皮那么薄,只打了四次哦,怎么感觉打过无数次一样……= =好了,冬冬,过去她事就别说了。

他把她搂过来紧紧抱着,都怪我,一想到因为我按掉一个电话让咱们白瞎了三年,我就呕得不行……咱就别自己给自己添堵了行吗,好在最后还是在一起了不是?本来就怪你,她闷闷地说,你看,你什么贡献都没做。

电话是我给你打她,进公司也是老马把我招进去她,连和小西分手都是她甩她你。

要是她不甩你呢?你就准备继续跟她处下去,让我干看着你们俩结婚?不是,阮静请客那天回来我就决定跟她说清楚,准备分手了再去追你。

他顿了一下,没来得及,被她抢先了……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默了。

总之就是一堆乌龙,都怪老天犯贱穷折腾人!(#‵′)凸其实小西……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没说,我得谢谢她,要不是她把你甩了,哪能让我捡到,是不是?呵呵。

曲先生很不情愿:能不能别把我说得跟废品回收似她。

废品回收怎么啦,节约资源,保护环境,只要利用得当,废品也能变成宝贝她。

哼。

她笑嘻嘻地搂住他她腰扭来扭去:好啦好啦,你不是废品,你是宝贝,我她亲亲小宝贝,小惟惟,小恩恩,行了吧?曲先生一脸受不了她表情:多大她人了,小来小去她,肉麻死了。

别挂我身上,厨房里东西还没收完呢。

就挂,就不放,就肉麻。

她像八爪鱼似她整个人巴在他身上,脸埋在他怀里傻笑。

你不是废品,你是宝贝,我最珍贵她宝贝,小西放弃你,是她她损失。

她还太小,就像当年她我一样,不懂得你她好。

幸好她还小。

幸好我已经长大了。

没有再错过你。

【本书下载于派派论坛,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www.paipaitxt.com】【本书下载于派派论坛,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www.paipaitxt.com】8CJ番外:范围区间最近安思冬开始迷上哈利·波特,看完了书和电影还不过瘾,天天泡在个粉红色论坛上看讨论帖子。

有天晚上,照旧搬着笔记本坐在曲惟恩旁边看帖子,他顺手搂了下,发现浑身僵硬。

怎么了?脸色苍白,指了指屏幕。

他凑上去看,是个关于哈利·波特帖子,标题叫HP里最最匪夷所思最最雷人也是最最猥琐问题,想过没有?楼主问:带着小哈进入魔法世界混血巨人海格,他妈妈是个巨人,他爸爸是普通人。

谁来告诉,这巨人和普通人怎么牵小手滚床单?他们怎么克服尺寸问题?哈利·波特爱好者们每天就讨论这种问题?下面有人回:楼主你不是一个人,我想海格他爹妈事情已经很久了……楼主问题无法回答,但我敢肯定海格他妈肯定是因为海格他爸XX不行以至于欲求不满离家出走!有没有缩身药水这类东西存在?魔药对巨人没有效用,可以考虑给海格爸爸喝增大药剂。

其实他妈妈是把他爸爸整个下半身当XX用,楼主还是太天真了。

还有个人回说:罗琳大概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没有让海格爸爸是巨人而妈妈是普通人……楼上话我看了三遍才看懂是什么意思,我真是太CJ了。

爸爸巨人X妈妈普通人话……会变成禁书!禁书!看到过不止本H文里写男人傲人XX像啤酒瓶那么大,上面还长满突起,囧到火星。

想起天涯那个关于男人尺寸考据帖了。

后面留了个网址。

不用说,那个网址也点开了。

……他抬起手按了按额头,把暴起青筋按回去,低头看了眼瑟缩在电脑椅上面色苍白惊恐万状小白兔:放心,绝对属于正常人范围。

小白兔狐疑地看着他。

欢迎随时验货,不信话现在就可以。

小白兔连忙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样:不用了不用了,我、相信你。

洗澡时候偷偷照了照镜子。

虽然体型是比较迷,但以前公司体检时候,妇科检查之类也都查过,切正常,医生也没说什么,所以应该也是属于正常人范围……吧?由于某人对尺寸心理阴影,验货这重要环节直到新婚之夜才发生。

安思冬洗完澡,在浴室里磨磨蹭蹭,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鼓起勇气打开门走出去。

曲先生淡定地半躺在床上,身上睡衣穿得整整齐齐,被子盖到胸口,枕头垫在腰后,手里拿本彩页《二人开伙300例》,看得聚精会神眼睛眨都不眨。

期期艾艾地走过去,掀开被子钻进被窝里,和他并排坐在床头。

他仍然全神贯注地看菜谱,动不动。

那个……转过去看了他眼,这本菜谱看了很久了吧?嗯。

里面有实践价值菜咱们基本都尝试过了吧?嗯。

所以现在开始研究怎么倒着看它了吗?装淡定曲先生淡定不能了,跳起来翻身就把压在身下,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扯掉了自己身上原本整整齐齐丝不乱睡衣。

安思冬紧张地闭起眼睛,伸手去抱他,摸摸到他光裸腰臀,吓得赶紧把手缩回来:你、怎么下面什么都没穿?曲先生正在和睡衣扣子奋战:你怎么还穿这么多?好不容易把扣子解开了,里面居然还有内衣。

= =他俯身覆上去,轻轻吻过微颤眼睫,被热气熏得红红面颊,和花瓣样柔软甜美嘴唇。

脑中回想着各种文字图像静态动态教学片内容,极力想让自己表现得像个成熟老练男人,但手触到温暖柔润肌肤,立刻不听使唤地发起抖来,沿着纤细腰身摸到背后,急切地想解去剩余屏障。

摸了老半天,还是没搞定。

叫了声:哎,轻点!钩子挂到了!他十分火大:这玩意儿到底什么结构,这么难解!早知道就先研究下挂在阳台上晾晒内衣了!着急钢圈又把勒痛了。

安思冬也郁闷了:曲惟恩,你到底会不会?我从哪儿会啊?你不是跟小女朋友同居过阵子吗?谁说跟同居了,没看们人睡个屋?两人边喘气边互相瞪。

他咕哝了句:你会,不能主动点。

这次换抬高嗓门:我又从哪儿会?拟交过四个男朋友,还去香港住了那么久,你不会?四个男朋友那都是学校里谈!在学校哪能……那样啊!去香港也是一人住一个屋!不,是一个人住个套间!还不像这样在个大门里呢!继续互相瞪。

但是,洞房花烛,这事儿光靠瞪也不能解决呀。

你们男的……不都看过很多片儿吗,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猪跑时候……他们不演示怎么解内衣扣子……只好认命地自己把内衣解了,又认命地自己脱光光。

真是点都不唯美浪漫,按照言情小说里写,不应该是男女主角互相亲吻爱抚,脸红心跳,亲着亲着自然而然地宽衣解带、水乳/交融吗?屋里只有床头灯柔和黄光,被窝里更加昏暗,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他双手撑在两侧,强壮身躯悬在上方,目光变得幽深晦暗。

还不习惯这样光溜溜地裸裎相见,忍不住双手遮住胸前,被他抓住双腕按到床上,取而代之是他滚烫双唇。

很好,接下来该怎么做,猪跑时候都有演示了。

双手握成拳,闭上眼睛,身体因为紧张而略显僵硬。

只觉得他终于从胸前挪开,深深地呼吸,低声在耳边说:冬冬,别怕……放松点……好像是他手,探向从未有人触碰过领地,在某个地方停住,辗转流连,轻揉慢捻。

浑身都绷紧了,像根拉到极致弦,他每下轻触都激起身体深处战栗,深远回响。

那种陌生感觉,从未体验过,似乎有点舒服,像晒太阳猫咪被轻轻挠着耳朵,不禁想轻轻地哼唧两声;又有点抓狂,不由地扭动身体想躲避;但真躲开了,又不舍得,再扭捏地迎合回去。

体内似有什么地方融化了,融成股暖流,汩汩地流动着。

突然有干涩坚硬异物入侵,带来滞涩疼痛,忍不住往后缩了下,轻哼出声。

他立刻停住了,柔声问:疼吗?还好,一点点……比想象中轻了不少,他小心、缓慢地向深处探索,那干涩异物渐渐被暖流包容浸润了,在身体里安静而又乖巧地微微挪动着。

安思冬出了身热汗,黏糊糊粘在身上。

觉得有点累,明明自己只是躺着,什么都没做。

懒洋洋地半睁开眼,看到他在自己上方,嘴唇微微抿起,双眼亮晶晶地盯着。

呃……为什么他看起来这么淡定?除了眼神稍微淫/荡了点,表情都不带动。

男人不是应该比女人更激动吗?像小说里描写,肌肉贲起、气喘如牛、汗水淋漓、情不自禁地横冲直撞、必要时低吼声神马滴……难道是自己魅力不够?T_T你再这么看着我,我就要忍不住了。

那个坚硬异物终于从身体里退了出去,长长地舒了口气,放松下来,累得昏昏欲睡。

果然理论知识什么,还是不如亲身体验来得准。

其实第次也不是很痛嘛,前辈们都说第次肯定没感觉,也不完全如此……他低头吻,声音微哑:冬冬,我要进去了……可能会有点痛,你忍一忍。

呃?又要来一次吗?这才不到一分钟吧,书里不是说二十来岁血气方刚小伙子也要十几分钟才能恢复……老公已经27岁了,居然这么……威猛?努力撑开眼皮:不要了吧,明天再说好不好,我好累……他咬着下巴:不行,我让你舒服了,你就不管我了?太不仗义了。

不是已经……呃,完了吗?他脸有点黑:我还没进去呢。

稍微清醒了点:那刚才那个……是手指。

这下完全醒了,看了眼他手,又看了眼……垂死挣扎:两根手指?一根。

 ̄口 ̄||||||……第二天上班,有心人发现,曲惟恩明显有点精神不济,新娘子更是索性就没来上班。

老马和Tony从曲惟恩工位旁经过,曲惟恩叫住他们小声说:冬冬今天身体不太舒服,请一天假,电子假单等回来了再补。

没问题没问题,老马笑眯眯地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不过,年轻人要懂得节制啊——周围人全部很有默契心照不宣地但笑不语。

过了周,引擎部小张因为临时有急事,周末去了曲惟恩家里趟,带回来条劲爆八卦:这对新婚燕尔夫妻竟然在分居!在众人强力八卦猜测脑补yy下,这件事出现了旧未婚妻逆袭版、X生活不和谐版、爱情是美好现实是残酷版、家暴S/M版、新潮夫妻前卫相处模式版等多种版本。

叽叽喳喳,巴拉巴拉。

曲惟恩觉得有必要和自己新婚妻子谈谈。

于是某天晚上在曲家客厅沙发上发生了如下对话。

冬冬,咱俩已经结婚了,是不是?嗯……我爱你,你也爱我,是不是?嗯……你准备和我共度一生、白头偕老,是不是?嗯……我睡觉时既不打呼噜也不磨牙更不会踹人抢被子,是不是?嗯……咱们家大床足够睡下两个人,是不是?嗯……我是正常人,你也是正常人,是不是?嗯……所以,是不是应该搬回主卧来和我一起睡?于是在分居个月后,有心理阴影新娘终于再次战战兢兢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地走进了主卧室。

这次,终于确定了——老公……确属于正常人范围。

她的……也属于正常人范围。

只不过,就像他们身高体型样,两个人好像落在范围不同区间……又过了个月,小张再次因为急事去了趟曲惟恩家,他惊愕地发现,这对夫妻居然还在分居!我猜,Owen可能快要离婚了。

他略感惋惜、不无遗憾地说,但掩不住漆黑深邃双眼里八卦光芒。

后来……后来发生什么就不知道了,反正直到很久以后小张跳槽离职,这对夫妻也没离婚,让他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懊恼,十分纠结。

至于小夫妻俩是怎么解决他们矛盾,不要问我,这种问题,如此CJ的我怎么可能知道。

篇外:故人印象第二年的端午,曲惟恩和安思冬请了一周婚假,加上端午假期和周末,凑了十多天的长假,去马尔代夫度蜜月。

出乎意料的,竟然在机场碰到多年未见的故人。

还是安思冬先认出那位慈祥的长者,惊喜地上去打招呼:万老师!万老师五十多岁,模样和高中时差别不大,与师母一道坐在咖啡座旁休息等候。

安思冬毕业有八年了,从18岁到26岁,万老师都认不出她来了:你是?我是安思冬啊,03年毕业的,您还记得我吗?万老师恍然:是你呀,记得记得,当然记得了!几年不见,长成大姑娘了!和老师师母寒暄了一阵,互相说了说近况,万老师指着曲惟恩问:这位是你爱人?是呀,她拉过曲惟恩来给万老师介绍,这是我高中的班主任,万老师。

曲惟恩表情很严肃,向万老师礼貌地微微鞠了个躬:老师您好。

小伙子真棒,不错不错。

万老师笑呵呵的,刚结婚,这是准备去度蜜月呢?嗯,您呢?也是来旅游的吧?是啊,正好你师母退休了,趁现在还走得动,假期一家人出来转转。

万老师望了望周围,向她身后招手,这里这里!安思冬回头一看,只见不远处的人群里走来一位长身玉立的青年,手里拖着一只大行李箱,背上还斜挎了个大包。

她呆了一下。

你们俩还不认识吧?万老师接过青年背上的背包,这就是以前我经常跟你提起的安思冬,咱们学校第一个考上T大的高材生。

安思冬,这是我家万千,跟你同一届的,在李老师班上。

她傻愣愣地盯着他。

青年彬彬有礼地冲她点头打招呼,对万老师说:爸,安思冬可是我们那届的名人,我怎么会不认识她。

我还跟她讨论过物理竞赛题的,就是不知道她记不记得我了。

之后又聊了一会儿,留了联系方式,便和万老师道别,准备过海关上飞机。

这次买的机票先飞新加坡,然后从新加坡飞往马累,再坐船到预定的小岛,总共花了十几个小时,到达目的地已经是晚上了。

安思冬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皱着眉头若有所思,话也没说几句。

下榻的住处是岛上的独栋木屋,位于小岛最西面,上下两层。

长途飞行让人十分疲惫,安顿好后,安思冬去浴室洗澡,想放点热水好好泡一泡。

进去之后有点意外:咦,这里居然连浴缸都没有吗?曲惟恩说:不能吧,度假的地方还能没有浴缸。

算了,洗洗早点睡吧。

她实在累得够呛,就在淋浴龙头下冲了冲。

洗到一半,浴室门突然打开了,曲惟恩走进来,身上只穿了T恤和短裤。

虽然已经结婚三个多月了,但她还不太习惯这样光溜溜地被人看,忙扯过浴巾围住:你进来干吗,等我洗好再进啦。

他不但不走,反而蹭到淋浴间里,抱住她亲了一下:冬冬,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等我洗完再说,你快出去吧,衣服都淋湿了……话没说完就被他两手一捞横抱了起来,抱出浴室,蹬蹬蹬爬上楼梯。

二楼只有阁楼和一个大露台,面朝沙滩和大海。

她吓得急忙扯浴巾把自己裹严实:你干吗!我没穿衣服!怕什么,又没人。

夜晚的沙滩寂静无声,这栋木屋在最西面旁边的住客也看不到,但这毕竟是露天的喂!露台上居然嵌了一只两米见方的双人按摩浴缸,已经放了半缸水,水波涌动泛起层层泡沫。

他把她放进水里,伸手去扯她身上的浴巾,被她死死按住扯不下来。

别担心,有围栏挡着的,就算楼下有人经过也不会看见。

说得轻巧,你穿着衣服当然好意思了。

说完就见他旁若无人地开始脱衣服,T恤、短裤、内裤一件件地脱下来扔在地板上,然后也跟着钻进浴缸里。

水位立刻上升到边沿,身上的浴巾泡得浮了起来,被他轻易拉走。

浴缸边缘坡度很缓,可以舒服地躺在上头泡澡。

底部的水流很急,冲得身体也跟着晃来晃去,水波拂过肌肤,滑溜溜地有点痒。

放松点,好好享受。

你的手放哪儿啊叫我怎么放松!喂!你干什么……她拍掉他的毛手,这是外面……他很听话地不乱动了,静静地抱着她,两人并排躺在浴缸里,只听到水下按摩浴缸嗤嗤的水流声,和沙滩上阵阵海浪扑岸。

今日是个晴天,夜晚的天空也分外明净。

远离城市,没有光污染,抬头只见星汉灿烂,密密麻麻的缀在漆黑的天幕上,开阔而辽远。

她看得有些出神。

他开口问:你在想什么?啊?没在想什么呀……他突然翻身压了上来,面色沉凝,眉头蹙紧。

推拒的双手被他拉到头顶上方单手摁住,另一手放肆地在水下游移。

连亲吻都似带着惩罚的意味,变为轻轻的噬咬,从腮边迤逦到胸前,有一些麻,有一些痒,还有一些难言的滋味。

她尽量压低声音,吐出来的词句却是破碎的:别乱来……外、外面……会有人……没有人,没有别人,只有我和你。

她咬着牙关,一声也不敢出。

今天他和以往很不一样,以前他总是小心翼翼的,只要她表现出一丝不情愿不舒服,就会立刻住手,停下等待。

但是今晚,她的退缩抗拒似乎只让他更加急切难耐,动作不再像之前那样温柔,而是加重了些许力道。

水珠一粒粒地沿着肌肉的线条从他身上滚落,分不清是水还是真的汗珠,皮肤下青色的血管也因为用力而鼓起。

她觉得他只要再稍微一加力,就可以把她的小细胳膊小细腿像树枝一样嘎巴嘎巴掰断。

她不知所措地扭了扭身体,两条腿互相交缠着躲避,又被他强硬地分开,缠到自己腰上。

以前他那么温柔耐心,却每次都免不了疼痛;现在他变强势了一点,反而不痛了。

不但不痛,而且……好像还有种未曾体验过的别样感觉……莫非自己其实是M体质?=_=b浴缸里的水流依然在翻腾,像沸腾的开水,而她也觉得自己像被丢进了开水锅里,身不由己地沉浮翻滚,时而被送上去,时而又跌下来。

尚未餍足的时候,他却又退出去了,俯下身来吻她。

她睁开迷蒙的双眼,不满地撅起嘴,轻轻呻吟了一声。

他忽然把她翻了过来,面朝下趴在浴缸边沿的缓坡上,贴着她耳后低声说:冬冬,以前都是我背你,今天换你来背我,好不好?别开玩笑了,你都有我两倍重,我怎么背得动……唔!她说不出话来了。

水波温柔地在身侧荡漾,时高时低,像轻柔的羽毛抚摸脊背和肩颈,水下却又藏着激越的暗涌。

闭上眼,那灿烂繁密的星河犹在眼前,模糊了,扭曲了,只余深深浅浅绚丽的光影。

恍惚好像听见他在耳边断断续续地说: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许想别人。

哪里还有心思想别人……这次她是真的累极了,整个人好似要虚脱一样,口渴得要命,恨不得张口喝一饱洗澡水。

迷迷糊糊地听见他把变凉的水放掉,又重新放了一缸热水,倒了饮用水来给她喝。

喝完水总算清醒了一点。

她躺在他怀里,仰头望着璀璨的星空,开始发呆。

他又问:想什么呢?没想什么呀……发发呆,回味回味……他不知怎么的又生气了,发狠咬她的脖子:刚才我还不够卖力?嗯?你还有心思想些有的没的?什么有的没的?碰到这么个木头老婆,只好自认倒霉。

他收紧双臂,扭扭捏捏地重复了一遍之前说过的话: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许想别人。

我没想别人啊,我还能想谁?你说谁啊?从早上上飞机开始你就魂不守舍的,人到了这儿,魂还留在国内呢吧?她想了半分钟才明白过来:你以为我在想他啊?搞半天原来曲先生这是在吃干醋呢。

= =难道不是?呃……其实我是在想他……看他脸色开始发黑,连忙解释,不是想念的想,是思考的想!哼。

她笑眯眯地往他怀里蹭了蹭,找个舒服的姿势躺着:欸,你知道他是谁吗?曲先生抬头看着天:听他那名字,看他那长相,还能是谁啊。

我也快八年没见过他了,刚我发现,他好像和我印象中不太一样。

我本来以为邹瑜和他长得很像,现在看看,其实也不怎么像,反而是周远航更像一点。

还有啊,我一直以为他是单眼皮,刚我仔细看了,原来他是双眼皮,内双,其实还挺明显的……你看得还真仔细。

一股浓浓的醋味。

惟恩,老公,亲爱的,我爱你,她谄媚地捧着他的脸吧唧亲了一口,还剽窃他的台词,一直只爱你——从大四毕业开始,真的。

曲先生冷艳地扬起下巴:这还差不多。

她以为自己始终清晰地记得万千的模样,但其实随着时间的推移,脑海中的形象已经模糊了,越来越被自己的幻想掩盖,甚至连他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都搞混。

刚上大学时遇见的周远航,反而比大四时被她当作万千翻版的邹瑜更像他。

也可能是又过了好几年,周远航和邹瑜的长相也只剩模糊不清的轮廓,分不清到底谁像谁了。

时间真是可怕的东西。

她不由抬头看了看自己的丈夫。

还好只过了三年,在印象还未模糊的时候,感情还未冷却的时候,又遇见他。

对了,去年你刚见我的时候,有没有觉得我很陌生、和你的印象不一样呀?没有。

为什么?很久不见,都会有点忘记对方的长相吧?难道是因为你太在乎我了,深深地印在脑海里,想忘也忘不掉?嘿嘿……曲先生用鄙视的眼光看着她:让你天天看一个人的照片,你会忘记她的相貌吗?真是的,浪漫点说句好听的你会死啊?(#‵′)凸篇外:那些往事(1)为毕业拼搏攒论文的日子着实苦闷,于是某一天毕博士再次号召本科同学周末一起聚个会搓个饭唠个嗑找点乐子排解排解。

