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城门就是皇都了。
她兴奋的往里眺望,一眼看不尽的是大街上的繁华,喧嚣人来人往。
城门口前已经是排起了长队,都是要等着进城的,她兴奋的往前挤,想着一会进城第一件事就是打听皇都哪一处有名胜古迹,哪一处吃的最是挑逗人的味蕾,一定要吃得尽兴玩得尽兴。
这时有人要出城,守城兵横着长矛把人拦下。
皇都出现了采花贼,刚出了告示,没将那贼人逮捕归案之前,只准进不准出。
守城兵指着一旁张贴的黄纸,她凑热闹的过去瞧,纸上画了个蒙面的人,下面洋洋洒洒的一堆话,她一目十行的简略看一遍。
摇摇头,只知道采花贼是男人,蒙着脸五官全然不知,这公文贴了能起什么作用。
她进了城,挑了全城最大的客栈落脚。
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看着小二穿梭在客人中招呼着忙的不可开交,便喊了一声。
那店小二笑脸迎人,打从她进门,视线就没能移开过,只觉得走近了,甚至能嗅到眼前的姑娘说话都轻吐香气,店小二的脸红了。
她问道,我和你打听个事。
这礼部尚书是不是叫孔公晏?首先她得先确认她爷爷有没有贬官降职发配边关。
他们这店常有达官贵人临门,掌柜为怕会不经意得罪人,便把朝中几员大官官阶与姓名也和他们说了一遍,只让他们牢记,吩咐这些大官临门,定要小心照顾。
而那孔公晏便也是其中一个。
是啊。
伊寒江问,那礼部尚书的宅子要怎么走?店小二给她倒了茶,指路道。
离这里不远,出了这大街先直走再右拐,就会看到孔府了。
还挺近的。
她拿起菜单,开始研究自己要点些什么菜,在荒山住了那么久,几乎天天都吃野果干粮。
来些油腻的菜,飞禽走兽山珍海味都得,总之要荤菜。
她可不想再吃素了。
店小二去下单子,等到再送菜上来。
看着她没施脂粉就已经美得不可方物的姿容,好心提醒,姑娘,你若是来皇都寻人,最好是白天行动,晚上就不要出去了,我们这里最近出了个采花贼,已经有好几个姑娘受害了。
伊寒江心不在焉,只顺着店小二的话问,我刚才也看到告示了,那采花贼真那么厉害么?店小二点头,专门挑像姑娘这样年轻貌美的女子下手,听说能飞檐走壁。
这边吃东西都用筷子,但她还不太习惯,两只木筷不停的打架,都掉了好几次了还夹不上一颗丸子,偏偏她就不信邪,非夹起来不可。
飞檐走壁,难怪官府到现在都抓不到人。
店小二道,城里好几户大户人家的千金晚上被掳去,其中一位还是官家小姐,第二日衣衫不整在巷口被人发现,这样的丑事想压都压不住。
事情闹得越来越大,今早就下了公文只准进不准出了。
她生气了,一根筷子直直刺入那丸子把它开膛破肚。
只准进不准去有什么用,连贼人的样貌都不知,那采花贼要是从此收山不再作案,这些案子就会成为悬案,受害的人就只能认自己倒霉。
好像这边想当官也不是什么难事,是不是满腹经纶不重要,只要有银子,就能捐个官,所以酒囊饭袋特别的多。
就没有姑娘看见那贼人的相貌么?店小二惋惜道,听说都是被迷晕了。
出了这样的事以后要嫁人也难了。
她道,都发生那么多起案件了,城里有女儿的人家还不警觉么,怎么还这么容易让那采花贼把人掳走。
这是教育晚上就该锁好门窗,得时时刻刻有防采花贼来家里采花的防患意识。
店小二抹布一甩,挂在了肩头,就这么和她聊了起来,怎么没警觉,但警觉也没用,那采花贼是无孔不入防不胜防。
之前有人家还因为这事特别让女儿早早出嫁,但也没用,只要貌美就算是有夫之妇那贼人都偷。
伊寒江含了一下筷子,指着店里其他人,那还真是像你说的防不胜防了。
这皇都这么多男人,就算把下至十岁上至八十的都排除,光是这家客栈里住着的就有不少嫌疑人。
她往四周扫了一眼,客栈里用餐的人全数往她这里瞧着,那些年轻的男子更是目光放肆,把她当客栈其中一道菜了吧。
店小二保证道,我们客栈里住的大都是有钱的公子,来应考的书生,姑娘放心,绝没有那种败类。
是么。
店小二感觉她好像漫不经心,也不太在意,一般姑娘家听到这种事该是花容失色才对的。
他长吁短叹道,真为孔家小姐担心啊。
她停下了夹菜的动作,这话怎么说?孔家的小姐年方十八,却已经是皇都第一美人了。
她曾经到我们这用过一回饭菜,我见过一次,长的漂亮。
