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妃瞧着胡玉蝶眼眉掩不住的沮丧,对景承勤道,平日见你很是机灵,怎么今日却是不开窍了。
景承勤礼数做足,语气又是给姑娘家留了几分颜面,只是换了方式拒绝,对着慧妃话语俏皮而活泼,让人听了也不禁莞尔,只觉得是他心性未定不是有意要给胡玉蝶难堪,我搬出了宫外,以后就难得再见慧妃娘娘一面了,慧妃娘娘疼我,就不想多问问我搬出宫外习惯不习惯么?慧妃指着他笑道,还不是你缠着我和皇上说让你早些自立门户的,搬出去后做什么都没人管你了,还不如鱼得水。
转脸对着胡玉蝶托付道,他在宫里就是粗枝大叶,现在出到宫外我也照看不到他,若是可以以后你常去他府中走动,留意留意他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就当是帮慧妃我这个忙吧。
伊寒江冷眼旁观,没成婚前男女私下往来容易遭闲话,慧妃这么一说,倒是给立了一个方便的名目让他们相会了。
以后那胡玉蝶前去打扰等于是奉了慧妃的话,景承勤不喜欢也不能闭门不见了,她邪笑,得了这样一位红颜知己,十皇子真是好福气呢。
景故渊笑了两声,瞥见胡玉蝶垂眸,脸微微扬起便是送了一个柔情的眼神,府里有下人呢,娘娘不用担心,且那胡小姐是大家闺秀,也不太方便时常出门吧。
只是哪里是老练的慧妃的对手。
慧妃伸手拍了拍景承勤肩上停留的落英,然后抚平,不禁流露母子关爱之情。
宫中几位年长的皇子与她关系都很融洽,又是见面从不吝关爱殷殷叮嘱些生活琐事,所以倒是不如见了其他妃嫔那般疏远。
慧妃道,你是主子,下面的人哪里敢管你呢。
玉蝶就不同了。
姑娘家心细如尘,她母亲又是教导得好,我刚才与她谈天,才知她厨艺也很好。
娴妃也从旁帮嘴,啧啧称赞道,皇都那些千金小姐养在深闺哪一个不是爹娘的掌上明珠,吃的喝的都是递到嘴边。
难得玉蝶这纤纤玉手除了刺绣的功夫高超,还要去握那些锅碗瓢盆。
胡玉蝶含羞道,我娘说即便日后成亲了府中奴仆不缺,但也不能将所有事都假手于人。
丈夫衣食住行都该由做妻子的料理好,这是女人的本分。
所以除了女红还要学厨艺,以后也好给丈夫下厨做几道小菜。
慧妃很是满意她的贤惠。
赞道,胡侍郎真是教出了一个懂事又乖巧的女儿。
这一搭一唱是在唱双簧么,还真让她想起市集里自卖自夸销不出的烂果子,才会铆足了劲说好话。
伊寒江大笑,双颊红粉菲菲就似隔着空山烟雨的一株嫣红。
娇艳而不媚俗。
惹来众人注视她才忍住了笑,道,我只是在想胡姑娘真有本事。
不似我,既不会女红,让我绣鸳鸯估计会绣成鸭子,也不会下厨。
煮出来的东西实在难以下咽。
人家是姑娘我也是姑娘,这一比还真是落下一大截。
胡玉蝶勉强一笑,听得伊寒江又道。
胡姑娘不问问十皇子喜欢吃什么么,也好拜访时能露露手艺。
景承勤哀怨的看向她,好像在问自己哪里得罪了她,遭了这样的陷害。
胡玉蝶打蛇随棍上,道。
玉蝶最擅就是熬汤,不如待玉蝶回府后亲自熬住一锅火腿竹笋汤……伊寒江打断道。
熬汤啊,要不就不做要做就该做些考究功夫的,这才显得出姑娘的好厨艺。
我看还是做佛跳墙的好。
她虽不会做菜,但会吃,知道佛跳墙烹制的工艺非常的复杂,火候也极难掌握,一个不小心,这菜里昂贵的原料就都毁了。
胡姑娘不喜欢假手于人吧,若是做出了佛跳墙送到了十皇子的府上,也算是让他知晓了你的心意,应该会很感动。
景承勤扑哧笑出声来,顿时又觉得对胡玉蝶失礼,便又忍住。
胡玉蝶抿嘴,却是没听过这菜,但觉伊寒江不会这样好心助她,过了一会又想投其所好,听闻十皇子擅绘丹青,我爹新得了一幅白水明田图把它送给了我,只是我画工方面略逊看不出画里意境,不如下一回我带上请十皇子不吝赐教。
景承勤笑道,我想胡姑娘是弄错了吧,我七哥才是擅绘丹青,萧画双绝。
或许是我搬出宫外时七哥送了我一幅步辇图,我看着喜欢挂在了厅里醒目的地方,被人看到了就以为我也喜欢诗画。