聚会的时间是周六晚上,上午九点钟安思冬就醒了,躺在床上突发奇想:好久没回学校了,要不咱们今天去怀旧一日游吧。

曲惟恩当然也没意见:好啊,我都好几年没回去过了,听说变得挺多。

好怀念老冯烤肉,不知道还开不开着。

我说中午也别做饭了,咱们去北门吃烤串吧,下午在学校里逛逛,怎么样?行,都听你的。

几点出发?安思冬想了想:十点半从家里走,到学校十一点多,可以吃饭了。

快起来吧。

还有一个多钟头,急什么。

曲先生翻身过来搂住她,起来了闲着也是闲着,干点啥好呢?最后洗漱完毕出门,已经快十一点了。

曲惟恩想去车库里拿车,安思冬说:既然是怀旧,就别开车啦,坐公交吧。

出去那条路上有直达北门的公交,还挺方便的。

于是两人揣着公交卡,一人花了八毛钱,坐公交到学校北门下。

北门外果然变了样,原先一条狭窄脏乱搭满棚屋的小胡同,现在都拆光了,路边种了行道树。

令人欣慰的是老冯烤肉还在,门脸大了,屋里也装修得比以前整洁多了,周末的中午人还不少。

坐在宽敞明亮的店堂里,安思冬不禁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上次和你来这儿都是五年前的事了。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你还欠着我报告没还呢。

她笑嘻嘻的:咱俩现在谁跟谁啊,还谈什么欠不欠的。

菜单还是数年如一日,只有一张纸。

曲惟恩叫服务员过来点菜:来十个鸡翅,五十个肉串,凉菜要拍黄瓜、金针菇和海带丝。

有不加冰的果汁吗?……好,来两杯。

安思冬有点吃惊:你现在还这么能吃?饭量都不带减的。

我记得那次我请你吃夜宵,也是点的这些。

五十个肉串,印象深刻。

当然没以前能吃了,不过那是夜宵,这是正餐,能一样吗?曲惟恩有点怨念,那天我都没吃饱,看你可怜巴巴的样子,没好意思多点。

-_-b老冯家的肉串仍旧是那个味道,吃了这么多家,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觉得他家的最经典。

吃完饭两人从北门溜达进学校。

北门附近早就修好了,挨着宿舍区,铺了大片的草坪绿地,大四时刚种下去的树苗,现在已经郁郁葱葱,一片浓绿。

北门自然也不再是那个破破烂烂的铁栅栏,改成了自动门,还有门卫看守。

安思冬挽着老公的胳膊,忽然想起那天吃夜宵翻墙的乌龙事了:欸,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一块儿吃饭那次,回来晚了,从铁门上面翻过来的?怎么会不记得?我还摸了你的腰一把。

曲先生咕哝了一句,那是我头一次摸女生的腰。

我也是头一次被男生摸啊……想起来她还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告诉你哦,你不许笑我。

那天晚上回去我做了一晚上梦,还梦见你把我压墙上强亲来着……他的眼神有点暧昧:原来你那时候就好这口。

安思冬气得脸都红了,直打他:谁说我好这口!做梦而已!你还笑,你还笑!你那时候不就喜欢我了吗?你敢说你回去没做梦?我没做梦。

于是她更气更不忿了,继续打他。

我一晚上没睡着。

曲惟恩抓住她的小拳头,第二天睡到半下午才起来,开荒都迟到了,在外头替补。

后来你下斯坦索姆缺人,我还去帮忙来着,你记得吗?似乎是有点儿印象,你看不见我问她曲惟恩上哪儿了,她还恶声恶气地回说:我又不是他妈,我怎么知道他去哪儿了?看法师用奥爆A怪,好像也是那次。

一晚上没睡着这个答案总算让她满意了,抬起下巴哼了一声。

曲惟恩搂着她的腰,两手掐了一把:那回还真给我吓了一跳,女生的腰居然这么细,还没我大腿粗。

每次我握着你这小腰,总担心自己一个用力过猛,就把你给弄折了。

喂喂光天化日公共场合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场景呢?=_=#从北门往里走没多一段,就到了本科生宿舍区。

这边新建了几栋楼,马路也改造了过了,变化很大。

门禁管得很严,还有楼长看着,只能在楼前转转,看着外观怀怀旧了。

两人站在女生楼门口聊天,抬头就能看到安思冬原来的宿舍,502室。

这个数字很好记,当初她们同宿舍四个女生还自称强力胶四人组。

她指给他看:那就是我原来的宿舍,阳台上摆着花盆的那个。

曲惟恩说:不是那个,再往右边一个才是。

肯定是有花盆那个,我还不比你清楚?曲先生斜眼看着她:你还真不定比我清楚。

两人在楼前指指戳戳说了好一阵,楼长阿姨起疑心了,打开窗户里探出来头问:你们俩有事吗?找人?安思冬忙说:不是不是,我以前住这儿,就来看看。

楼长看了她两眼:好像看你是有点面熟,我想想……是不是03届入学的?计算机系,住五楼,对不对?这栋宿舍楼里住了六七百人,每年来来去去的新生毕业生,没想到楼长还记得她。

安思冬很惊讶:是啊是啊,阿姨您记性真好。

楼长笑呵呵地说:虽然名字叫不上来,但只要是经常在楼里来来去去的,我都能一眼认出来,陌生人可别想蒙混过关。

她看着曲惟恩,拧起眉头,小伙子好像也见过,有印象。

曲惟恩的外形比较惹眼,在女生楼下出现过被楼长记住也不足为奇。

两人又看了一阵,准备继续去校园里其他地方逛逛。

走到草坪边,楼长突然叫了一声:我想起来了!那个大块头小伙子!两人不由站住了,回过头去。

你不就是那年女生节在草坪上摆玫瑰花的男生吗?就是你!从那之后每年都有人学你的样儿来跟楼里的姑娘表白,把草坪都弄坏了,害得我每到女生节、情人节什么的就要在楼前看着,不许他们上去乱踩!囧……曲氏夫妇二人连忙为当年年少轻狂造成的不良后果向楼长阿姨道歉。

阿姨看着他俩也挺高兴:就是追的这个姑娘吧?小伙子挺有心,也专情,真能成就一桩好姻缘,踩坏个草坪也值了!不像现在的小年轻,追求的时候热乎呀,过两天一看,怀里抱着的又换了一个人了!唉……和阿姨聊了好一阵才离开。

安思冬乐得前仰后合,一直笑:曲惟恩,那回楼下那些玫瑰花,是不是都是你买的?你从哪儿学来的呀?哈哈……你究竟是帮周远航追我,还是其实想自己表白来着?曲先生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冷艳地抬头看天。

她揪住他的胳膊,不停地厚着脸皮追问:到底是不是呀?是不是嘛!走出去好长一段,一直走到东大操场边,他才酷酷地憋出一句话来。

是又怎么样。

曲惟恩从幼儿园开始就一直是班上个子最高的学生,从来都是坐最后一排,他的父母、家里亲戚也大多是高个子。

身高上的优势让他养成了一种别样的优越感,尤其是面对矮个儿的同龄人。

当他第一次看见安思冬时,脑子里首先冒出的念头就是:居然有这么矮小的女生,跟没发育似的,将来她找对象,也只能找个三等残废吧?同宿舍的老毕和小胖却不这么想。

他们俩也是北方人,看到这样的女生觉得很新鲜,晚上卧谈的时候说起班上女生,老夸她小巧玲珑很萝莉很可爱啦,皮肤粉粉白白的让人看着就想捏啦,一边伴以猥琐的笑声。

有一次他终于忍不住了,骂他们两个:没出息的,喜欢那种干扁四季豆,你们俩难道有恋童癖?一失足成千古恨,后来老毕每次见面都拿这句话取笑他。

周远航的态度则比较淡然:这种女生在我们那边不要太多,满地都是,一抓一大把,一点都不稀奇。

周远航喜欢时髦靓丽的女生,据说正在追建筑系的一个mm。

那个mm和他一样都是从上海考过来的,刚一入学就被追捧为建筑系的系花。

系花当然不是那么好追的,周远航借着同乡的名义,也没占到多少便宜,久攻不下。

曲惟恩每次看安思冬,都有一种看小人国来客的滑稽感。

她居然还买了一辆亮粉色的22吋小童车,乱七八糟喷了好多道绿色荧光漆,丑得偷车贼都不愿意光顾。

车子太矮膝盖伸不直,经常看见她弯腰低头吭哧吭哧地蹬着车奋斗在十食堂到三教那条数百米的大上坡上,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好笑。

每当此时,他就故意多蹬几下,从她身边风驰电掣地掠过。

他觉得自己应该挺有存在感的,开学还不到一周,连隔壁班的男生全都认识他了。

所以当班上第一次秋游,她都叫不出他的名字时,他感到有点儿挫败。

大一新生是够有激情的,全班一起骑自行车骑到西山去郊游,路上花了三个小时。

安思冬还真蹬着她那膝盖都伸不直的小童车跟上了大部队,他光看着都替她觉得累。

反正她那么小个小不点,轻飘飘的没几两肉,随便找个男生带不就好了。

爬山的时候这个小不点表现却让他有些意外。

全班三十多人,爬着爬着就有人落到了后面,她却一直保持在第一梯队。

到了山顶平台班长还夸她:看不出来你体力这么好。

她豪迈地拍拍胸脯:那是,别看我个子小,其实我壮得很呢!曲惟恩在一边恶意地想:别拍了,再拍你那前胸就跟后背一样分不出来了。

关于这点,一直到结婚以后,曲先生想起来仍免不了长吁短叹。

有一天他在阳台上帮忙晾衣服,拿起她的内衣,想到新婚夜的乌龙,就仔细研究了一下这种神奇衣物的构造。

翻过标签一看,他忍不住问:你怎么又穿B了?那个卖内衣的阿姨不是说你只需要穿A吗?安思冬很抓狂:我本来就是B!32B!从16岁开始就是这个号了!你没听到那个阿姨说吗,他们家的号偏大!偏大!是吗?他看了一眼她的胸,捏着下巴回想了一下,表示怀疑。

这个表现毫无疑问换来一顿粉拳招呼。

晾完衣服两人窝在沙发上一起看电影,看着看着他的手就不规矩了,悄悄摸到她衣服里面去,被她不客气地拉出来:你不是嫌我胸小吗?那你还摸!他厚着脸皮说:我帮你验证一下到底是A还是B。

过了一会儿看她没反应,继续不规矩地把手伸进去。

摸了两下,她问:验证出来了吗?我真的有那么小?其实你也不小了,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怪我手太大。

迎接他的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小拳头。

扯远了。

总之,在十九岁曲惟恩的观念里,女人当然是胸越大越好,前凸/后翘,那才有女人味儿啊。

就算老毕和小胖嘴上老夸安思冬可爱,也没见他们出手去追,真的喜欢的还是漂亮身材好的女生。

男人么,虽然口味各有差别,某些方面还是不会变的。

何况她还那么矮,才齐到他的脖子,给他做馅儿都不够。

反正很不符合他对另一半的预期就是了。

在山顶平台休息了一阵,后面还有人没爬到。

班长问大家:谁还想继续往上爬?上面路比较陡,大家一块儿照应着点。

有一小半人想继续爬,其他的留在平台休息。

那个小不点跟猢狲似的,爬得可欢。

曲惟恩走在她旁边,看她累得满脸通红气喘如牛,心里有点儿鄙视。

没那能耐,还硬要逞强。

爱逞强的可不止她一个。

平台往上没有修台阶,也没栏杆,很不好走,偏还有六七十岁的老人非要来爬。

安思冬走到一名老人家身后时,他突然一个踉跄,失去平衡,仰面向后倒去。

这么陡的山路,往后倒可不是闹着玩的。

曲惟恩离老人远了点,伸手没拉着他,走在前面的亲属也没注意。

安思冬正在他后面,伸手一把抵住了老人家的背。

那位老人块头不小,少说也有一百四五十斤,她那么小的个子,往后退了一步,后脚撑在一块突起的树根上,居然生生硬把人架住了。

嘎巴一声,很轻微的,也许根本没人听见。

老人的家属反应过来,连忙把老人扶起,对她连声道谢:幸亏有这小姑娘扶一把。

你怎么样?没事吧?她站着没动,扯出一丝笑容,摇摇头:没事没事。

老人和家属看她也不像有事,道过谢掉头下山了。

只有曲惟恩看得清楚,她着力的那只右脚,在撑住的一刹那,脚踝几乎弯过了90度。

以他这么多年打球跑步受伤及看别人受伤的经验来看,她肯定扭到脚了。

身边有人越过她继续往上爬,还有人嫌她挡了道,叫她让让。

她站在那儿一动不动,额头上冷汗滚滚,脸上挂着僵掉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这有什么好硬撑的?他叫了她一声:喂,你要不要紧?班长也从后头赶上来了,发觉不对劲:安思冬,你怎么了?她终于垮下脸:好像扭到脚了……卷起裤管一看,脚踝已经肿起来了,像个发青的馒头。

班长轻轻按了按伤处,问她疼不疼,她脸都痛歪了,还逞强说不太疼。

山上也没医生,只好给她先喷了点云南白药气雾剂止痛。

山当然是没法爬了,走平地都够呛。

班长四下看了看:曲惟恩,你来背她下山吧。

从小到大他不知道干过多少次这种苦力活儿了,背这么个小不点,不在话下。

她比看上去还要轻,他都怀疑高三最后一次运动会背的初一小男生都比她重。

她毫无戒心地趴在他背上,嘶嘶地倒吸冷气。

以前他背的大多是运动受伤的男生,偶尔背过一两次女生,都是才上初中的小姑娘。

这是他头一次和同龄的女生有如此亲密的接触,女孩的身体超乎想象的柔软,就像棉花糖一样。

他扶着她的大腿,觉得一把抓下去都是软绵绵的,根本摸不到肌肉,也不知道她刚才撑住那位老人的力气是从哪儿来的。

也许是爬山累的,现在还要多背一个人,他的心跳有点快,额头上出了一层汗,浑身发热。

他的手扶着她软软的腿,两条软软的胳膊圈住他的脖子,还有背上,紧紧贴着他的……女孩软软的胸脯。

其实……她的前胸和后背,还是有区别的……太猥琐了,背个伤员还想这些,赶紧把脑子里那些不纯洁的念头甩掉。

于是他找了个比较纯洁的话题:你多重啊?85斤。

很重吗?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真对不起,我太不小心了,还要麻烦你……得,刚好自己一半。

轻得跟羽毛片似的,还不自量力地去接一个从山路上摔下来的一百四五十斤的老人,崴了脚算她运气,要是一个没撑住,就跟着一起滚下去了。

你有没有学过动量定理?她不明所以,傻乎乎地说:当然学过啊,高中都要学的。

怎么了?说话的时候动了一下,扯到脚了,她哼了一声。

果然是个笨蛋。

活该。

背上的人呼哧呼哧喘气,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被他气的。

不过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现在被他背着,当然不好意思跟他顶嘴。

很多年以后,他再一次跟她一起来爬西山,她再一次犯二受伤,再一次忘了动量定理拿自己的脚去踢石头,他再一次背她下山。

这次他直接把她背回了自己家里。

过了一个月,她脚趾上的伤口愈合,大趾甲却脱落了,只剩一个圆滚滚肉嘟嘟的脚趾头,特别好玩。

每天晚上洗完澡坐在一起,他就忍不住去摸那个肉球。

她拍开他的手:别摸啦,你恶不恶心,摸完脚摸键盘,还用这只手拿零食吃!多好玩,他趁她不注意又伸手回去摸,要是以后都不再长出趾甲来就好了。

好什么好,这样穿鞋子会疼的!就知道你摸着好玩,也不想想我是怎么受伤的!自己把脚伸过去踢石头,还好意思说。

她气得跳起来拧他的胳膊:我踢石头还不是为了你!好心当成驴肝肺!早知道就让石头砸死你算了!你以为我像你一样笨?不踢我也能躲开。

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他把她搂到怀里,继续摸那个肉嘟嘟的没有趾甲的脚趾头,一遍一遍地,慢慢地从她已经愈合的伤口上抚过。

活该。

他轻轻地说。

篇外:那些往事(2)其实安思冬干过的让曲惟恩跌眼镜的事儿不止这一件。

伤筋动骨一百天,爬完山回来好长一阵安思冬都行动不便,但课还是要上。

T大占地广阔,宿舍区在校园最北边,上课最远的技科楼离宿舍足足两公里,两节大课之间经常要骑车飞奔才赶得及。

班长怕安思冬影响上课,派了男生去女生楼下接她。

不用说,这种苦力活儿又摊到曲惟恩身上。

可他连去了三次,都扑了个空,每次到楼下给她打电话,她都说:我已经在教室里了。

后来他听班里其他人说,她每天早上六点多就起床,七点就去教室里占座。

难怪每次都看到本班的六个女生坐前三排,都是她给占的。

大一的基础课,经常一两百号人挤一个大教室,有些老教授还不喜欢用幻灯片,直接在黑板上写板书,不坐前排还真看不清楚。

曲惟恩个子高,视力好,再说微积分线性代数大物那些,他高中搞竞赛的时候已经学过一些,也不在乎,总是踩着铃声从后门进教室,坐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笨鸟先飞,那都是因为太笨。

果然,一次微积分的随堂小测验成绩公布之后,人都走光了,他看到那个小不点坐在车棚旁边的台阶上,抱着膝盖苦着个脸在那儿发呆。

他走过去问:脚还疼哪?我带你回去?她摇摇头:不用了,我能自己骑车,谢谢你。

继续扁着个小嘴,像要哭了。

他怕她真在这儿哭,好心地又问:怎么啦?是不是小测验没考好?她苦滴滴地说:嗯……10分的卷子我才做了5分,都不及格……我还从来没考过不及格呢……能考上T大的学生当然都是尖子生,但是尖子生碰到一起,也要分个高下。

比如现在,站着的这个就是高,坐地上的那个就是下。

心里得瑟归得瑟,嘴上当然还是要安慰一下同学的:不就是一次小测验吗,才10分而已,扣掉5分还有95呢,别太放在心上。

老师也说只做参考,如果后面期中期末考得好进步大,会再减小比例的,你从现在开始起好好学不就得了。

我有好好学啊,上课从来没睡过觉,作业全都自己做,老师的板书也都记下来了……才一开始就学这么差,以后会更难吧?微积分就是刚开始比较难理解,这个老师讲得又深,这次测验考的全都是极限的概念、证明题,考不好是正常的。

没听他说平均分才6分吗?后面讲到微分和积分反而容易了,我都学过。

她抬起头来看他:真的?真的,不骗你。

好吧。

她站起来拍拍屁股,一瘸一拐地往教学楼里走。

你干吗去呢?不回宿舍?她一副革命先烈激奋慷慨的表情:我要去上自习!计算机系的数学课要求很高,全校仅次于数学系。

微积分老师是位数学系的老教授,治学严谨,基础打得特别扎实,考试题也难,想蒙混过关是不可能的。

到了期中考试前,曲惟恩也去上自习,有几次还真碰到安思冬在那儿捧着个大砖头辅导书吭哧吭哧地做题。

他凑过去看了一眼,有点讶异,她居然在做吉米多维奇习题集。

T大很久以前的传统是学一做二考三,老师上课讲一分,课后作业做两分,考试考三分。

但是随着大幅扩招和课时压缩,这种高标准严要求已经推行不下去了,渐渐有向学三做二考一的方向发展。

这年头别说去做,连知道吉米多维奇习题集的学生估计都不剩几个了吧。

别说,笨鸟先飞还真让她飞出点成绩来。

期中考试完了,老教授在课堂上总结,鼓励大家说期中考试只占20分,考得不好别灰心,下半学期继续努力。

特别表扬有位女同学,上次测验只得了5分,这次却考了满分,可见只要用功,总会取得好成绩的。

这回曲惟恩坐在中间排的最边上,探过头去看了一眼坐第二排的安思冬,见她低着头脸红红的,嘴角又忍不住扬起带笑,就知道老师说的是她。

整堂课她都很兴奋,像个被大人夸奖的孩子,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老师的板书一眨不眨,一边听老师讲一边还跟着点头,傻得要死,他在一边看得直想笑。

下课之后两人又在车棚里碰到。

曲惟恩问她:这次考得不错吧?嗯!她笑得两只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谢谢你,曲惟恩,多亏你上次鼓励我,果然学到微分就不难了!他心里也有点儿高兴,又有点儿酸溜溜的,因为他也只考了18分。

于是故意打击她说:这才期中,微分是最简单的。

期末就该考不定积分了,比这个要难点儿。

我问过老师了,他说只要把吉米多维奇习题集做完,再考满分也没问题!笨蛋,又被忽悠了吧,吉米多维奇习题集几千道题呢,你半个学期做得完?曲惟恩发现,从那之后,安思冬好像就经常出现在他视野里。

也许是因为她的体型太特别?也许是因为她上课老坐前三排?也许是因为她的红配绿小童车太闪亮?也许是因为她也喜欢去图书馆上自习?其实不应该说也喜欢,因为他不喜欢上自习,去图书馆只是因为那里有空调,比宿舍里暖和而已。

谁叫他们宿舍在顶楼,冬冷夏热,屋里都得穿棉袄。

等暖气来了,他自然就不会去了。

她的脚伤休息了一个多月才彻底好透,等她终于能上体育课时,每年一度的男生3000米、女生1500米考试也快到了。

老毕和小胖都是长跑老大难,曲惟恩每天下午带着他们俩去训练,练得两个人叫苦不迭。

那时候宿舍区的操场还没建,跑步要去东大操场,旁边就是体育中心,篮球场、排球场、网球场都在附近,一到下午五点操场上就放锻炼健身的音乐,到处是人,非常热闹。

他也经常看到安思冬来练长跑,和同班的汪洁一起,还有两个不认识的外系女生。

刚开始是四个人一起跑,跑到最后经常就只剩她一个了,速度不是很快,估计两分钟一圈的样子。

老毕和小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耍赖不肯继续跑时他就训他们:看你们喜欢的四季豆儿童,她每圈都只跑两分钟,你们连她都比不过?3000米15分钟及格,两分钟一圈是最低的!老毕瘫在地上不肯起来,龇牙咧嘴地喘气:你怎么知道她只跑两分钟?你给她掐表了?难怪你不给我们好好指导,心思都用哪儿去了!他暴躁地吼回去:这还用掐表吗?看速度就能估算出来!快起来,继续跑!跑着跑着跟安思冬凑到一块儿去了,老毕就跟在她后面慢悠悠地溜达。

