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许久才吐出那么一句,痛心疾首的看着,为何要瞒着朕。
景故渊无话辩解,只轻声道,父皇请将孩儿收押以堵悠悠众口吧。
皇帝瞥过了脸,似不忍却依旧手一挥让侍卫将他带下去,这一切突如其来让许多人愣在当场脑中一片空白,也让一身狼狈赶来的孔濂溪神情错愕。
景故渊经过伊寒江的身边,她想也不想众目睽睽下将他抱住。
景故渊抚了抚她的发,轻声问,不气我了么。
她捶了他的后背一下却是舍不得用力,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这个,他答应过她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全身而退,为了她也为了他们的孩子。
你可要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如若不然,我会气你一辈子。
景故渊旁若无人一般,第一次当着人前敢这样和她亲热亲了亲她的鬓发,好好照顾自己也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别让我担心。
说完便是在侍卫的看守下离去,宽大的衣袖被风卷起宛若谪仙从高高的天宫被贬斥下凡却依旧褪不去一身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皇帝尚且算是照顾她,更确切说是照顾她肚子的孩子,监牢的环境污浊并不适合关押孕妇下旨道,送湛王妃回王府,好好看顾。
慧妃询问道,皇上,是否还让麒儿随王妃回去?皇帝睨一眼景麒,说话已是有气无力,让他留在宫里,暂由你先照顾吧。
景麒一听硬是挣开了慧妃,哭闹不休跑下来抱住伊寒江的腿,仰起脸来问,叔叔婶婶不要麒儿了么?他恐慌惊惧因为已是被爹娘抛弃过一回了,即便生父生母皆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景故渊有意瞒着。
不想他过早知道朝廷的斗争瓜葛,只是常给他编织一个梦,终有一日他还会和亲爹再聚,只是这个梦遥遥无期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实现而已。
伊寒江摸摸他的头,清楚皇帝这样的安排是最好,她还有硬仗要打,实在不想有后顾之忧,你先在宫中住着,过不久我们就回来接你。
景麒哭红了鼻子,婶婶骗人。
爹爹也像叔叔这样被带走,然后就不要景麒了,爹娘不要麒儿了。
叔叔婶婶也不要麒儿了。
她捏住景麒小鼻子,过去讨厌这小鬼缠人的功夫,处久了也会有感情,声音平稳一如往常带了一点恶声恶气,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我说回来接你就一定会回来接你。
你已经是小小男子汉了,还整天哭鼻子就不怕弟弟笑话么,你再哭我就生气了以后再也不给你吃臭豆腐和冰糖葫芦。
景麒收起了吵闹,只是停不下来的抽噎着。
慧妃立即要身边的侍女将景麒带回她身边。
伊寒江回头,唇边勾起了冷笑擦身而过时不屑一顾了看了孔濂溪一眼。
最终是连她们曾经有过的那么一点点情谊也在今晚消失殆尽了,她伊寒江身边果然是没有朋友的。
会增加的,永远只会是敌人。
景故渊已被关押了四日,这四日她一如过去饮食不见消减。
日日要睡上四个时辰不许人来打扰。
府里的守卫全数被撤换,只留下丫鬟家丁维持王府日常打理。
孔家人被拒之门外,不许任何人来探视,只让放进了被仔细搜查过的孔公晏让送来的东西。
蕊儿奇怪道,怎么会送些梨进来呢。
皇帝虽然软禁了他们。
但也算还照顾有加衣食都不短缺。
伊寒江只笑道,我正好想吃冰糖炖雪梨。
拿下去让厨娘炖了吧。
对于景故渊如何处置,皇帝迟迟没有决意,这就表示皇帝对着这个儿子的钟爱深厚到已是超出了其他儿女,才会为此苦恼,顶着贺延等大臣请求下旨处置的折子不批而犹疑不决,府里人心惶惶,就怕第二日醒来就要因为景故渊而受累。
于是终于是有人熬不住内心的恐惧,偷了王府的财物想要趁着夜里偷偷爬出墙外谋生路。
不是不知道守卫看的森严,也不是不知道逃出去的机会是微乎其微,只是人的求生意识太强,强到以为穷途末路不如放手拼一拼或许能见到生机。
总管来禀报了她,询问她如何处置的好。
