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尝还在继续,大屏幕上出现的是美食协会的主席戴维。
虽然很鲜美,但咸度的缺失仍旧无法得到弥补……实在太可惜了……戴维遗憾地摇了摇头。
其他的评审虽然肯定了这道海鲜炖饭的烹饪水平,但也纷纷指出味觉的不平衡让人无法产生满足感。
维克特这道菜只得到了7分的积分,从原本的第一名掉落下来。
观众们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为他感到惋惜。
安娜丽丝走到维克特的面前,安慰道:没关系的维克特,比赛还在继续,没有人知道下一轮比赛将会是怎样的主题。
一切皆有可能!维克特的笑容失去了之前的灿烂,隐忍着眼泪坚强的表情令人动容。
安娜丽丝来到后藤信的面前,拍了拍手说:你的策略奏效了,维克特的排名降至了第三名。
这样的事情,迟早是会发生的。
后藤信淡淡地说。
观众们似乎不大了解后藤信话里的意思,安娜丽丝露出玩味的笑容:哦?你是指怎样的事?年少得志。
以为世界围着他转,想要怎样就能怎样。
后藤信的表情连变都没有变过。
观众们露出差异的表情,似乎不明白后藤信为什么会对这么可爱的少年怀有如此明显的敌意。
林可颂却觉得,后藤信是不是被江千帆给附身了?说话直接到让人汗颜。
安娜丽丝却鼓起掌来,手指点了点后藤信的肩膀说:我们就是要这样的竞争氛围!只有竞争才能产生灵感的火花,让选手们做出令人为之一振的料理来!原本尴尬的气氛总算缓和了下来。
安娜丽丝显示了自己驾驭现场气氛的应变能力。
今天的比赛结束了。
有人得意,也有人失意。
我想提醒诸位,所有的成功和荣耀都是暂时的,因为你们还未到达顶点。
相反,站得越高就越危险,因为你将成下一轮比赛的众矢之的。
这轮比赛在安娜丽丝的话中落下帷幕。
林可颂却明白,安娜丽丝其实是在提醒她。
高处不胜寒,在这之后她将面对的到底是什么还由未可知。
散场之后,林可颂和其他选手们一起离开。
来到赛委会为选手们准备的休息室里,林可颂发现伊丽丝坐在沙发上似乎正等待着谁。
维克特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她,仿佛终于回到家人的身边不需要再强装坚强。
看来维克特不仅认识伊丽丝,而且还是十分熟悉的关系。
伊丽丝出现在观众席上的原因也是维克特。
伊丽丝拍了拍他的后背,看向林可颂。
那种芒刺在喉的感觉让林可颂再次不舒服起来。
伊丽丝是她的前辈,在这个行业里,用中国的形容就是天之骄女。
林可颂本有意要避开她,但没有想到她竟然叫住了她。
你应该知道这一次你能赢过维克特只是侥幸而已吧?这句话说完,还留在休息室里的选手们纷纷看了过来。
林可颂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还未离开的选手们看好戏一般望了过来。
为什么不说话?伊丽丝的目光紧紧地锁着林可颂,仿佛看着一个跳梁小丑。
布鲁走了过来,挡在了林可颂的面前,对伊丽丝说:胜负已定。
昆廷主厨,你以前辈的身份来纠结这个结果,实在没有肚量。
伊丽丝侧了侧脸,目光似乎要绕过布鲁回到林可颂的身上:布鲁,我在问林可颂,不是问你。
林可颂吸了一口气,向旁边挪了一步,站到了布鲁的身边,直视向伊丽丝,稳定下自己的心情,一字一句清楚地回答:昆廷主厨,如果是我得到维克特所得到的食材,我应该也会选择做海鲜炖饭。
因为没有油,连炒饭都做不了。
维克特的失利是因为没有任何咸的调料,对吧?伊丽丝冷冷地看着林可颂,等待着她要说什么。
维克特也转过头来看着林可颂。
很明显,他觉得自己输给林可颂是时运不济。
维克特,你还记得后藤信给你的海虾是放在什么里面的吗?袋子里。
袋子里面的是什么呢?林可颂问。
两秒的呆愣之后,维克特仿佛被击中一般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其他的选手也反应了过来。
维克特当然知道袋子里面的是海水。
但是从那一袋的海水里煮出足够烹调炖饭的盐来,你觉得可能吗?伊丽丝仍旧紧追不舍。