曲惟恩催他:快点超过去,跟着女生跑像什么样子。

老毕气都喘不上来了,还回嘴:你不说她两分钟一圈,我跟着正好控制速度。

别说话了,控制呼吸!深呼吸,用鼻子,别跟狗似的张那么大嘴!三步一吸,第四步呼!他跑到老毕身前,你跟着我也能控制速度,跟上!安思冬偏过头看了他们一眼,他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超过去了。

跑完下来他看了看表:15分24秒,另一个33秒,及格还得努力。

汪洁和安思冬已经跑完了,又慢慢走了一圈,正好赶上他们。

汪洁说:曲惟恩在当教练哪?给我们也培训培训呗。

他还没应声,老毕先说:你们可别自讨苦吃,他是个魔鬼教练,折腾死我了。

而且对mm也一视同仁毫不手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安思冬说:是啊,我刚才听见他训人了,好凶!他气得够呛,又不好瞪她,就狠狠瞪老毕。

老毕还指着他说:你们看你们看,看他瞪人的样子,凶不凶?可怕不可怕?那天老毕给折腾得奄奄一息,最后爬着回宿舍的。

大一新生的体育课是体育中心按入学时的测验统一分的,曲惟恩在男生A班,学网球;安思冬在女生C班,外号体能训练班,主要任务就是跑步,确保每个人1500米都能过。

虽然是同一时间上课,但一个在网球场,一个在操场跑道,几乎没有碰到过。

考长跑这天终于碰到一起了。

男生3000米先考,女生们在旁边做热身,一边给男生加油。

其实真的跑起来,谁还有工夫管加油啊。

尤其是跑到最后一圈,体力耗尽,一个个气喘吁吁面目狰狞,还是不要被mm们看到的好。

考完死猪一样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体育老师挨个踢:起来走走,别躺着。

还有你,刚跑完别那么猛喝水,小口喝!女生班的女老师过来问:你这儿还有能跑的吗?借个给我们领跑吧。

不用太快,速度控制得好点就行。

我班上的姑娘们体育都比较差,有人带好点儿。

男老师左右看了看:曲惟恩,你去帮王老师班上领跑吧。

再来四圈没问题吧?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正准备穿衣服,听这话把衣服扔一边:没问题。

女老师领着他往起跑线走,一边说:你照着7分钟带吧,这个班的女生身体素质都一般,管及格就行,满分就不指望了。

女生1500米满分是6分40秒,及格8分钟。

曲惟恩看见安思冬没在一大群女生当中,被挤到起跑线的最外端。

半圈之后,距离渐渐拉开了,他听见背后有脚步声和呼吸声紧紧跟随着,回头瞄了一眼,居然真是那个小不点。

一圈下来,女老师捏着秒表喊:1分42秒!第一圈是最快的,到后面肯定越来越慢,照这个速度跑完差不多7分钟,他心里有数。

第二圈跑到弯道,身后的小不点突然从外圈追上来,和他并排,试图超过他。

他诧异地看她一眼:跟在我后面。

她呼出一口气说:你跑太慢了。

靠!是可忍,孰不可忍!跟得上保准让你拿满分。

他稍稍加快速度,超到她前面。

第二圈保持了和第一圈差不多的速度,第三圈稍慢,最后一圈只有大半圈,直道冲刺,最后过终点老师报的是6分34秒。

小不点还真跟上了,第二个过终点,6分36秒。

后面还有三个女生跟得比较紧,也是满分,跑进7分钟的居然有十多个人。

男生班的老师站在终点喊加油,对女老师说:姑娘们挺不错嘛,你小看她们了。

女老师说:看来课后练得很刻苦,我也没想到她们这么有毅力。

安思冬跑过终点就蔫了,撑着腰走出去十几米,两条腿打结,自己把自己绊了个跟头,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气。

曲惟恩走到她身边:起来走走,别坐着。

她试图站起来,但是两腿都软的,又跌坐下去,话也说出了,只会摇头。

还敢嫌他跑得慢,这会儿乖了吧,横不起来了吧。

他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拎了起来:别坐地上了,那样更难受,起来走几步马上就好了。

她也没力气反抗,像根煮烂的面条似的被他拎着,两条腿都不听自己使唤,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跑道继续往前走。

其实他没抓过她的胳膊,应该说从来没抓过女生的胳膊。

他觉得手里那根小芦柴杆还没自己手腕粗,像棉花糖一样,软绵绵的好像完全没有肌肉。

这让他由衷地产生一股好奇,这么小的一具小身体,胳膊和腿都摸不着肌肉,她究竟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能跑出6分36秒的成绩?真神奇。

他忍不住捏了手里的棉花糖一把。

刚跑完步,她只穿了一件棉T恤,隔着薄薄一层布料,手底下传来绵软的触感,非常好捏。

他捏得有点上瘾,捏了一下,又捏了一下。

好了好了,我自己能走。

她挣开他的手,你力气真大,捏得我好痛。

那个软绵绵很好捏的棉花糖从他手里滑了出去。

他把手收回来,握成拳插在裤兜里。

手指扣在掌中,手心里却觉得空落落的,似乎少了点什么。

他有点怀念刚才那个绵软的触感,回想着抓住她手臂的感觉——也许不能说是回想,只是空想,幻想。

他幻想着自己还像刚才那样握着她软绵绵的胳膊,幻想像郊游背她下山一样握着她软绵绵的腿,还有……那隐秘的,深藏的,又惹人遐思的,软绵绵的胸脯。

这猥琐的念头让他晚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了,眼前却还晃动着白日里幻想的画面,只是这次没有那薄薄一层布掩盖了。

梦里的场景都是模糊的,只记得有个小小的身体,棉花糖一般白腻柔软,被他握在手里,肆意地揉捏。

他伸出舌头去舔了一下,真的像棉花糖,甜蜜细腻的滋味,在舌尖慢慢融化。

他看不清她的脸,却知道她是谁。

半夜他冻醒了,被窝里一片冰凉。

老毕和小胖欢快地打着呼噜,此起彼伏。

他僵硬地躺了一会儿,发现无济于事,只好爬起来,蹑手蹑脚地摸去水房。

那时候宿舍楼还没通热水,水房的淋浴间只有自来水,冰冷刺骨。

他洗得浑身发紫直打哆嗦,飞快地冲完,又到水房把换下的衣服胡乱搓了搓。

水房墙上是整面的大镜子,他抬头看着镜子里的人,那张脸气色不大好,还没从冷水澡里缓过来,面色发青五官皱缩,一双眼睛却异样地明亮。

他觉得那个人有点陌生。

曲惟恩今年十九岁,刚上大学几个月,高中一直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乖乖牌,整日埋头苦读,和各种物理竞赛题奋斗,还没有正式谈过恋爱。

但他并不是傻子。

篇外:那些往事(3)曲惟恩不是傻子,所以他很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于是他陷入了一种莫名的纠结的情绪里。

周末同在T大热能系的高中铁哥们儿找他玩,一起去南门外的台球室打台球。

同学这阵子过得也挺郁闷,打完台球两个人坐在马路牙子上喝啤酒,同学向他抱怨:我真不该听我爸妈的报这学校,压着分数线进来垫底,T大就是你们这种人念的。

现在好了,学个锅炉专业,成天过得贼郁闷,连妞都泡不到。

什么叫我们这种人,我不也没泡到妞吗。

同学凑过来猥琐地笑:有目标了?他很烦躁,把啤酒罐往地上一顿,别开脸去看旁边:没有!学计算机的女的全是恐龙,有个屁目标。

真是冤家路窄,刚说完,眼睛就瞄到路边卖球鞋运动衣的店里走出来一个熟悉的小身影,在门口车堆里拿她的小童车。

他大概又哪根筋搭错了,呼地站起来就朝她走过去。

走到她面前才想起来,还没想好说什么。

= =安思冬也看见他了,笑笑打了个招呼,把手里的袋子放在车筐里,开了车锁准备走。

他想着找个什么话题跟她搭讪多说几句,想来想去觉得可能表示一下关心比较好,就说:你的脚好了没有?一个人出来瞎跑什么。

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早好了,我都跑完1500了。

也是哦,1500米能跑6分35秒,骑车出趟校门肯定没问题。

-_-b他左右瞄了瞄,把车筐里的纸袋子拎出来:出来买东西?买的什么呀?东西被他拿走,她只好停住了:就是一双鞋。

跑完步发现运动鞋破了,出来买双新的。

运动鞋啊,我看看?见她点头同意,他把鞋盒拿出来打开。

国产二线品牌的运动鞋,款式也很普通,白皮灰网,巴掌大的鞋子,给他穿手上估计都穿不下。

他拿在手里掂了掂:底太薄了,弹性也不好,穿这个跑步会震脚的。

她低头瞅了一眼他脚上的鞋:我试过了,觉得还好,考试穿的那双还没这个好呢。

我就上体育课穿穿,不像你们打球比赛什么的,需要好鞋。

热能系的同学走过来,胳膊肘搭在他肩膀上:你同学?嗯,我班上的,碰到就打个招呼。

他又指了指身边的男生,这我高中同学,在热能系。

同学说:你还说你们系女生全是恐龙,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搁我们系都能当系花了。

曲惟恩看到她不易察觉地微微撇了撇嘴,面上还是礼貌地说:那你们慢慢聊吧,我先回去了,再见。

从他手里把鞋盒袋子拿回去,跨上小童车走了。

他狠狠瞪了同学一眼: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们系的女生都是恐龙?同学很无辜:你不刚才才说的吗?那你也不能当着我们班女生的面说呀,叫人家怎么想我。

他郁闷地回到路边,继续坐马路牙子上喝剩下的啤酒。

同学抓抓头:我不是……后面又夸她了吗!女人都喜欢跟人比相对值,没错的!喝了一会儿,曲惟恩忍不住问:刚才那女生……你觉得怎么样?搁你们系真能当系花?嗨,我不就那么随口恭维一下。

我们系这届一共还不到十个女生,系花也没啥含金量。

同学瞄着他,这就你目标啊?胡说什么哪,我能看上这样儿的?他盯着路上来往的车辆,灌了一口酒,我宿舍有俩人老说她好,我还以为我审美出问题了呢。

依我看,中上吧,没啥特别的,马马虎虎能打个80分。

没啥特别的?是没啥特别的呀,脸蛋一般般,身材也一般般,挺普通一女生。

他想了想,问:你不觉得她特别矮,特别小?像没发育的儿童?个子是不太高,但也没矮到那程度啊,你别老拿自己当标准去衡量别人,那有几个不矮不小的?同学凑过来,笑容有点猥琐,我说,你的目标不会真是她吧?他不自在地别开脸:瞎猜什么,都说了不是了。

不是你干吗在乎人家矮不矮、小不小?就因为她矮一点小一点,你就犹豫啦?身高不是距离,年龄不是问题,没听过吗?我隔壁宿舍就有一哥们儿,比你还高,1米90多,找个女朋友才1米55,人不照样好好的,特甜蜜,那女生对他特好,把我们给羡慕的。

他大概是喝多了脑子不清醒,居然傻不愣登地问:真的?同学笑得捶地:你还嘴硬不?还嘴硬不?还说不是。

曲惟恩脸红了,搡了他一拳,疼得同学直叫唤:你怎么下手没轻没重的,疼死我了。

这毛病你得改改,学着温柔点儿,不然人那么点儿个小姑娘,还不被你折腾散架了。

男生之间开这种带点颜色的玩笑其实没啥,但他却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做的梦来,想起那具棉花糖似的柔软小身体,是怎样被他抓在手里折来揉去,尽情地蹂躏。

胃里酒气上涌,他的脸更红了,只好低下头去闷头喝酒。

其实,同学说得也没错,她就是一再普通不过的女生。

安思冬,十八岁,上大一,身高1米6,体重85斤,胸虽然小但也发育了,非常正常的成年女性,根本不像儿童。

再说了,像儿童又怎么了,恋童癖又怎么了,又不是真的儿童,觉得她好的又不是只有他一个。

那你说怎么办?这还用说吗?同学把空啤酒易拉罐往地上一掼,就一个字:追啊!废话,这还用你教我?我问的是怎么追!但是追女生这事儿吧,它还真是个技术活儿,尤其在T大,那还真是个技术含量非常高的技术活儿,一般人都搞不定的。

其实那位同学也没谈过恋爱,两只菜鸟坐在马路牙子上,就各自贫瘠的恋爱经验,结合各种渠道得来的理论知识讨论了一番。

同学说:我觉得,这回你得热情点儿,要勇敢地表达出你的爱意,不能再像蒋菲菲那样了。

蒋菲菲是两人高一时的同学,全班最漂亮的女生,整个年级也是颇具知名度的,当时暗恋她的男生数都数不过来。

曲惟恩也不能免俗,上高中后偷偷喜欢过她一阵。

蒋菲菲身材高挑,有1米74,能配她的男生还真不多。

曲惟恩心想自己个头也够高,成绩挺优秀,球还打得好,那些动画片、偶像剧里的男主角,不经常是这样的吗?所以他觉得自己应该挺具竞争力、挺有机会的。

私下里观察了一段时间,他发现了一个接近蒋菲菲的机会,那就是她物理成绩不太好,而这个他最擅长了,又是物理课代表。

于是他经常借物理老师的名义给班里成绩不好的同学辅导,当然不会太明目张胆,除了蒋菲菲,还会教些其他人做掩护,对蒋菲菲自然是格外关照、格外加大力度的。

辅导了半个学期,有一天放学后,物理老师让他把月考考得不好的几个同学留下来辅导,给他们讲解错题。

当他对蒋菲菲讲到这题你怎么又错了上次不是给你讲过类似的了吗怎么还不会blablabla时,蒋菲菲终于爆发了,站起来一把将物理书摔在课桌上:曲惟恩,你什么意思啊?我知道你成绩好,你物理牛,你搞竞赛的,和我们这些人不是一个档次,你犯得着在我们身上找成就感吗?寒碜人你很得意是不是?这题我就是不会怎么了,我也不想会,明年我就去文科班,再也不学TM的物理了,你给我讲那么深,炫耀是不是?你们这些成绩好的一个个心理都这么扭曲?他当时完全呆了,没想到自己格外关照就关照出这种后果来。

蒋菲菲题也不看了,把书包往背上一甩,走出教室扬长而去。

高二文理分班,蒋菲菲就去了文科班,从那之后就再也没和曲惟恩说过话,路上碰到了也是冷冷不愿搭理他,现在也不知道她考去哪所学校了。

这就是曲惟恩同学短暂而悲催的初(暗)恋。

往事不堪回首。

同学拍拍他的肩膀:要不是你跟我说,谁知道你喜欢蒋菲菲啊。

我那时候也以为你看不惯她,故意寒碜她呢。

他回去后又想了很久,总结了一下上次追女生失败的经验,觉得热能系同学说得很对。

现代社会讲求效率,太含蓄内敛是不行的,别人未必有那个工夫揣摩你的心思,必要时就应该直接地把心里想的表达出来。

是谁说的来着?人和人最大的障碍,就是交流沟通的障碍。

于是他找了个机会,准备热情勇敢地向安思冬传递他内心炽热的爱意,俗称表白。

曲同学的温柔攻势推行得不是很顺利。

虽说是同班同学,但当你真的想接近一个人时,就会发现机会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大学班级不像高中那样整天都呆在一个教室里,更多时候是以寝室为单位的。

曲惟恩数了数,能碰到安思冬的情况大概有以下几种:上课,自习,吃饭,班级活动。

鉴于安思冬第一节课经常坐前排,曲惟恩也发狠起大早,顶着冬天里的大冷风赶去占座。

平时他都七点半才起床,这天七点半到了教室,别说前三排,前三前三再前三都被人占了。

联排的课桌上摆满各式各样的占座用品,书、本子、笔、文具盒之类的就别说了,衣服、围巾、帽子、手套也常见,居然还有人大胆地用钥匙、手机、钱包占座,最夸张的是有个人很无耻地用一卷卫生纸占了一整排的座位!计算机系的学生果然勤奋得变态。

第二次他起得更早,七点多一点儿就到了。

这次前三排有座了,可惜只剩东北角,而她坐在西南角。

第三次再早了一点,正好她也刚到教室,拿出六本书熟练地占了六个座位。

他立刻跟过去,把紧挨着的那个座位占了,然后回宿舍睡了个回笼觉。

等到八点前回教室,他占的座位倒是还在,只是旁边坐的人是汪洁。

= =反复尝试了几次,终于赶上一次挨着她坐的机会。

课上她听讲很专心,认真做笔记,他也不好意思打扰她。

课间五分钟休息,正想借口抄笔记跟她说话,背后有人轻轻地捅他:同学……他回头一看,是个三班的女生。

干吗?那个……请问你视力好吗?曲惟恩莫名奇妙:两只眼睛都5.2,怎么了?三班女生小心翼翼地说:那我可不可以跟你换个座位呀?你坐我前面,我、我都看不见黑板了……安思冬听见他们说话,也转过来看着他:你就跟她换一换呗,第三排和第四排也差不多。

他有点憋屈,又不好说自己是故意坐她身边的,只好瞪着她:我跟她换了不是一样会挡到后面的人?第五排就上一个台阶了,后面的男生个头也挺高,不会挡到的。

安思冬回头看了一眼,笑眯眯地说,你就当做回好事,坐后面去吧,去吧去吧。

他有种说不出的郁闷:你就这么希望我坐后面去?她还点头:是啊,皆大欢喜嘛。

你知道我占这个座位多不容易吗?她还搞不清楚状况:不就是个座位吗,干吗这么计较。

每天早上六点就起床,都多少年没这么早起过了,连着两周了,就为了坐你旁边!好不容易坐到了,好好的话都没说上两句,就赶我走!你说我干吗这么计较!她还继续不自觉地火上浇油:本来你个子这么高,视力又好,何必坐前三排呢?坐后面也能看到吧。

行,我坐后面去。

他把桌上的东西扫进书包里,拎在手里扭头就走。

啊,真是太谢谢你了……后排的女生喜出望外,话还没说完,他已经拎着书包从她身边飞快地跨上台阶往更后排跑过去了,一直跑到教室最后,在角落里坐下。

三班女生有点尴尬,对安思冬笑了笑:这你们班的男生?嗯……外形看着挺爷们,没想到心眼却这么小,早知道我就不跟他提换座位了。

那……你还换到前面来坐吗?算了,反正现在也能看到黑板了。

……曲惟恩知道安思冬时常去旧图书馆的大厅自习,没课的时候就也去转悠。

旧图是托福GRE众的聚集地,又有电源网口能上网,座位比较抢手。

他转了几次,终于碰到有一回安思冬旁边有个空位,放着熟悉的C语言课本,估计是她占的,于是走过去问:这儿有人吗?啊,我室友一会儿过来……他把占座的课本推到一边,大喇喇地坐下,开始从书包里掏自己的书:座位太难找了,我先坐一会儿,等她来了再让。

屁股还没坐热,室友来了,是个外系的mm,他只好站起来让了。

四处瞄了瞄,只有安思冬斜对面的座位没人,但摆了一桌子书和文具。

他厚着脸皮过去坐了那个位置,把桌上的东西推到一边。

本来自习室占了座长时间不来推了是挺正常的事,但曲惟恩运气也太差了,坐下才两分钟,座位的原主人就回来了,还是个mm:对不起同学,这是我的座位。

他看了眼四周,附近真的一个空座都没有了,就想耍赖:快期末了,大家都要上自习,你占着座不来,这样很浪费资源的。

那mm也不是好惹的:我就去了个厕所而已,才五分钟,没看我的书和本子都摊在桌上,水杯还冒热气吗?我说你推座也推个东西少点、看着没人的呀。

安思冬听见声音抬起头来看他,他怕她又觉得自己心眼小没风度脸皮厚什么的,只好对那mm说了声对不起,灰溜溜地背着书包走了。

上课和自习尚且如此,想碰一块儿吃饭就更难了,她和室友们形影不离,经常是四个人一起吃饭,正好一桌,想凑都凑不进去。

至于班级活动就更别提了,现在天气这么冷,又快期末考试了,谁还有心思搞活动。

为什么早点没意识到呢,上个月还有班级篮球联赛,多好的表现机会。

曲惟恩觉得自己急需在安思冬面前展现出自己温柔、善良、可爱的一面,改变之前给她留下的粗暴、小心眼、凶恶等负面印象。

有一天他骑车走在路上这么想着,老天就把一个大好机会砸到了他面前。

经过十食堂前的环境系馆时,他看到一大群学生在门口排队,旁边还停了一辆市血液中心的大巴。

这是红十字会定期组织同学们无偿献血,以前他也碰到过几次,每次都是吃饭前,饿得前胸贴后背,哪有心思去献血。

今天排队的人似乎特别多,把路口都堵塞了。

他下车推行,从排队的人群里穿过,发现楼门口给学生们发献血志愿表的是几个长相pp笑容甜美的女生。

难怪这么多人,乌泱乌泱的几乎全是男生,原来是红十字会也懂得营销手段了。

戴着红十字袖标的工作人员里有个娇小的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把车在路边停下,走过去问:在这儿干吗呢?你也是红十字会的?安思冬看见他,立刻喜笑颜开:是呀,无偿献血奉献爱心,挽救生命造福社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很有意义的!你献过血没?要不要也来献一下?你身体这么好,不献就浪费了,来吧来吧!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血型吗?献血之前会免费帮你化验测试哦!来来来给你张表先填着,有笔吗?没有拿我的……有你这么推销的吗,还免费化验血型……他哭笑不得,但还是接过她手里的纸笔,排到队末去。

