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缘起第二十二章 墙的隔壁(三)

2025-03-26 11:58:17

陆公子?朝廷并不禁止官员狎妓,所以官员出入是常事。

蕊儿道,前几日倒是派了人来楼里挑走了两位姐姐,说是去伴游赏花的。

她又追问,那那两位姑娘呢?第二日就被赎走了。

蕊儿照实答道,端起酒壶要为他们两个倒酒,感觉他们的心思并不在寻花问柳上,她倒也乐意与这样规矩的客人交谈。

景故渊轻柔声道,蕊儿姑娘,我和我朋友有话想私下聊。

蕊儿看了她一眼,她点头。

景故渊等人走了,波澜不兴只问道,伊姑娘意欲何为?说是带我来,其实却是要问庭淞的事么?她笑道,带你来学坏是主要目的,不过既然来了,就顺便问问其他的。

青楼里的消息最多了,不是么。

他语重心长劝道,明知道一脚踏进去会给自己惹上麻烦,为什么还要淌混水,许多人想抽身都身不由己。

她翘起二郎腿。

他明明是平静的脸色,眼睛却像是沙子只是把很多情绪都?皆友诟亲 !澳阍谒的阕约好矗俊彼?次省!拔胰タ赘?保?吹铰酵ヤ链?丝驼荒橇礁鍪樯?グ莘美贤纷印!?p>  他道,在应考前,一些大员会带着自己欣赏的考生去拜访监考的官吏,虽然容易惹来流言蜚语,但并没有明文规定是不准许的。

你用他没触犯你皇都的律法来搪塞我么?她耸耸肩,你不想说我不强迫,但我要知道答案,你没理由阻止我去弄个清楚明白。

她站起来,景故渊问道,姑娘要去哪里?给他一个白眼,上茅房,你要不放心怕我问出更多,就尽管跟着我去,只要你不嫌那臭气熏天。

她解决了人有三急的大事,回来看着这灯红酒绿,美色当前酒不醉人人自醉,食色性也除了官场,也就这种让人禁不住堕落的地方最是能看得通透。

她慢慢走上楼,却见景驰拓像是醉生梦死般的由两个美人搀扶着,脚步却一点凌乱也不见的进了她隔壁房。

哪里有人醉的这样清醒的。

景故渊见她一脸邪笑眉飞色舞的回来,只是上一趟茅房,却是附赠了意外的收获。

你猜我见了谁?原来隔壁是被你大哥给包下了。

她拿起茶杯,把水倒掉,景故渊推动轮椅,见她像是壁虎贴上了墙,他问道,姑娘这是做什么?她轻轻的敲了敲墙壁,你是皇子,估计也就是坐着听夫子给你讲讲四书五经什么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没生活经验自然不知道我要干什么。

这妓院的墙建得薄,把杯子盖在墙上,耳朵贴上去自然能听到隔壁在说什么。

他阻止道,不要去做那样的事。

她笑着,话中有话道,你不是告诉我你大哥只是个好色的家伙么,既然这样你担心什么,最多也就听到妓院里本该有的声响而已,还是你怕我听到别的不该听的?他身子向前倾去用力抓住她的手,只是比力气哪里敌得过她,她手一甩,他身子不稳,跌回椅背,手却是碰着了房里的花瓶。

哐啷,好大的一声动静。

你这个笨蛋!她跺脚骂了一句,这么大的声音怕是惊动到人了。

果然,隔壁的门开了,有人过来敲门,咚咚咚。

每敲一声,景故渊握着轮椅的扶手越是紧一分,用力得手背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不论他真的知道些事情亦或有心要隐瞒些什么,正如他想置身事外,意外却像是翩然而至的鸬鹚突然潜进平静的水中捕杀猎物来的措手不及。

一旦景驰拓发现他弟弟就在隔壁,不晓得会不会多疑生出什么暗鬼。

老鸨和蕊儿被楼上的动静引来。

有男人凶神恶煞的问道,这里边的是什么人。

老鸨惊慌道,我这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地方,人家来寻欢作乐给得起钱银就行,我哪里敢多问。

另一个沙哑的声音追问,生的什么模样总知道吧?老鸨怕事,不敢隐瞒,有个是个瘸子。

要是想看热闹就该让那男人把门推开,她看过动物厮杀,却没见过两兄弟自相残杀,何等的血腥……景故渊一语不发,神情倒是有些像她离家时想要跟着她一块走的狗崽,因为被抛下可怜兮兮的垂头丧气。

伊寒江叹气,把景故渊推倒香榻边,她扯下纱幔后开始扒两个人的外衣。

伊姑娘。

他欲言又止,像是被霸王硬上弓的良家女,而她则像是施暴的恶少。

他因紧张胸膛急促起伏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薄得就靠那湖泊色绣了海棠的兜儿隔着,这样的姿势让她想起屏风上的男女交合。

她道,你其实不笨,只是在装笨装糊涂,这次你应该知道我要做什么。

他愣了一下,顺从的让她把他的上衣都给脱了。

她捞过一旁为客人准备好的被子把两人紧紧包住。

他的视野一瞬窄了许多,柔软的被化作墙把他的脸遮挡了起来,只能看到伊寒江随手扯下发上的簪子,乌丝倾泻滑过两人的身子。

外头的人见里头久久没人应话,就擅自把门给推开了。

正好瞧见纱幔后边两条朦朦胧胧的人影交缠,和地上散落的衣物。

伊寒江顺手抓起枕头,扔了出去,故意扯高嗓子骂道,正高兴的时候,你们这群人闯进来做什么,没见过别人燕好么!沙哑的声音里出现了尴尬,出去吧。

只怕是方才太过激烈才把东西给撞倒了,碎了一地瓷也不管。

老鸨只想快些息事宁人,免得坏了生意。

两位大爷还是先出去吧。

那凶恶的男人瞥见那轮椅竟是紫檀木制的,在皇都能用得起的瘸子,屈指可数,那客人是多大的岁数,是不是十来岁左右?男人边问边走近,好像想要掀开帐幔以确保万一。

景故渊和她贴的那样近,不论谁稍稍有些动作彼此都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眼睛染上杀气,景故渊拉住她的手,眼里度上慈悲朝着她摇头。