为什么不可能?一千克的海水里含有三十五克左右的盐。
他可以一边炖饭一边煮盐。
煮盐的时候不要一次性将一整袋的海水都倒进去,而是少量少量地倒入煮。
虽然不一定时间能够足够,但至少他有机会赢,只是他连试都没有试过。
林可颂走向维克特,十分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反过来我想要问维克特,他将食材中的面粉拿掉之后,能用剩下的浆果和鸡蛋做什么呢?真的是浆果炖蛋吗?维克特承受不住林可颂的目光,侧过脸去。
那些投注在林可颂的身上带有看好戏意味的目光现在也多了几分欣赏和敬佩。
伊丽丝轻笑了一声,靠向林可颂的耳边,以只有她们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你以为这些小聪明就代表你学到江千帆所有的本事了吗?你永远成为不了他。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成为他。
林可颂一直平静地目视前方,从容地回答,我是林可颂。
伊丽丝顿了顿,轻笑了一声。
这就是江千帆教导你的方式?如果赢不了就自我安慰?当最后的结果揭晓,你真的以为自己的成败和江千帆的名誉一点关系都没有吗?或者,他就希望你一直这么天真下去吧?伊丽丝扯起了唇角,朝维克特扬了扬下巴,两人离开了休息室。
林可颂站在原处,好笑地揉了揉鼻子。
她了解江千帆,他嘴上说的,和他心里想的向来都是一样的。
她绝不会因为伊丽丝的两三句话就自信心动摇。
也许她真的不是天才,但至少她不是庸才。
没事吧,可颂?布鲁来到她的身边,看见她不知道在想什么,有点担心。
我没事,我很好!下场比赛加油哦,布鲁!那当然啦!布鲁露出爽朗的笑容来。
当林可颂准备离开酒店的时候,她接到了江千帆的电话。
比赛结束了吗?我来接你。
那微凉的声音一旦柔和下来,有一种沉厚的性感。
林可颂的心脏漏了一拍,想起自己和宋意然的约定,她只好说:今天中午宋意然约了我一起吃饭……他好像有事情要和我商量呢。
所以,我想……朋友也很重要。
你去吧。
晚上我想吃一吃你做得干草熏蛋。
你知道我这场比赛做的是什么?林可颂的眼睛亮了起来,江千帆不是没有来看比赛吗?我当然知道。
晚上见。
他知道了?他是怎么知道的?有人告诉他了,还是当她没发觉的时候,他其实就在某个角落里默默地看着她?好啊!林可颂本来以为江千帆会不高兴,但是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大度很多呀!耳朵被人提了一下,林可颂一转过脸就撞上了宋意然。
怎么?今天赢了之后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宋意然扯起唇角,那一抹笑容还是很有视觉杀伤力。
我赢的很惊险好不好!下一场比赛说不定就从天上掉下来了。
想起伊丽丝说的那些话,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舒服。
她能赢,确实也靠了运气。
如果维克特不是拿了片香草包着的利口酒,她根本没有出奇制胜的机会。
那么你知道看着你比赛,我的心情是怎样吗?宋意然靠向她,她本以为自己会在他的眼中看到半开玩笑的狡黠,但没想到他的眸子就好似铺着绵软细沙的湖底,她的心脏也跟着柔软了起来。
什么心情?像是将自己全部的资本都投入股票之中,一天之内经历了从牛市到熊市,再由熊市到牛市的转变。
还好我年轻,没有心脏病。
宋意然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林可颂也跟着他笑了起来。
宋意然将车开了出来,将林可颂带走了。
酒店对面的街道上,面容冷峻的男子握着手中的盲杖,眼中是漠然的神色。
副驾驶席上的梅尔转过头来说:先生,林小姐已经走了。
那我们也回去吧。
……先生,听说宋家正要卖掉奥德丽酒店。
宋家应该是浅尝即止,没有累积足够的人脉和资本,不会轻易再来纽约了。
那场生日宴会上的闹剧,并没有为他们在纽约的商界留下闪光点或者好名声。
