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光熹微,黎牧就睁开眼,揉了揉太阳穴,看到上方的床帐,愣了半天,才想起昨夜之事,他起身走向窗下的美人靠,看着一直脑袋悬在外面的美人,毫不犹豫地将手伸出,照着她的脑门谈了下去。
陶晴一个激灵,弹坐起来,看到身边站着的人,立即皱眉:弹我做什么?扰人好梦。
陶晴掀开薄被披了外衫下地,唤了声乔青,才回过身来,看着他:你昨夜睡得倒好,为了给你洗漱,我和乔青可是折腾了许久。
哦?黎牧回身瞅了一眼自己睡过的床,一丝歉意都没,若你不将我灌醉,我自会去东厢睡,也无需诸多烦劳于你。
去东厢睡?谁知道你要去和蛇共眠啊?!陶晴一边愤怒着,一边懊悔到捶胸顿足,片刻之后又全被沮丧所替代,又杞人忧天做无用功了……睡了一觉,黎牧心情大好,神清气爽地出门去了。
用过早饭,黎府下人早将东西准备妥当了,黎牧抬头看了看天,便带头出发了,客栈在半山腰上,祖坟的话,还要往上一些,因为是祭奠,不宜乘车骑马,一行人只好徒步往上走。
由始至终,黎牧都走在前面,还时不时停下,欣赏欣赏周围的景致,总之,一点上坟的觉悟都没有,更不要说心情沉重继而沉痛什么的了。
不过相比他的闲庭信步,陶晴就比较可怜了,因为乔青一再嘱咐给婆婆上坟理当郑重些,里里外外给自家小姐套了好几层。
太阳又升高了些,陶晴已经大汗淋漓了,衣服贴在身上,湿哒哒黏腻腻的,实在是蔫吧人得很,最后,她整个人好似直接挂在了乔青身上。
好在乔青是个练家子,步子稳健,照顾拖油瓶的同时,还有闲暇选出好走些的路。
陶晴一直担忧乔青会不会受不住,好在没多久,走在最前面的黎牧终于宣布抵达!等她们上去的时候,黎牧正躬身在一块石碑前,摆放贡品,又亲自点了蜡烛,那碑上写着:先慈黎牧氏之墓。
黎牧生母去世时,他才八岁,当日黎老爷必定是以自己的名分给妻子立碑的,可如今碑上是先慈,那么这碑是黎牧后来立的?陶晴往旁边看,果然旁边的石碑上可的是先严黎公,看来黎牧将夫妻两个葬在一起了,说起黎牧,母亲是黎牧氏,那么他的名便是取的母亲的姓氏?想来黎老爷夫妻感情应当很好吧。
黎牧回身,将一束袅绕着青烟的香递了过来,陶晴便跟着有样学样地下跪,上香,黎牧喊了声爹,娘,她也只好跟着喊了声爹,娘,想到中间横跨的一千年,自己先不由囧了个……黎牧拜完父母,才起身,去旁边摆列祖列宗,陶晴也跟着拜,并在心中无声祈祷:请你们保佑我顺利完成任务……拜完一圈,陶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抬眼看见列祖列宗跟前只有烛火纸币供奉,终于发现怎么回事了,果然不给祖宗上点贡品什么有些不妥当吧?黎牧听完她的疑惑之后,道:各自有各自的生辰忌日,乱上贡品,会让他们搞错自己的日子。
他说这话时一本正经地目视前方,片刻之后又低头,何况,贡品越来越贵,客栈也入不敷出了。
这才是真正原因吧啊喂?!话说你到底有多差那几个买果子的钱啊喂?!陶晴只好远眺绿水青山,做羽化登仙状:我不认识这货……从山上下来,也不过是正午将将过去,用过午饭,陶晴总觉得还是把孔洛放在眼皮子底下比较安心,于是提议时辰尚早,不如回府。
黎牧一脸嫌弃地看着桌上的菜:我昨日花了半天功夫,钓上来两条鱼,果然是山涧中的鱼,鱼肉鲜美细腻得紧。
说完,用更加嫌弃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可惜酒醉,尚未品出其中滋味……不就是给你酒让你自己吧自己灌醉了么?还没完没了了?陶晴将碗往桌上一推,冷脸问:你待如何?不如,你钓几条赔我?陶晴起身,对身后的人,说:乔青,……不等她说完,他也跟着起了身,慷慨大度又委曲求全地道:罢了,罢了,我陪你去就是。
半个时辰后,陶晴看着某人怡然自得其乐的悠哉模样,知道自己又上当了,可人家总能将歪理邪说讲通,只好强忍住,好在水澄澈树青葱,只当是出来郊游放松心情。
等她终于看开了,某人又发话:你这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么?陶晴在心里将忍字高忍字高忍字心头一把刀默念了十九遍……晚饭是清蒸鱼、青椒鱼、红烧鱼、鱼头豆腐汤……陶晴虽然有点无语,不过山中的鱼确实肉质鲜美些,而更让她开心的是晚饭后,黎牧又消失了。