她笑问,有多漂亮?当然不及姑娘。
他知道姑娘家都爱美,客人至上也就要投其所好,不过他说的也是真话,今日见了这姑娘才知道什么是沉鱼落雁。
陆府的公子派了兵将到孔府保护。
继续吃饭,陆府的公子是什么人?店小二把所知的都告诉她道,陆府的公子陆庭淞和孔家小姐自小就结娃娃亲。
孔家就一位小姐,那是掌上明珠,和孔家的少爷也算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语气里有不尽的羡慕,羡慕那陆公子年纪轻轻就入朝为官,还有如花美眷。
伊寒江停筷问,你认得孔家的夫人秦兰么?店小二想了一会,歌功颂德,那位夫人,倒是菩萨心肠,初一十五都会都是布施,发些馒头旧衣给城里的乞丐。
倒是装得像,不知道她同床共枕的丈夫知道她私下是什么样的人品么?她最爱和那些表里不如一的人玩乐了,什么时候去拜访?她问道,这里有什么地方好玩么?店小二想了想,道,有,城外不远有座山,上头很多珍奇异兽奇花异草,皇族的人最爱去那里狩猎了。
不过也有凶猛的野兽出没,姑娘要是一个人的话怕不安全。
她才刚从那过来呢,你忘了已经是许进不许出了么?店小二轻轻敲了自己脑袋一下,姑娘看我这记性。
城里的西边有一大片野生的牡丹,这时令也该开了,姑娘可以去看看,那风景真是美不胜收,许多文人雅士都爱去那吟诗作对。
伊寒江道,很多文人雅士都爱去,那就是人山人海了。
店小二惋惜道,要想清静风景又漂亮的,那就只有湛王府了,那湛王爷是皇上最疼爱的儿子,所以当初修建王府,是亭台楼阁美轮美奂,可惜我们是平民百姓,进不去。
她回一笑,认真吃起东西,不再问了。
等她吃饱喝足,小二才领她去了厢房。
她满意的推开房间里的窗子,凉爽的风灌了进来。
天地一色,像是浑然一体,只有那莹莹烛火添上了人气,把天上人间给区分开来。
她也去过不少地方游历,但没有一处的房屋建筑来的像皇都那样的宏伟,沐浴在月色下别有一番风情。
她扔了一锭碎银子打赏。
店小二笑着接过,连连道谢,又见她满意,估计也没什么吩咐了便道,姑娘若是有需要,只管叫一声就得了。
她摆摆手。
摸出身上的玉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玉佩对准天上的满月,两个圆像是能重叠,月光好似灌进了玉佩里面,轻轻摇一摇,就能像水一样晃动起来,真是巧夺天工。
也不知道那瘸子怎么样了。
她想着,趴在窗台上欣赏外边的夜景。
烛火一盏一盏的灭了,开始遥遥传来一些人的打呼声。
顶上的瓦片响动了下,很细微声音,却逃不过她的耳朵。
谁大半夜不睡却在她屋顶上散步。
她把窗子关了,绕到隔壁。
先是沾了点口水,然后手指在窗纸上捅了个洞。
里面有个男人把一个布包扔上了床,迫不及待解开布包上的绳子后,露出了姑娘家插戴的金钗。
店小二才和她说这客栈里住的都是读书人,这不是自己掌自己的嘴巴么,人还真是不能太铁齿,原来淫贼就住她隔壁,淫窝也在她隔壁。
她眼珠子一转,敲了两下门。
那男人已经解开女子腰带了,正要脱自己的裤子,好事被人打扰,不悦了。
谁?她又敲了两下门。
男人只好把脱下的衣服一件件又穿了回去,怒气冲冲,是哪个混蛋啊,扰人清梦。
他打开门,见到她的容貌后,又变得和颜悦色,轻声细语了,姑娘有什么事么?她笑道,我今日才刚来皇都,想写封家书报平安。
可是有几个字不会写,店小二和我说住在这家客栈的都是饱学之士,我想问问公子识字么?男人笑道,那是自然,姑娘想写什么字?她脱口而出,死字。
死而后已,死的悲壮的死。
男人一怔,只觉得是自己听错,这姑娘虽是穿了本朝的服饰,但看五官却又含着异域风情,咬字不清倒也算正常,思字?是思念家中父母的那个思字么?那个字不难。
她为难,轻抬螓首,只觉得客栈走道外的盈盈烛火下,一双美眸秋波暗送,越发的让人心痒难耐。
公子不会要和我在门口这里说吧,不如我进公子的房中,你慢慢的教我吧。
他吞了吞口水,往自己房中看了一下,这不太方便,我房中放满了经史子集,日夜的苦读都没收拾,怕唐突了姑娘,不如等明日我收拾整齐了,姑娘再来。
这人可真贪心,舍不得房间那个,也舍不得她这送上门的。
鱼和熊掌都要兼得,人生哪有这么如意的。
两全其美的福气可不是人人能有的。