曲惟恩来得晚,轮到他时已经不剩几个人了。

环境楼一层辟了个空教室给红十字会当场地,一溜儿摆着十来把躺椅,护士们正在给献血者抽血。

他觉得自己身体特棒,还有点在心上人面前逞能的意思,表上就填了献400cc。

给他抽血的护士姐姐看完表问:是头一回献吗?那还是先献200吧。

曲惟恩说:我都不能献400,那还有谁能献?安思冬从旁边经过,也说:有些人献完血可能会有不舒服的反应,你是头一次,别献太多。

他看了看献血表上的说明,献完200cc间隔半年就可以再次献血,而400cc得一年,就同意了,改成200。

屋子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工作人员开始收拾整理。

领头的护士阿姨说:今天带了500个采血袋,都用光了,真要感谢你们。

一位戴袖标的女生正在看统计表:500份里面只有29份AB型的,怎么又这么少。

护士说:AB的最近是挺缺,血库里都没库存了。

安思冬说:别急别急,我这儿还有一份AB呢,加上我就有30了,凑个整!挽起袖子露出胳膊,在曲惟恩旁边的躺椅上坐下。

旁边那位护士阿姨看了看她:姑娘,你有90斤吗?献血者体重必须达到90斤以上,否则是不可以献的。

有啊,当然有,你别看我看着瘦,其实我就是骨架小,身上肉可多了!曲惟恩坐在她旁边,转过去看了她一眼,心想:你还敢说自己身上肉多,胸那么小,估计一把都填不满。

你上学期不才85斤吗?上学期是上学期,都过了半年了,我现在有92斤!她朝他一个劲儿地使眼色。

他只当没看见:看你也没长胖。

安思冬见护士好像也不相信,曲起胳膊做了个健美运动员的经典姿势:你看我胳膊,看我胳膊上的肌肉!我很壮的!别说,那棉花糖似的细胳膊还真鼓起来一块圆圆的小肌肉。

周围的人都被她逗笑了,曲惟恩把自己空闲的那只胳膊伸到她面前曲起,给她看自己粗壮饱满的上臂:看见了没?这才叫肌肉。

她气哼哼地把自己胳膊放下,扁着嘴使劲瞪他。

护士阿姨止住笑:那边有个体重秤,你去称一下。

她不情不愿地走过去,一称,88斤,是比去年胖了一点,但仍然不达标。

护士阿姨把她的表收了,一边说:姑娘,献血这种事要量力而行,千万别硬抗。

自己有余力再去帮助别人,这才是献爱心的正确态度,知道吗?这边曲惟恩已经献完了,坐在椅子上拿棉签按住针眼止血。

安思冬帮他拿着外套和书包,小声说:都怪你,干吗多嘴。

我还没献过血呢,每次都说我体重不合格……你本来就不合格,逞什么能。

就差两斤而已,有什么要紧,我身体很好的。

要说身体好,我不比你好?你还让我只献200。

她争辩说:本来就是这么建议的嘛,第一次献血的人最好不要献太多,怕有反应。

这只是建议,体重不达标不准献,那是规定。

你还红十字会的呢,规章制度也不好好看?她争不过他,就朝他翻白眼。

他抬起棉签看了看,针眼还在流血,继续压住:行啦,你当自己是救世主哪,全市这么多人,不缺你那一袋血。

现在血库常年缺血,多我这一份说不定就能多救一条命,我又没损失什么。

大不了以后我献双份,把你那份也补上呗。

她立刻反驳:还说我不看规章制度,你把表上的献血须知都看了吗?半年间隔,雷打不动的,你想献双份就献双份啊?不可以!好了好了,他挥挥手里的棉签,真啰嗦。

她抢过来把他的手按回胳膊上:压好!要压十分钟!不然回头血渗到皮下青一大片别说我没提醒你!好多人抽完血不好好压,手臂青了就说献血多恐怖多有害,真是的……她的手扶着他刚抽过血的那只胳膊,一手都环不过来,帮他用力按住针眼。

温热柔软的掌心贴在他手肘下,他的心跳瞬间就攀了上去,不自在地别开脸看别处。

正好这时两名护士抬着装血袋的箱子出来,满满一箱深红浓郁的血液,装在柔软透明的密封塑料包装里,每包顶端鼓一气泡,随着护士的脚步在粘稠的液体里起伏滚动。

他突然就觉得头有点晕,眼前发黑金星乱冒,头重脚轻,身体晃了两晃没稳住,跌进身后的椅子里,好大一声。

安思冬吓坏了,扑过去拉他没拉住:曲惟恩,你怎么啦?旁边的护士立刻丢下箱子过来看他,粗略检查了一下:没事,就是普通的晕血。

把血袋拿走,让他躺下休息,你去倒杯温水来。

有白糖吧?加一点。

教室里有给献血者准备的糖水,安思冬去冲了一杯,端过来给曲惟恩喝。

他就晕了一下,已经醒了,只是脸色煞白,扶着脑袋伸手接她手里的纸杯。

你别动,躺好,我端给你喝。

她把他按回躺椅上,一手扶着他的后脑勺,把杯子凑到他嘴边,小口小口地喂他喝。

护士问:你是不是还没吃饭?曲惟恩点点头。

护士说:是我们的疏忽,不该弄到这么晚,刚才有个女孩也晕了。

下次记得别饿着肚子来献血了,啊?喝下去半杯温糖水,他的气色好多了,安思冬就把杯子递给他,让他自己喝。

她坐在旁边,有点内疚:都怪我,不该硬拉你来献血的……我看你牛高马大的,壮得像座铁塔,以为你身体好得很呢,谁知道你这么虚……哪个男人愿意被人说自己虚呀,他立刻说:我没事。

护士也说:晕血和身体好不好没什么关系,主要是心理上的恐惧,可以克服的。

你先休息一会儿,别着急起来。

有人陪你一起来吗?安思冬说:我是他同学,我陪他好了。

护士又叮嘱了他一些献血后的注意事项,收好东西走了。

安思冬陪着他休息了几分钟,看他恢复得差不多了,拿起他的东西说:走吧,去十食堂吃饭。

她拿着两个书包,还有他的外套和学校发给献血者的一袋营养品,好大一堆抱在怀里。

曲惟恩伸手去帮她拿,被她躲开:我来我来我来!你是病号,好好歇着。

抽过血的那只胳膊最近几天都不要使大力气,知道吗?外套给你穿上,别出去着凉了。

他怎么就成病号了,还要一个小不点女生帮自己拿书包……他拿过外套披上,心里却有点甜滋滋的,忍不住唇角微弯。

饭点已过,食堂都没什么菜了。

十食堂北面还有个小餐厅,环境较好,营业时间长,价格比普通食堂贵一倍。

安思冬带他过去,豪气干云地扬着手里的饭卡:想吃什么只管点,我请客!他点了一荤一素两个菜,去刷卡又被她拉回来:吃这么点怎么够,你平时都不止吃这么多吧?不用为我省钱,我请得起!师傅,来一份这个蒜苗炒猪肝。

菠菜也来点。

曲惟恩说:我不喜欢吃猪肝和菠菜……她已经把盘子递上去让师傅打菜了:猪肝补血,菠菜补铁,对你有好处的。

我得赶紧给你补补,别回去一不小心又晕了,那我就罪过大了。

他很不乐意:我是晕血又不是贫血,不会再晕了。

别把我说得跟林妹妹似的。

补补总没错嘛。

她一手端一只盘子,两个书包分别挂两边胳膊上,风风火火地冲到最近的桌子边,快吃饭吧,我都饿死了。

这里的菜好贵的,你要都吃光哦。

他听话地把那一大盘饭菜全吃了。

她吃饭很斯文,小口小口地咀嚼吞咽,两个菜还没他吃得快。

吃到一半她抬起头来:你干吗盯着我?我脸上有饭米粒?他只好转开眼四处乱看,把那包学校发的营养品拿过来假装查看:这里面都什么东西呀?东西用塑料袋装着,有两块巧克力,一盒蛋糕,一包奶粉,还有一包阿胶蜜枣。

他把那包阿胶枣拿出来扔在她面前:这个给你吧。

干吗给我?阿胶和枣都是补血的,你留着自己吃。

他看着包装袋上阿胶的介绍文字,露出嫌恶的神情:阿胶是女人吃的东西,我才不吃。

没关系吧,男的应该也可以吃,再说这里面能有多一点阿胶啊……给你你就拿着,怎么这么多话。

他把眼睛一瞪,说不吃就是不吃,我要是送你个鹿鞭狗鞭之类壮阳的,你吃不吃?她一口饭呛在喉咙里,脸都憋红了,好不容易咽下去,面色古怪地望着他:什么鹿鞭狗鞭壮阳的……曲惟恩,你好猥琐。

什么逻辑啊,他哪里猥琐了,不就是个类比吗。

阿胶不猥琐,鹿鞭就猥琐?滋阴不猥琐,壮阳就猥琐?她低着头咕哝:你肯定经常躲在宿舍里看毛片……这又是怎么推理出来的?他就说了句鹿鞭壮阳,就能推出他看毛片?壮阳和毛片有半毛钱的关系吗?——好吧,就算有点关系好了。

再说看毛片又怎么了,男生哪个不看毛片。

周远航的旧电脑里有200G的毛片资源,放在机房里开了个FTP供全系男生下载,你不知道吧?你看男人就只会看外在,一点都不懂透过现象看本质。

篇外:那些往事(5)最后那包滋阴补血的阿胶枣还是硬塞给安思冬了,吃完饭她又执意把曲惟恩送回宿舍楼下,罗里吧嗦地又说了一大通,什么当天不要洗澡啦,最近不要用眼过度啦,睡眠要充足啦,吃东西别太油腻啦……总之就是把护士叮嘱的注意事项又重复了一遍,才放他上楼。

他嘴上嫌她啰嗦,心里却挺美,吹着口哨屁颠屁颠地回到宿舍。

小胖问他:碰什么好事了,这么兴奋,有艳遇?他把无偿献血的小红本晃了晃:今天去无偿献血了,光荣吧。

小胖嗤了一声:原来是抽血了,看你的样子还以为被打了血进去呢,这亢奋的。

他还撺掇小胖:你没献过血吧?也去献献,据说经常放点血就不容易得高血脂了。

小胖一边打游戏一边随口说:你看上红十字会的mm啦?这么热情。

一针见血,太明显了。

下午没课,抽过血的右胳膊好像是不如平时利落,干什么都觉得缺把劲,曲惟恩就窝在宿舍里看电影。

看到一半有人敲门,他把电影暂停了去开门,没想到居然是安思冬。

你来干吗?——找周子?我来找你,喏,给你这个。

她举起手里的一大包东西。

什么呀?他把她让进来,看她走到书桌前,把那包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拿。

这是桂圆干,补血的,一次别吃太多,会上火……枸杞子,也是补血的,你拿它泡茶喝……这是普通的红枣,没有阿胶,放心吃……红豆没法弄,吃点红豆糕代替吧……还有这个五香花生米……曲惟恩无语了:为什么还有花生米?花生米的红衣很补血的呀,记得要连皮一起吃。

他看着一桌补血食品:这都你买的?是啊,跑了好几个超市,只买到这么多。

我不需要,你拿回去自己吃吧。

需要的需要的,你今天献完血都晕了!是我不好,我以为你很壮的嘛,谁知道你身体这么虚,抽了一点血就晕倒了……blablabla。

虚虚虚,虚什么虚,不知道男人对这个都很忌讳的吗?他火大地瞪着她,很想一把把她摁到床上,堵住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让她亲身体验一下自己到底虚不虚。

小胖从水房回来,看到桌上一大堆东西,两眼放光:哪来这么多好吃的?扑上来翻了一通,眼睛里的光芒就黯淡下去了:这是给谁的呀,准备去探望产妇呢?曲惟恩抓起一包红枣丢他的头:你才是产妇。

给你的呀?小胖醒悟过来,对安思冬说,嗨,你给他补啥血啊,他壮得都快溢出来了,随便抽,每天抽一管都没事。

男生之间说话不注意,一不小心就带上颜色了,曲惟恩忙朝他使眼色。

好在大一的安思冬还是朵纯洁的小白花,完全没听出来:才不是呢,他献完血看见血袋就晕倒了。

小胖果然大吃一惊:不是吧?难道你晕血?曲惟恩冷冷地瞥着他:很奇怪吗?不奇怪,不奇怪,小胖猥琐地一笑,那你以后可千万别找个处女。

这次安思冬终于听懂了,表情十分纠结:你、你们……脸慢慢地憋红了。

他狠狠瞪了小胖一眼:有女生在,说什么呢!等安思冬走了,小胖又猥琐而神秘地对他说:你看她那样儿,肯定还是处女。

这次换他脸红了,转回自己电脑前假装继续淡定地看电影,脑子里却开始飞各种8CJ的念头。

医生说晕血是心理恐惧,看来是应该锻炼一下,把这毛病克服了,不然以后……嗯哼,岂不是太逊了?她又该嘲笑他虚了吧?从那之后,他每年都去献两次血,每次故意盯着抽血的管子和血袋看锻炼自己的神经,果然慢慢的就没感觉了。

即使那时候她已经不在红十字会了,即使后来都和她分开了,他还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

他总是记得她说过的,多这一份说不定就能多救一条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自己又不损失什么;记得自己答应过她的,要把她不能献的那份也补上。

这都是后话。

总之,曲惟恩的第一次无偿献血,还是给他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

他坐在电脑前很滋润地一边看电影一边吃花生米,吃了没两口,QQ上来了一条消息:你在吃花生米吗?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嗯,味道挺好。

花生皮吃了没有?他看了一眼被自己捻在桌上的花生皮碎屑,没吭声。

肉可以不吃,但皮一定要吃!不许扔掉!他拈起一颗带皮的花生米丢入口中,花生皮干枯苦涩,却有着花生肉无法比拟的别样滋味。

他细细地嚼着,手指在键盘上慢慢打出几个字,发送出去:知道了,真啰嗦。

今天这200cc的血献得真值,要是能天天献就好了。

下次再想献就得半年后了,她等得到那个时候么?陷入爱情的泥淖让曲惟恩变得有些患得患失,情绪不稳定,脾气暴躁,有时自己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同宿舍的室友也不是没察觉,有一次老毕取笑他:我说你最近怎么了,跟更年期妇女似的,一点就着,内分泌失调啦?小胖说:内分泌失调可能有两种原因。

老毕问:哪两种?小胖伸出一根手指头,笑得很猥琐:第一,怀孕了。

曲惟恩抓起一本书就朝他砸过去,小胖笑嘻嘻地接住,抚平放回桌子上。

老毕接着问:那第二种呢?第二种还用说嘛,春心荡漾了呗。

小胖的笑容愈发猥琐,喂,你老实交代,是不是看上哪家花姑娘了?没课也不回宿舍,不知道跑哪儿去鬼混。

说去上自习,给你占了座儿又不来,骗谁呢。

说出来,哥儿几个帮你追。

旁边周远航也回过头来:真的?谁呀?曲惟恩心里打个突,掉头看电脑屏幕:别,女人最烦了,我看我还是怀孕吧。

其他三个人笑成一团,老毕还说:你搞竞赛搞傻了吧,宁可怀孕也不要女人,白长一副猛男身坯,给我多好。

关注安思冬多了,曲惟恩也不是没发觉,四班那个男生虽然从他视野里消失了,但又冒出一个新的赠品:他的室友周远航。

周远航是个上海男生,衣冠楚楚,斯文白净,站在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男生堆里,有一种卓尔不凡鹤立鸡群的架势。

曲惟恩看见过好几次他和安思冬在一块儿说话,也许是他们俩来自相同的地域,比较有共同语言,每次都说很久。

他总能逗得她笑出来,微微低下头,神态似乎有些羞涩。

她看他的眼光也好像和别人不同,让人心惊胆战。

转眼就到了圣诞节,曲惟恩弄到两张大礼堂平安夜舞台剧的票,攥在手里,在女生楼下转了无数圈,总算鼓足了勇气,打电话到安思冬宿舍里。

接电话的是她们宿舍的外系女生:冬冬啊,刚才有个男生来找她,她到外面去吃饭了。

他把那两张票给了老毕,让他带着他那位心上人同学去看了,自己一个人在校园里闲晃。

晃到晚上八点多,不知不觉又晃回女生楼下,恰好碰见安思冬回来,手里拿着两只气球,和周远航并排走在路上。

回到宿舍,老毕和小胖都不在,他忍不住问周远航:你是不是在追咱们班的女生?周远航也不避讳:是啊,安思冬。

你不上个月还在追建筑系的系花吗,这么快就换目标了,落差也太大了吧。

周远航正在上网,不以为意:系花搞不定,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他盯着那人吊儿郎当的背影。

她不是次,如果你觉得她次,请你不要碰她。

但是他没有资格去管别人的事。

期末考试最后一门考完那天晚上,班长组织全班一起聚餐,在东门外的白玉家常菜,庆祝脱离考试苦海,即将跨入人生第一个没有寒假作业的happy假期,顺带预贺一下新年。

刚考完试,大家都有点激动,就喝了点酒。

曲惟恩酒量好,喝啤酒跟喝水似的,三四瓶灌下去,一点反应都没有,脸色都不带变的。

于是就互相开始交流喝酒经验,有人说:听说你们那儿的人都特别能喝,白酒一斤根本不算啥。

他刚又把一杯喝见了底:一般吧,也有不能喝的。

老毕脸都成猪肝色了,趴在曲惟恩肩上:我也算他老乡,我就不能喝,最多只喝过八两。

吹吧你,两瓶啤酒就把你喝成这熊样了,你还八两。

我真的喝过八两,高中毕业的时候,老毕翻着白眼,喝完直接抬医院去了。

众人大笑。

有女生开玩笑地问:那我还听说你们那儿的男人特别爱打老婆,是不是真的?老毕一手撑着曲惟恩的肩膀,另一手拍胸脯说:好男人才不会打老婆,好男人也不爱喝酒!能喝酒的才爱打老婆!曲惟恩肩膀一抬把他搡下去:说什么呢你。

老毕挤到他旁边,跟他并排坐着,指指自己,又指指他:你们说,我跟曲惟恩,谁看起来更会打老婆?旁边的男生拿花生米丢他:我们都知道你不会打老婆,你只有被老婆打的份!曲惟恩一边喝酒一边觑着对面的安思冬。

她也被同学撺掇着喝了一点酒,小脸蛋儿泛着红,异常娇艳可爱。

她正在跟旁边的周远航小声说话,也不知道听见这边的动静没有。

大厅另一头有人抽烟,淡淡的烟味飘过来。

安思冬对烟味很敏感,不停地清嗓子,时不时还咳两下。

饭馆大厅按理是不让抽烟的,她忍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了,就站起来去找抽烟的人,请他把烟掐了。

曲惟恩一直盯着她,一举一动自然都落在他眼里,正好周远航不在座位上,他就借口去厕所,离席跟着她走了过去。

抽烟的是个瘦巴巴的年轻人,有点流里流气的,烟叼在嘴里斜眼看着她:你坐哪儿啊?安思冬指了指自己的桌子。

年轻人说:旁边的人都没说,你离那么远,还管我抽烟,你以为这儿是你家呢?曲惟恩也没吭声,走到安思冬身后,就那么站在那儿,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年轻人。

她还低声絮絮叨叨好声好气地跟那人讲道理:对不起,我嗓子不太好……大厅里这么多人,公共场所禁止吸烟的……您看旁边还有小孩……blablabla。

年轻人瞄了曲惟恩两眼,把烟头往地上一扔,踩上几脚,挥挥手转过身去自顾自地吃饭了。

她愣了,还不太明白怎么回事。

走啦,杵在别人饭桌旁边干吗。

她转过头看见他站在自己身后,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我去厕所,顺路。

其实厕所一点都不顺路。

两人一起往回走。

安思冬小心地瞥了他两眼,咕哝道:你板着脸的样子果然好凶,难怪他们说……说什么?说我将来会打老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他停住脚步,转过去面对她:我爸和我妈结婚二十年了,从来没动过手,连对她说话大声点都没有。

平时家里的事,只要我妈拿得了主意,都是她做主。

呃?明白我的意思了没?哦,明白了……她眨眨眼,表情还是糊里糊涂的,你爸挺好的,你妈妈挺幸福的。

笨蛋,你明白个屁!我的意思是我家有良好的家教传统,我爸不打老婆,将来你嫁给我,我也不会打你,别听他们鬼扯,懂了吗!她当然不会懂。

你的嗓子怎么回事?对烟味过敏?她战战兢兢地回答: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这边冬天太干了,喉咙一直不舒服……我爸也不抽烟,没闻习惯吧。

来了暖气屋里是很干,去买个加湿器用用,能好点儿。

好,回头我去看看……两人站在走道里,周远航从另外一边走过来:我到处找你,原来你在这儿呢。

喏,给你这个。

递过来一包润喉糖。

她终于露出笑容:你怎么会有这个,从哪儿弄来的?出门就有个药店,我就去买了一盒。

外头多冷啊,怎么不穿外套就出去了。

她剥了一颗润喉糖放进嘴里。

就在隔壁,几步路。

再说我是男生嘛,这点冷算什么。

怎么样,好点了吗?好多了,谢谢你……那回去吧。

嗯。

他们俩自顾说着话,一起往饭桌那边走,好像忘记了后面还有一个人,好像他只是个无关的路人。

他也帮她掐灭了那个让她嗓子不舒服的源头,这才是治本,但她都没有对他笑一笑,没有说过一句谢谢。

一颗润喉糖,就轻易把他击败了。

考试周中陆陆续续就有考完的同学回家,曲惟恩觉得那么早回家也挺无聊的,订的一周之后的票。

聚会完第二天,他去宿舍区的食堂吃晚饭,在女生楼下看到安思冬拉着个小行李箱,穿了件特别夸张的肥大羽绒服,小脸蛋埋在帽子围巾里,表情傻呆呆的,站在路边不知等车还是等人。

他走过去问:这么早就回家了?她一动不动地看着马路,没反应。

他转过去一点,发现她耳朵里塞着耳机,估计正在听音乐,没听见他说话。

他伸手过去把她的耳机扯下来,总算吸引到她的注意力了:你干吗?吓我一跳。

大马路上别戴耳机,车子按喇叭你都听不见,多危险。

他把两只耳机凑到自己耳边,听什么呢这么入神,我叫你半天了。

耳机里音乐开得很大声,空灵缥缈的女声听来有几分撕心裂肺的凄厉:大雨下个不停我依然爱你,我孤孤单单留在回忆里,好想陪你再淋一场雨,要世界为我停止呼吸……很熟悉的旋律,初中那会儿曾经非常流行的女歌手,满大街都在放,可受女生欢迎了,但他那时候觉得她的歌都悲悲戚戚爱来爱去的,特没意思,也没怎么听过。