她无声又对他骂了一句,笨蛋。

,若是那男人执意要一探究竟,把人杀了是最一劳永逸的法子,真是妇人之仁。

不是的,我刚还在房里伺候,许是我样貌不够标志,又让我找了一位姑娘来,那大爷三十来岁,说是来皇都做买卖的生意人。

蕊儿因为害怕被看穿,胆子都提到了嗓子处声音有些不稳。

老鸨自然知道她在撒谎,没办法应对下也只能跟着说瞎话,是,是个三十来岁的大爷,刚刚还打赏了我许多银子。

男人的手在离帐幔不远的地方停住了。

伊寒江大声道,还不出去么,不出去我就大喊,把楼上楼下的人叫来,让他们都瞧瞧你们两个是有多变态,才会喜欢看别人燕好。

那两人不敢把事闹大,只得跟着老鸨讪讪离开。

她低头,见被子下的景故渊歪着脖子留意着帐外,颈项的曲线优美,肤质白皙晶莹,她笑道,本该是蕊儿服侍你的,想不到却是换成我了,怎么样,反正衣服都脱掉了要不要直接和我行周公之礼?他伸手想去钩衣服,无奈被压在下头,实在不敢瞧她脖子以下的地方,姑娘。

她笑道,以后直接叫我寒江,答应我才起来。

他无奈的点头,以现在的形势,无论她提什么要求,就算是要他去摘天上的星星月亮,他也只能答应……卷一缘起第二十三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她带着景故渊出去,却没对任何人说是要去哪里,总不能张口就是我要带你们家王爷到青楼嫖妓那么直白,她懒得费心去想借口也就干脆潇洒的不说了。

所以即便是府里上上下下不放心,想要找,也没个去处。

景故渊从来不是个做事没交代的人,这一次彻夜不归,因为有过上次在山上遇险的事,颜闯等人是忧色匆匆,都一身挂彩了还是从病床起来,在厅里来回踱步,再过半柱香,王爷还不回来,我就入宫请求皇上派人找。

嗓门之大,远远就能听到。

她笑道,他对你真是忠心,是不是该用青天可鉴日月可证来形容?因为景故渊的腿不能动,所以府里的阶梯都用泥铺成了坡,方便推他进出。

伊寒江将他推进厅里。

王爷。

厅里的人都围了上去,火眼金金的检查他有没有掉一块肉少一根头发。

一旦检查不过关,她就要被群起攻之了。

景故渊看着厅里一个身穿褐衣的男人,对颜闯道,何必大惊小怪呢,把颜安都给叫来了。

他是大夫,若是有病患上门求诊……颜闯理所当然道,他会去学医本来就是为了王爷,王府出了事,让他回来是应该的。

寒江。

景故渊换了称呼,介绍道,那是颜安,颜闯的弟弟,他是皇都出名的大夫,府里上下谁生病了都会找他诊治。

他的医术高明,我也是一直得他照顾。

她心里想到堂堂的王爷,身子出了毛病不是找御医而是找市井大夫,真是有趣。

颜安先是微笑对她轻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拱手向景故渊一拜,当年若不是王爷收留我们兄弟我们已经饿死街头。

景故渊道,陈年旧事了,何必再提起,何况这些年你们一直保我周全,早就已经是还清了。

颜闯道,王爷下回若是要出去,请让我跟着。

我是王爷的侍卫,王爷若是有什么闪失,我难辞其咎。

她笑道,我现在不是将你们家王爷完璧归赵了么,他可是毫发无损,真比较起来,我可比某人厉害多了。

颜闯瞪她一眼,自然是知道她在指桑骂槐。

她坐到轮椅的扶手上,然后搂过景故渊的脖子,何况孤男寡女出去,是要干什么,大家该是心知肚明,怎么好带上一堆的人去煞风景。

一干人红了脸,景故渊则拉开她的手。

他们都是容易当真的人,别戏弄他们了。

她打了个哈欠,不戏弄就不戏弄了,反正昨晚干柴烈火的烧了一晚,我也累了,你可以和你的侍卫继续讨论下回上街,是不是要开锣鸣道,先屏退闲杂人等,省得他们紧张兮兮的。

管家见她要回房休息,上前告知,伊姑娘,孔府刚来人了,说有要紧的事让你走一趟。

她毫不遮掩一脸的困倦,没提什么事么?管家摇头,只说让姑娘赶紧去一趟。

她摆摆手,等我睡醒再说吧。

景故渊劝道,还是去一趟吧,怕是孔大人旧疾发作。

她伸了个懒腰,肯定道,不可能。

叔叔知道我性子,要是是老头子心病发作,定是要下人来说‘我家老爷病发,让姑娘走一趟’。

不会不提目的的。

不管什么事都等我醒了再说吧,我现在困的很。

她这一睡就睡到了晚饭的时候,还是被肚子里的馋虫给叫醒的。

颜安每个月总会抽出一两日定期为景故渊检查身体,也就留下和他们一同用膳。

她奇怪道,不是说你们这边尊卑分明,主仆是不能同桌的么?景故渊慢条斯理道,我从未把他们当仆,他们都是我朋友。

颜闯虽然对外称自己是我的侍卫,可并未受封也不领朝廷俸禄,他留下保护我完全出于道义。

她不过是好奇的问一句,不用这般正经的和她解释这么多。

颜安看着满桌子的荤菜,上回我走的时候,不是留下了饮食上要注意的事项么,油腻的东西不能多吃。

他夹起一块咕噜肉,上面居然还泛着一层白。

为什么膳堂还要做这些菜。

颜闯又是瞪着她,道,不关他人的事。

是啊,都是我让膳堂做的。

筷子还是用不惯,她直接要勺子舀了一块咕噜肉,送进嘴巴里,满足得很,真是人间美味啊。

颜安严肃道,我听王爷说姑娘也是习医的人,该知道多吃清淡的食物才是养生之道,这种油腻的菜只能满足口腹,吃多了却是有害无益。

能满足口腹就够了啊。

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多条条框框要守,只吃素不吃荤,那王府里那么多厨子要来干什么?专门做斋菜么?她反问。