他采了那么多花都没被抓到那是有些运气,可运气一旦耗尽了,就该从天落到地了。
是不是有一句话叫做夜路走多了总会遇上鬼?她摇头,光是莺声细语就把男人听得骨头都酥软了,那可不成,我这家书很急,公子要是不方便,我问其他人就好了。
她作势要走,男人张开两臂把她拦下。
要不,要不去姑娘的房间?她装作思索了下,点头,也成。
男人迫不及待了,猴急道,那姑娘稍等,我用惯了自家的笔墨纸砚,我一同带过去。
他回房掩门,估计是怕那偷来的姑娘会突然的醒来,用布把那女的嘴给堵上,然后拉过被子盖在女子的身上。
他去到她的房间,铺了白纸,坐下,手开始磨墨。
眼睛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刚才见姑娘第一眼我就在想,姑娘一定不是皇都的人,以姑娘的容貌,若是皇都的人早就芳名远播了。
我能冒昧的询问姑娘的芳名么?她笑道,我叫伊寒江。
原来是伊寒江,伊姑娘。
他垂涎的念着她的名字,重复的念着,念得她起了鸡皮疙瘩。
她装作害怕的说道,我今日才来皇都认亲,可是一进城就听说这里有采花贼。
那男人拍了拍胸脯,装作男儿气概道,我就住在隔壁,客栈里人多,那贼人没胆量在客栈行凶的。
估计很多人都那么想,但他就偏偏反其道行之了。
你还没告诉我死字怎么写呢?他执笔沾了墨,写了一个思字,卖弄起学问来,这思字就是上边一个田,下边一个心,在心头耕耘,好记的很。
她嘴里发出滋滋滋的的声音,赞叹道,我最佩服就是有学问的人了,公子这字写的真好啊,都说字如其人,这字这么端正,公子一定也是正人君子。
后边的四个字她故意念的很重。
男人喜不自禁,姑娘过奖了。
她微微斜过身子挨近了他些,公子来皇都应考的吧。
像你这样有才华,要是高中了,你的夫人可就是状元夫人了,不得了啊。
他伸出狼手就想揽过她香肩,却是被伊寒江躲过,只得把手又缩了回去,我尚未娶妻。
她给自己倒茶,那男人殷勤的为她递上杯子,暗中下了药。
姑娘,请喝。
她看了看那杯有问题的水,笑道,公子是客人,却是反客为主了。
这成语不是这么用的。
他看着她把水喝进肚子。
该说怜香惜玉。
心头好似被猫爪挠着,痒痒得很,心急的等了许久,却是见她眼睛睁的老大,精神奕奕,倒是奇怪了,姑娘,你有没有不舒服。
她佯装不解,无缘无故怎么会不舒服,公子给我倒的水甜得很呢,这边的水都那么的甜么?她也给他倒了一杯,公子也喝。
好。
他脸抽搐,想着是不是迷药放得太久,所以药效变慢了,又等了一会,忍不住问了,夜深人静,姑娘就不觉得有些乏了,想睡么?她眼波流转,只看的那人失魂落魄像是要沉沦在她烟波中自拔不得,怎么会呢,我还想和公子促膝长谈呢。
我从边境过来的,很多人都说我们那是蛮荒之地,很难得才遇到像是公子这样不会看轻我们的人。
他神魂颠倒道,能生出姑娘这样的绝色佳人,该说是钟灵毓秀的福地才是。
他心里想着那该死的药到底什么时候才发作。
却是忽的整个人像是中邪似的,不由控制的抽动起来。
她站起身与他隔开距离,装作受惊道。
公子你怎么了?男人道,我,我不知道。
他两手抱着自己的身子,使劲的抱住,都没能止住抖动,他也怕了,怎么会这样?她忍着笑,一个耳光子扇到他的左脸,只把他面无四两肉的脸打肿,把他的嘴打歪。
她甩甩手道,公子你脸皮可真厚。
打他她手都疼。
好点了么?好个屁,他只觉得左脸火辣辣的疼。
怎么会这样,我是不是,是不是中邪了。
她道,人人都说我们那边的人茹毛饮血,最喜欢搞邪术了。
我好像记得我出门前,我娘在我身上下了咒术,哪一个人想对我心怀不轨的,都会自食恶果。
公子,你方才不会在想对我心怀不轨吧?他死不承认,没,没有的事。
她脚尖勾来了凳子,看着他在地上抽搐,翘起二郎腿道,那就好,听说中了我娘的咒术就会像公子你这般一辈子都不停的抖动,直到行将就木踏进棺材那天才会停下。
他惊惧道,会,会不会是,你娘的咒术失灵,不小心,不小心施到了我身上。
他歪着嘴巴,姑娘你试试,试试给我解咒。
她斟酌着,看见他生得是头尖额窄,好不讨厌,要解咒?给我磕十个响头吧。
她指了指他的脑门,要啪、啪、啪,每一个都重重叩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