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故渊道,你别怪他,他让我别来是我一意孤行。
他怕要是回到家里见到外公再下山就难了,我便只让他送到半山腰。
果然,她把景故渊交由伊北望看管他却是看管不利,等着下一回他们姐弟重逢时她怎么整他,她忍不住道,既然知道我外公比我更难对付,你就不应该来,也好省去这顿苦头。
难道你还不了解我么,等生完孩子自然会想办法回去。
当时庭淞负伤来王府道了你的情况,我与北望赶去你们却是已经离开。
北望猜想你是被押回了南蛮,我却是心急如焚,真是怕你就这么一去不回了。
她拉起薄被,轻柔的盖在他上过药的后背就怕弄疼他,他总是大小伤不曾间断,少看他一会都不行。
我那时只是想和你赌气去孔家住几天,赌你对我的心软会先低头来找我回去,到底是我娘说的对,我就是被宠惯了才吃定你的心软。
我很后悔若是知道会被抓回来,那天我一定不会和你吵架。
手背轻轻摩挲清瘦的脸,我欠你一声对不起。
他将她离去后发生的事情告知,承勤已是娶了胡玉蝶为妻,胡玉蝉为妾,我喝过他的喜宴才来的,事情也相当于是解决了。
她有一堆的问题要问,景麒呢?你来了南蛮他要怎么办,还有你父皇,他怎么会许你离开皇都,在他眼里南蛮不是蛮夷之地么,他竟然也许你以身犯险。
他道,我与麒儿说是来找你回去的,他便愿意入宫,临走时只让我快点把你找回去,再接他回府。
伊寒江心下感动,等我回去给他买很多的冰糖葫芦。
他笑道。
你不是不许他多吃甜食么。
她也笑,大不了让他吃一串漱一回口。
你爹那边呢,你怎么让他愿意放你离开的?他柔声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不停的说父皇总会了解我的心意。
所以不论你外公多顽固,只要坚持,他终也会接纳我。
我见到他时便晓得,其实他与我一样都拿你没辙。
这是在鼓励她不要气馁也不要担心他的处境么,他心底认为外公再不喜欢他也会为她留下他的命,她却是怕外公就算不杀他也会让他吃足皮肉之苦。
而那样的苦头以他羸弱的身子未必能吃得消。
她弯曲了手指刮了他的鼻梁一下,罢了,反正万事都有儿子先挡着。
等以后儿子长大,她便能告诉他尚且在他朦胧不知时,已经是会保护父亲了……一日里抱孩子抱得最久的就是伊世仇,其次就是伊水柔,而孔伯彦苦于地位不如岳父和妻子。
只能在旁边做鬼脸逗孩子看到外孙尚且不知人间的曲直黑白,呵呵的无邪笑靥也算是小小的安慰。
而只有孩子饿肚子和该睡时,才会抱回来还给她这个做娘的。
反正她在伊水柔难得的强制下不得操劳的要做月子,而景故渊身上有伤要养,她也暂时乐意服从这样的分配。
只是每每看到景故渊一脸不舍的凝着孩子,似感叹自儿子出生以后。
他们父子相处的时间是屈指可数,她就觉得好笑。
她把吃饱后便昏昏欲睡,抖了抖薄薄的眼皮。
打了个哈欠的儿子放到景故渊的臂弯里。
之前是怕他有大动作拉扯到伤口才不想他抱孩子,到现在他背后的伤终于结疤,也就解禁了。
景故渊的动作有些不自然,看着孩子因为觉得不舒服手脚齐齐动了一下,他甚至有些慌乱了。
还是你先抱回吧。
她整理好领口,手指在孩子像是磨过砂一般嫩滑的小脸上点了点。
孩子嘴皮子动了动,只是出生不久还无力大幅度的挥动小手驱赶阻挠他睡觉的异物。
抱一次抱不好就多抱几次,你是他爹,以后还要帮我带孩子。
景故渊回想伊水柔抱孩子的动作,慢慢的调整姿势,又见因为伊寒江的逗弄儿子一脸隐忍,他可怜道,让昂儿睡吧。
伊寒江是觉得有意思,我娘说他只有肚子饿尿了便了才会哭闹,其他时候都很乖,甚至见谁都笑。
这样的好脾气像你,当初我就想生一个好带的孩子,当真是如愿以偿了。
她仔细的看着孩子的五官,有些怨言,刚出生时还不怎么看得出他五官,一日日长大了,却是觉得五官都像你,难为我生他时那么疼。
眼耳口鼻也该有一处像我才好啊。
景故渊只笑,忍不住在孩子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轻得像是蜻蜓点水连水纹都激不起,是一种眷眷的归属,即便心再动荡游移不定,无根的浮萍也总有会在一处停止的时候,生命延续的还有尘埃落定的平静。
她笑道,我说的不错,这孩子真是你的定心丸。
他含笑看她,已是心满意足,谢谢。
才想说亲他一下才不负他此刻柔光尽现又美味可口,却是听到敲门声,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衣服还算整齐,进来吧。