还有,宋意然拒绝了和楚家的联姻。
梅尔补充说。
江千帆扣着盲杖的手指收拢。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有和他大哥对峙的资本了?梅尔试着问,宋家如果有卖掉奥德丽的打算,很有可能资金链出现问题,想要保住国内的瑞恒酒店。
宋意凡肯定会邀请新股东加入,既然这样我们要不要也……我们当然要入股。
宋意然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以其他名义买入股份,不要被宋家人发现。
你想摊薄他的股份?嗯。
是因为可颂吗?因为她太在意宋意然了?梅尔不是很确定地问。
你觉得因为可颂曾经喜欢过宋意然,我就要对付他吗?难道不是?中国有句话叫做‘杀敌一万自损八千’。
在你摊薄宋意然股份的同时,你又有什么利益呢?江千帆微微侧过脸,日光沿着车窗的窗沿,落在他的肩头,显得宁静中有种沉默的冰冷。
我可以再把股权高价卖还给宋意然。
他一定会要。
江千帆将盲杖收起,不紧不慢地放回外套的口袋里,这不是因为女人引起的战争。
这只是因为江氏需要而已。
昆廷家一直不安分,他们最近一直盯着我计划用来建设中华美食街的地方。
而且昆廷家与纽约市长的关系不菲,加上他们看出宋家想要进入美国市场的野心,在宋意然的生日晚宴上一直频频向宋意凡伸出橄榄枝。
所以先生……你在担心昆廷家会和宋家联合起来吗?是啊,如果那样的情况真的发生了,我只好围魏救赵。
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会隐秘地办妥。
谢谢。
风从车窗的缝隙间灌进来,林可颂闭上眼睛,感觉到自由的气息。
脱离了紧张的比赛,此刻的她感觉自己就要飞起来了。
喂!我已经饿了!去哪里吃饭!林可颂用手撞了撞宋意然的肩膀。
吃麻辣烫啊。
哈?什么?林可颂狐疑地侧过脸来。
当她看清楚宋意然唇上的笑意时,顿时明白这家伙又在不着边际地耍她了。
吃炸鸡和薯条。
有完没完啊?林可颂用力推了宋意然一下。
我在开车啊,你对司机施加暴力无异于自杀。
怎么,你打算和我同归于尽了?宋意然侧过脸来故意靠向她,林可颂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着前方,宋意然却得寸进尺,她的耳朵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掠过。
跟我在一起,还是跟我一起死?宋意然的表情显得执着而疯狂,仿佛要粉碎她的世界。
林可颂莫名惶恐了起来。
直到两秒钟之后,她忽然想起那是某部电视剧里的台词。
不着痕迹地呼出一口气,林可颂嫌弃地伸出手,将宋意然推了过去,开你的车吧!你刚才耳朵红了。
宋意然双手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淡淡地说。
林可颂别过脸去,直到车子越开越远,而宋意然对于去哪里闭口不谈。
林可颂索性闭上眼睛,歪过脑袋,睡着了过去。
反正等到醒过来就知道宋意然卖什么关子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可颂揉了揉眼睛直起身来。
遥远的地方似乎能看见海港,海边搭着架子,能够看出来那是摩天轮。
难道宋意然发神经病,要带她来坐摩天轮了吗?但是这次的病发的有些猛啊,这摩天轮还没建成呢!难道他们要吊着架子荡秋千吗?车子已经停下了,车厢里一股炸鸡和薯条的香味。
醒了?吃吧。
宋意然将快餐的纸袋按进林可颂的怀里。
你什么时候买的啊?解开安全带,林可颂坐起身来。
当你睡得像猪一样的时候。
宋意然捏了捏她的鼻子。
这里是哪里啊?史泰登岛。
这里是纽约人口最少最为偏远的行政区。
以前还是世界上最大的垃圾填埋场。
打开车门,宋意然走了出去,抱着纸袋,坐上了前车盖。
林可颂也跟着在他的身边坐下。
和煦的风带着微微的属于海的味道迎面而来,天地仿佛也跟着宽广起来。
我听说过……这个应该就是传说中那个即将成为世界之最的摩天轮吧?是啊。
