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晴想起自家老哥,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就听见芝衫贴着轿子,轻声道:小姐。
她闻言,便抬手轻轻将轿帘拨了个缝出来,却见轿子已经到了黎府大门,从对面轿子上下来的人可不就是孔洛!是了,黎夫人为了让自己选中的媳妇多得些筹码,一早便将其打发探望黎牧的姑母去了,陶晴这边厢也下了轿子。
孔洛也看到了她,是以落了轿也并未立刻进去,而是站在门前石阶前稍稍顿了一顿,道:姐姐这是才从铺子里回来么?陶晴点点头,又问:姑母的身体可还好么?姑母、姑丈的身体还很硬朗,姑母还挂念着姐姐呢,说是姐姐因忙着家中生意,许久不去她那里看戏了。
她老人家还让我带了东西交给姐姐,待我回过母亲,便给姐姐送去。
姑母挂念乔桐,不过是因为她手中有黎家的一点生意罢了,不过她手上这些,说是黎家就牛之一毛都不为过,陶晴只笑着道了声有劳,便回自己的院子去。
说实话,如今这个身份,是这几次任务中,最让陶晴满意的一个了,因为可以随时出门,确实多了许多便利。
比如,前几日,她还亲自顺路买了些话本子回来。
换过衣服,洗过手,丫鬟早将泡好的菊花茶断了上来,陶晴选了个话本子,坐下来,开始慢慢翻看。
可看了还不到一半,便有外屋的丫鬟过来禀告,说是二少夫人来了。
是了,孔洛说过要来送东西的,陶晴随手把书扣在桌上,道:请进来罢。
未几,人进来了,雪罗手上还捧着个木匣子,孔洛微微低了低头,算是见过礼了,然后才开口,姑母说这样东西,姐姐必会中意的。
哦?是什么好东西?陶晴挑眉笑着,要让我中意,那还着实得费些功夫。
孔洛笑盈盈地将匣子从雪罗手上接过来,摆在桌上了,这才慢慢打开,道:是白梅花露做的安神香,姑母说珠宝首饰怕是难入你的眼,这花露也不值钱,只是气味幽香清冷,权当玩个新鲜。
额……我能说我比较稀罕薰衣草味道么?陶晴面上还是努力挤出一丝愉悦的神情,道:我确然十分喜欢,教姑母她老人家费心了。
不如这样,你看那天便利,叫人来府里唱唱戏罢,然后请姑母她老人家过来听,也给母亲热闹一下。
孔洛忙点头应了下来,不想旁边的雪罗却小声嘀咕起来了,少夫人既是在管府外的事情,那府中的事情,我们夫人自会安排。
雪罗住口!孔洛急忙喝住。
嗯哼?这是借丫鬟之口来说自己爪子伸到她的地盘了么?若是没有主子的授意,纵使借她一万个胆子,一个丫鬟断断不敢如是说。
一个丫鬟都敢埋汰到自己头上来了,你当我是谁啊?!陶晴立时就挑了眉毛眯了眼睛,从眼角瞥着孔洛。
那孔洛的反应更是大大出乎意料,竟直接噗通跪在地上,一双杏核眼盈满水汽,一副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只是惶恐地连连求饶:是孔洛没有管教好丫鬟,冲撞了少夫人,请少夫人高抬贵手……啊咧?这是唱得哪一出啊?原先的乔桐有这么凶猛么?陶晴十分无奈,道:你这是做什么?我何时说过要……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因为忽然发觉门口站了人,光从外面透过来,陶晴只能往外只能看到一个暗黑的剪影,可即便是剪影,因为不久之前才打过照面,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是黎牧。
原来如此,怪不得如此楚楚可怜惶恐不安呢,这白莲花状态还真切换的时机还真准啊!看孔洛不会做出如此糟蹋智商的事,莫非黎牧十分厌恶别个仗势欺人?可据今日所见,他首先是个商人!陶晴十分不屑,挑挑眉毛,一字一字吐得慢悠悠:也好……那我索性成全你罢?雪罗身为丫鬟,出言不逊挑拨是非,来人,掌嘴二十!完了又对孔洛道:你既自愿跪着,我也不好强拉了你起来。
此时黎牧已从门口踱了进来,皱眉看着乔桐。
陶晴安然坐着,道:一个下人都敢编排主子了,若是不给个教训,立个规矩,以后岂不是无法无天了?那孔洛红着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对着黎牧解释:此事确然是因雪罗言语不敬而起,惩戒孔洛是应该的……陶晴一个没忍住,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编排主子成了言语不敬,体罚丫鬟成了惩戒二少夫人?黎牧听了这话,果然眉头皱得更紧了,面上十分不解,她何时说要惩戒于你?孔洛听了这话,依然是泪如雨注梨花带雨了,此事全是孔洛的不对……黎牧不等她继续,立马道:那便回去想想清楚自己错在哪里。