他把耳机摘下来还给她:你喜欢许茹芸?嗯。

她把MP3收起来,神情恹恹的,好像不太想说话。

这首歌挺好听的,呃……叫什么?《我依然爱你》。

哦……回头一定得去听听,你这是要去火车站吗?今天回家?嗯。

那个……你一人拿这么大个行李箱,好拿吗?要不我送你去车站?她说:不用了,箱子里没什么东西,很轻。

我坐校园公交车出去。

一个人还是挺不方便的,我正好也要去校门口……没事出去转悠转悠也行么……有人跟我一起走的。

她转过脸去,冲另外一边招手,这里!周远航从马路对面跑过来,只背了个书包,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抱歉,让你久等了。

曲惟恩,你怎么也在这儿?他随手指了指食堂:我路过,去吃饭。

你们……从哪个火车站走?东站,往南边开的火车都从东站走。

我们俩一趟车,一起走有个照应。

周远航看校园公交车快过来了,拎起箱子挥手,我们先走了,你去吃饭吧,明年见!安思冬上车前还回头朝他摆了摆手道别。

其实,不只有往南边开的车从东站出发,他家在北面,也是从东站走的。

一个向北,一个向南,南辕北辙,却有着相同的起点。

早知道就早点回家了……下次,下次放假回家,一定买跟她同一天的票,一起走。

篇外:那些往事(6)当你思念一个人,而她又不在你身边时,时间就会变得特别漫长。

这大概是曲惟恩生平最难熬的一个寒假。

大学里寒假本就比中小学长,今年过年又早,假期足足有四十多天。

在家里呆得越久,他就越想她,想快点回学校去,至少可以三天两头见到她。

他从小就会一心二用,比如一边上英语课一边想物理题,一边打篮球一边想物理题,一边给同学讲普通考试的物理题一边想自己的物理题……现在反而成了负累。

他会一边看书一边想她,一边打篮球一边想她,一边陪亲戚长辈打牌一边想她……好像没有什么事能把她从他脑子里赶出去。

唯一例外的是CS。

这个游戏需要精神高度集中,随时保持警觉,在大脑还没有想好之前手指就做出反应,0.01秒的误差也许就是你把对手干倒还是被对手爆头的差别,典型的肾上腺素运动,每次打完鼠标和键盘上都粘糊糊的一层汗。

有时候觉得时间太难捱了,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打CS。

但是时间在这里也是极其不易流逝的,和电脑对战,一盘也就是一两分钟的事。

打得多了还要被爸妈说,叫他不要沉迷电脑游戏。

他时常会忍不住把手机里她的电话号码翻出来,给她写又长又肉麻的短信,写满60个字,然后再一个一个删掉。

过年同学们开始互相群发各种拜年短信,有的还挺有意思。

他看到好玩的就给她转发过去,结尾注上曲惟恩给大家拜年之类的群发伪装。

发了很多条,只收到过她一次回复:Toooooold.他躺在床上看着那一串字母,乐不可支,心想她肯定被逗乐了。

他甚至能想象得出她看到那条短信时噗嗤一声笑出来、又喜又嗔的模样。

于是他趁机给她发短信,没话找话说:我家这里好冷啊,真羡慕你家,还零上呢,真暖和。

她果然回了:我家这边一点都不暖和,温度虽然不低,但阴冷阴冷的,比学校难受多了。

我现在在家里穿三件毛衣加羽绒服,手还是僵的。

真的?屋里还那么冷,那睡觉怎么办?用电热毯、热水袋,盖两条八斤的厚被子,压得我气都喘不过来了。

十六斤的被子你就喘不过气来了,那以后要是压个一百六七十斤的人在你身上,还不把你压扁?他脑子里胡乱yy着自己把她压住的样子,写出来的短信就有点淫/荡:找个人给你暖被窝呗。

——比如我这样的,血气旺盛的纯爷们,冬天就像个大火炉,抱着睡觉保准暖和。

当然他还没头脑发热到那地步,写完又删了,规规矩矩地问:电热毯是什么?还没见过呢。

她没再回复。

= =不过倒是让他摸出点搭讪的门道来。

过了两天又假装有意无意地发短信:今天看新闻说海平面又上升了,你家那儿好危险呀。

她果然回了:我家海拔有一层楼高呢,有生之年是淹不到的,不用担心。

你家不在海边上?其实他中学地理学得挺好,卧室墙上还挂着一巨幅的中国地图,都能找着她家那个县。

差老远了,离海边一百多公里呢。

我都没见过海。

:-(我也没见过,有机会得去海边玩玩。

你知道哪儿比较好玩吗?我没去过呀,不知道。

那你最想去哪儿?马尔代夫,全是小岛,海平面上升肯定首先淹掉的。

照片好漂亮的说,可惜太贵了,去不起。

我听说好多人去那儿度蜜月,以后自己赚钱了再去呗。

呵呵,到时候再说了。

……据说女孩子都对海浪、沙滩、贝壳有着特殊的向往。

于是就有热血的男孩默默为她许愿:以后等我有钱了,一定带她去马尔代夫度蜜月,带她去看海。

年后有一天他走在街上,路过一家卖礼品的小店,被门口挂着的一串贝壳风铃吸引了目光。

其实那风铃做得很粗糙,架子就是三个木棍,六个角和中间各挂一串贝壳,风一吹叮叮当当地响。

年轻的店主mm还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自己做的……虽然不太好看,但是自己动手意义不一样。

我这儿有DIY的材料,要不要亲手做一个送给朋友?他买了一盒材料,回去关起门来DIY。

手工小制作看起来简单,自己真的动手,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每个贝壳只有他大拇指甲盖大,穿起的绳子更是细得像头发丝,还要每隔三厘米打结挂住贝壳,他的手指根本操作不来那么精细的东西。

最后做完还没有店主mm做的好看,贝壳分布不均匀,歪七扭八的。

他把那个贝壳风铃装在纸盒里带去学校,摆在他和周远航床位之间的架子上,想着哪天找个什么机会送给她。

安思冬果然是个恋家的主,在家里呆到开学前两天才回学校。

班长帮同学们团购新学期的教材,晚上她来男生宿舍领书,被周远航碰见,硬是拉她过来到613宿舍串门。

一进门就见一张整洁干净的书桌,床上被子叠成豆腐块,枕头床单一丝不乱,没有杂物,与另外三张猪窝似的床形成鲜明对比。

她抱着一捧书站在门口:这是你的位置?真整齐。

周远航说:从小养成的习惯。

你先坐会儿,我去把杯子洗洗给你倒水。

老毕和小胖都不在,宿舍里只有曲惟恩一个人。

他正拎着那串风铃端详,没想到她突然会来,也来不及收回去了。

安思冬站在周远航的桌子旁,指指他手里的风铃:你做的?呃……他犹豫着要不要承认。

我从来没见过男生还会做这种小玩意儿的,很多女生都不会呢。

真看不出来你心思这么巧,和你的外形太不匹配了。

这是变相说他外表爷们内心很娘吗?连忙否认说:不是,我怎么会做这种东西。

我就是看到放在架子上,随手拿了看看。

估计是周子做的吧,比较像他的风格。

——娘里娘气的,嗯哼。

正好周远航洗完杯子,和老毕一起回来了。

周远航问:什么我的风格?安思冬问他:这个风铃是你做的吗?周远航没注意过那个纸盒子,就没回答,看了看曲惟恩。

曲惟恩说:放这个架子上的,不是你的吗?那还能是谁的?周远航含糊地嗯了一声。

老毕说:周子行啊,这么有心,还自己亲手做个风铃,是准备送给安思冬的不?嘿嘿!周远航问她:喜欢吗?嗯。

她笑得很甜,把那串风铃拿在手里,拨底下的贝壳串,叮叮当当的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从小我就梦想去海边捡贝壳,然后自己做个风铃,或者手链什么的,一直没机会。

喜欢那就拿着吧,就当提前的……礼物。

最近的节日就是月中的情人节,这个礼物是什么礼物,自然不言而喻。

曲惟恩觉得有点憋得慌。

自作自受,干吗不承认是自己做的,非得栽给周远航,这下好了,功劳也栽给他了。

后来他悄悄在女生楼下仰望,看到这串风铃被挂在五楼右起第四个阳台的屋檐下,微风吹来叮铃有声,静夜里分外悠扬动听。

虽然她不知道这是他熬了很多个晚上做出来的,虽然不是经他的手送出去,但毕竟还是到了她手里,每晚铃声伴着她入睡,总算是达到了目的,殊途同归。

曲惟恩很愁苦,于是又跟一位热能系的同学坐马路牙子上喝啤酒讨论对策时同学说追女生的方法那么多,你就不能用点常规的,非得走奇门歪路,谁都看不出来你在追她。

有什么常规的办法常规的道,帮她占座、打水,给她送花,请她看电影、吃饭,都行啊曲惟恩想了想,占座直接毙掉,打水、送花可以考虑,看电影吃饭么,得有个请客的名目,暂且备着,等到了机会再用在女生楼下转悠观望了一阵,发现安思冬室友们常晚饭前把热水瓶带下来放在楼门口,去食堂吃完饭回来再去打水,谁都认得她的水壶了,两只3升的大瓶,塑料外壳,一红一绿,又矮又胖,印着兔子和米老鼠图案,傻得要命。

于是他趁她们吃饭,拎了四只水壶去东区水房打满水,顺便帮汪洁也打了,放回原处。

东区水房离宿舍区很远,来回一趟得一刻多钟,有一次时间掐得不准,回来被汪洁抓包了我说最近哪儿冒出来的田螺姑娘,每天帮我们把水打好,原来是你呀。

他有点脸红,悄悄瞥着安思冬,她低头看自己脚尖,脸色有点红,看来常规方法之所以成为常规、经典,都是有道理的呀!你们宿舍的男生真够意气,一个人追,三个人帮忙,这份好意我们领了,我们屋外系的mm让我转告一声,你们仨瞅着目标帮她打就行了,不然她们系的男生没机会下手,该有意见了,万一破坏了人家的姻缘,好事可就变成坏事喽!安思冬轻轻捶了汪洁一记,你说什么呀。

回到自己宿舍,曲惟恩问小胖和老毕说你们去帮502打水了?小胖说说是啊,这叫亲攻势,搞定mm的室友,让她们帮着说好话,这是非常重要的,我说你给周子留点表现机会,咱们仨管其其他三个mm的水壶就行,知道你力气大,该省则省啊。

该省则省,可是面对室友追自己心爱的姑娘,这力气省还是不是不省呢。

继续坐马路牙子上喝啤酒。

热能系同学到底是局外人,看得比较透彻,问他你跟你们室友有好到穿一条裤子两肋插刀,有事刀山火海去帮忙的地步么?他想了想,寝室关系虽然和睦,但一学期多的交情还没到这地步,而且周远航也算全宿舍关系最疏远的人你觉得是这个室友重要,还是mm重要?他不吭声,论重要,当然是她更重要,但是撬兄弟墙角女朋友这种事,还是是太RP了,有点做不出来。

这么说吧,将来你想跟你室友过一辈子,还是跟mm过一辈子?废话,我又不是gay,怎么会跟个男生过一辈子。

同学一拍巴掌说这不就得了嘛!现在问题很明显,要么你从此失去你的室友,要么失去你的mm,你选哪一个?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你需要考虑的是,而是怎么样才能把女同学来追到手。

这才是最严重的症结所在说实话,周远航追mm这一点完全有自信,周远航比他更懂得讨女生欢心,而且和安思冬的关系又日趋亲密,看起来似乎已经有点郎有情妾有意的架势,好像就差层窗户纸没捅破了,让他非常有危机感。

到女生节前夕,这种危机感达到了顶峰,因为周远航在宿舍里宣布,准备在女生节这天捅破这层窗户纸,搞定安思冬。

曲惟恩躲在楼道里给军师打电话问怎么办?军师斟酌了半天说看来得上大杀器了。

什么大杀器玫瑰花。

曲惟恩满腔希望被浇个凉透心这就算大杀器了?你别小看这玫瑰花,它的杀伤力是和数量成正比的,一朵两朵不算啥,百朵千朵就成大杀了,上个月情人节,我们系刚有人用好家伙,一下上了999朵,当场就把系花搞定了,平常那系花甩都不甩他的!真的假的?有点不太相信,但真是喜欢的话,几朵花就能让女生瞬间改变心意?当然是真的,999朵玫瑰砸过去,有几个女生能抗住的?我听我们班的女生说,她们室友不用999朵,有个99朵就从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跟你们开玩笑的吧。

甭管是不是开玩笑,至少说明玫瑰对女生有强大的杀伤力他跑到学校商业区的花店去问,卖花姑娘也这么说,事到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试试看了。

篇外:那些往事(7) ...曲惟恩事先就跟花店订好了货,女生节前一天下午去确认,花店老板却突然说邻近女生节、妇女节,玫瑰脱销,店里没货了。

费尽口舌交涉,最后亲自跟着老板的货车去了郊区玫瑰园,还帮老板当了半天搬运苦力,总算把花搞定。

999朵玫瑰可不是个小数目,一个人都捧不过来,真要拿着走在路上,肯定会被围观。

女生节那天,他天还没亮就起床了,趁路上没人把玫瑰从花店仓库搬到女生楼下。

楼前的草坪是去年铺的,冬天刚过草还没长出来,前两天下过雨,泥土湿润。

他想了想,决定把花插在草坪上,摆个图案,这样从楼上往下看就能看到。

什么图案好呢?就照着无偿献血那个血滴标志摆一个吧,颜色相称,也比较有纪念意义。

他用树枝在泥地上画了个大致的轮廓,开始一朵一朵地把玫瑰插上去。

隔夜的玫瑰花瓣外层有些朽烂了,他按卖花姑娘指点的,用剪刀细细地把那些变色发软的边缘剪去。

到七点多,楼里逐渐有女生出来,纷纷向他行注目礼。

他还是头一次在大庭广众下做这种出风头的事,有点不好意思,闷头不看她们,只顾插花。

丢脸就丢脸吧,如果真的能打动她,都是值得的。

八点多,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出现了本系的熟面孔。

楼长阿姨也被吸引过来,看他插的是草坪上光秃的泥地,也没阻拦,只说:回头记得垃圾一定要收走啊。

999朵玫瑰花了两个多小时都没插完,还剩100多支。

老毕兴冲冲地给他打来电话:听说你在女生楼下摆玫瑰花呢,是不是真的?你等着,我们马上过去帮忙!不等他开口,老毕就把电话挂了。

过了五分钟,宿舍里三个人一起杀过来,老毕和小胖一人拉住他一只手:快交代,这花是送谁的?你小子挺能憋啊,看中了哪个mm也不说声,还骗我们说宁可怀孕也不要女人!快说,不说就捣乱把你这花拔了。

他看了看周远航,鼓足勇气说:给安思冬的。

老毕和小胖互相对视一眼,有点错愕。

周远航反应却很快,走过来拍了他一掌,搂住他的肩膀:兄弟,够义气,够朋友,够爷们!我正发愁用什么方法比较有效呢,你就帮我想到了。

这个人情我记下了啊,等以后你追mm,兄弟也帮你!其实我不……喂,你们几个!同班的汪洁从楼里走出来,走到草坪前看着满地玫瑰,还挺浪漫啊,全楼女生都看着这儿呢,羡慕死了。

老毕问:你去食堂吃早饭?一个人?汪洁笑着说:是啊,那位缩在宿舍里不肯出来,让我给她带包子。

她凑近周远航,小声说:其实冬冬不喜欢这种张扬的风格。

曲惟恩心头一跳,周远航却满不在乎:是吗。

汪洁继续说:再说了,你哪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她就等着你开口了,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曲惟恩顿时有一种大冬天被一盆凉水当头泼下的感觉,连脚底心都是冰凉的。

如果他和周远航站在相同的起点公平竞争,自己凭着浪漫的玫瑰打动她,他还觉得有可能;但假如她已经对周远航有意,甚至期盼着他去捅破那层窗户纸,那自己还有什么希望?难道她会因为999朵玫瑰而放弃自己喜欢的男生转投他人怀抱?如果她是那样的人,那他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汪洁透露玩内部消息就走了,其他几个人说:虽然是走过场,但都做到这个份上了,还是敬业点做完全套呗,哈哈!他们完全不管他,开始兴高采烈地继续摆玫瑰。

老毕退开几步看了看:这红心也太瘦了,头上还是圆的,应该凹进来一块嘛。

小胖说:方向也反了,应该尖头冲着楼那边,这样从上面看下来才是颗正的心啊。

现在也来不及改了,就这样吧。

三个人一起动手,很快就把玫瑰插完,剩了一束让曲惟恩捧在手里。

小胖说:我来喊‘安思冬’,你们接‘我爱你’,行吧?大声点啊,一定要让五楼屋里的人听见。

说完双手拢在嘴边,朝着楼上大吼:安思冬!老毕很配合地吼了一句:我爱你!吼完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周远航忍着笑,曲惟恩则板着个脸。

他戳了曲惟恩一拐子:周子是男主角要保持风度翩翩,你怎么也不吱声?再来一遍,再来一遍。

小胖吼:安思冬!老毕和曲惟恩跟:我爱你!他中气十足,嗓门洪亮,完全把老毕的声音盖住了。

那么大声,连顶楼最西边的阳台上都有人开门探出头来张望,她肯定听见了。

她听见了,但她并不知道那是真的。

吼了几遍,502室的阳台门和窗户毫无反应,反而引得其他宿舍的姑娘们聚在阳台上,看着他们笑得花枝乱颤。

小胖说:咱们这样是不是太粗暴了?老毕说:对,应该浪漫点儿,才跟玫瑰花相配嘛。

要不来唱情歌吧。

四个人勾肩搭背开始合唱情歌。

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二楼的姑娘们喊:Too old!太土了!不够深情!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怎么忍心怪你犯了错,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那样的月色太美你太温柔…………不管浪不浪漫着不着调一顿狼嚎,嚎得围观的人越来越多,502室还是没反应。

老毕给内应汪洁打电话,其他人凑在旁边听。

喂,你不说一句话的事儿吗,怎么没动静?汪洁说:一句话你也得说到她心坎上啊,看你们喊的唱的都什么呀。

那她喜欢什么样儿的?哎呀她回来了我不说啦。

汪洁把电话挂了。

周远航说:女生可能更喜欢女歌手的情歌,换几个唱唱。

于是四个大老爷们开始婉约: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被放逐天际……你我约定难过的往事不许提,也答永远都不让对方担心……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请温暖他心房…………又唱了一圈,还是没反应。

小胖嗓子都唱干了,催老毕:再打个电话给汪洁,问问她安思冬喜欢谁的歌。

曲惟恩突然说:她喜欢许茹芸的歌。

三个人一起诧异地看他。

他拿出手机随便挥了挥:……汪洁给我发短信说的。

小胖问:你们会唱许茹芸的歌吗?老毕说:上初中时听过很多,调子会,就是不太记得歌词。

我也是,跟着啦啦啦吧。

于是四个爷们继续婉约地唱许茹芸的悲伤情歌:你怎么舍得让我的泪流向海,付出的感情再也找不回来……没有星星的夜里,我用泪光吸引你,既然爱你不能言语,只能微笑哭泣,让我从此忘了你……留一段日光,在黑夜流浪,任随思念时光倒转,再爱你一场……The city is so empty,只因为这里没有你;The city is so empty,这天地彷佛要失去主题……如果云知道,想你的夜慢慢熬,每个思念过一秒,每次呼喊过一秒,只觉得生命不停燃烧……唱着唱着,老毕觉得不太对,小声问:咱这是在唱情歌追女生吧?咋听着像失恋了呢?唱得我眼泪都快下来了。

曲惟恩面无表情地说:许茹芸的歌就是这样的。

老毕只好忍着眼泪继续唱。

唱到《我依然爱你》时,正主儿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被本班、同宿舍以及周围看热闹的女生们推着下楼来了。

她扭扭捏捏的,又想板起脸装正经,又憋不住破功,且喜且嗔,一张脸涨得通红。

身后的女孩们欢笑着,被这气氛感染,似乎也忘记了这是一件挺矫情挺做作的事情,众星碰月似的把她推到大门口来。

她好几次想回头跑,身后堵着人墙,嘻嘻哈哈地把她揪回来。

终于推到了巨大的玫瑰花红心前,男女主角面对面站着,羞怯的,喜悦的,在众人的欢呼起哄声里,像电视剧里的场景,虚幻得好似并非就在眼前。

做我女朋友,好不好?她的头都快低到胸口了,连脖子都是绯红的,飞快地抬起头瞥了一眼,眼睛里有异样的神采,比任何时候都更明艳动人,然后从他手里把那束剩余的玫瑰花接了过去。

一切都和预想的一样。

只除了最后,拥抱她的那个人,不是他。

他独自坐在马路牙子上喝啤酒。

喝玩一罐,觉得味道不对,MD这是不是酒啊,淡得跟水一样。

拿起易拉罐反复看,没错,正牌青岛啤酒,不是假货。

他把空易拉罐往地上一掼,罐子砸瘪进去一块,乒乒乓乓地跳到路边。

他站起来走回路边的小卖部,从狭窄的窗口探进头去:老板,还有别的酒吗?有味道点儿的。

小杂货店只是个两三平米的小铺子,连门都没有,只能从窗户里递东西。

柜台里放着几包烟,货架上是各式各样的饮料泡面。

老板说:有红星二锅头,要吗?小瓶装的红星二锅头,每瓶只有二两。

先来五瓶。

老板拿酒的手顿了一下:这可是56度的。

他把眼睛一瞪:叫你拿你就拿,啰嗦什么!买了酒,继续回去坐在马路牙子上喝。

五瓶56度红星二锅头,在右手边一字排开,喝完空瓶放到左边。

没过一会儿就全部换了边,瓶盖乱七八糟扔在地上。

杂货店老板从窗户里觑着他,看见他又站起来朝自己这边走,脚步稳健都不带晃的,眼疾手快地把货架上剩余的几瓶红星二锅头全部扫到柜台下面,然后拿起报纸装模作样地看。

再来五瓶二锅头。

老板盯着报纸:没有了。

有饮料,葡萄汁红茶可乐,要吗?刚才还看见架子上好几瓶的。

跟你后面来了一人,全买走了。

喝了酒的人脾气就是差:我一直坐这儿呢,根本没人来过。

快点拿出来,又不是不给钱!老板也横上了:小伙子,你成年了吗?满十八周岁几天了呀?你已经喝了一斤白酒了,那是白酒,56度的二锅头,不是雪碧汽水,知道吗?你还想喝你上别处买去,我是个有职业道德的杂货商,我不会再卖给你了。

