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五日后要来下聘,我要回去准备了。
伊寒江起身送孔叔继出门,孔叔继道,寒江,之前你爷爷心疾发作受不得刺激,你住在客栈又品流复杂,不得已才先让你在王府住下。
但终究是我疏忽了,人言可畏把你和王爷的关系传成了那样子,我和你爷爷商量过了,接你回孔家住,你觉得如何?她夸张道,老头子同意了?铁树要开花了么?孔叔继笑道,你爷爷知道你在百日宴上出声维护孔家,虽然没说什么,但这几日胃口极好,饭都吃三碗,你可想而知他有多高兴。
她道,我又不是为了他。
你和王爷没有关系,住在王府始终不方便,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为你下决定,你好好考虑吧。
夏日炎炎,一丝风都没有,热的她脾气也躁了。
她抬头看着一朵云飘过,恨不得霎时就乌云密布,倾盆大雨好过晴空万里没一点凉意。
她就是讨厌,讨厌山雨欲来都那样的不干不脆,蓄势待发,蓄到什么时候。
堂堂王爷也做起鸡鸣狗盗的事了么,竟然躲在一旁偷听。
景故渊推着轮椅出来了,柔声问,你要住到孔家去么?我虽然踩着你的地儿,但我心里想什么可不需要向王爷你汇报,若是你嫌我碍眼,要把我赶出你的王府,那你尽管直说。
我再喜欢无理取闹也会看在这几个月的交情,顺了你的心意。
他沉默了半响,沉声道,有的事情我埋在心里实在不想再把它掘开,若是哪一天,我要说那一定会是告诉你。
那晚的血茶我记在心上,我几次能脱险都是因为有你,你我也算是生死之交,我不想与你闹成这样形同陌路。
她看着他,平淡道,你以为我生气是为了什么?你我说是朋友还不如说是相互利用来得贴切些。
相互利用就相互利用吧,只是我这人什么都要求分明,亲人是亲人,敌人是敌人。
交朋友也该是如此。
想一想,若是做不了朋友,那就该静一静调试一下,变回从前。
反正现在和从前,根本没什么变化。
她倒也不会觉得太难过,或是失望。
是她太漫不经心吧,或许连她内心深处里也不觉得景故渊会与她交心,喝血茶也就当成是一个游戏。
她也实在没资格怪责景故渊的。
你晚上要练习走路,白日上朝,休息不够吧。
黑眼圈都冒出来了,回房去休息吧。
她淡漠说道。
寒江。
景故渊转动轮子,只是不小心碾过石子,轮椅颠了一下竟是翻倒了。
手也磕破了皮。
你又是用苦肉计么。
他显得无助,虽然已经能拄着拐杖走,但回来几日,为了防止有心人知道他腿能动了,特意选在夜深人静时练习,一天只能练一两个时辰,比起在村子里,进步是慢上很多,脚还不是很灵活。
她去扶起轮椅,再把景故渊搀起来。
他道,你不是说这是苦肉计么,为何还来帮我。
她没好气道,和你待久了,好的没学会,潜移默化倒是染上了你的优柔寡断。
你要再刺激我,我就松手,让你跌回地上去。
让他府里的仆人都看到他的狼狈样。
他环住她的腰,有了着力点,他试图靠着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免得她搀得吃力。
她回击道,你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么,怎么敢主动碰触我了。
和你待得久了,潜移默化也染上了你一点不拘小节。
他学着她说话,坐回轮椅上,认真道,你生气可以,但不要随便说出绝交的话来。
好么。
她道,我可不是濂溪,没那么容易哄。
与我玩在一块要忍受我的任性,我的口不择言,我的坏脾气,我的种种。
我说过我不会为别人改变我自己,哪一日你又受不了我的不知进退……要是将来又为他哥哥嫂嫂旧情人翻起旧账,还不如现在就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
他解释道,我不是受不了你的脾气,你享受与人敌对,我却是担心你惹祸上身。
就如孔大人明明知道你我行我素不会听劝的,他还是每一回都郑重其事的告诫你让你收敛,你当他真是闲来无事才会一提再提么。
你那么喜欢听故事,应该知道杨修吧,他是那么聪明的人,又有谁比他更了解曹操的心思呢,但最后他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被曹操给杀了。
她道,你把我比作了杨修,那谁是曹操?你是不是指自己是曹操,表面上斗不过我,其实暗中能把我吃得死死?我没那么说。
她蛮不讲理道,可你有那个意思,我听出来了。
你指我张扬没有你内敛来的奸邪狡猾。
他笑道,奸邪狡猾是贬义词,没有人用这些词语形容自己的。
可我就喜欢那样的词,别以为笑一笑就能烟消云散了。
我问你,日后你那青梅竹马再来找我麻烦,你帮谁?她事先问清楚他,他要是和苏婉容一条心,那大可不必委曲求全来哄回她,因为她和苏婉容的梁子是已经结下了,日后还有得算呢。
他想了一会,道,可不可以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太为难她么。
她手背在身后,那你可要说清楚了,什么程度算为难,什么程度不算为难。
免得她伤了一丁点你也来找我算账。
我会找机会与她说不要来犯你。
伊寒江不说话,反正她也没答应什么。
没答应他,人不犯她她就不去犯人。
你是不是不气了?他问道。
想得美呢。
五日后陆庭淞就要去孔家下聘了。
她指着他道,不要和我装傻了,你真不知道濂溪喜欢你?他想了想,坦言道,知道,只是不知道孔小姐为何会错爱于我,我与她不过见过几回,还不是独处,每一回庭淞都在。
先不说朋友妻不可戏,即便没有庭淞,我对她也没有男女情爱。
他奇怪道,我以为你会像让我对李三妹妹那样,与孔小姐去说个明白。
孔濂溪是兰花,兰花不好养啊。
李三的妹妹被拒绝了哭哭也就没事了,可孔濂溪要是被拒绝了……我就算喜欢整人,但整人的程度也是因人而异。
他笑道,我知道,你是有分寸的人。
你的话还真是矛盾,那天晚上在马车里不知道是谁指责我没有分寸来着。
她很记仇的,别以为过了几天她就忘了。
你是对亲人和朋友有分寸,但其他人如何你就不管了。
他凝着她,温润的声音像是间关莺语,不知哪一日你也能像为孔家着想一样,也为我想想,那便就是真真正正的把我当成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