陶晴心里不免有些想笑,倒不是笑孔洛,而是黎牧,虽说先前有所听闻,可亲眼见了本尊所作所为,她还是觉得稍稍惊喜了些。
待人散了,黎牧才落了座,见乔桐看她,问:看我作甚?乔桐的性子确实是十分直率嚣张的,不然也不会看上了人就直接让老爹上门提亲来了,想到这里,陶晴也不遮掩,十分含蓄地实话实说: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你刚刚的话未免……如何?太对我胃口了!可她嘴上却只能说:只怕下一刻,老夫人便会有所耳闻罢。
乔桐之前一直称呼黎老夫人为老夫人,因为黎牧自始至终都未喊过老夫人母亲,加上她嫁进来之前还闹了那么一场,两人的关系那是人前你侬我侬,人后你杀我砍。
黎牧瞥了她一眼,道:丫鬟是你让人打的,人也是跪在你的桐华苑里,与我何干?啊?!陶晴只能感叹,这黎牧果然如自家老哥说的对自家媳妇也很直接……不客气啊!一旁的芝衫见气氛不好,赶紧上来倒茶。
黎牧却挥手示意不必,胎菊虽能清火,但味道哪里比不上雀舌呢?话题怎么忽然就转到茶上来了?刚刚的事情当真就这么揭过去了么?陶晴一时有些吃不准,随口道:浓茶伤神。
黎牧这次却没说什么,因为那货直接站起来走人了!果然,够个性!陶晴看着他的背影,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不多久,丫鬟进来,说是晚膳时辰到了。
陶晴放下书,又披了件中规中矩的外衣才朝厅堂去了,她有种直觉,今晚这饭,大约是吃不太平了。
孔洛果然已经到了,老夫人也到了,两人正说说笑笑呢。
可出乎陶晴预料的是孔洛面上竟然十分愉悦平静,完全没有下午白莲花属性时的楚楚可怜。
陶晴低头给老夫人问过安,入了座,黎牧才进来,丫鬟们见人齐了,开始上菜。
然后就是沉默,一顿饭吃下来,那可真是寂静无声,连咽口汤的声音都能听到,陶晴很担心自己会不会因此积食并消化不良。
好歹挨到饭毕,她刚想起身离开,却见有小厮快跑进来了,道是锦绣庄的孙掌柜有急事要禀告。
锦绣庄向来是乔桐在打理,但眼下天色渐暗,即便此处风俗对男女之防比较宽松,陶晴也不方便回桐华苑单独见客了,只好开口请人进来。
不多时,那孙掌柜便快步进来,他对着老夫人和黎牧行过礼,才将手上那块一尺见方的料子递给乔桐,道: 少夫人,这是霓裳坊才开售的寒玉绸,可这分明就是我们织染坊中还未完工的凌波锦啊。
说着又掏了小块料子递了过来。
额……这事她还真不清楚,陶晴只好将两块料子接了,摆出凝重的样子仔细观察,花式纹路和颜色果然都十分接近,等确认两块确实没有差别后,直接抬起头问:我们的凌波锦有多少?那孙掌柜听闻此言,眉头都皱在了一起,道:我刚从坊里过来,如今染好的已有一千一百匹了,已织好未染的尚有三千多匹。
一直端坐于上位的老夫人终于发了话:如此,是织锦的方子给泄露了?又扭头对着乔桐道:可这方子向来是你保管的,怎会泄露出去呢?难不成是出了内鬼?就这一句话,陶晴忽然就觉得豁然开朗了!曾管家和孙掌柜是乔桐仔仔细细拉拢起来的人,平日里,涉及到生意,孙掌柜多是是跟曾管家联系,然后由曾管家转告乔桐。
可今日,孙掌柜来了,却直接被人领了进来,陶晴面故作色凝重,又沉思了一番,才道:这件事,还是要同方叔仔细商量一下。
说罢就让小厮去请管家来。
孔洛此次去你姑母家,带了不少东西回来,我便让管家送了点补品过去,权作答谢了。
老夫人在一边悠悠道:依着我看,还是先把走漏消息的人揪出来比较要紧。
果然,这曾管家不在,孙掌柜又是夜晚到来,一切都巧合得紧啊!陶晴靠在椅背上,如今她们恨不得将乔桐给就地正法以解心头只恨,要跟她们讲补救办法,估计也行不通的,只好问:那老夫人觉得该从哪里下手呢?织锦的方子虽是由我保管,可织染坊里也有且人多眼杂,曾管家也曾见过……老夫人像是认真思量了一番,才对着黎牧道:若是这方子是到了织染坊后才流出来的,那霓裳坊工艺、人手均不及我们,又怎能抢在我们前面呢?沉默了半天的黎牧终于发话了,却不是回答老夫人的问题,反而扭头对着陶晴说:锦绣庄既一向是交与你打理,且生意不错,此时出了事情,我也不便多加苛责,但此事若没有个说法……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关在小黑屋,现在才出来,更新晚了,不好意思啦~!喜欢的亲,请尽管撒花、留言、收藏~!不然某冈真的会很空虚寂寞冷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