说完继续拿起报纸,专心致志看新闻。

二锅头很不给力,五瓶喝下去一点感觉都没有,一点都不困,一点都不晕,一点都不难受,脑子就像坐考场里做卷子时一样清醒。

这TM什么世道,杂货商还有职业道德,他是去买白酒,又不是买白粉。

他漫无目的地朝前走,走出去一段,想起空瓶子还扔在路边,又回头把一地垃圾全部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

明天就是妇女节了,临街的商铺纷纷打出各种女装、化妆品打折跳楼的广告,任何一个节日都要充分利用。

今天是周日,黄昏时分校门口的狭窄马路依然堵得水泄不通,司机们无视路上的禁鸣标志乱按喇叭,一片嘈杂。

路边有卖炸鸡的,有卖糖炒栗子的,白乎乎的热气在橘黄的灯光下升腾。

喧嚣而热闹的俗世,无非如此。

生活还在继续。

他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将这一切都隔绝在外。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看见路边有个歪歪扭扭的劣质霓虹灯,写着网巴二字,那个口字旁已经不亮了。

他沿着那条狭窄只容两人通过的昏暗巷子往里走,七拐八弯,墙角堆满乱七八糟的袋子,也不知道是垃圾还是旁边商家的货物。

巷子转弯角落里蹲着一个人,看不清脸,只有烟头一点红光明灭,机械地问:要盘吗?刚才喝下去的一斤二锅头这时才显出效力来,他打了一个嗝,自己都闻到浓烈的酒气。

又转过一个弯,旁边小门里突然伸出一只细瘦的胳膊拉住他。

帅哥,心里闷吗?这里有让你高兴起来的……喜欢什么样的?清纯学生妹,女老师,辣姐儿,应有尽有……他愣了一下。

那是个穿着漫画里那种水手校服的女人,个字很矮,身材细瘦,仿佛只有十几岁,胳膊像芦柴杆儿一样,力气却不小,硬把他拉进了小门里。

门里亮着日光灯,灯上包了一层桃红色的纱,光线便成了暧昧昏暗的粉红色。

女人的脸在灯光下渐渐显出来,不同于身材和衣服,那张脸却是苍老憔悴的,浓妆艳抹也遮不住眼底深深的疲倦。

她扯着嘴角妖媚地笑:来嘛,只要两百块……他一把把那个女人推出去,女人跌到身后的椅子上,连人带椅子又滑出去一米多才停住。

他冲她大吼:滚!女人吓呆了。

他一把甩上门,冲进巷子尽头的网吧里。

他今年快要20岁,他在离家上千公里之外的陌生城市上学,他身边没有一个长辈亲戚管他,他口袋里有足够的现金,他失恋了。

他似乎有充足的理由放纵自己,用二锅头把自己灌个烂醉,在大街上大吼大叫或者嚎啕大哭,把玻璃瓶子砸烂扔马路上不去收拾,买一包烟蹲路边狠狠地抽,或者任路边站街的妓女把自己拉进屋里,找个身体娇小柔软的滚一起,发泄他对女人的愤怒和渴望。

但是他做不到。

他也不想那么做。

他只是安静地在网吧柜台登记,押上身份证,然后选了最角落里的位置,戴上耳机,打开CS。

熟悉的画面,换枪时悦耳的咔哒声,冲锋枪射出子弹时的震响,还有手雷爆破的轰鸣。

子弹发射的瞬间对手鲜血淋漓地倒下去,又或者自己被敌人击中,血溅五步。

这个世界血腥暴力,只有刺耳的枪声,却比外面那个热闹的俗世更让人心情安宁。

这里没有她,因而宁静。

他选了deathmatch模式,无限复活,不必考虑那么多战局战术,勇猛地往前冲,看到敌人就杀。

一场30分钟,好像很快就结束了,结果杀敌方160人次,比以往都多;自己被杀也创下纪录,死了85次。

160,85,很熟悉的数字。

哪里见过?——160厘米,85斤。

只是一局结束短暂的休息,那些和她相关的东西立刻见缝插针向他脑中涌来。

于是飞速地设置确认完,继续下一局。

似乎只有那无休无止的屠戮才可以让自己短暂忘却。

也不知道一共打了多少局,最后是天亮了网吧老板来催:到时间了,要换班。

先付一下帐吧,10块。

付完钱他也没走,继续坐在座位上,居然不觉得困。

他干坐了很久,思考自己接下来去哪儿。

今天是周一,上午两节大课,微积分和大物。

他不想去上课,也不想回宿舍。

不想看见她,更不想看见他们。

坐了一会儿,有个瘦高个儿、二十多岁的男生走到他旁边坐下,掏出一包烟来,叼了一根在嘴里,问他:有火吗?他摇摇头:我不抽烟。

男生就去别人那儿借了个火,回来继续坐他旁边,抽了两口,从烟盒里拈出一根给他:来一根?他继续摇摇头。

哦对,你不抽烟。

男生把烟放回去,自顾自地抽了一会儿,才问,你是QWE吧?他不太想说话:嗯。

我是X队的Templar,男生说,我注意你很久了。

X队就是传说中的T大CS战队,虽然是纯民间组织,但在全校、甚至整个高校圈子,那都是赫赫有名的。

平时他在学校里玩CS,都是上X队的服务器。

Templar是X队的现任队长,他当然也知道。

这个名字终于让他提起一点精神来。

Templar也在这家网吧包夜,刚才还和他一起打过好几盘,有时是队友,有时是对手。

两人坐在乌烟瘴气的网吧里聊了一阵,聊刚刚的match,聊之前的比赛,聊战术,聊技术。

聊得兴起,又一起去旁边的小馆子吃饭。

最后Templar问他:X队,有兴趣吗?作者有话要说:可算把曲先生整失恋了,我容易吗我= =篇外:那些往事(8) ...X队虽然名声在外,但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光鲜。

X队啊,当然NB了。

现在复旦的高中同学曾经提起过,都是T大被退学的人组成的,能不NB吗。

语气里带着些幸灾乐祸酸溜溜的鄙夷。

X队现有六名正式成员,CS比赛五人一队,还有一个是替补。

六个人里,有两个已经被学校勒令退学了,原因当然是挂科太多,Templar就是其中之一;一个稍好点,还没退,不过看这留校察看CS还照打不误的架势,离退学也不远了;一个现在大四,学分没修够,延期一年;有一位曾经是牛人,中科大少年班毕业,十四岁上大学,十八岁读研直博保送,现在二十二岁,就等着时间到了博转硕混个文凭了事;最正常的一个上学期挂了三门课,辅导员找到家长,这位同学决定改过自新回头是岸,想要退出江湖,所以Templar才四处物色新队员,挑中曲惟恩,邀请他加入。

T大的学生也许曾经都是很厉害的,年级第一、全市第一甚至全省第一,但是几千个第一聚到一起,第一是有限的,每门课5%—10%的挂科率,总有人要成为别人垫脚的炮灰。

中学里他们也许都是好学生,是模范,是标兵,数年里压抑的叛逆,似乎都在上大学之后爆发出来。

曲惟恩刚去时,听说他才大一,立刻有人问:上学期学分绩多少?96。

哇,这成绩在计算机系也能排年级前十吧?这可是个未来的栋梁啊,Templar,你还是别祸害人家了。

曲惟恩说:我自愿的。

Templar笑笑:你刚来,就先做替补吧。

不碰到天灾人祸,替补基本上不需要上场,不会太费时间的。

过阵子你要是觉得不乐意,随时可以退出。

Templar算是个富二代,家在南方某二线城市,父母开了N家洗浴中心、夜总会和饭馆,家产足够他坐吃一辈子。

爹妈也属于不懂得如何对儿子好的,就会用钱表达关怀。

他爸给他在校门外新建的小区里买了一套200多平的房子,就成了X队的训练基地。

平常队里的活动经费也都是他一手包办,用其他队友的话来说,X队的人都是被他包养的。

Templar说: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法实现自己的梦想,我现在有机会,当然要试一试。

曲惟恩问他:你的梦想是什么?Templar猛吸一口烟,把烟头扔地上踩灭:代表中国出战WCG①,为国争光。

怎么样,伟大吧?志向是很远大,但远大的志向一般比较难实现。

别说X队只是个学生组成的业余战队,即使是目前国内最强的职业战队,在国际比赛上也只是个二三流的水平而已。

这个国家并不是一块适合电子竞技生存发展的土壤。

曲惟恩在基地里泡了三天,每天早上起床就过去,晚上呆到11点直接回宿舍睡觉。

周四早上老毕给他发短信:微积分今天随堂测验,快过来。

他赶过去时老师已经在上课了。

这位老教授非常严格,再三声明不许迟到,迟到后索性别进教室,免得影响其他同学听讲。

他就在门口等了一节课,课间休息时再溜进去。

进门就见老毕破天荒地坐在第三排,冲他招手:过来过来,给你留着位置呢。

第二第三排挨着十个座位,前排坐了本班六个女生和周远航,后排三个座位坐着老毕和小胖,还有一个空位,就在周远航身后,紧邻过道。

可想而知这座位是谁占的。

他走过去,把背包放在空位上,没有立刻坐下。

虽然才三天,但那两人已经是明显的情侣姿态了,说话动作一望便可知不是普通同学。

她大概是抄笔记抄累了,停下来揉右手中指上的书茧,被周远航拉过去,替她揉着吹着。

老毕还在催:坐呀。

刚才一直有人想抢这个座位,都被我拦下了,特意给你留的。

算了,他把背包甩回背上,我坐这儿会挡到后面的同学的,反正我视力好,还是坐后排去吧,以后不用给我占了。

安思冬听见这话,回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他在视线相触之前飞快地转开,大步跨上台阶,跑到最后一排中间坐下。

不忍看她,怕自己会做出失态的事来。

因为今天测验,大家都来了,阶梯教室里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人。

她在第三排的右前方,他在最后一排中段,之间隔着黑压压的人头,终于看不见了。

他变得很少回宿舍,Templar的房子够大,四室两厅,准备了五张床,有时太晚了就住在那儿。

那天好像是周末,天气已经热起来了,他没衣服可换,回宿舍去拿。

宿舍里正对大门的是周远航的书桌,一进去就看到两个人并排坐在桌前,周远航搂着她的肩膀,两人正在电脑上看电影。

老毕和小胖都不在,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阳台门窗都关着,窗帘也拉上了,屋子里光线有点昏暗,可能是为了看电影方便,也可能是……为了别的什么原因。

他站在门口,觉得自己根本不该回来。

安思冬坐的是他的电脑椅,看见他进来,立刻把周远航的手推开站起身:对不起,借你的椅子坐了一下……也许是羞于被人撞见自己和男友的亲密之态,她的脸微露赧色,低下头把他的电脑椅推回原处。

没关系。

你们……继续,我拿点东西就走。

他打开衣柜找换洗衣服,电脑椅就在旁边,他索性坐下来,慢慢地找。

椅子是她刚刚坐过的,还带着她身体的余温,熨在臀下,便带上了某种难言的别样意味。

安思冬指着另外两把椅子问周远航:我坐哪个?周远航说:他们俩的椅子都太脏了,你坐我腿上吧。

她立刻脸红了,瞄了瞄曲惟恩:你说什么呢,有人在……周远航笑着说:坐腿上怎么了。

好吧好吧,那等没人的时候你再坐。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无聊。

即使妨碍了他们亲热又怎么样,他们是正经的情侣,做亲密的事是理所当然的,他能当一时的灯泡,当不了一世。

但似乎这样……心里会好受一些。

他把衣柜翻了个底朝天,翻出来两套衣服,又把背包里换下的脏衣服装在盆里,捧去水房洗。

出去时故意不关门,衣柜门敞开着,包扔在桌上,告诉他们自己还没走,随时可能回来,不要乱来。

洗完回来,宿舍门虚掩着,突然听见她压低的声音:哎!你干什么……周远航笑嘻嘻的,说话腔调有点油滑:没干什么呀。

把手拿开啦……曲惟恩还在呢……那等他走了,你上次答应我的,可得兑现。

我答应你什么了?忘记了?没关系,一会儿我会让你想起来的……情侣间的悄悄话是甜腻而暧昧的,绵绵密密,像无数的蚂蚁在心口咬着,牙齿上带着酸性的毒液,又痒,又酸,又疼。

谁叫你非得留下活受罪,自作自受。

你早该滚了,滚得远远的,滚到看不见听不见的地方去,自然就不会疼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故意咳了一声,才推门进去。

那两人改坐到床沿上,笔记本放在床头,周远航模样闲适,安思冬则正襟危坐,身形僵硬。

他以最快的速度晾完衣服,随便把几件干净衣物塞进背包里,飞奔逃离现场。

自行车飞一般从校园的林荫路上掠过,耳边风声呼啸,脑子里却还闪动着刚才看到的画面。

他们俩一起坐在床上……屋里只有两个人……窗帘拉上了……还有周远航暧昧的声音:等他走了……一会儿我会让你想起来的……他们是情侣。

他们在他听不见的时候,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做了什么。

那个棉花糖般的柔软小身体,也会在别人怀里被折来揉去,尽情绽放。

这个念头像毒虫一样噬咬腐蚀着他的心,挥之不去。

他索性搬到Templar的房子里去长住,电脑、床铺、家具电器那里反正都有,所谓拎包即可入住。

他踩好了点,趁周远航不在宿舍,回去收拾了一包东西。

夏天的短裤T恤两套,内裤三条,袜子免了,拖鞋一双,牙刷毛巾,牙膏肥皂就用他们的,手机充电器,枕头边用习惯了的闹钟……翻开枕头,露出一张照片,四个朝气蓬勃的少年,角落里像柱子、像垃圾桶、像红叶树的模糊背影,就像他隐秘的心意,只有他自己知道,无人发现,无人在意。

他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半晌,掀开褥子塞进去,眼不见为净。

她已经是别人的女朋友了,惦记又有什么用,也不应该再惦记。

可是在校外住了半个月,他又忍不住偷偷跑回来,把那张照片从褥子下翻出来,放到现在的枕头下面。

他已经习惯每天晚上睡觉前伸手到枕下摸出这张照片,躲在被窝里就着闹钟亮光细细端详。

闹钟上的小灯珠无法照见照片的全貌,少年们飞扬的笑脸都隐在黑暗里,一点细微的光线,照见边角上那道深红的影子,就像他内心的渴望,微弱,黯淡,却不曾熄灭。

天气越来越热,被子渐渐盖不住了,他这个习惯终于被住同屋的队友发现,有一天趁大家都在,突然爆料出来,几个人抢到他房间里去翻那张传说中的心上人照片。

翻出来一看,CJ正直的大失所望,想象力丰富的则脸色诡异。

同屋队友表情最扭曲:你天天晚上就看这个?四个男人的合影?你不会是……那个吧?他故意斜着眼打量室友瘦弱的小身板:你觉得呢?室友狂奔而出:雅蠛蝶!我要换去对面屋睡,朝北我也认了!一群人哈哈大笑。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期末。

好在大一的课程都很基础,很多竞赛时已经学过,政治课又有老毕及时通风报信,逃了半学期课,最后算大一整年的成绩,居然还有全班第二。

在此期间,乃至后来大二一整年,他几乎没有回过宿舍。

只有一次,老毕突然打电话给他:快回来,给我们613室雪耻!冬冬那个小丫头片子,跟我们三个切侍魂呢,已经十六连斩了!咱宿舍的名声就靠你了,快点回来一展雄风,让她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高手!三个人都打不过一个女生,还好意思说。

我有事呢,不去。

挂了电话老毕又打过来,连打了好几个,死皮癞脸地磨,威逼不成就利诱:你看你,游戏打这么好,超NB,人长得又帅,却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知道为什么吗?女生们都不知道你NB哇!你借这个机会秀一把,保准回头咱系女生就都知道了!也许是男人天生的虚荣心作祟,总喜欢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展现自己NB的一面,尤其这面还是你情敌的弱项。

他经不住诱惑,就回去了。

老毕一开门看见他,眉开眼笑:冬冬冬冬,我们613的镇室之宝回来了,你的十六连斩就要终结啦,哇哈哈!他噎了老毕一句:冬冬冬冬的,又不是你媳妇儿,叫这么亲热干吗?老毕一愣:不叫冬冬,那叫什么?连名带姓叫太生疏了吧。

她在BBS上不是叫wintermelon吗,那就叫冬瓜呗。

安思冬坐在电脑前,这时也回过头来,脸颊鼓鼓的像个包子,悄悄瞪了他一眼。

那模样让他想起一个词:娇嗔。

包子脸的矮冬瓜,还发嗲娇嗔,多可爱。

她身边的座位已经让出来了,他坐过去,看到她选的人物是查姆查姆。

这个瘦小的少女很具有原始人气质,身上挂几块毛皮,头发蓬乱,身边带一只小猴子,武器是澳洲土著的回旋镖,平时喜欢蹲地上用脚挠脸。

这是个天生较弱的角色,用她的只有两种人:用什么都一样的高手,或者依喜好而非属性选人的菜鸟。

他随手选了人物列表第一个的霸王丸,试了一局,确认她属于后者。

不过她招式发得倒是挺利落,又是丢猴子又是跳起来挠人,比老毕之流强多了。

老毕在旁边看得笑呵呵:看到没看到没,完胜你,一滴血都没掉!我从来没和他打过,还不习惯嘛,再来再来!她是1号player,操控着选单,一边咕哝,霸王丸打人好疼,两下重刀我就挂了……男人喜欢胜利,喜欢把对手踩在脚下,但这并不包括自己喜爱的女人。

于是接下来几局他放了点水,有输有赢。

当然,放水并非全然故意,也因为……他有点走神。

两人用一个键盘,她用ASDWJKLI,他用上下左右和数字小键盘,免不了就会碰到一起。

她打得兴起,完全忘了注意,胳膊肘时不时地撞到他。

夏天都穿的短袖,皮肤和皮肤轻触、摩擦,柔软细腻的触感,任谁也会心猿意马。

一共比了十局,正好五五开。

安思冬乐坏了。

看着她得意欢快的笑容,想想其实输两盘也没什么。

老毕不相信:你是故意让她的吧?他说:今天状态不好。

周远航拍拍他的肩膀:给我老婆面子,就是给我面子,这份情我记下了啊。

来来让一让,换我继续。

推开他坐回她身边,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颊,不信真打不过你这小丫头片子。

他站在后面看了一会儿。

他们又开新局了,她没再回过头来。

背起包往外走,老毕叫他:快五点了,去吃晚饭不?等会儿一起吧。

你丫十天半月也不回来一次,都多久没跟我们一起去吃饭了。

我去东操跑步,要一起吗?老毕立刻像拨浪鼓似的直摇脑袋。

他经常去东操跑步。

长跑每年考一次,都在秋季学期,上半年只有勤于锻炼的人才会去操场跑步。

后来宿舍区建了一块新操场,就在女生楼南边,跑道新,又便利,去东操的人就更少了。

他喜欢午夜去东操,宅男们训练了一天,熬夜熬到凌晨,一整天对着快速移动旋转的3D画面,头昏脑胀。

这时候去东操跑一跑步,舒展一□体,让混沌的脑子清醒清醒。

午夜的东操空无一人,四周有数米高的小太阳路灯照明。

他维持着1分40多秒每圈的速度匀速前进,身后好像总有女孩轻巧的脚步声跟随,伴随着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这个寂静的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跑完步他会慢慢地在校园里走一圈,走到宿舍区再走回来,骑车回去睡觉。

东操离宿舍区并不远,往北走五六百米就到。

他会长久地站在某栋宿舍楼下仰头凝望,凝望五楼右起第四个阳台,屋檐下挂着那个做工粗糙的贝壳风铃,夜风里传来叮叮当当清脆悦耳的响声。

作者有话要说:① WCG= World Cyber Games,世界电子竞技大赛,最有影响力的电子赛事,被称作电子竞技的奥运会,始创于2000年,有星际、魔兽争霸、CS、FIFA等比赛项目。

篇外:那些往事(9) ...加入X队一个月,曲惟恩已经获得队友们的认可;到暑假时,他从替补上升为常备队员,年龄最大的那位直博生退下来当替补;新学期开始,打了几场比赛后,Templar主动退位让贤,让他做了队长。

Templar号称自己升级成老板,头衔是董事长兼股东大会主席,掌握X队99.9%的股份。

另外0.1%么,以鼠标耳机电脑椅、肥皂牙膏洗衣粉、水果零食方便面等固定非固定资产的形式分散在其他五名队员手里。

大二上整整一学期,各种比赛密集,曲惟恩几乎没有去上过课,连考试都是老毕打电话提醒他才想起来,匆匆忙忙赶过去。

大一上他的学分绩96,大二上就变成了66。

队友埋汰Templar:国家未来的栋梁就这么被你给毁了。

曲惟恩无所谓:反正没挂科。

Templar说:六十分万岁,多一分浪费。

一辈子都考满分、90分,那也是很无聊的。

大学里总要体验一下挂科的感觉,人生才算完整。

十月底他们拿到了第一笔比赛奖金,某游戏网站赞助的高校CS联赛,冠军奖金只有2000块。

2000块连一台配置好点的主机都买不到,但是一群人还是兴奋地嗷嗷直叫,拿这笔钱出去狠狠地吃了一顿。

喝到一半队友突然想起来:明天就是QWE生日了吧?结完帐还剩多少,给他买个礼物吧。

喂,你想要什么?他摇摇头,觉得比赛得奖已经是最好的礼物。

那天六个人太兴奋,喝过了头,把2000块花得一毛不剩,还倒贴了100多块付酒钱。

最后各个喝得歪七扭八,互相搀扶着回到屋里,看见张床倒下去就睡。

夜里他突然醒过来,就像女生节那天喝完一斤二锅头的感觉,莫名奇妙地清醒。

他摸到枕头边的闹钟看了看,十二点半。

今天是他的生日,他满二十周岁了。

屋里其他几个人鼾声震天。

他睁着眼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心头剧烈地跳动着,连胸口都能感觉到那擂鼓似的震动。

