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马是趴在一辆木头车子上被人推回来的,裤子上一摊触目惊心的血他哎哟哎哟叫得像是杀猪一样的惨烈,含珠讶异道,他这是怎么了?快找大夫来看看。
金律斜睨着萨马,对他不经脑子的行径是好气又好笑,不必了,回来之前就先送去给大夫看过了。
挨了几顿板子但没伤到筋骨,这几天就让他这么趴着,只要不随便乱动,过几天就能下地行走了。
景故渊是知道金律出外去追人回来,却是不晓得萨马是怎么惹回这一身伤,他这伤……金律哭笑不得道,这个笨蛋在窗外偷听我们的话,竟要跑到衙门去为我揽下责任,还敲了鸣冤鼓,好在我去得及时没让他乱说话。
府尹只当他胡闹打了他板子告诫他下不为例。
萨马转过头来,痛的五官皱起,我可是在老爷的牌位前发过誓好护着少爷的。
伊寒江轻轻一哂,忠心又如何若是冲动又愚笨只会不断给主子惹麻烦。
什么护啊,他都躺在木头车子上了竟然还不晓得是谁护着谁,人一笨真是无药可医。
伊寒江问道,你就这样贸贸然的去给金律顶罪,一会府尹问起你为何要在风筝上动手脚,怎么动手脚的,可有同谋的人么?你能保证一一都答得滴水不漏么?萨马愣了愣,他的忠心就是那么一霎那涌起的代主子而死的胆量只以为事情坏到了极致也就是一命换一命,代主子死他甘愿,这般有勇无谋下还真没想过那么多,被伊寒江一问也就一句都答不上。
伊寒江看着景故渊,想着他刚才说金律看人很准,便是讽笑,你说的对。
金律看人的确很准,明知道这小厮缺点比优点多还留在身边,迟早有一日被他害死。
萨马这一回终于是晓得动脑了,把伊寒江的话细细想了一遍,愧疚的问向金律,少爷,我是不是真差点害了你。
景故渊与萨马说起事情轻重,你若是一问三不知,反倒是让人生疑是不是受了人指使来认罪的,你是金律的贴身小厮。
只听他命令行事,你说到时别人会怎么想。
萨马吓得脸色苍白,我差一点就无颜去见老爷了。
少爷你重重的罚我吧。
含珠见他垂头丧气,就算常气他说话做事不经脑,出发点再好若是办成了坏事还不如不做,但他挨了一顿重重的打也算是领罚了。
以前让你顾着自己的嘴巴小心做事,你却怎么都听不进。
就算再骂你怕也只是浪费口水。
何况你都屁股开花了,就算要少爷罚你又还能打你身上哪一块?金律叹了一口气,并不苛责只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经一事长一智,这一回挨打了板子,就把反省和这痛楚清楚的记在脑子里。
不要再犯错。
有些错你犯几次我都能原谅你,但有的,一次就能让你我都身首异处。
萨马忍着疼。
竖起三根手指发誓道,我保证以后把坏毛病统统都改了,谨言慎行不会再给少爷惹麻烦。
伊寒江笑道,先听着好了。
金律让人将萨马抬下去,他抱拳朝着伊寒江又是感激不尽的笑。
要不是夫人说了,我也不可能及时把萨马追回。
好像自认识以来短短几日我身上发生许多变故都靠着二位有惊无险,真是我命里的贵人了。
景故渊彼此彼此般同样是感激的笑道,我们到了上京都蒙你收留,寒江惹了麻烦也是你帮着善后你不也是我们夫妻的贵人么。
金律摇摇头,我看的明白即便没有我,那些麻烦二位也能自行的解决。
住宿饮食这些完全是物质上供给,二位不缺银子还怕找不到客栈落脚么,吃喝也不会成问题。
伊寒江挑挑眉,我听着你倒是像在赶人了。
金律淡笑,对于自己前路坎坷能不能走的过去都成了未知,他已经是有心理准备了。
我现在的情况二位都清楚,你们和我不过是结交了日而已,越早撇清了关系越好。
不到最后也不用这样悲观。
景故渊柔柔的声音刮过如春风抚柳,听着虽然让人心里舒服但终究也是无济于事的宽慰罢了。
金律道,我不是悲观,只是凡事最好是做两手打算。
过得去是最好,若过不去至少也希望受连累的人少些。
若不是因为含珠和萨马跟我太久,一个是府里总管一个是贴身小厮我有事他们撇不清,我还真想把他们也送走。
他与他们坦然他的没把握,他做生意多年凭的是攒下的经验洞悉商机缺什么就购进什么高价出售,不会投机取巧只靠运气。
但这一回他无法再洞悉什么,束手无策还真是只能依靠运气看自己是否福泽深厚了。