她只让总管召集了府里所有人,再把偷东西的家丁押到了后院。
总管让人搬来了椅子,在椅背放了软垫好让她这孕妇坐得舒服,她借着灯火将地上罪证确凿的珠宝看得清清楚楚,也看清了那犯事者额上豆大的汗,抹了又冒出来抹了又冒出来,害怕得很。
她冷笑,听在他人耳里像极了要索命的小鬼的笑声让人不寒而栗,从前王爷对你们如何,我想不用我说了你们也心里有数,都说人心是肉长的,可我怎么尽是看见些不懂知恩图报的人。
见王府现在遭了灾劫就把过往恩情统统都忘了。
家丁叩头求饶,是小人一时的贪生怕死,但求王妃念在小人只是初犯,没铸成大错,饶恕了小人吧。
蕊儿端上热过的果茶给她暖身,她接过饮了一口,从前景故渊就是对你们太宽纵了,谁犯了事都是叩头一句恕罪饶命他便放过了,才会把你们的胆子给养大。
现在他不在这,还有我这王妃在呢,竟然也敢在我眼皮下做些鸡鸣狗盗的事。
她阴冷一笑,她本就是冷血的人,景故渊不在了没人管束,她也不过是恢复本性而已,把他的手砍下来吧,我要他永世记住这个教训,宁可乞讨也不敢再行窃。
那家丁听了霎时吓得面无血色,求饶声是更大。
总管面无表情的要执行。
颜闯虽是觉得手段有些狠辣与景故渊一向宽容的处事相违背,但想着借此以儆效尤能约束府中人的行为,皱了眉倒也没出声反对。
只有蕊儿看不过去,对她道,王妃,这人虽是想盗窃财物但终究没有成功,您现在怀了孩子,也见不得这种血腥,当是给小主子积福,能不能轻罚了?肚里的孩子动了动,倒像是认同了蕊儿的话给予反应。
当真是与他爹一样的心软,她慈爱的抚了肚子一会。
睨着底下已经吓得半死的家丁,那就打他五十大板吧。
就算留下一条命,也是半死不活了,她威严的道,让府里的人都看着,有我在,谁人敢作怪。
总管吩咐将那犯事的家丁押到长凳上打板子,府里其他人被命令全程都得看着,见那家丁被打得半死不活,知道伊寒江有错必罚心里增添了对她的惧怕。
她支着下巴笑着看着那人被奄奄一息抬走,才由蕊儿搀扶回房。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蕊儿打开衣柜为她取来睡时要更换的衣服,又是轻柔的帮她解下发上的簪子有条不紊的收好进锦盒里,这样的无微不至,她不得不说有时习惯不见得是好事。
也不知道故渊这几日怎样了。
府里都怕提及景故渊会影响她养胎,对此是三缄其口,蕊儿见伊寒江主动提起,柔声安慰,王爷是福星高照,想来很快就会无事的。
王妃要放宽心,不要影响到了腹中的胎儿。
她问道,自他出事后,我依旧是吃得下睡得着,你不觉得我薄情么?蕊儿摇头,话语里十足十的把握,王妃和王爷有多恩爱我是看在眼里的,若说王妃薄情,我不信。
是啊,我住进王府不久,你就跟着住进来了,我与他一路风风雨雨,最后又是如何走到一块,除了老总管和颜闯,你是最清楚的了。
她的手在台面上嗒嗒的敲着,实话道,当初我把你从景驰拓那里硬是抢了过来,多少也是为了私心。
那日在花楼里你知道太多,虽然是帮了我和景故渊,但人心那种东西是最信不过的了。
难保你成了景驰拓的女人,不会供出那日的事来。
我本是可以把你杀了一了百了的。
蕊儿的手抖了一下,笑道,但王妃终究是没对我下手,还把蕊儿带回了王府有瓦遮头,王妃是好人。
好人?她嗤笑,故渊也说过这话呢。
好人这个词能这么容易就下定论么,不过做过一两件你们所谓的好事,就能这么简单的判定一个人是好人?那天底下不是人人都是好人了?蕊儿感激道,别人我不知,我只知道王妃待我极好,我在花楼中人情冷暖都尝遍了,鸨母对我也算不错,却也不过是要拿我当成摇钱的工具。
大皇子要纳我为妾,即使不心里不愿,鸨母为怕得罪权贵,还是收下了千金让人把我抬去大皇子府上。
只有王妃,这些日子以来对蕊儿的好,完全是没目的的。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蕊儿,见她面容柔和又是真诚,当初也不过是看她毫无心机才没有兴趣对她下杀手,只让她跟在身边留个一年半载的就让她离去,一年也快满了吧。
你不觉得我方才对那人下手极狠毒么?蕊儿道,那人毕竟是犯了错,王妃这样处置无可厚非。
何况留下他一只手,已算是夸大为怀了。
她笑了起来,我一直以为府里的人都会怕我的喜怒无常,原来是我做的还不够狠绝才让人错觉我是宽大为怀么。
你就是因为如此的想,才会背叛了我是不是?ps:稍微改了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