颜安斥责道,王爷的身子得好好调养,姑娘这么做那是浪费我之前的心血了。

她故意当着他们,也舀了一块咕噜肉,硬是送进了景故渊的嘴巴里,两人就这么共用一个勺子,她轻声要挟道,吞下去,否则我就告诉他们我们昨晚去了哪。

景故渊只能吞下肚子,却不回答,只因不想得罪任何一方。

这是人间美味,自然要试过才不枉费他来人间一回,你帮他养生就算养到七老八十,却是要他守着清规戒律,那还不如送他去做和尚得了,做和尚暮鼓晨钟的更养生呢。

她直接把那些菜都放到自己面前,你们不喜欢就楚河汉界,我吃我的,你们自己让膳堂再做。

颜闯气结,你真是强词夺理。

是你弟弟本末倒置吧,你家王爷身体弱和吃不吃肉那是两回事,要有本事,就该把他的腿治了把他的毒解了。

她的话让那两兄弟顿时心中不舒服,景故渊的脚一直是他们心里的结。

许多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并不是他们没有本事,只是天意如此扭转不得。

景故渊维护道,我把寒江你当朋友,自然是尊重你,也希望寒江能尊重我的朋友,说话时留几分情面。

她道,说两句都不得么,大男人的比我这女人心胸还狭窄。

颜安道,其实姑娘说的没错,是我没有本事,才会这么多年连王爷中的是什么毒都不知道。

她细嚼慢咽,完全当食不言是句屁话,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我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不但知道,我还会解。

颜家那两兄弟对看了一眼,皆是抱拳异口同声向她说道,只要姑娘能救王爷我兄弟二人愿意用性命来换。

她笑道,我要你们的命做什么,称斤来卖么。

你们的命我没什么兴趣,这样吧,我要是能治好你家王爷,你们两个换女装到皇都最高的地方唱上一天一夜的小曲,与皇都的百姓同乐,也算是件功德。

那两兄弟的脸色都黑了,士可杀不可辱,这对他们来说比要他们的命更严重。

景故渊笑道,不必当真,她是和你们开玩笑的。

她支着下巴侧头看着他,你还真是宝贝你的朋友,连耍耍都不得。

颜安着急的问道,姑娘何时能帮王爷解毒,不论要用什么药材,再罕见贵重,我都能帮姑娘找来。

有的病治疗起来和打仗差不多,天时地利缺一不可。

他的毒有些棘手,我只能说急不得。

卷一缘起第二十四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二)总管进来禀报道,王爷,孔大人来了。

老头子一向重礼节,挑在人家进食时过来,倒是挺奇怪的。

景故渊吩咐将人请进来,孔公晏一脸杀气,来者不善啊。

一进来就指着她鼻子开骂,我就知道你这张狐媚的脸迟早会惹出祸事来,你来皇都才几日?把孔家闹的鸡犬不宁不单只,现在还要在外头惹事。

景故渊劝道,孔大人,有话好好说。

她漫不经心,我也觉得皇都这风水挺好的,让我天天都有事可做有人可整,你要骂人也要有头有尾,让我知道是哪一件事,别不清不楚的。

孔叔继一边安抚亲爹,一边问,寒江,我不是派人来让你过孔家么。

自家人关起门来有事好说,结果她迟迟不来,父亲以为她不把他放在眼里,便气得亲自走这一趟。

她答道,我昨晚没睡,困得很就打算醒了再过去的,刚刚才醒。

孔叔继道,辛恒派人来孔家提亲,还送来许多聘礼,我让你过去是要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什么什么回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咯。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就为这个?直接告诉他老头子二十年前已经把我爹提出家门了,我姓伊,我要嫁谁和孔家无关。

你们嫌麻烦就让他来找我。

这种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也不知道是耳朵有问题还是眼睛有问题,讽刺的话听不懂,她的厌恶也看不明。

看来只适合当头棒喝,把他揍一顿,再像是对付那采花贼一样把他吊到城门上。

孔叔继看侄女的模样,便知道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辛恒家中是地方望族,甚至可以追溯到有开国功绩的先祖,即便是要退婚也要想个不失双方颜面的说法。

她摆摆手道,我没你们那么多顾及,是我会直接就把聘礼扔了。

那种人就是自恃家境优渥有几分才学,早就该有人下下他的面子。

把他的尊严扔到地上狠狠的踩碎。

孔公晏怒形于色,你到底懂不懂姑娘家的闺誉有多重要,若是处理不当,你日后还要不要嫁人。

她挑眉笑道,你是在关心我嫁不出去么?孔公晏气道,我是在关心你水性杨花败坏我家门风。

不但脸像,连狐媚四处勾引男人的个性也学你娘学个十足。

她筷子重重一拍,你说我就够了,拖我娘下水做什么。

景故渊扯扯她衣袖,希望她保持冷静,她袖子一挥,全然不领情。

我生得美那是我爹娘有本事,我没用言语去勾引他,也没做什么动作挑逗他,他自作多情是他脑子浸水,你怎么不说你们这边所谓饱读诗书的人皆是道貌岸然的下流**,到青楼狎妓还不够,见我貌美就垂涎。

孔公晏道,你怎么能说出这么不知羞的话。

果然南蛮人生的孩子就是这么的不识大体。

他们做都敢了,我就不能说么。

你怎么不问那辛恒有没有去过青楼,那种下流的男人就该得花柳死掉。

在场的男人已是被她大胆的言语吓得不轻,花柳,这是一个好姑娘该脱口而出的么。

你你你真是无法无天……孔公晏是四处张望,就手拿起桌上的菜,打破了他以往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惯例,直接朝她砸去,已经是气得没了理智了。

她自然是轻轻松松的避开,那王府价值不菲的盘子就这么砸在墙上,落得支离破碎的下场。

她赌气道,你以为就你会扔东西么,我也会!她勺子舀起那些咕噜肉,朝孔公晏弹去,正中目标,原是一身干净的衣服,一下子油渍斑斑。

你这个欠管教的丫头,我今日不教训你,我,我跟你姓!她嚣张道,老头子你要想跟我姓,我自然也不会拦着你的。

反正姓伊确实比姓孔好听得多。

颜家兄弟已经是尽职的把景故渊带到一边避难了,颜闯道,真的不去制止么?这已经不像是王府金碧辉煌的大厅了,倒像是战场,刀光剑影。

景叔继道,我爹一旦真怒起来,没人劝得住,虽然他不认寒江这孙女,但血缘天性真是奇妙,他们两个发起火来倒是像得很。

还都是谁都不愿意先服输的。

景故渊道,她有分寸,否则以她的个性,扔的也就不会只是咕噜肉了。

颜安笑道,别的不说,我倒是越发相信伊姑娘的医术。

孔公晏有心疾,他也为他诊治过,却没法子药到病除。

他听王爷说伊寒江不过是为他扎了两回针,开了几副药,现在再看见孔公晏生龙活虎,哪里还像是身有顽疾。

众人叹气,还能做什么呢。

只能先作壁上观,待战场中的两人扔得气消,他们再上去劝上一句有话好好说了。

卷一缘起第二十五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三)店小二跟辛恒说伊寒江在楼下等他,他还暗自忐忑,瞧见朝思暮想的人后,便下意识的整理的衣冠。