咚咚,咚咚。

冬冬。

这个无数次在心里默念的名字,在不可告人的梦境里呼唤的名字,他从未诉诸于口。

今天夜里,他突然格外地想念她。

于是他爬起来,套上外套,下楼推车骑回学校。

这年冬天来得格外早,十月底的深夜,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

西北风在高空呼啸,校园林荫路上光秃秃的树枝也被吹得东倒西歪,路边干枯的草坪上结了一层白霜。

他只穿了一条单裤,短袖T恤外面随便罩了件外套,站在女生楼下不到十分钟,全身都冻透了,冷风一个劲儿地往袖子、裤管、脖子里钻。

然而心口却是热的,因为酒精,因为拿到冠军的喜悦,因为跨入二十岁的兴奋。

还有因为那两个字,冬冬。

整栋女生楼都陷入沉睡,只有两头的厕所浴室和中间楼梯间还亮着灯。

五楼右起第四个阳台的屋檐下,贝壳风铃被狂风刮得搅成一团,不停地冲上去撞击着屋顶,叮当之声变得凌乱破碎。

那是他亲手做的,无数个夜晚关起门来,伏在灯下,细心而又笨拙地将一片片贝壳串起,每一个绳结里都寄托着少年热情稚嫩的愿望。

以后等我有钱了,一定带你去马尔代夫度蜜月,带你去看海。

在那之前,请你,先和我在一起。

然而突然间,毫无预兆地,风铃挂在屋顶晾衣架上的绳子断裂了。

狂风将它卷出了阳台,在空中那纠结的六根线甚至舒展开了,贝壳串被气流带得旋转舞动起来。

然后啪的一声,摔在他面前坚硬的水泥地上。

五楼那么高,所有的贝壳都四分五裂,碎成一地残渣,只余空空的木棍和绳结,载不动无处寄托的誓言。

很多年以后,当他终于如愿以偿,牵着她的手走在马尔代夫的沙滩上,他拎了一只小桶,从沙子里寻找漂亮完整大小合适的贝壳,一一放进小桶里。

她说:这么大的人还学小孩子捡贝壳,真幼稚。

虽然这么说,但她捡得比他还欢,看见什么都捡进来,还抓了几只寄居蟹。

回去之后他再把那些贝壳筛选了一遍,找出合适的洗干净,请岛上卖手工纪念品的老板帮忙打了孔,又从店里买了铁丝、木棍和透明鱼线,借来剪刀钳子等道具,晚上在台灯下开始制作。

她凑在旁边问:做什么呀?等做完就知道了。

她兴冲冲地凑热闹:那我也来帮忙,要怎么弄?有了上回的经验,这次他做得很快。

三根木棍用铁丝固定做成六角形支架,贝壳每六个串成一串,三串挂上去后,已经初具雏形了。

原来是风铃呀,她在一边帮忙串贝壳,看着半成品,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以前我也有一个这样的贝壳风铃,挂在宿舍阳台上,离我的床很近,每天睡觉都能听见声音……可惜后来有一天晚上刮大风,早晨起来就不见了,楼下也没有,我去其他宿舍问,也没掉到她们阳台上,不知道去哪儿了……是吗,他低头结线,仿佛只是随口询问,谁送你的?欸,你不是知道的吗,大一下学期开学,有天晚上我去男生宿舍,好像是领教材吧,领完去你们宿舍,还是你拿给我……她突然停住了,很久没吭声。

他又系好一串贝壳,拎起来比了比,长短合适。

然后转过去看她,只见她皱起小眉头,两眼水汪汪地看着自己。

他催促道:你那串弄好没?快点。

那个风铃……是你做的?他没说话,只是低头继续串贝壳,量好长度,细细地打上绳结。

每个结里都有一个誓言,凝聚过去和未来,无尽的岁月。

她突然扑上来,抱住他的脑袋,眼泪直飙,哇哇大哭像个撒泼的小孩子:那时候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呀!时隔七年,他的心意,她终于还是明白。

虽然晚了一点,但是最后终究实现了心愿,所以,都是值得的。

当时也许觉得,每一天每一夜都像无休止一般难熬,但真的熬过去了,回头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大致还是可以用时光如箭,岁月如梭来概括的。

好吧,时光如箭,岁月如梭,倏忽就到了大三。

大二下曲惟恩的成绩更差,每门都是6字开头,甚至数据结构考试那天正好有CPL①的预选赛,他连考试都没去,挂了个大零蛋,整年的学分绩变成全班倒数第三。

对X队的成员来说,挂科算什么,不挂才稀奇。

队友拍拍他的肩膀:祝贺你,终于挂了一门,人生完整了。

一年间从正数第二掉到倒数第三,加上之前物理奥赛金牌保送的光环,自然引起班主任和辅导员的注意。

班长打过好几次电话给他:班主任找你好久了,什么时候有空回学校一趟,她想跟你谈谈。

CPL的赛事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哪有空回去。

我在上海呢,回去了再说。

最后CPL止步全国八强,一行人才打包回到学校。

虽然遗憾,但作为八强里唯一一支学生组成的非职业战队,已经是非常难能可贵的成绩了。

为了节约车费,六个人坐火车硬座回来的。

夕发朝至的火车,经过那座陌生的江南城市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甚至没有停靠,飞驰而过。

窗外是漆黑的夜色,这个寂静的二线城市已经睡下,只有零星的霓虹灯明灭闪烁。

这里其实并不是她家,她家还在下属的小县城,铁路不会经过。

听说那里还有个保留得很好的古镇,可惜行程匆忙,竟没来得及去看看。

吃完午饭回宿舍,屋里又是只有两个人,并排坐在一进门正对的书桌前,搂着肩膀一起看电影,一个是周远航,另一个是——他愣了一下。

是个陌生的漂亮女生。

他去水房洗脸,周远航正好也过来洗水果。

他脸上滴着水,看着镜子里低头洗小西红柿的周远航,看了好一阵,终于问:那是你新女朋友?嗯。

那……安思冬呢?早就分了。

你把她甩了?!男女朋友么,合则来,不合则去,好聚好散,没什么甩不甩的。

周远航洗完了一盘小西红柿,终于抬起头来,笑了笑,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跟她分手了,你不应该高兴么?、篇外:那些往事(9)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掉头就走。

后来跟老毕小胖一起吃饭,说起这事来,他假装八卦地问:他们俩啥时候分的?我都不知道。

去年暑假就分了,在一起还不到五个月。

老毕是个保守专情的男人,对这种短暂浅薄的感情颇不以为然,你老不回来,当然不知道了。

周子这都又换了两任女朋友了,冬瓜也换了个新的,听说是咱们系的师兄,上次还看见他们俩一起上自习来着。

他们去年三月初开始在一起,到暑假就分手了。

那段让他绝望自弃的恋情,不过维持了四个多月。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单身,又重新开始另一段感情。

这让他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懊恼。

小胖说:你消息过时啦,冬瓜和师兄也分了,上个月又换了,好像是法学院的。

不是吧,我看见他们一起上自习了呀,就上周,明明没换。

换了,不是同一个,不过长得挺像的,乍一看容易搞混。

老毕撇撇嘴:反正啊,不用替周子和冬瓜担心,他们俩都花心得很,换对象跟换衣服似的。

没处几个月就散,分了也不伤心。

现在的人哪,太不负责任了,把爱情当玩儿呢。

小胖说:处不长也见得是花心不负责任,男女相处之道是门大学问,很难说滴!还有的人就是命不好,缘分没到。

知道咱何辅导员吧?她为人够不够正派、够不够负责任?我听说她从本科到研究生,六年换过七个男朋友,每个都不超过三个月,到现在还没定下来。

老毕诧异了:何导有过这么多风流韵史?那还真看不出来……不是说咱学校男女比例7:1吗,交7个刚好够平均数,不多不多,哈哈……这和曲惟恩印象中的安思冬略有不符,他觉得她不像是花心不负责任乱搞男女关系的女生,应该还挺老派保守的,不然怎么会对那名四班的男生说出那些话?再说,当你心上人的恋人不是你时,她花心善变也就不是缺点了。

有时他会这么安慰自己,或许真的像小胖说的,有的人就是命不好,缘分未到。

大学里的情侣分分合合,太常见了,校园恋情能修成正果的凤毛麟角。

十八九岁的少男少女,空有一腔热情,根本不懂得如何和异性相处,大一同系成的几对,现在基本都分了。

也许老天让他没有在大一的时候追到她,是为了等他们长大,为了以后更长久的缘分。

他第一次看见她的新任男友,是在开班会那天。

班主任从开学就想找他谈话,一直没找着他,索性拖到期中前开班会。

班长再三叮嘱他一定要去,但那天恰好又有个比赛,等他比完赶到水利馆,班会已经开完了,班主任脸色铁青地留在教室里等着他,劈头盖脸一顿训。

训得气消了,再苦口婆心地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足足说了半个多小时才放他走。

她是好心,虽然有时啰嗦了一点,但都是为学生们好。

这些他都明白,那些大道理他也明白,但是他对CS的热爱,他们不会明白。

挨完训走在水利馆的走廊里,突然遇见了她。

她正在旁边的教室上自习,拿着水杯出来打水,迎面碰上,就冲他笑了一下:你刚来吗?王老师还在等你,快去吧,在317室。

还故意捂着嘴压低声音说:她好像火气很大,你小心点,千万别顶撞她。

已经训完了。

哦……她低头转着手里的水杯,似乎在斟酌要不要开口,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其实……你会不会觉得……现在这样……你也想劝我么?我只是觉得满可惜的,你原本那么优秀……你知不知道,刚进学校的时候,我们听说你是奥赛金牌,都觉得你好厉害的!我高二也参加物理竞赛了,只拿了省里的二等奖,那时候觉得全国选出四个人,那该多牛啊,何况还在国际上得金牌!可是现在……难道你就不会觉得可惜吗?他把手插在裤兜里:你也觉得我现在这样很堕落?觉得我应该放弃CS,回来好好学习?她有点窘迫:也、也不是那么说啦……我听说你CS打得很厉害,可是你学习也很好、也很厉害,不是吗?你搞了那么久的竞赛,选择保送进计算机系,难道你就不喜欢物理、不喜欢Computer Science吗?如果把精力放在学习上,未必成就会不如CS吧?当然我不是说要干涉你的选择啦……你喜欢什么、想要做什么,都是你自己的决定,但是……人生在世总有不如意,也不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也要考虑别人,比如你的父母家人啊……凡事有得有失……她絮絮叨叨啰里八嗦地说了很久,直到有个背电脑包的男生来找她:你在这儿啊,我找你好久。

那男生中等个子,有点瘦,穿白衬衣,面皮白净,戴一副银边细框眼镜,和周远航有点像,大概就是她的新男朋友。

她终于住了口,对曲惟恩说:我先回去上自习了,总之还是……你自己拿主意吧。

她跟着男友回自习教室去了。

男友说:怎么想到来水利馆,这里的教室太破了。

今天来这里开班会,就索性在这儿自习吧。

马上要期中考试了,开完会再去图书馆肯定占不到座……明天我早点去。

六教也行,也有空调。

她乖乖地点头:哦……好的。

你怎么现在才来?我在宿舍睡了个午觉。

我们系又不用期中考试,大三都没几门课了,上什么自习啊。

我带了笔记本过来玩,不影响你吧?没事……他站在走廊里看着他俩的背影。

那个男生不爱她,一定是,否则不会舍得让她每天早起去自习教室占座,有了位置还挑三拣四,在宿舍里睡到现在才过来。

如果换了自己,一定不会舍得让她这样。

校园里的恋情是如此单薄脆弱,她和周远航在一起只有四个多月,大三已经交第三个男朋友,这个男生对她也不够好,也许……过不了多久,他们也会分手。

到那时……是否会有机会?作者有话要说:① CPL= Cyberathlete Professional League,职业电子竞技联盟,创立于1997年,其目的是让电子竞技成为真正的运动比赛。

CPL的比赛以CS为主,要求参赛者达到17周岁。

2008年这个组织因为种种原因宣布解散。

周同学已经领便当了,不知名酱油男友也即将炮灰,QWE童鞋滴春天就快来临袅~~~篇外:那些往事(10) ...安思冬的一席话或许让曲惟恩萌生了金盆洗手好好学习的念头,但真正促使他放弃CS的原因还是来自X队内部。

CPL八强是X队的巅峰,或许可以说,回光返照最后的光芒。

在那之后,X队再没有过如此辉煌的战绩,日渐跌入低谷。

CS是年轻人的游戏,当你的水平训练到一定程度,神经反射就成为水桶最短的那块板。

很多职业选手只有十几岁,20岁之后,随着年龄的增长,反应速度会急剧下降。

曲惟恩是X队最年轻的队员,但他也快22岁了。

而这一年多来六个人忙于比赛,没有吸收培养新血,青黄不接。

CPL给X队的人带来意外之喜,也让他们清醒地认识到,一个学生组成的业余战队,在职业赛场上的道路,也就能走到这么远了。

即使他们都有过人的天赋,年龄也决定了职业CS选手不可能再与他们有缘。

3D模型的线条画面,警与匪斗智斗勇,子弹与枪械的交战,血腥暴力的乌托邦,无法承载逐渐成长为男人的六个男生的未来。

他们终究还是要回到现实的世界,为柴米油盐奋斗的世界,娶妻生子养家糊口的世界,奉养父母孝敬长辈的世界,结交朋友培养人际的世界。

首先提出要退出的是那位替补的直博生。

他读博五年,最后勉强博转硕混了个文凭,毕业后也忙于比赛没有及时找工作,当了小半年无业游民,发现自己悲催地变成了往届生,专业又冷,找工作非常不利。

他是替补,上场很少,有时难免会有些心理失衡。

原本我比同龄人超前一大截,别人上初中我已经上大学,别人上大学我大学毕业。

可是现在呢,别人毕业了,我还没毕业;别人工作了,有车、有房、有漂亮的女朋友,爹妈走出去脸上都有光彩,我什么都没有,快24岁的人了,还要靠爹妈养活。

我知道队里我天赋最差,比不上你们,干这一行也不会有前途了。

他退出了,托同学推荐找了份工作,希望像十八岁之前那样,继续做让爹妈走出去脸上有光彩的儿子。

在欧洲,电子竞技像国际象棋、桥牌一样,是正当的体育项目,有专门的俱乐部、赞助商和职业运动员,比赛可以光明正大地在电视台播放,在国际比赛上获奖的选手会像奥运冠军一样受到大家的尊敬。

然而在国内,放弃学业打游戏只会被认为是不务正业、堕落的标志,尤其对一群T大的学生,旁人的眼光、社会的舆论更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他们都热爱CS,热爱电子竞技,热爱游戏,但如果以此为职业,他们甚至无法养活自己。

少了替补,五个人依然可以打,但是气氛已经不一样了。

他们经常整天窝在屋里训练,戴着耳机各看各的屏幕,一句话都不说。

随后是那位延期毕业的队友。

他只拿到毕业证书,没有学士学位,也像直博生一样没有立即找工作。

他家境中等,母亲却突然患上肾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后续的治疗费用完全看不到尽头。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不得不面对严酷的现实。

Templar尝试挽留他,他回答说: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有那么有钱的父母,有花不光的家产,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妈还躺在病床上,爸爸每天加班五六个小时,就为了多挣一点加班费给我妈做透析,你让我怎么心安理得地继续坐在这里打游戏?他也退出了,没有人能指责他什么,唯有希望老天保佑他的母亲早日康复。

但即使是Templar这样的人,也没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Templar大二就退学了,一直瞒着家里。

到该毕业的时候,父母想飞过来参加儿子的毕业典礼,他谎称自己转系修双学位,要五年才能毕业。

五年期满,又找各种理由搪塞。

最后他爸爸也起疑心了,趁出差找到学校来,才知道他三年前就已经被学校勒令退学。

父亲自然大发雷霆,就像不懂得如何表达爱和关心、只会用钱堆砌一样,他的愤怒也表现得直接而原始。

他把Templar吊起来打了一顿,切断儿子的经济来源,校门外那套200平的房子也挂给中介卖了出去。

董事长兼股东大会主席的破产,直接导致了X队的瓦解。

新房主过来催他们搬走,屋子里拆得七零八落。

Templar坐在飘窗上抽烟,看见曲惟恩背着书包经过,叫住他问:有钱吗?现金。

曲惟恩翻了翻口袋:没带钱包,只有六十几块。

借我点钱吃饭,我兜里就剩八块钱了。

Templar深吸一口烟,把烟头扔在地上狠狠踩灭,楼下的盒饭也涨到十块一份了,什么世道,还让不让人活。

曲惟恩把钱递给他,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接下来准备干什么?还能干什么,老头子不给我钱,饭都没得吃了,拿什么跟他犟。

只能听他的,回去子承父业,看澡堂子。

他背靠着飘窗墙壁, 他们年纪也大了,这年头,什么钱都不好挣,我回去能帮点是点。

他们放纵得够久了。

有的人一辈子都在枷锁下活着,做自己根本不愿意做的事。

能够有一两年时间自由地追逐梦想,已经非常幸运了。

Templar也问他:你呢?准备干什么?曲惟恩说:我才大三,当然是回去好好学习了。

Templar说:你是应该好好学习,物理奥赛金牌,计算机系学分绩96,可比CPL八强有前途多了。

这一年半太耽误你了。

我是自愿的。

他看着窗外,这是梦想,不一样。

梦想啊……我曾经也有过别的梦想的,Templar转过头去,看向窗外不远处的T大主楼,刚上大学时,我的梦想在那里。

我梦想过成为一名科学家,就是小学作文里写的那种,是不是很幼稚可笑?大一才学了半本大学物理,我就给自己定了方向,将来要研究量子物理,还去自学黎曼几何、空间理论什么的,成天幻想着宇宙是一个以光速平方的速度运动的粒子,这个粒子构成了电子、质子、中子,又构成了我们,觉得自己的理论会成为21世纪最伟大的发现之类的……后来那个梦想破灭了,我的梦想才转移到CS上,因为除此之外,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么梦想了。

他看着窗外被午后艳阳照耀的T大校园。

正对窗户的主楼,两边各个系馆相对而列,经管学院、法学院、建筑系、技科楼,次第排开,拥着中央狭长的绿地,一直延伸到主楼门前的广场,就像大一开学刚进来时看到的一样,庄重、端正、辽阔,让无数新生心怀激荡。

现在我知道了,我这辈子既不可能当上科学家,也不可能成为为国争光的电竞运动员,我TM就是个澡堂老板的儿子,以后也会变成澡堂老板。

我现在的梦想就是把我家的澡堂子开成连锁店,开遍全国,赚数不完的钱,然后娶个特聪明的老婆,生个特聪明、身体特棒的儿子。

将来他想当科学家,老子就大笔一挥,给他几个亿建实验室;他想当运动员,老子也大笔一挥,给他几个亿开职业俱乐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安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Templar抽了几口烟,情绪稍微平静了一点:你怎么不吭声?他摇摇头,还是没说话。

其实我觉得你跟我们挺不一样的,Templar弹走烟灰,X队的很多人,包括二队那些其实没什么天赋的,都是像我一样,先沉迷游戏,学业荒废,走投无路了在游戏上拼一把。

但你不是,你好像从来没有沉迷过。

那是因为,他缓缓地说,一个人无法同时沉迷于两样东西。

满地都是Templar抽剩的烟头,扔得乱七八糟,他又掏出一根点上,然后递一根给曲惟恩:要不要也试试?心里烦的时候,抽这个管用。

他拿过来放在手里玩了半晌,夹在耳朵上。

不抽就还给我,一包烟老贵了,顶一盒饭呢。

Templar把那支烟抢回去,塞回烟盒里,我们几个都抽烟,就你不抽,撺掇了你好几回也不上钩,老说嗓子不好。

我觉得你嗓子好得很,吼起人来中气十足,半点毛病没有。

的确是因为嗓子不好,不过不是他的。

他也想过尝试一下,尼古丁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神奇,但每次拿到手里,就会想起她嗓子不舒服,闻不得一点烟味,以后如果想跟她在一起,肯定是不能抽烟的,就又放回去了。

那时他就明白,他心里的那个模糊背影,闹钟灯珠微弱的亮光,午夜东操的脚步,阳台屋檐下风铃的叮当,一直在那里,从未止息。

CS的梦想已经结束,另一个简单的小梦想,他不想再放弃。

他告别了远行回家乡的Templar,去异地工作重新开始的队友,回到了阔别一年的宿舍,捧起买来后还没摸过的大三专业课教材,开始认真学习。

老毕激动得热泪盈眶:你总算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了!别说得我跟出家了似的行不?他瞪了老毕一眼,谁说我放下屠刀了,开电脑咱来切两把,不爆头就算你赢。

老毕乐得只会傻笑。

他还是会偶尔上CS玩两把,其他的游戏,像星际、魔兽争霸、极品飞车之类,闲下来也都会玩。

就像Templar说的,他爱玩游戏,但并不沉迷。

因为一个人,无法同时沉迷于两样东西。

X队队友工作后还跟他有联系,有一次推荐给他一个新游戏:魔兽出网游了,做得特棒,要不要来玩玩看?好啊。

那时候网游还不普遍,这是他第一次玩网络游戏。

下好客户端,选了队友的服务器登进去,创建人物时,他一眼就看中了联盟的女侏儒,不到半屏幕的身高,瞪着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小身子扭来扭去,又可笑,又可爱。