这两天来,陶晴终于欢快了一回,教人打了一大桶热水,然后好好泡了一通,这才舒舒爽爽地上床去了,东厢那边,她已经安排了伺候的小厮,就算黎牧半夜回来,也有着落,免得又折腾她。
因为前一夜在美人靠上没有睡好,清晨又起得早,上坟也是个体力活,下午又没得到休息,泡过热水澡后,她一沾枕头就开始迷糊了。
陶晴睡得不如往日警醒,但还是觉得薄被被人掀起来,又放下,然后,得右边胳膊有些凉……她猛地睁开眼,就看到旁边躺了一大只,就着外面透进来的月光,可以看清楚这只是黎牧。
她立时清醒了过来,挨着他的右臂传来一丝丝凉意,她皱眉:你不是睡东厢么?来这里作甚?黎牧仰躺,双手放于身前,姿势标准极了,淡淡道:刚从墓地回来,不想半夜一个人睡东厢。
哦。
一秒钟后,她才弄明白他说了什么,你半夜去墓地作甚?!想起白天的贡品还在山上,就去收了回来。
……第二日,乔青过来给陶晴梳头,见她双眼布满血丝眼下青黑,吓了一跳:昨夜出了什么事?小姐怎如此形容?陶晴神经疲劳,半天才扭转脖子,问:若半夜,有人从墓地来,带着一身阴森凉气与你同床,你可睡得着?乔青起初是不可置信,最后想起可能做出此事的某人,十分难过地摇摇头。
用过早饭,小厮开始往车上装东西,陶晴将乔青悄悄拉到一边,吩咐了几句,那丫头立即点头去了。
等陶晴上车后,果然看到美人靠贴着车厢在最里面,想起后面跟着的黎牧,她立即将位子给占了。
黎牧上来后,看了一眼后面的美人靠,没有说话,陶晴忙道:回府后,我自会安排人将东西送回来。
这客栈是黎牧所有。
不必麻烦了。
咦?转性了?直接抬到青檀居即可。
陶晴抽出手中帕子覆在脸上,眼不见心不烦……接连几日的折腾,陶晴只觉得身体如同暑假开学时的心情一般沉痛,不多时就睡着了。
直到乔青上来,将她唤醒,压低声音道:姑太太正在车外呢。
黎牧姑母?孔洛欲拿下的目标?陶晴脑筋快速启动运转,赶紧让乔青帮着理了理头发衣服,才下车来,黎牧正云淡风轻地站着。
他身前立着的妇人,看年纪三十五岁的样子,可眉眼间的灵气却丝毫没有被岁月磨去的迹象,尤其是那双柳眉,随着主人说话而不断跳动,活泼得紧。
陶晴踩着凳子下了车,端着大家闺秀的架子,盈盈一拜:乔桐见过姑母,姑丈呢?姑母大人立即拨开碍事的侄子,上来携了她的手:他前日便回去了。
好久未见你,近来可好么?气色怎如此不好?想来是山中日子艰苦罢,你辛苦了……不待陶晴回话,又扭头开始熟络一旁立着的黎牧,嫌他没将人照顾好。
向来都是洋洋自得的某人,此刻也只低着头,一个劲地认错。
看姑母对乔桐确实十分关心,不像是有所图谋的样子,陶晴倒是略略惊了惊,想着乔桐也该表示一下,又见旁边马车整装待发的样子,知道这位姑母大人应是要打道回府了,于是笑着挽留:许久未见姑母,您可要去我那边坐坐?嗯,也罢,左右用过午饭了,多呆一刻也无妨。
额……姑母,我真的只是客气客气的……一边立着的黎牧却道:你且同姑母去罢,我去回过老夫人。
他们一行自顾自地亲热,出来送客的孔洛反倒成了多余,笑盈盈阴森森地站在一边,陶晴看了看姑母大人,这么帮乔桐拉仇恨真的没关系么?她们还未到桐华苑,留守的芝衫就急急地迎了出来,只是面上的神色却不是惊喜,反倒是忧虑更甚,但她见姑太太也在,也只好忍着。
陶晴看了丫头一眼,就知道应该是他们不在时,出了什么变故,不过眼下有尊没人敢得罪的大佛在这里,她也不好问,怕问出口了,不是什么好事情。
等进了桐华苑,陶晴亲自去将上次从瑾瑜轩中带回来的玉观音拿了出来,道:姑母每每念着我,叫我心中过意不去,只是姑母是见惯好东西的人,我又寻不出什么稀有的物什出来,这玉的颜色倒是极好。
说罢便将东西呈了过去。
姑太太拿在手上摩挲了一下,竟没有交给身后的丫鬟,而是亲自收了起来,道:打理经营就够你忙了,这些事就不要再放在心上,我还能跟你个小丫头计较?陶晴起身奉了茶,才笑笑:知道姑母疼爱我们这些小辈,不过好歹是我的心意,人说暖玉养身。
两人又扯了几句,姑太太就要离开了,陶晴又跟着送了出去,可刚出桐华苑没几步,黎牧便过来了,给姑母行了礼之后,便对陶晴说:锦绣庄的账上出了问题,老夫人请你过去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张的内容还挺多的,久违的剧情回顾一下吧:上坟——钓鱼——半夜惊魂——回府——出事。
一万八千两啊,好心痛……下一章会逆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