伊姑娘。

伊寒江开门见山,别以为找孔老头提亲,我就会嫁给你,我不是孔濂溪,老头子奈何我不了。

你要是识相呢,就找人去孔家拿回那些聘礼,言尽于此。

辛恒张开双臂拦下她,姑娘为什么不愿给我机会。

我家是地方望族,我和姑娘也算是门当户对。

她数落道,我就说我和你道不清说不明,本来我根本不想走这一趟,你要发疯就让你发疯去,是叔叔非要我来的。

地方望族。

充其量也就是你命好,自小就得祖荫庇护,有什么好沾沾自喜的。

辛恒想了想道,那姑娘是嫌弃我没有功名?我少时聪慧八岁便能赋诗,孔大人也看过我写的文章,断言我这次恩科一定会高中。

她不在乎道,你爱种什么就去种什么,别缠着我就行。

要是想风花雪月,就去青楼,要想成家,皇都里有的是攀龙附凤的人家,你找他们的闺女嫁娶吧。

她说完就要走人,辛恒却是不死心要跟上来,她步子一转,一个旋身,把他的左手拧到他背后,痛得他发出惨叫。

你这个人不能只和你用说的,这一次我拧的是你左手,下一次就是废掉你右手。

寒窗苦读鲤跃龙门之际,右手却是断了,像是雄鹰展翅,翅膀却是被人硬生生拔掉,不知会是怎么样的感受。

她又增加了几分力道,让他知道她可不是在玩笑。

然后才带着残笑走出客栈。

一顶轿子从她身边经过,风扬起轿窗上的帘子,四目相对下是一阵错愕。

她连生杀场面也见过,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自然不会那般不淡定。

那错愕的不是她,是轿子里的蕊儿。

轿子渐行渐远,蕊儿撩起帘子一直哀伤的往她这望着。

她欲跟上去,却是有人在背后道,那是大皇子新纳的宠姬,姑娘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她回头看,是陆庭淞。

原来是陆家公子。

怎么,又是来客栈里找些什么青年才俊的介绍给老头子么?昨天和老头子打了一架,心情不好,看什么人都不顺眼。

姑娘是孔大人的孙女,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和孔家牵扯上,奉劝姑娘还是闲事莫管。

她笑道,我和孔家早就没关系了,不像你,你是濂溪未来的相公,孔家未来的东床快婿。

你才是该注意自己的言行吧。

毕竟有什么风吹草动,总会把孔陆两家连在一起。

不要只会说别人不会说自己。

陆庭淞见她要走,情急将她拉住。

她斜视着,冷冷说道,我有说过吧,我最讨厌别人乱碰我。

她指甲一划,硬是划伤了陆庭淞的手心,伤口不大,却是顿时手就红肿发痒起来。

算他倒霉,谁让他和姓辛那家伙一般屡说不听,下点毒让他尝尝滋味给他长长记性。

她瞪了他一眼,去追那轿子。

轿子在一处宅院前停下,蕊儿正好从轿子出来。

看神色落寞,倒是不见有攀上高枝的喜悦。

伊寒江上前,对着那护送的侍卫开口就道,我要买下这姑娘,让你们主子开个价吧,多少都得。

蕊儿没想过她会追来,听见她说要买人,更是呆傻的站着不会动了。

她方才就认出伊寒江是上回楼里点了她陪酒的公子,想不到而今换下男装成了不折不扣的美人。

侍卫愣了下,然后呵斥道,大胆,你知道这姑娘是什么人么。

她笑道,我当然知道她是什么人了,我还知道你做不了主。

去问问你家主子开什么价格愿意把这她让给我。

这里哪里轮得到你这刁民撒野,你再不走,我就把你扔进皇都的大牢。

蕊儿急道,姑娘你快走吧,买下我的是当朝大皇子,你斗不过的。

她问,听说当朝大皇子性好渔色,那种人最是喜新厌旧了,你要当他的宠姬充实他的**?你甘愿么?蕊儿摇头。

她在楼里已经看尽太多薄幸的事,青楼里尚且还有赎身的一天,可成了大皇子的人,就再也逃不开了。

我只是一个贱民,只能听天由命。

她道,我要的东西还从没得不到的。

不给我我就去抢。

她如此无非也是为了自己考量,那晚蕊儿可是见过她和景故渊的,还为他们撒过谎。

景驰拓将蕊儿买去做宠姬,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只是看中她的美色。

反正她牡丹台也上了,上次投壶还下过景驰拓面子,这次再和他抢一个妓女,常人听起来大都会往她行事张扬,不知道天高地厚去想。

你这刁民。

那侍卫想要拔剑。

赶来的陆庭淞却是不怒自威,那是孔大人的孙女,伤了她,你有几个脑袋能赔?侍卫收了剑,刚才狐假虎威的气势霎时无影无踪。

陆庭淞吩咐道,进去通传,就说我和伊姑娘求见。

景驰拓正在园子里投壶,陆庭淞跪下行礼,而她就是这么站着。

在湛王府,她也从不对景故渊行跪礼,只是景故渊不和她计较,由着她而已。

一旁的侍从正要呵斥,景驰拓摆手道,这么美丽的姑娘,要是下跪的时候伤到了脚,我反倒会心疼,就免去跪礼吧。

她笑道,那倒是谢过大皇子了。

景驰拓瞄准壶口,扔出短箭,丫鬟送上帕子给景驰拓。

他擦着汗边道,自从那日投壶输给姑娘以后,我可是勤加练习,姑娘看我可有进步?她答非所问,我想买下大皇子新纳的姬妾,不知道大皇子多少银子愿意割爱?景驰拓道,银子我有的是,只是好奇姑娘要我的姬妾做什么?若只是为奴为婢,故渊待人处事一向八面玲珑,湛王府绝不会不缺人手去照顾姑娘。