史泰登岛不像曼哈顿或者布鲁克林那样一直存在于人们的视野之中,它一直沉默着,直到这个足以俯瞰曼哈顿自由女神像的摩天轮出现了,它终于受到了重视。
宋意然微微仰着头,林可颂看着他的侧脸,能够感受到他对生活以及未来所有的期待。
他的视线很远,仿佛在天边。
宋意然在宋家就好像史泰登岛,一直被忽视遗忘,一旦给他一个机会,他会俯瞰一切。
虽然她没有什么社会经验,但是她知道,像是宋意然这样的男人,迟早会成功的。
你说等到史泰登岛成为繁华的旅游景点的时候,你是不是还在我身边?宋意然侧过脸来。
他的眼眸看似轻浮,仿佛所有的情感都是镜花水月,但只要静下心来就能体会到那丝被很好地按捺住的执着。
如果是从前,林可颂会很肯定地回答他:我会。
但现在,她有了江千帆。
她眷恋那个男人的温度,他的怀抱,甚至于他一成不变的表情。
他让她坚定。
所以,她不会回答宋意然。
我不会娶楚婷的。
我一直想要证明自己在宋家的意义,为了这个证明,我付出了很多。
但我的婚姻……绝对不可以。
当她望进宋意然的眼睛,看见自己的影子时,她忽然有了一种不切实际的猜想。
好像宋意然一直以来都把自己的平凡留给她一样。
他可以纸醉金迷,游戏人间,但最后的最后,他总是没有忘记留回到她的身边,陪着她吃路边摊,逛市场,看电影,做最普通的事情。
她忽然发觉,所有男朋友会陪着女朋友做的事情,除了接吻,他都为她做过了。
我其实也很希望你不会牺牲自己的婚姻。
还记得在国内,楚婷打电话给我,然后我忽悠了她一大段什么你不喜欢女孩子穿高跟鞋和短裙之类的吗?林可颂笑着问。
当然记得。
每一个女孩都有得到幸福的权力,我是这样,楚婷也是。
每当有女孩子对你认真了,你就会和她们分手。
相反那种只想要和你过奢侈生活的女孩,你照单全收。
你要不起楚婷的真心,所以那天我帮了你,也是为了帮我自己。
我不想你的幸福也被用来证明你自己存在的意义了。
意然,你知不知道你爱着的人,也爱着自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林可颂歪着脑袋说。
听起来你像是爱上谁了?宋意然问。
是呀。
江千帆吗?宋意然的视线从林可颂的身上挪开,专注地看着摩天楼的架子。
嗯。
她和宋意然之间一向是无话不谈的。
她从来不想在他面前保留什么秘密。
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你认识他才三个多月。
宋意然仍旧看着远方,仿佛神游一般。
准确的说是半年。
我在国内的时候就见过他了。
只是……爱上一个人和时间没有关系。
半年也好,十年也好,那是一种心情。
你也会有的。
我一直都有。
宋意然从前车盖上跳了下去,回到车门前,走吧,我送你回去。
就回去了?你不是有事情要对我商量吗?只是楚婷的事情而已?林可颂歪着脑袋,想要看清楚宋意然的表情。
可对方就似故意回避一般,总是只给她侧脸。
我和朋友投资了一个小餐厅,等比赛结束了,要不要到那里的后厨打工?你是说做厨师?是啊,你可以做主厨啊。
宋意然的声音淡淡的,像是要融化在风里一样。
我怕你的餐厅会倒闭。
林可颂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点期待。
就凭你,还不至于让我破产。
宋意然腾出一只手,用力揉了揉林可颂的头发,下次带你去看我的餐厅。
好啊!林可颂嘎吱嘎吱吃着炸鸡。
她是真的饿了。
回去的路上,宋意然很专注地开着车,连玩笑话都未曾说一句。
太阳光有些刺眼,吃饱喝足的林可颂又开始犯困了。
她歪着脸,试图躲避正午的日光。
宋意然取出一只眼罩,扔给林可颂,睡吧,猪!林可颂欢天喜地地将眼罩戴上,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既然是猪,那当然吃饱了就要睡啦!车子一路前行,林可颂发出微微的鼾声。
宋意然的车速逐渐降了下来,直到停在了路边。
他的双手握紧了方向盘,只是略微低下头来,温热的液体滴滴答答落了下来,无法干涸,留下一点一点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