其实我只是个大老粗,会几个字还能装装样子而已。
慧妃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故渊的字画是好,但你的才学也不低。
天家的子弟都是出类拔萃的。
景承勤只是笑了笑,难为他为了摆脱胡玉蝶是宁可自贬,即便是要把自己踩到如地上的烂泥,品行都无一样出众都得。
只是慧妃未必看不出他的伎俩,皇上有意却还未赐婚,只是慧妃看着倒是很满意胡玉蝶的得体和受教。
景承勤随后便不显主动了,大多是别人问一句才答一句。
胡玉蝶又是碍于矜持,尤其几次鼓足勇气出口,景承勤面上虽然含笑,回答多半是简短,她的热情便也消减了。
伊寒江只想看这女追男躲的戏,也懒得开口了。
到了后边就只剩下慧妃还会说那么几句想要调动气氛。
以至于等到景故渊回来时,看到胡玉蝶低落脑袋差点没垂到颈上的围脖不似才见时那样精神了。
景承勤道,七哥怎么这么久,也不怕嫂子等你等得累么。
景故渊温文一笑,好像碗里化开的冰糖水让人看着就觉甜甜的。
她放开慧妃的搀扶,人前总要礼貌的道声谢。
慧妃关心道,是有什么事么?想了想又觉得开口不妥,宫中的女眷都不得干政,若是政事就不必说了。
景故渊笑道,也没什么,只是上一年连着两场天灾,父皇让我写篇祭文,祭祀时事神致福用的。
景承勤夸赞道,七哥的才学,举国上下是最拔尖的了,那些老学究用词老套又保守,感觉年年写的祭文都一样。
景故渊谦虚道,不过是父皇见我无所事事,才交了我这么一件简单的差事而已,宫中人才济济,我可不敢夜郎自大。
慧妃笑道,你一向稳重,皇上交代的差事你定是能办好,我倒是不担心这个……她思量道,昨夜的事,我与寒江谈过,本来想说你们若是还想再在宫里住两日就先换到别处,只是她不愿,还是你劝劝她吧。
皇上交托了你差事,别临了却节外生枝。
景故渊点头,口头上应道,多谢娘娘关怀,我会好好劝劝她的。
接着问向伊寒江,还想走么?伊寒江看了眼胡玉蝶的无精打采,觉得这两人相处的模式估计也不会再有什么变化了,留下来也是无趣,不了,回去吧。
景承勤趁机也想开溜,既然七哥和七嫂要走了,那我也一块走吧。
慧妃开口想留人,这山茶开得这样好,我正想一会让宫里的画匠来,把人和景都留住。
故渊是要陪着寒江回去,你回那么早做什么。
有些事想和七哥商量,我不懂画留着也没什么用,我看慧妃娘娘这样喜欢胡姑娘,就让她留下陪你,下一回我进宫再来陪慧妃聊天。
景承勤紧紧跟着他们身后,慧妃看不到了,他这才敢解脱一般重重的吐了气。
伊寒江笑道,你这样,一会胡姑娘心里埋怨我们不识相怎么办。
景承勤睇去一眼,反正嫂子刚才也开口戏弄过她了。
景故渊低头看她,无可奈何道,你呀——她耸耸肩,凉凉的说道,那胡玉蝶表里不一,名门千金都是见高拜见低踩么,性子高傲,慧妃娘娘在都敢和我呛上了,若是慧妃不在,或许连与我说话都嫌我没资格吧。
景承勤只见过胡玉蝶娇羞柔弱如蒲柳的模样,听她这么一说,皱眉道,我怎么听说那胡玉蝶性子温顺,很是通晓诗书礼乐。
她笑道,在你面前的确是挺温顺的,女微悦己者容,自然只想你看到最好的一面,性情当然也会收敛。
不过他日后若是娶了那胡玉蝶,漫漫人生总会有机会知道她真性情的。
后边半句没说,只因景承勤已是陷进自己的沉思,她说,他也未必听到。
景故渊看穿景承勤对胡玉蝶无意,劝说道,你若是不喜欢这位胡小姐,就越早去与父皇说越好,别耽误了彼此。
景承勤抬眼笑道,我知道了,七哥。
伊寒江见那笑意并未到达眼睛,只是因面部的牵动化作了新月,却是冰凉的不带感情。
没了这个胡玉蝶,或许还有另一个郑玉蝶,张玉蝶的,彼此不知晓彼此的喜好品行,甚至有的素未蒙面只凭着父亲或者叔叔在朝中握有权势,便因此结亲了。
所以景承勤最后会不会娶这个胡侍郎的女儿,根本没差。
景承勤一路跟着他们回到了玉钩宫,她以为他不过是随口找了理由,骗过了慧妃就会离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