伊寒江看了看天色,天空里就几颗黯然的星子,月亮不晓得被从何吹来的一片红云给遮挡了,怕是再过一会就会下雨,你要现在就把我们赶走?金律道,不是,只是想让二位知道还是越早离开越好,多年的经营若是一败涂地,墙倒众人推又何必立于危墙之下。
他再一次郑重的抱拳,怕是接下来的几日他忙于奔波也无暇再顾及他们,或许今夜是最后一次心平气和与他们谈天。
景故渊轻叹,也抱拳回礼。
伊寒江和景故渊回到房里便是下雨了,雨势不大,房门口的檐上挂着灯笼淡黄的灯光下能看到雨丝纤纤细如牛毛,景故渊把门窗关了,连同细细的风声也阻在了外头。
伊寒江坐到床沿上,踢着脚道,我明天要出去。
见到景故渊面上淡笑也不多问,又道,我可是要自己出去,你不问我去做什么要见什么人么?不怕我是去拿信物?景故渊坐到她身边,顺着她的意思柔声问道,那你是要去拿信物么?落花一样顺水飘零的淡然而去,也不见他好奇。
真是没有意思,她撇撇嘴,我对很多人都不讲信用唯独对你没有过。
他亲了她的鬓边,我知道。
说了这三个字便不再多问。
她抚过他手指上的戒指,把火珀推开露出里头的小槽,又是到柜子那里拿来一瓷瓶,倒出一点白色的粉末把小槽填平。
景故渊低眼看着,浓密的睫毛留下淡淡的阴影,这是什么?她眼珠子转了转总要他亲身试过才晓得厉害,她哄道。
你闻闻。
他低头,一阵淡淡的花香明明是滋润肺腑的清香,却是突然感觉有些头晕目眩。
他把那戒指拉远了些屏住呼吸不再闻。
伊寒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迷药可是很厉害的,就是老虎闻上一口也要倒地不起任你将它开膛破肚。
只是从前为了调理你的身子,我给你喂了许多珍贵的补药,你吃多了对药物也有了一点抵抗。
所以闻了只会觉得头晕。
她把琥珀戒指恢复原样,晶莹亮泽任谁看了也就以为是富贵人家的一件装饰物,谁又会知道它的厉害。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非要买下这个戒指了吧。
景故渊握住她的手摩挲着她的手指,慢悠悠的说道,强龙不压地头蛇,我来到南蛮没有权势也没有人脉。
或许还不如一般的富家子弟。
即便不能帮到你什么,至少也不该给你惹麻烦,你只要记得一个人出去万事小心。
她蹙眉道。
我不爱听这话,你瞧我在皇都不是总三天两头给你惹事么。
她是真正的属于屡劝不听教而不善的,或许连老头子都放弃她了,学着接受她的胡闹反倒比改造她容易太多。
可景故渊还是毫无怨言给她收拾烂摊子,也没说过重话来要扭曲她的直接脱口而出就是锐利的狠话。
她睁着明亮的眼眸。
嗔道,难道就许你在我得罪你爹的时候出来为我求情。
自己下狱时还要求你爹对我从轻发落,为我挡鞭子。
就不许我对你好,这是哪门子夫妻。
他笑,她只有在有需要的时候才会要求公平,只是夫妻的相处又怎么会是这两个字能一语道破。
那不一样,我是你丈夫。
保护你是我该有的担当,回到皇都我也依旧会那样做。
但这里不是皇都而是南蛮,在这里我什么都不是,唯一能护着你的只有这个身子而已,只是你有一身的武艺,我倒是用武之地了。
不论面对朵祗还是面对多罗王,他的手无缚鸡之力使得他只能站在一旁但且不要成为她的负担满心的担忧她会不会有哪里受到损伤。
即便是那一回对着她外公的鞭子他以身作挡,得来的也只是他的不计后果后拖累了她早产。
他为此而自责,只想起外公对他说过的话让他不要成为寒江的负累。
或许那话语远不止让他强身健体与她携手百岁,既是要保护妻儿即便是在方寸大乱下也要保有理智晓得如何为他们才是最好。
景故渊轻声道,我与你的性格本来就是南辕北辙,做事的方式也都不同,我方才如此说并不是自贬。
她捏着他的鼻子道,不要把对我好视为理所当然,你要学会邀功,既然付出就要收到同等的回报。
她拉起他的手那琥珀圆滑的表面映着他的眉目,就像是这只戒指,我要你时刻戴着就是要你记得我的好。
景故渊微微一笑,我也并非没有回报,这只戒指不就是实实在在的回报么。
他与她玩笑道,你明日出去记得小心,别忘记了时辰。
你若是迟迟不回,我可是会饿肚子的。
向着他俏皮的努了努鼻子,倒是学会要挟我了。
她意味深长的一笑,明日我只是出去见个人,聊上几句就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