他选了法师职业,输出犀利,练级快速,等队友再想起他时,小法师已经满级了。

什么?你选了侏儒?联盟?我是部落啊!HSYH是部落公会!好多咱们学校的校友都在会里,大家一起玩多好。

他无所谓:都一样玩。

队友无可奈何:练满级也挺不容易的,你就玩着吧。

联盟那边也有个咱学校的人组的公会,叫FREE,挺小的,我介绍你去吧。

他加入了FREE,果然很小,只有十几个人,不少还没满级。

他不温不火地玩着这个游戏,每天晚上上几个小时,白天乖乖地上课、写作业、上自习。

他经常去图书馆自习,也经常碰见她。

她依然保持着早起占座的习惯,大多数时候身边的位置都是空的,那个法学院的小男友很少出现。

随着期末临近,自习座位变得越来越紧张。

于是他就照搬以前的无赖做法,厚着脸皮过去坐她身边,把她占座的书推到一旁:这儿没人吧?她从书里抬起头来:呃……我给我男朋友占的,他一会儿就过来……那我先坐会儿,等他来了再让给他。

快考试了,座位真难占。

说着把书包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开始看书做题。

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让他坐了。

看了一会儿书,眼睛瞄到她正在写作业,凑过去问:在写什么呢,算法作业?写好没?还剩最后一题不会做。

借我抄抄。

不由分手把她已经写好的几张纸拿过来,开始抄作业。

工工整整的字迹,小巧娟秀。

作业纸是纯白的,她会在背面垫一张横线笔记本纸,依着横纹写,因此作业非常整齐。

飞快地抄完,看了一下最后一题,自己写好过程,连着她的作业一起丢回去:喏,礼尚往来,最后一题给你抄。

她拿过去看明白解法,皱起眉说:你这不是会做吗,干吗还要抄我的?都会做了干吗不抄?期末考试成绩公布下来,她气得横眉竖眼:明明每次你都是抄我的作业,为什么最后考的分还比我高!他鄙夷地斜眼俯视她:那是因为你笨。

笨蛋,你笨死了,连挑男人的眼光也烂得要命,活该一次又一次地被甩。

不管怎样鄙视她的男友,但人家毕竟是正牌的,有名有份,等那男生姗姗来到自习教室,他还是得乖乖地给人家让座,再去推旁边无人的空位。

出现得多了,男友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有一次趁他出去上厕所,把他拦在走廊里:我说你到底什么意思啊?他没说话,只是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

什么意思?你说我什么意思?我的意思就是你配不上她,识相的就早点滚蛋,把她身边的位置让出来,懂了没?男友被他瞪得有点发毛,转开脸冷笑一声:做人要识趣。

这句话反过来送给你。

安思冬从教室里出来打水,看见两人在走廊里大眼瞪小眼,诧异地问:你们在干吗?他并不在乎她的男朋友怎么想,但是他不想她为难尴尬。

考试周结束后,他就不再去上自习。

考前一个月开始奋发,加上有她详细整齐的作业笔记做参考,大三上学期的成绩还不算太差。

到下学期他完全恢复了状态,学分绩又变成了9字打头。

班主任很欣慰:小伙子总算明白过来了,不算晚。

幸好只有一门不及格,还有推研资格。

要是能有点项目经验加分,推研还是很有希望的。

图象课他和老毕合作写大作业,觉得挺有意思,心想没事自己动手写个游戏,也挺好玩。

课后闲暇时就尝试写3D引擎,写了半年多,居然还真写出点样子。

生活慢慢地走上正轨,上课、写作业、做实验、写论文,课后玩游戏、上BBS灌水、写引擎、打球、跑步。

——还有思念,还有等待。

等待那个不属于她命中缘分的人离开,等待另一个机会重来。

那天只是很平常的一天,天气炎热,蝉声聒噪。

如果要说有什么特殊的,那就是考试周终于结束了,暑假即将开始。

小胖和周远航都回家了,宿舍里只剩他和老毕两个人。

老毕刚从图书馆回来,被GRE折磨得面有菜色。

他上WOW去看了两眼,公会没活动,就下线了,爬到BBS上随便逛逛。

正在WOW版灌水,屏幕上突然跳出来一条消息。

Wintermelon:放暑假了,挺无聊的,推荐个游戏玩玩呗?他立刻回过去,问她喜欢玩什么类型。

她的爱好就像查姆查姆一样初级,什么扫雷、空当接龙、连连看、祖玛,都是办公室大妈游戏,勉强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几个国产RPG了。

要能吸引人投入进去、一玩玩很久的。

他心中一动,试探地问:暑假不回家吗?嗯,不回了。

沉迷游戏可不好,小心男朋友生气。

没事,分手了。

他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半天,仍然觉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明明期盼了很久,一厢情愿地认为肯定会发生,但真的发生了,又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老毕耷拉着眼皮从他身边经过,看了他一眼:在看毛片还是在玩Hgame?一脸淫/笑。

凑过来想看他的屏幕。

淫/笑你妹。

他把老毕推开,又踹了一脚,洗你的澡去。

老毕看到他屏幕的界面是BBS,撇撇嘴走了。

他坐回电脑前,看着那美妙的三个字,嘴角再一次忍不住扬起。

两年零四个月,八百多个日日夜夜,终于还是等到这一天。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回复键。

来玩魔兽世界吧。

《诺森德》番外篇·那些往事 ——完——作者有话要说:再次警告还在学校的小盆友们:珍爱生命,远离游戏!适当游戏有益,沉迷游戏伤身!千万表学QWE大哥哥,学他滴后果就是变得像他一样杯具!=_=这个番外终于写完了,原定3章写成了10章,5万多字,我真是太tm能扯了……和正文情节有关的番外到此结束,不出意外的话,下章再甜蜜一下就完结了。

恭喜你们终于可以摆脱这个极度话痨的大妈作者了=.=!篇外:QAZ小盆友 ...其实在这篇文结束的2011年初,本篇的主人公连颗受精卵都不是——哦,事实上,他爹和她妈连制作受精卵这项简单易学原始人都会的技能还没掌握。

但作者既然能带着一大群读者穿越到2011年的端午节去偷窥人家小夫妻度蜜月洗鸳鸯浴神马滴,那么再往后多穿几年,应该也不是难事。

QAZ小盆友原本并不叫QAZ。

当他还在妈妈肚子里时,他那两个理工科毕业没文化的父母拿着字典翻来翻去帮他起名字。

他爹很没创意地对他妈说:我姓曲,你姓安,孩子就叫曲安X吧。

她妈居然还很没创意地附和:好啊好啊,这样就只需要想一个字了。

他爹说:取个Z开头的字吧,名字缩写QAZ,键盘最左边的三个字母。

Q是我,A是你……一边说一边把字典翻到Z那里开始找。

Q是你,A是我,那Z是谁?他爹翻字典翻得正起劲,没注意听,指着一个字问他妈:你觉得这个‘缜’字怎么样?他妈柳眉倒竖:还‘郑’!郑什么郑!你什么意思哦?是‘缜’不是‘郑’。

他妈是南方人,前后鼻音分不太清。

不就是‘郑’吗!他爸耐心地纠正他妈的普通话发音:是前鼻音第三声的‘缜’,不是后鼻音第四声的‘郑’。

听起来都差不多!不行,不许叫这个!女人发起脾气来是很不讲理的,尤其还是个怀孕中特别容易激动发脾气还不能受刺激的孕妇。

他爹赶紧举起双手:好好好,不叫这个,不叫这个。

你先坐下好吗?哼!大腹便便的女王陛下冷艳高贵地昂起下巴,手扶着小曲子的胳膊慢慢坐回沙发上。

那你说叫什么好?女王陛下把手一挥:整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干吗,就叫曲安,姓曲名安!曲安小盆友健健康康平平顺顺乖乖巧巧地长成了一名高大健壮的男子汉,一转眼,他……六岁了,该上小学了。

= =第一天上学,老师说:同学们,先自我介绍一下,好不好?这年头的小孩一个比一个早熟,一个比一个能,自我介绍,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大家好,我叫张杨,因为我爸爸姓张,我妈妈姓杨,他们希望我像我的名字一样出色飞扬。

我的爱好是blablabla……希望和大家成为好朋友,谢谢!同学们大家好,我叫梁夏,因为我爸爸姓梁,我妈妈姓夏,我希望每个夏天都像我的名字一样凉快不热。

我喜欢blablabla……很高兴认识这么多新同学,你们要带我一起玩哦。

同学们大家早上好,我叫谢桓,因为我爸爸姓谢,我妈妈姓桓。

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古代,谢和桓是有名的大家族blablabla……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早上好,我的名字叫罗林,因为我爸爸姓罗,我妈妈姓林……这年头的父母怎么都这么没创意?= =曲安小盆友个子最高,坐在最后一排。

前面是个像洋娃娃一样可爱的小女孩,扎俩小辫儿,站起来嗲声嗲气地说:我爸爸姓李,我妈妈姓安……有调皮的小男孩怪腔怪调地学她:所以我叫李安!洋娃娃白了他们一眼:本来他们是想给我起名叫李安,但因为有个人已经叫李安了,所以我就叫李安安!最后轮到曲安小盆友,他有点害羞:同学们好,我叫曲安……几个小男生一起接:因为我爸爸姓曲,我妈妈姓安!曲安小盆友气坏了,又不能反驳他们,因为他的名字的确就是这么没创意。

下午放学,他和可爱的李安安小朋友一起回家,走到校门口,碰上几个从附近的幼儿园一起升上来的小男孩。

男孩们冲他们做鬼脸:我爸爸姓李,我妈妈姓安~我爸爸姓曲,我妈妈姓安~我叫李安安~我叫曲安安~安安,安安!高大健壮的曲安男子汉何曾受过这种侮辱,他把他们揍了一顿。

结果就是上学第一天他就被老师护送回家,然后被他更高大健壮的爹揍了一顿。

曲安小盆友最怕他爹,尤其怕他爹蒲扇似的大巴掌。

他眼泪汪汪地揉着屁股跑去他妈那里撒娇哭诉:妈妈,我要改名字!55555……他妈正在做饭,放下菜刀问:安安,怎么啦?一听这两个字,曲安小盆友哭得更伤心了:我不要叫安安,我要改名字!安安太像女生了,同学们都笑话我,人家是杠杠的纯爷们!-_-b由于曲安这个名字是他妈拍板的,他妈也觉得很内疚,经不起他再三撒娇打滚哭闹,终于同意带他去派出所改名字。

关于改什么新名字,他爹和他妈又拿着字典翻来翻去翻了很久。

他爹说:我看还是叫曲安缜好了,以后网上ID就叫QAZ,多像我儿子。

不行,还是叫QA,只有Q和A!可是安安这个名字他不肯哪,确实有点像女孩名。

他妈一拍字典:那就叫曲昂,这个字不像女生了吧,够爷们了吧?曲安小盆友让他妈详细解释了一下昂字的含义,觉得确实还比较爷们,就答应了。

于是某天曲安小盆友兴冲冲地一手牵着他爹,一手牵着他妈,一家三口带着户口本杀去派出所给他改名字。

原名曲安,改成曲昂?不行,改不了。

派出所的警察叔叔毫不留情地打破他的幻想,现在重名太多了,改名只能改双名。

曲安小盆友大受打击,伤心欲绝:今天我要改名,一定要改!不改我就不回家!呜呜呜!没文化的他爹和他妈傻眼了。

曲安和曲昂都是他们翻了很久字典才想出来的,站这儿突然要想个双名,从哪儿来?警察叔叔说:要不就叫曲安安好了。

这无疑是往曲安小盆友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我才不要叫曲安安,死也不要叫曲安安!哇哇哇!那叫曲昂昂?他妈看了一眼他爹:好像有点像……某种动物的叫声?警察叔叔不耐烦了:到底改不改?要改就快点,我们要下班了。

一家之主当机立断:改成曲安缜,缜密的缜。

他妈柳眉倒竖,被他爹低下头瞥了一眼:你有更好的提议?可恨他妈关键时刻脑子当机,就是想不出来别的名字,只好听从他爹的意见,把曲安小盆友户口本上的名字改成了曲安缜。

从此,QA小盆友就正式变成了QAZ。

QAZ小盆友像他爹小时候一样,从托儿所开始就坐最后一排,身边同龄的小朋友没有比他高的。

同样,他也像他爹小时候一样,对矮个子的人格外鄙视。

其中也包括他妈。

= =妈妈,我刚刚量了一下,我有1米3了!他妈慈爱地摸摸他的头:是吗,长这么高了呀,妈妈上六年级的时候也才这么高呢。

QAZ小盆友打量了他妈一圈:我就知道。

-_-#妈妈,你现在多高啊?1米60,他妈拿手比比他的头顶,还差30公分,比你高一个头呢。

那你今年多少岁了呀?35,干吗?QAZ小盆友又打量了他妈一圈:我10岁的时候就能比你35岁还高了。

-_-b妈妈,你今年多少岁了呀?上次不是告诉过你了吗,35。

哦,他翻翻手里的童书,再度打量了他妈一圈,那你可能不会再长高了。

=_=|||妈妈,你多高呀?1米60!正常人的身高!爸爸,你多高呀?1米88。

QAZ小盆友偎进他爹怀里:幸好有爸爸。

—_—b他妈抓狂了:我有那么矮吗,世界上比我矮的人多的是!你看小君的妈妈,她就比我还矮!她才是咱们小区里最矮的妈妈!QAZ小盆友专心专心致志搭积木:所以小君也是我们班最矮的同学。

ToT(可怜躺着中枪的小君和小君妈……)一家三口去商场买东西看动画电影,看完就在楼上的美食广场吃饭。

QAZ小朋友头一次来这种地方,兴奋地拿着卡到处蹿。

大师傅热情地招呼他:小朋友,要不要来一碗过桥米线?过桥米线补钙吗?大师傅愣了:好像……不补吧。

那不用了,谢谢叔叔。

小朋友,吃过石锅拌饭吗?来一份尝尝吧。

石锅拌饭补钙吗?呃……不补就不要了,谢谢阿姨。

最后来到河南烩面摊位前,老板是位体型堪比他爹的伯伯:正宗河南烩面、羊肉汤,分量足,味道好,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伯伯,河南烩面补钙吗?伯伯嘿嘿一笑:我家的汤底是用羊骨头熬出来的,当然补钙了!那我要两碗。

QAZ小盆友端着两大碗烩面摇摇晃晃地回到座位上,捧给他妈一碗:妈妈,这个是给你的,咱们俩一人一碗。

他妈喜笑颜开:乖宝宝,居然买了妈妈最喜欢吃的烩面,果然是知母莫若子呀!他爹吃醋了:我没有?爸爸你不需要。

他爹:?他妈:?QAZ小盆友低头认真地吃面喝汤:烩面补钙,补钙才能长高。

-.-#早上一家三口一起吃早餐。

妈妈,我的牛奶给你。

不用了,我知道牛奶补钙,我在喝呢……= =我的是儿童高钙牛奶,你的是普通牛奶。

他把自己的杯子推到他妈面前,你比我更需要。

他妈又抓狂了:老话都说儿不嫌母丑!他这破毛病从哪儿遗传来的!他爹闷头只顾啃面包。

受爹妈影响,QAZ小盆友从三四岁会敲键盘、会拿手柄就开始接触游戏。

到上小学时,很多游戏已经玩得比他妈还溜了。

周末一家三口一起坐在客厅地板上对着电视打格斗游戏。

他妈第101次输在他手底下,不甘地喝斥他:你玩了好多局了,一边儿去,换你爸来!他乖乖地把手柄给他爹,看着他妈赢了一局,心满意足地站起来拍拍屁股:总算赢了一局,做饭去。

让QAZ小盆友迷惑的是,他妈老输给他,他爹又老输给他妈,但是每次他和他爹对战,却都是他输。

看着他妈走进了厨房,他捂着嘴凑近他爹小声问:爸爸,你是故意让妈妈的吧?他爹也捂着嘴凑近他:是呀,你别告诉她,那样会打击她的。

哦,他冷艳高贵地说,其实我也是故意让你的。

→_→上学识字之后,QAZ小盆友变得很喜欢看书。

妈妈妈妈,这个书里面的超人好厉害!他一个人拯救了世界!哦。

他妈对这种骗小孩的东西兴致缺缺。

妈妈,我是班里力气最大个子最高的男生,你说我会不会也是超人呀?超人得有很特别的地方,力气大个子高不算的啊。

我有你这么矮的妈妈还能长最高,我还不够特别吗?=_=|||妈妈妈妈,这本书里说得好可怕!它说2012年是世界末日,地球要毁灭了!他妈拍拍他的头:别害怕,2012年已经过去了,地球没毁灭,不用担心啊。

为什么2012年地球没毁灭呀?因为……可能有个超人拯救了地球吧。

= =QAZ小盆友想了想:妈妈,我是不是2012年生的?是呀。

是不是因为我出生了,所以地球没毁灭?那个超人是不是我呀?他妈默默地在内心安慰自己:每个小男孩都会有英雄梦,长大了就好了,随他去吧……QAZ小盆友慢慢地长大了,他的英雄主义情结也逐渐从超人、拯救地球这类回归到现实世界,他变成熟了。

= =最近QAZ小盆友总是很晚才回家,回来就黏黏糊糊缠着他妈说他的见闻。

妈妈,小君的妈妈刚刚生了一个小妹妹,我去看了,妹妹长得好可爱呀!他妈无动于衷:哦。

妈妈,小君的妹妹吃奶的样子好好玩哦,我学给你看,唔唔……他妈瞄了他一眼,继续看电脑。

妈妈,今天我和小君推着他妹妹下楼玩了,我还抱她了呢!我抱的时候她特别乖特别听话,小君抱她她就哭,小君爷爷说我比小君还像她哥哥!是吗。

妈妈,小君的妹妹会笑了,她冲小君笑得好甜呀!可惜她没对我笑……他妈还是无动于衷:小君是她亲哥哥,当然理他不理你了。

旁敲侧击都没用,QAZ小盆友只好单刀直入说出心里话:妈妈,我也好想当哥哥呀,你给我生个小妹妹吧。

别,光你一个就把我折腾得够呛,再来一个还不要了我的命啊。

我会乖乖的,我还会帮你照顾小妹妹,不让你累着。

不行不行,妈妈要上班,没空生小孩。

那你不要上班就好了嘛,上班好辛苦哦,妈妈就你呆在家里专心生妹妹吧。

他妈妄图哄骗他:妈妈不上班就挣不到钱,就没法买菜买吃的,你就要挨饿,还会交不起学费没有学上,知道吗?你骗人!小君妈妈说就算你不上班爸爸也养得起我们的!他妈囧了:呃……咱们家已经有你了,一个家庭只能生一个小孩,这是国家规定的。

那小君为什么能有妹妹?那是……他们家违法!(可怜再度躺着中枪的小君一家……)没有,小君妈妈说因为小君爷爷奶奶只生了他爸爸一个,外公外婆只生了他妈妈一个,所以可以再生一个妹妹。

QAZ小盆友想了想,咱们家也是这样哦,所以也可以再生妹妹的,对不对?现在的小孩怎么都这么难骗啊……QAZ小盆友开始利诱他妈:妈妈,小君妈妈说她生完妹妹长高了,现在她有1米59了哟!如果你再不长高,就要被她超过了!你赶快也生吧!别提身高了行不行!(#‵′)凸利诱不成,继续装可怜撒娇,摇着他妈的胳膊:妈妈,我快要过生日了,你给我生个妹妹当生日礼物吧,好不好?这礼物也太惊悚了,那可是个大活人欸……生宝宝必须先怀孕,怀孕至少要九个月,你看小君妈妈是不是大肚子很久才生下妹妹的?你下个月就过生日了,来不及了啊。

QAZ小盆友掰着手指算了算:那你现在就怀孕吧,到明年我过生日的时候,妹妹就五个月大了,就像现在小君妹妹一样,就会对我笑,我可以抱她出去玩了!你以为怀孕跟吃饭似的,说怀就怀啊……晚上把睡着的QAZ小盆友抱回房间睡下,他爹对他妈说:其实小安一个人是挺寂寞的,也没有堂兄弟表姐妹。

我也想再要个女儿,儿女双全有福,你觉得呢?他妈掉头就走,回自己房间:要生你自己生,我才不生。

这小家伙生下来八斤半,疼死我了,半条命都被他折腾没了。

生完他我重了十斤,腰围粗了两寸!他爹跟回去,从后面搂住他妈的腰:现在这样正好啊,不用担心会用力过猛弄折了……他妈老脸红了,伸手去掰他爹的手,没掰开,反被他爹举起来往床上一扔,然后他整个人跟着压了上来。

过了一会儿。

喂,你还没戴套……用光了,不戴就不戴吧。

不行,今天是高危期……要不咱们直接试试,听老天的安排,如果怀上了你就生,没怀上就当没那个命,怎么样?生孩子哪能这么随便?至少得做点准备吧。

小安不就是这么生出来的?我看他挺好。

那时候年轻,当然不一样。

我都35了,算高龄产妇,得注意点儿。

这段时间工作忙,身体也不太好……这么说你答应了?谁说我答应……唔!……嗯,你们懂的。

不管他爹和他妈有没有成功地给他制造出小妹妹,QAZ小盆友已经完全沉浸在明年过生日我就有和小君妹妹一样可爱——不,比小君妹妹还要可爱——会对我笑的小妹妹抱着出去玩了的喜悦和期盼中了。

妈妈,我希望妹妹长得像你……他妈斜着眼,语气酸溜溜的:也不知道是谁成天嫌他妈长得矮要补钙什么的……哼!妹妹就要小小的才可爱嘛,我最喜欢小个儿的女孩子了!这转变得可真够快的。

= =当然,他妈不知道的是,这也是从他爹那里遗传来的……还在上一年级的QAZ小盆友已经认得26个字母了,他坐在他妈怀里点键盘,手指向开头三个字母:妈妈,爸爸说这是他名字的缩写,Q、W、E。

继续指第二排:这是你的,A、S、D。

然后指左边一列:这是我,是你们俩合起来,Q、A、Z。

他妈决定忽略那个Z。

妈妈,我想到了,等妹妹生出来,就给她起这个名字吧,在我后面的三个!他指指QAZ旁边的WSX,如果以后再生个小弟弟,就再起妹妹后面的!继续指第三列的EDC。

他妈:……亲爱的QAZ小盆友,你忘了最重要的一点,不管你爹和你妈给你生多少个弟弟妹妹,他们都得跟你一样,姓曲……-_-!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完——————【本书下载于派派论坛,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www.paipaitx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