隐石走了进来,见他们一家三口正共享天伦,即便不想打扰却又不得不说,主人吩咐了,此后每日早晚各一个时辰,故渊都要跟着我到外头练武。
伊寒江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练武是要讲根骨讲天资的,根骨天资不好,练十年也是默默无名毫无进展。
他根本就不是练武的材料,何况年纪又大了,外公不会还想把他调教成武林高手吧。
觉得外孙女婿不能选了干脆彻底改造?隐石从来少语,心里佩服伊世仇居然是能料到伊寒江会说什么,这祖孙斗法果真是姜是老的辣,他把伊世仇的话一字不差的传达,练武可以强身健体,只是用药物膳食调理进补进度缓慢,不如双管齐下。
既然为人父为人夫,肩上肩负什么责任故渊心中有数,既是当日夸口不会拖累寒江。
也该言出必行。
景故渊也不反抗,只出声笑道,我知道了。
他见孩子已经睡去便把孩子轻柔的放到小床上,拉上织锦小被。
隐石看着她提醒,寒江,别忘了你在做月子,可别出去吹到了风,容易风寒侵体。
何况若是孩子醒来也要有人照顾。
说这么多不过是以防她偷偷跟去,想来是外公的交代,她没好气道。
知道了,隐石叔。
就这样景故渊跟着隐石离去,早晚各一个时辰。
早上是天没亮隐石就来喊,夜里是她睡下了,景故渊才回。
他不说半句抱怨,起先却是回来和她笑一笑,换下衣服便睡且是睡得极为香沉。
雷打不动。
他在皇都连穿衣服都有人伺候四体不勤,哪有过这样刻苦的时候,在山上没有什么天潢贵胄,就只是伊寒江的丈夫,隐石叔对他的要求定是不讲情面。
但他也强忍了下来,慢慢的习惯的后。
渐渐回来还能腾出精神来逗逗儿子。
他来时并没有多带衣服,现在身上穿的都是北望留下的,原本瘦得十分不合身。
练了十几日后,又是加上他听话,日日和她这个孕妇一样进补,尽管孔伯彦的手艺用差劲二字都不能形容,他依然能面不改色的把食物都下口。
目测他有些能撑起北望的衣服了。
她抱着景故渊的腰摸了摸。
已经是能捏到肉了,并不是富贵人家松弛的赘肉。
而是算得上结实而有弹性。
只是那张脸。
即便大白天不遮阴挡阳,故意就选择大太阳底下晒着练武,还是一样白皙压根没晒黑。
景故渊抓紧时间抱着孩子哄着,否则再过一会,阿翠珑就要来抱去给伊世丑了。
他笑道,你做什么?她低头,我在检讨,想要对你好果真就要对你心狠。
外公刁难你的同时,大伙有目共睹你的身体起色很快。
虽然他练不成武林高手了,但以后若是对着没有内力而只有架势的莽夫或许还有打赢的可能。
他想了一会,低声道,其实我想问你,外公到底是什么人?你房中的摆设丝毫不逊于我们王府中的卧房,那六尺高的红珊瑚怕是连宫中都没有。
他更是想起她曾说过的明月珠,看来也不像是胡言,难怪慧妃赠的东西她不为所动,隐石叔和阿翠珑都武艺高强,看谈吐气度也不像是一般的江湖人士。
她玩着他的衣襟,并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不晓得从何说起。
我外公曾经的身份确实是不一般,但归隐深山以后,他也就是个普通的老人。
隐石叔和阿翠珑与颜闯颜安的情况有些像,都是受过了恩情愿意为我外公出生入死的,所以才会一起跟来山上隐居。
景故渊不想勉强她,等你晓得怎么说时再和我说吧,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你的丈夫,无关我的身份。
而在我眼里,你也只是我妻子不论你家人曾经有何背景。
感激他的体谅,她兴致高昂道,我就要‘刑期’满了,到时候我带你在山上到处转转,我们这里可漂亮了,即便是皇宫风怪石嶙峋又如何比的上山上的奇石鬼斧神工。
还有云海和瀑布,那可是难得一见壮观的景致。
景故渊纠正的笑,什么叫刑期满,你是在做月子。
对我来说做月子就是坐牢啊。
她想到了什么,嗅了嗅自己,我娘让我少碰水,我身上是不是有怪味道。
景故渊笑道,没有。
即便真有他也不会说,她没有天赋异禀不会自己散出香味,山上虽然凉快,毕竟是快五月的时候了,白日她闷在房里也闷出了汗来,孩子才这么大还不会认人,就会认味道,要是我身上有异味做完月子沐浴过后那味道没了,他认不出我这个娘不肯吃奶怎么办?这么一说见他果然沉默思索起来。
好啊,我果然身上真有臭味,你还骗我。
拍打着他的肩膀自然不敢用力,他还抱着孩子呢。
只是还没真正闹起来,就听到隐石叔底气十足的喊,故渊,到时间练武了。
那声音在空旷的山间层层叠叠的回荡,好似有好几个人同时在四面八方叫喊。
她与他扑哧一声相视而笑,去吧,乖学生。
说完伸手把儿子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