不是说千金难买心头好么,我刚才在街上看到她第一眼就觉得她是个冰雪聪明善解人意的姑娘,湛王府是不缺人伺候,但机灵的没几个,希望大皇子能有成人之美。

卷一缘起第二十六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四)我成全了姑娘,谁又来成全我呢?景驰拓看向短箭,提议道,不如赛上一场吧,用那姬妾做赌,姑娘胜了人我让你带走。

若是输了,人我也可以放,姑娘由湛王府搬来我这里由我照顾如何?她笑道,我就说皇都的风水好,我倒是天天都不会无聊。

得大皇子看中还真是我几生修来的福气。

也不知道那景驰拓是真那般自信,还是不愿服输,知道她擅长投壶居然还用这来和她一较高下。

姑娘的姿容举世无双,怕是再难找出比姑娘更美貌的女子了。

陆庭淞出声道,大皇子……景驰拓问,庭淞也要参加么?若是要便算上你一份。

陆庭淞看了一会不再多言。

姑娘是客,姑娘先投吧。

景驰拓使了个眼色,侍女便递上短箭,伊寒江接过,稍微的掂了掂,她从前抓药可是连称都不用,手感好到重量上一丁点的差距都能感觉出来。

一般人用自己拿手的项目和别人比,自然是容易答应的。

这短箭倒像是为她准备的了。

景驰拓道,我平日最是乐于结交那些直言不讳的朋友,姑娘真的只是为那一眼么,若是有别的原因,不妨说出来,不论胜负我都能让姑娘把人带走。

对她都要旁敲侧击么,她真是越发想知道宫里头是什么日子,才会让里面出来的皇子都过得小心翼翼。

景故渊是,景驰拓是。

她下一回若是打赌赢了景故渊,是不是该让他带她进皇宫走一趟,看看是什么样的龙潭虎穴。

我爹娘常说我霸道,喜欢的东西不容他人染指,不喜欢的,忍无可忍时就不许再出现我视线里。

她一手把短箭折断,这支箭我看着就不喜欢,能换另外一支么。

景驰拓面不改色,自然。

他又招来侍女递上一支新箭。

姑娘真是霸气,若是男儿身定然是个驰骋沙场的将军。

留在皇都不也一样么,反正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战争。

她正要投,眼角瞥见一群侍女簇拥着一贵妇缓缓走来,那贵妇肚子隆起,已有七八个月的身孕。

大皇子。

景驰拓上前掺扶。

御医不是说你身子弱,不宜常下床走动么,怎么不在房中待着。

陆庭淞也向女子行礼,可见来人不是一般的姬妾。

大皇妃。

苏婉容道,今日天气甚好,才想到园子里走走,庭弟过来怎么不让人说一声,我们可是一块长大的,不过是一段时日不见就生疏了么。

她微笑着,却是有意的想往伊寒江这边打量,本来只是想看一眼的,谁知道视线移到伊寒江的脸上却是被胶住了。

景驰拓心中有数道,不光是天气好吧,看来你身边的人留得太久,该新换一批了。

景驰拓扫过苏婉容身后的侍女,立马个个匍匐在地,无声的求饶。

景驰拓笑道,给你介绍个人。

这位是伊姑娘,礼部尚书孔大人的孙女。

你身子不方便也就不用多礼了,伊姑娘是个不拘小节的人,现在正住在故渊的府上。

伊寒江见她的脸色霎时就白了,像是冬天最冷的时候,却只穿着单衣上街,身子微颤。

深吸了一口气后很快的恢复了镇定。

陆庭淞和景驰拓都像是没发现那异常,伊寒江却是把事挑开来问,这位夫人刚才是听到了什么,晴天霹雳的模样。

苏婉容笑道,只是突然觉得不舒服。

景驰拓叮嘱,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

今时不同往日,不但要好好照顾自己,也要好好照顾好孩子。

她轻点头离开,伊寒江笑道,都有如花美眷了,大皇子却还是收不住心,难怪怀着孩子都放心不下要过来看看,想必是把我当成蕊儿了吧。

景驰拓道,世上的美人实在是太多,要收心谈何容易。

我又不是故渊那根木头,对着姑娘这样的绝色能无动于衷。

她玩起那支短箭来,刚才大皇子问我你投壶的技巧可有进步,既然你说你喜欢直白的人,那我也直白的说吧,那壶只是死物,就算让你中一百支又有什么用。

真要练就该用活物来作靶,那才是本事。

她话才落,箭头一转,往景驰拓那方向扔去。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景驰拓却是纹风不动,好像是了准她不会这么笨在自己的府邸刺杀他。

