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寒江笑道,都说慈母多败儿,其实慈父也一样。
现在该是你拿出做长辈的样子了,也算是先预习以后怎么和孩子说不,不要因为他们模样讨喜可爱,你就软了立场没了主见。
景麒皱着脸仿佛不顺他的意随时就泪崩长堤嚎嚎大哭。
伊寒江就爱看景故渊为难,连她都领教过景麒以小欺大的本事,仗着自己讨喜在长辈处颇为吃得开,要这要那无往不利。
而突然要景故渊摆出强硬的态度拒绝,那是没可能的。
想着果真就见景故渊心软了,那叔叔拿着炖盅,你来喂婶婶好了。
真是难成大器,她嘲笑道,你啊,真是被吃定了。
被我欺负还要被景麒欺负,我已经可以遇见将来孩子出生,你的地位要排在最末了。
景故渊笑道,我心甘情愿。
自她有了身孕宫中的太监走得勤了,几乎隔六七日就来一回都是送来皇帝赏赐的药材布匹珍玩一应俱全,顺道问过她胎儿的状况如何才回宫回复,尽管王府中也不缺什么,景故渊让带回话说不必这样劳师动众了,那老太监虽是点头,嘴上却不应承什么还是照常不误。
皇上知道王爷心细如尘,不常入宫走动皇上想关怀也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王爷不必觉得不妥,大部分的东西都是皇上从前想赏赐给王爷,却被王爷推拒了的。
皇上说了,王爷大婚时也没收到什么像样的礼,现在全当补给了未出世的孙儿。
既是这样说了,景故渊也不好再说其他。
蕊儿帮着总管点算那些赏赐,边笑道,小主子还未出世呢,福气就这样的好。
那位张敬张公公可是皇上身边的人。
上一回去秋狩时是见过的,听说皇上还未登基就跟在身边服侍了。
皇上派他来,可见有多重视。
伊寒江从来也不记住什么无关紧要的人的,闲凉的说道,是啊,最疼爱的儿子就要做父亲了,怎么能不高兴呢,若是能把我这媳妇也换人估计会更高兴。
他这做爷爷的表示表示心意倒也无可厚非,反正天下都是皇上的,最富裕的就是他。
他爱送什么就送什么,不过是九牛一毛。
蕊儿笑笑,不敢议论皇上只好换了话题。
王妃看看有什么要留的么,暂时用不上的就放到仓库里了。
抓了一块红色的锦缎道,这布摸着可真是滑手,要是做成小兜给小主子穿上一定很可爱。
伊寒江拈来一颗腌好的酸梅,瞥一眼随意道。
那就留下吧。
给新生儿做衣裳的活儿已被蕊儿揽下,女红她一窍不通,蕊儿觉得布料适合就留下,何况宫里头送来的,也不会是什么次货。
内侍走的勤了,朝廷里一些收到风声见风使舵的人也纷纷带了厚礼说是上门道贺。
其实也不过是想顺风顺水借机间接的要讨好皇帝达到升官的目的。
景故渊躲着不见,只让总管随便编理由打发了。
伊寒江笑道,你应该把上门送礼的人名字记下来。
把送的礼价值多少也记下来,然后呈到你爹面前,让他看看他管辖下的太平盛世,廉洁奉公的百姓父母官是如何生财有道的。
景故渊只道,管好我们自己就好了。
何必去管他人呢。
在他眼里能约束好自己府中上下,不出错安安宁宁就是不容易的事了。
秋去冬来。
菊花谢了太匆匆,那标榜气节高坚的梅花独占枝头,雪虐风号愈凛然越是开得幽香得意。
她的肚子渐渐有了弧度,在日复一日的注视下,慢慢的由平原拔地而起成了一座小山坡。
景故渊找来裁缝赶制了几件宽大的衣裳,就怕勒到肚子她会不舒服。
孔公晏孔叔继和伊北望来看过她几次,孔公晏更是唠叨,你可要多注意些,没事就不要随便走动了,留在房里好好的安胎。
你本来就是个坐不住的,成天跳上跳下,好在王爷看着倒是能提醒你些,危险的事切记别做。
她不耐烦道,行了,喋喋不休的,就不怕我耳朵生茧么。
伊北望恶劣的揭自己爷爷的底,坏笑道,你不知道他有多高兴,把给小曾孙的见面礼都备好了,就等你把孩子生下来。
孔公晏涨红了老脸,矢口否认,你说什么,我哪里有!伊北望挑字眼道,没有么,那你意思就是不高兴自己要做曾祖父了。
转而盯着伊寒江的小腹,好似孩子已经懂事能与他对话,自言自语,外甥,我是你舅舅。
我可是日夜盼着跟你见面,等你出世包准封个大红包给你做见面礼。
你可要记住那严肃的老头子的脸,他是你曾祖父,既是不喜欢你,你出世后就别让他抱。
孔公晏威胁道,你这小子尽是说些不好听的话,小心我不许你进家门。
