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今日大皇子宴客,你就这样去么?蕊儿见她不施脂粉,衣裳也是平日的并不突出,便道,大皇子性好渔色,也喜好歌舞酒宴。
听闻不少达官贵人投其所好,赴宴时都会带上女眷,希望靠此平步青云。
说是百日宴,但她觉得少不了姑娘争奇斗艳。
可伊寒江却是一身素雅。
姑娘真要这样去么,不如蕊儿为你装扮装扮吧。
她又不是去施展美人计,再说——伊寒江问,我长的不好么?不,蕊儿没见过比姑娘跟好看的女子了。
伊寒江笑问,不是奉承话?对我说甜言蜜语,我可没糖奖赏给你。
蕊儿也笑道,是真的,花楼里不缺美人,但我刚见姑娘的时候还为姑娘的容貌丢过魂。
她点头,嗯,我记得了,那时候我女扮男装,你说你是不是见我样貌好,一颗芳心落在我身上了?蕊儿装作惋惜模样,娇嗔道,只可惜俊俏公子却是女儿身,只能痴心错付了。
伊寒江笑着拿起铜镜照着自己,有些模糊,但还是依稀能辨出她立体的五官,笑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媚态,却是媚而不俗。
我自然知道自己长的好,不必靠那胭脂水粉锦上添花,再说我去只是凑个热闹,总不好喧宾夺主。
她指儿绕着发丝,笑容有些坏,蕊儿打了个寒颤,觉得还是不问她为何发笑的好。
景故渊已在车上等她。
她撩开车帘,暖洋洋的日光射了进去,在他面上镀上一层金黄色。
相比她穿的随意,他却是穿得正式,换上了淡青色绣有象征身份蟒状的衣裳,连束腰的腰带都十分精细讲究镶了玉石。
贵气十足,她扫了一眼道,人靠衣装马靠鞍,你平日的穿着虽然料子好,但都比较素没什么花样,今天还真不一样。
他道,那样的场合不能失了皇家的体面。
穿衣服也要看场合,这皇家的子孙做的也实在不自在。
她手一撑,跳上马车。
艳红的裙摆扬了起来。
景故渊道,一会到了,不要跳下车,等颜闯拿来小凳子,你再踩下去。
她问道,为什么?我知道你不看重皇都的这些繁文缛节,但今日去的人多,人多口杂,你是孔大人的孙女,你也不想他日后被人非议吧。
孔家现在就已经是是非的根源了,濂溪被议论,老头子被议论,多我一个举止粗俗的人被议论,不多。
她肩挨着他,老实说吧,你是怕我跳下去,裙子扬起,便宜那些色中恶鬼吧。
她把裙子慢慢的往上拉,景故渊非礼勿视的移开视线。
她把他的脸转回来,裙子一掀,笑盈盈道,里面是裤子,本姑娘的豆腐没那么容易吃。
他道,若是有听到那些闲言碎语,忍一下性子。
他也是知道孔家如今是腹背受敌,外头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话题不只,朝廷里还被说三道四,人言可畏。
这边的人一面说着什么孔孟之道,守礼懂礼,一面却像是市井的流民,道人是非长短。
真是可笑,她为何要忍。
我的嘴生来除了吃饭就是为了说话的,我又不是哑巴为何想说不能说?他道,你若是得罪了人,只怕你叔叔日后在朝堂上更不好做人。
若是君子,不会因为说话得罪他而怀恨在心。
不,应该说,若是君子根本就不会在背后说人坏话。
如若是小人,再怎么忍气吞声他也不会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
她笑道,你说你爹是圣明君主,他的治理下人人安居乐业,一会我就要看看这天平盛世是小人当道还是君子当道。
马车突然停下,颜闯道,王爷,是四皇子。
她探出脑袋去瞧,见路边停着轿子和马匹,果子落满一地,该是刚刚撞翻了小贩的摊位。
侍卫拿出银子赔偿,也算没有仗势欺人。
景故渊道,你去问问怎么回事?颜闯上前去探问,景故渊的四哥原先是背着身子,转过来后,伊寒江见到那人眉目倒是生的俊秀。
能选进宫中为皇帝开枝散叶的妃嫔除了家世,样貌也是上乘,自然生出的孩子也差不到哪里。
只是景绵衍色黝黑,眼里存着刚毅,看着就比白皙面无血色的景故渊健康许多。
颜闯回来禀告道,四皇子的马不知为何受了惊吓,好在只是撞翻了果摊没伤到人,但那马却不愿再走了。
四哥的衣袍实在是显眼,同样是去大哥的府邸,请四哥过来与我同车去吧。
是。
颜闯去传话。
景故渊的四哥景绵衍与侍卫交代了几句。
对面的轿子,帘子缓缓掀起一角,出来女人和孩子。
景绵衍扶着妻子过来,伊寒江伸出手来,微微一笑,在错愕中将他妻子余秋雨一拉,带上了马车。
那孩子称呼景故渊一声皇叔后,依偎在母亲怀里,盯着伊寒江,目不转睛的。
景故渊寒暄道,四哥四嫂好久不见了。
前一阵子四哥到骞城治水,回到皇都时我本应该是过府拜访的,只是我这身体……景绵衍问,才回到皇都听说你病了两个月,身子没什么事了吧。
景故渊回道,已经好了。
余秋雨打量着伊寒江,何时身边多了一位红颜知己,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大家闺秀?她道,我不是你们这边的大家闺秀,连小家碧玉都够不上。
不过就是个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
景故渊介绍道,她是孔大人的孙女。
景绵衍道,孔大人的孙女不是孔濂溪么。
孔濂溪他是见过的,是个规行矩步的大家闺秀,不是眼前这女子。
她承认道,我是他二十年前那离家的儿子生的女儿,就是和异族女子私奔的那个。
余秋雨霎时有些尴尬,好似她的身份是多不应该提及的事。
那孩子仰起头,指着她道,娘,这姐姐长的真好看,比府里的姨娘长的都好看。
余秋雨轻斥道,不许胡说。
孩子咬着手指头又问,异族?异族是哪里?伊寒江笑着解答道,就是你们说的南蛮啊。
夫子说南蛮是荒芜落后的地方。
余秋雨斥责道,不是让你不要胡说么。
她笑道,没关系,童言无忌,孩子就是有一点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天真无邪。
不似大人,面上是和颜悦色,脑子里却是机关算尽。
她看着那孩子道,南蛮可是个好地方,有山有水,连月亮都显得比这圆比这亮,你不是说我好看么,那里的姑娘个个都和我一样。
那孩子拍手道,真的么?那麒儿要回去和夫子说,他教错了。
伊寒江轻点了一下孩子圆圆鼻头。
你还是不要这么和你夫子说的好。
大人最听不得实话了,也容不得比他弱小的人反抗他的权威。
景绵衍看着她,景故渊则道,他还是个孩子,不要和他说些奇怪的话。
我只是在告诉他怎么去适应你们的生活,就算我不说,迟早你们的言行举止也会让他学会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