短箭就落在他脚边,当场钉死了一只蜈蚣。

伊寒江笑着,把那蜈蚣拔起来,箭头还带着草屑,那百足好像还会摆动。

侍女们皆是花容失色。

也是,这边的女人弱不禁风,胆子也小,自然是觉得它恶心,可她却是当宝。

这么大的蜈蚣可不好找,想必是大皇子府里奇花异草太多,这蜈蚣吸收天地精华都要成精了,这可是好药材,大皇子可以赏给我么?姑娘喜欢就尽管拿去吧。

景驰拓寒着脸,不管是她想要那蜈蚣,还是故意的恶作剧,刚才要是他动一动,刺中的就不是那蜈蚣,而是他的脚了。

看来我确实是技不如人,那姬妾就送给姑娘,以后她是死是活都由姑娘处置。

她把那只蜈蚣收好,多谢大皇子,就不打扰大皇子雅兴了,我先告辞。

她放慢脚步,走到一半故意回身,见那景驰拓一箭贯穿壶身,是在发泄怒气。

陆庭淞小声道,你走了一步险棋,若不是大皇子容忍,看在你爷爷的份上,被贯穿的就是你了。

她心里想到,那些皇子即便从小习武好了,练的不过是秀气有余的招式,真打起来华而不实。

现在又说话了,方才站在一边半句都不敢吭声,倒像是看门的走狗,只会对着外人吠。

这里是皇都,不是姑娘的南蛮。

即便今日换了孔大人在,君是君臣是臣,没有大皇子发话,他也不敢越矩。

你刚才帮我进来,怎么会这么好心?无事献殷琪非奸即盗。

陆庭淞伸出被她下毒的手,请姑娘解毒。

伊寒江瞥一眼,道,回去拿冷水泡一泡就行了。

卷一缘起第二十七章 老头子的流年不利(一)天气是一天比一天热了,蕊儿拿着扇子在一旁给她扇风。

她问她为什么在青楼里为她和景故渊说谎,蕊儿说是因为那两个男人凶神恶煞,下意识就帮了他们了。

她要蕊儿在她身边留一年半载,一年半载的,足够她治好老头子的病,再治好景故渊的腿,对皇都的兴趣消失殆尽后,拍拍屁股走人。

到时她不想带个累赘走,而蕊儿也能自由。

蕊儿,去帮我要些冰块来吧,热死了。

那些冰本来只能是景故渊取用的,但景故渊交代过,她要用,总管也不会不给。

蕊儿已是把她当作救命恩人,恨不得下辈子结草衔环。

哦。

她放下扇子,伊寒江则自己接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她抬头看天,天蓝蓝云白白。

来到皇都后是一天过得比一天精彩,闲都没闲着,就是总有事情撞上害得都没时间去找秦兰的麻烦。

蕊儿搬来冰块,奇怪道,姑娘不是南蛮来的么,听说那里比皇都还热。

不是一早该适应了么。

伊寒江两手摸上冰块,恨不得脸也贴上去,我家住在山里,冬暖夏凉。

这几日不用到孔府为孔大人医治么?不用,前几天叔叔派人来传话说这几天就要放榜了,老头子会很忙,不必去了。

有权有势的人家就是好,有那财力物力储藏冰块,她要是住在贫民百姓家,都不知道怎么过了。

蕊儿闲话聊道,寒窗苦读就为了一举成名天下知,不知道谁能高中成为天子门生,那可就是飞黄腾达光宗耀祖了。

谁中都得,只希望不要是那辛恒高中,那日听他口气像是志在必得,要是名落孙山,一定是灰头土脸,夹着尾巴漏夜逃回老家。

蕊儿见她满足的享受着清凉,趁机问道,姑娘,方才总管要我来问,姑娘什么时候能给王爷治腿?她笑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帮他们传话了。

蕊儿道,王爷平易近人,不管人前人后从不对下人端架子,难得府中上下也都不看轻我的出身,我也很想知道姑娘什么时候给王爷治腿?什么时候?该治的时候自然会治的。

我好像没问过你为什么卖身青楼?蕊儿忆起过去,难过道,家乡天灾,爹娘带着我和兄弟姐妹到皇都来,以为天子脚下能有活路,哪知道还是难逃一死。

为了安葬他们,我便卖身青楼了。

那还有亲人么?有个叔叔,但很小便去从军了,寄书长不达,况乃未休兵。

久而久之也就没联络了,不知生死。

伊寒江见她愁眉紧锁,道,你也不用担心,真是无依无靠,我放人后你去求求景故渊,那人心软自会给你安排好出路的。

蕊儿笑道,谢谢姑娘。

不必谢,我救你老实说也为了谋私。

就不想蕊儿落入景驰拓的手里,其实在路上杀了她就能封口了,但奇怪的是她有过这念头却是没下手,她最近是不是和景故渊接触太多,不太对劲了。

景故渊推着轮椅过来,身上的朝服还没脱呢,明显是下朝了就来找她,她见他脸色凝重,笑道,怎么了,是天塌了还是地陷了?他严肃道,有人参奏,说朝中有人私下贩卖考题。

父皇大怒不想打草惊蛇便派人暗中顺藤摸瓜查到了最初卖考题的人,那人本打算畏罪潜逃,却因为被官兵团团包围畏罪自杀了,在他行囊里找到写着考题的字条。

今早参与这次春试的考官都要求一一比对字迹。

她忽然的敛了笑,知道景故渊不会无故和她聊起国家政事。

你不是要告诉我,被查出来的人是老头子吧。

景故渊点头。

蕊儿惊呼一声,才刚问起孔大人却不知为何是祸从天降。

伊寒江讽刺道,为你爹拼死拼活,最后也就是背上卖考题的罪名,老头子要是会卖考题,我也能隔空取物了,你爹怎么判法?她问道。

景故渊道,暂时打入大牢。

不单止如此,那些前去拜访过你爷爷的人也被怀疑牵涉其中,功名都被褫夺了。

辛恒和林初一那些人么……别人的死活她不管,就管老头子的。

我不知道你们这里的律法,我先问最坏的结果,若是没有证据证明老头子是清白的,他会如何?会被杀头么?他说是为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该是会充军塞外。

她笑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异地风情倒也不错,可惜老头子那耿直脾气,未必知道塞翁失马这个道理。

皇帝要是判老头子充军塞外,估计他会当场撞死,以死明志。

这边唱戏的不都是这么唱的么,戏看多了,是人生如戏还是戏如人生便也分不清了。

只觉得忠臣都没什么好下场,偏偏却还是愚忠,领命受死也不会怨骂一声。

他道,我已经上了折子为孔大人做保。

你说过你爹是明君,自然会是公事公办,你的折子能起什么效果?别说她说话毒,她只是就事论事。

就凭字迹,不觉得儿戏些了么。

景故渊解释道,在皇都,官府公文用纸是有规定的,布衣百姓即便家财万贯也只能用白纸,色纸是不能贩卖给平民的,只能是官员使用。

而那写着考题的纸张便是从色纸上撕下来的。

即便这样,也不能排除是有人栽赃嫁祸。

又不是只有老头子能用那纸。

所以并没有定孔大人的罪名只是将他暂时的关押,等查个清楚……她打断他道,要查多久,是几天?还是几个月?你们这边的官府只擅长欺压良民,抓个小小的采花贼都办事不力,还能指望着明察秋毫么,只怕是严刑逼供。