伊北望看着景故渊道,那更好呢,我就留在这里天天对着我的外甥好了。
景故渊笑而不语。
孔叔继道,爹和北望在府里日日吵,我也渐渐习惯了,现在没听到吵闹声反而不自在了。
见伊寒江嘴巴不曾停下一块糕点接着一块,却依旧是四肢纤细,好像变化的也就是她肚子,奇怪道,我见别人怀了孩子身子都会变圆,怎么倒是不见你变胖。
伊寒江道,这不是好了,免得我若是体态臃肿变成了丑八怪,就怕有人耐不住出外‘觅食’。
景故渊笑道,她的胃口倒是过去的两倍,但就是不见长肉,只是寒江医术高明既然说是没问题,爷爷和叔叔也不用担心。
孔公晏心急想知什么时候能抱到曾孙,面上却还要装沉稳的问,孩子大概什么时候出世?伊寒江算了算日子,有些不欢喜,该是五月。
想到那时天还热,一不小心就会捂出一身的痱子,却偏偏要在那时生孩子,她就头疼。
孔叔继道,本来还想着让你到孔府来过年,只是看你大腹便便的又怕你不太方便。
伊寒江摆摆手,哪里到大腹便便的程度,我行动还算灵活,何况出门不是轿子就是马车又不用我两条腿走路,我倒是挺想去要红包的,叔叔不会吝啬吧。
孔公晏清楚规矩景故渊该是初一初二初三都要进宫给皇帝拜年,即便是要来孔家也是初四以后的事了。
孕妇的吃食都要格外的注意,难道孔家还会小气那几个钱。
他交代道,若真是要来先让人来孔家捎句话。
伊寒江斜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念着她是孕妇也就懒得再念叨她的坐姿,她饮了一口蜂蜜水应道,知道了。
孔公晏怕耽误她休息,坐了一会就打算回去,伊寒江起身,孔公晏道,身子不方便就不要送了。
伊北望却是笑道,错了,孕妇要多走动,才好生孩子。
她与伊北望生活十几年姐弟默契不是一般的好,知道他有话要说,便坚持要把他们送出门。
她高傲的伸出手伊北望便笑着搀着她十足十贴心弟弟的模样,悄悄道,你给娘捎信了么。
伊寒江摇头道,我又没有这么快生,打算天暖了再写家书告诉他们,我怕娘心急,大冷天千里迢迢的赶来跋山涉水,会很辛苦。
伊北望一改吊儿郎当,一本正经道,我也觉得你还是快生了再给他们捎信,外公估计已经回到山上了,你这孩子来得也正是时候,他可是故渊的保命符。
只希望到时候看在孩子的份上,爹从前吃过的苦头不会又重演一遍,毕竟故渊可没有爹结实耐打。
她残笑的问,你有日日给秦兰‘请安’吧?她可不想秦兰好过,躲在房里安静的把头发养长。
伊北望笑道,那是当然了,你不知道孔家的日子有多沉闷。
老头子和叔叔日日都劝我去考科举,听得我烦死。
至于下人,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规矩要守,一个个和木偶一样就会左一句少爷右一句少爷,怎么戏弄都不敢反抗,就每日去找秦兰看她面孔狰狞的时候有些意思。
她揶揄道,让你做官?老头子对朝廷殚精竭虑是不是用脑过度,一时的想法偏差啊,让你进朝廷那不是要你玩弄权术败坏朝纲?伊北望喃道,或许哪天我实在太闷了,还真会去考科举,朝廷沉浮荣辱变幻莫测,把他人玩弄于鼓掌,也算外公教我们的东西学以致用。
你该把这番话和老头子说的,估计他听了就不会再日日追着你让你入官场了。
伊北望呵呵的笑了一会,忽的想起什么,道,前几日孔濂溪回来了。
是么。
她回答得有些淡漠,总觉得各自的路是各自选的,既然孔濂溪要留在景驰拓那,是好是坏,冬天饮水各自点滴在心就行了,不必他人再去干涉。
伊北望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她,她的为人多是从叔叔口中得知的,但前几日打过招呼总觉得和叔叔说过的单纯纤弱不太一样。
应对很是得体笑容满面,让我看着就不顺眼。
伊寒江若有所思,离那件事也不过才过了短短几个月,再如何改变也不可能脱胎换骨。
不顺眼那就别看,她出嫁了也不会常回娘家,别招惹她就好。
他们姐弟从来是看谁不顺眼谁就要遭殃的,伊北望知道伊寒江这么说是让他手下留情,回头看了看景故渊丰神如玉,意味深长的笑道,姐夫还真是罪孽深重。
她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