我已经让颜闯走一趟了,特意交代不许屈打成招。

伊寒江想了想,道,我得去一趟孔府。

景故渊道,我和你一块去。

她点头,对蕊儿道,你就留下吧。

毕竟蕊儿去了也排不上用场。

卷一缘起第二十八章 老头子的流年不利(二)孔家的人愁云惨雾,孔公晏一直是孔家的主心骨,天塌下来也是他撑着,现在主心骨被人抽走,孔家怎能不人心惶惶。

孔叔继并不热衷功名,虽在孔公晏的要求下参加过几次应试,但成绩并不理想,也就在朝中占去一个闲散的官职,没什么作为。

孔家发生这样的大事,照道理来说该是去找同僚疏通疏通,可惜除了妻子的娘家和有姻亲关系的陆家,哪里还有人敢和他们扯上关系。

叔叔。

寒江。

孔公晏和陆家的人起身给景故渊行礼,将景故渊请至上座,然后叹道。

你是听到你爷爷的事回来的吧。

嗯。

孔公晏苦笑道,你婶婶已经去找她娘家的人帮忙了。

虽知道朝廷本就是见高拜见低踩,但这次大劫落到了身上,体会更是不同。

她脱口道,叔叔在朝廷里为官该是看惯了起起落落,这边不是有句话叫做日久见人心么,现在老天平白给你一次机会看清楚那些人的嘴脸,叔叔该高兴才是。

你要是心里不舒服,把那些落井下石的人名字一个个写下,过了这关再找他们报复回去。

看是要整的他们家破人亡还是绝子绝孙。

这也算是安慰么,这般的血腥。

孔叔继失笑道,不要张口闭口都这边这边的,你体内也留着这边一半的血。

过来,这是陆家的长辈,你也该见见。

孔叔继将她拉到一个年岁和老头子差不多却有老鹰一般锐利的眸子的男人面前,她知道看朝服可以看出一个人官位大小,这男人的官服上绣了仙鹤,是一品吧,那就是比老头子官大一级了。

陆庭淞规矩的站在一边。

这次孔家遭逢大劫,人人避之不及,陆家却是因为两家多年的情谊前来雪中送炭。

孔叔继道,向长辈行个礼吧。

叔叔该知道我没学过这边的礼节。

她可不跪。

这边是男儿膝下有黄金,在南蛮,不分男女只跪天跪地,她连父母都没跪过,才不要来皇都后跪个陌生人。

孔叔继往景故渊那看去,后者只是无奈的笑,他以为伊寒江进了王府,会有管家提点日常礼数。

该一早想到才是,像景故渊那般温厚的人,寒江救过他性命,他定是不会过多要求,甚至任她在府里横行无忌。

陆家老头陆名梵忽的笑道,庭淞倒是提及过你,你像你爹不服输,只是这种性子和你爷爷共处一室,必然是把他气的火冒三丈,破口大骂。

她揭短道,何止,骂不过还会砸东西呢。

陆名梵大笑,以前你爹最多就是把他气的跳脚,你倒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也不必太过担心了,我递了折子作保。

皇上圣明,必是想想便知道其中问题太多,加上你爷爷向来为官正直,这次要不是有人煽动应考的秀才上书天听,皇上或许也不必为平民愤将你爷爷收押。

她道,既然都说皇上是明君,那能不能让他把收押改成软禁?老头子的病需要我帮他施针,他也得吃药。

查也不知道要查多久,同样的四面高墙,关家里好过关牢房。

至少有个万一,也有人及时知道。

景故渊道,怕是有些难,若是开了先河,以后朝中有官员犯法都会以此为例。

所以朝廷里一定会有人反对。

她道,普天之下皇帝是最大。

重要的是看他想不想放人,其他的人根本就不必顾虑。

陆名梵道,你这丫头涉世未深,不知道即便是权威至高的天子也不一定能随心所欲。

她自然知道皇帝不好当,若是好当的话,岂不是人人都能当了么。

虽说要权衡利弊,也只是看有心包庇还是无心包庇。

既然是圣明君主,才智一定也是高于一般人,若有心放人,再小的漏洞也会成为议题,总是有理由可找的。

景故渊见她唇边带笑,相处太久就是这点不好,一颦一笑都能知道她不怀好意。

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我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有什么打算。

她坐下,拍拍空空的茶几,叔叔,我渴了,想喝茶。

这礼仪之家,竟连客人来了要唤人上茶都给忘了,孔叔继是急着商讨对策,伊寒江这么一提起,他恍然记起,朝着座上宾客作揖,真是失礼了。

然后吩咐丫鬟去倒茶。

陆庭淞开口道,爷爷,陆家和孔家交好,只怕就算爷爷加上父亲和叔叔们一块上书也未必能成事。

若是能找多几个朝中举足轻重的人来作保……孔叔继羞愧道,都是我没用,不懂得人情世故,才会与同僚之间没有什么交情。

丫鬟低着头,一一给贵客们上茶,她揭开杯盖,吹了吹热气,这天气已经是热的让她沁出一身的汗,却还是要喝热茶。

要什么样的交情?趋炎附势还是卑躬屈膝?都是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交好又如何,落难了一样划清界限。

陆名梵有意思的笑道,你这丫头小小年纪倒是把朝廷看得清透。

因为人性本恶啊。

叔叔要是后悔了,亡羊补牢,不晚矣。

不过不是真要和他们交好,而是想办法抓他们把柄,以后你要他们往东,他们也绝不会敢往西了。

老头子就是不会做人,要是像她说的那样,今日还怕落难时没人搭救么,只怕都会赶着来雪中送炭,怕会唇亡齿寒。

陆名梵凝着她道,你爹叛逆却也不像你这般张扬,你这丫头满嘴的邪道教人,我倒是怀疑你是不是孔公晏的孙女了。

我满嘴的邪道那是因为我敢作敢当,总比一肚子的阴谋诡计敢做不敢当的人好。

她故意道,你的孙子给大皇子进献美女,还带着书生在开考前走后门,这种行径也称不上光明磊落吧。

陆名梵看向陆庭淞,陆庭淞镇定从容,压根没被揭穿的慌张。

陆名梵笑道,或许该想的不是如何找大臣作保,而是该把你这丫头弄到殿上,你这嘴太厉害了,唇枪舌战,或许一众大臣反倒是哑口无言,再无人敢反对。

孔叔继也笑道,陆大人说笑了,我这侄女少不更事,又是在异邦长大,若是言语冲撞了你,请多包涵。

陆名梵摇手道,不,我喜欢她这个性,这丫头我倒是看着投缘。

景故渊思索了许久,道,陆大人与孔大人交好,你为他说话那是意料之内情理之中,递折子也就可以了,多余的就不要做了,免得有人说陆家结党营私。

至于去找别的大臣作保,就交给我吧,我是个清闲的王爷,平日也不太参与朝政,我出面最好不过。

卷一缘起第二十九章 老头子的流年不利(三)孔叔继!孔叔继!外边有人是大喊大叫,还是连名带姓,带着秦兰就这么大摇大摆进来,年叔拦不住只能是歉然的看着堂内。

孔叔继有礼道,母舅。

来人是秦兰的母舅贺延,他呵着,声如洪钟,你倒是还认得我,你当初娶妻时是怎么承诺的?你说过你会好好照顾好她,结果任自己妻子被人欺负也不吱声,现在孔家出事了倒是记起妻子还有娘家来了。

母舅说的是哪里话,何曾有人欺负秦兰。

贺延不容孔叔继辩解,又是破口骂道,你哥哥二十年前和那南蛮的妖女私奔,二十年后他那私生女回来,你们非但不赶出家门,还联合起来对付沁兰,怎么,是欺负她娘家没人了么!伊寒江双手交叠在胸前,好笑道,你是有眼无珠还是老眼昏花,还是因为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自家人一个德性才不知道你外甥女有多惹人厌恶。

她看着秦兰道,要还想我看得起你些,就一对一的斗。

秦兰道,我从不想与你斗,只求安分的在孔家生活,是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知你为何这般处处针对于我。

陆名梵当起和事佬,起身笑道,贺将军英雄盖世,何必和一个小辈见识呢,就不怕传扬出去贻笑大方么。

景故渊也道,父皇曾多番在我面前提及贺将军胸襟广阔,不如大事化小。

贺延插腰,身后的袍子一扬,谈起条件来,要我大事化小也得,让那私生女滚回南蛮,从此不得再来皇都兴风作浪。

伊寒江挤眉弄眼,叔叔你看,你枕边人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我说她想害死我娘,你先前不信,现在该有些信了吧。

她就是趁着老头子入狱,在要挟你呢。

这种蛇蝎女人还不如及早把她休了的好。

贺延指着她怒道,你说什么!别以为声音大她就会怕。

黔驴技穷她有听过,驴子声音还特别呢,起初唬得了老虎,最后还不是被吃了。

叔叔,你才四十出头,还是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何愁娶不到美娇娘。

可有的人就不一样了,若是被人休离,管她是不是出自名门,也只得被人嘲笑是弃妇一个。

秦兰怒道,伊寒江你真是欺人太甚!你带着人来要挟不也是在欺负我么,说不过我打不过我就带帮手来,我是蛇你就是蝎,咱们谁也别笑谁毒,半斤八两。

贺延忽的拔剑相向,在场的人皆是一惊,没料到贺延会动真格。

伊寒江一把推开孔叔继,脚尖轻轻一推,四两拨千斤化去蛮力。

那剑一瞬没入地下,剑柄却还在微微颤着。

她卷起袖子,朝贺延招招手挑衅道,来到皇都动嘴的时候多,动手的机会倒是少,身子骨都有些硬了,还要打么,要的话我奉陪。

景故渊知道她又是想生事,贺将军武功高强,想必是谦让了后辈。

他造了台阶好让贺延下去。

贺延带兵多年,脾气是朝野皆知,出了名的护短和倔强。

孔叔继上前道,寒江,你怎么就不能忍忍你的脾气。

孔家现在是有求于人,这样一闹还谈的下去么。

她笑了,自然是知道孔叔继在担心什么。

叔叔,你太忠厚甚至忠厚惯了,才会让人欺负到家里。

她是你谁,你妻子,你一日没休妻,她生是你孔家人死是你孔家鬼,同气连枝你该有听过吧。

贺延愣了一下,方才脾气上来便拉着侄女来找人算账,倒是没想过这一层。

我贺家可以和你孔家断了关系。

断啊。

她不在乎道,大难临头各自飞,那些百姓知道了会说什么?会说贺家的人没有节气,一个个是缩头乌龟,无胆匪类。

你是将军吧,我看你也不用再领兵打仗了,回家带孩子安全。

秦兰骂道,伊寒江,你处处针对我也就罢了,我母舅却是没有得罪你,你这样目无尊长,难怪公公说你血统卑劣。

我是血统卑劣,但你们这些血统高贵的连我都斗不过,还真是可笑了。

你……贺延将刀子拔起,连连朝她挥动,她脚步轻盈倒是没事,只可惜她背后的孔家桌椅皆成了废柴。

她一脚踩在刀背上,竟是让贺延再没办法挥刀自如。

要是贺将军真是堵那么一口气,非要做对,叔叔你明日就让府里的下人都上街去嚷嚷,说卖试题的还有同党。

人无完人,贺大将军这脾气怕是得罪的人不少吧。

孔家这船要是沉了,总要找人陪葬垫背。

陆名梵已是为老不尊的偷笑起来,孔叔继轻斥道,胡闹,你就会用这招,还不快抬起你的脚。

一招就够了呀,最怕是脑子里有很多招,却没有一招能派上用场的。

这些皇都里当官的总觉得命比布衣百姓矜贵,她是烂缸瓦,他们就是上好的瓷器,碰不过,碰花了碰碎了,损失的是他们。

你这狐媚子。

贺延动手打不过,便要逞嘴上英雄。

她笑道,我确实是美得挺艳的,至少比你侄女好,她已经是明日黄花,就等落败了。

秦兰梗咽道,叔继,我们做了多少年夫妻你还记得么?她接腔道,我记得,二十年嘛,我爹被赶出家门不久,你就登堂入室了。

孔叔继先是对她道,寒江,你要是还认我这叔叔就别唯恐天下不乱了。

她撇撇嘴。

孔叔继对着秦兰柔声相劝,我自然是记得你我做了多少年夫妻,情深意重,今日的事我不会记在心上,爹现在锒铛入狱,你看在他对你像女儿一样疼爱的份上其他的事日后再说,好么?陆庭淞道,伊姑娘就算说话不中听,但有一句却是在理的,同气连枝。

将军何必为了小辈,伤了两家和气,让一些人坐收渔利。

贺延指着她鼻子,我从没受过这样的羞辱,今日看在其他人份上先放过你这丫头,账我记下了,他日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