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故渊叹气道,伊姑娘,你何必把我也牵扯进你们的家事呢。
他大感无力,他当初根本就不知道她要认的是哪户人家。
可那话被她这么一拆解,倒像是他在辱骂孔大人了。
她咧开嘴露出一口贝齿,目光烁烁得意得很,我喜欢我乐意,我就要把一滩水搅浑搅浊搅脏,搅得天翻地覆。
他轻声道,你这是自讨苦吃啊。
他就想过是哪一家的姑娘这么的匪夷所思与众不同,与自己的爷爷相认为什么非要不欢而散。
她纠正道,不,是自得其乐。
孔濂溪拉着她也劝道,伊姑娘你不要再说了,爷爷他气不得的。
她轻轻把孔濂溪的手拨开,我姓伊,和你们孔家可没关系。
孔公晏拍案而起,已经是怒发冲冠了,像只斗鸡,你来就是要气我的么,把人给我赶出去。
她赖皮的对孔公晏爱面子的死穴,戳戳戳。
你宝贝孙女是我救回来的,不是我把采花贼整治的半死不活,她早就被辣手摧花了。
今天要不是我自愿的走出这大门,我就到街上随意拉一个人要他评理,看谁家是这么对待恩人的。
还说是礼仪之邦,礼仪世家,真是笑掉我大牙了。
你……你……连说了两个你字,也冒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孔公晏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摸着心脏的部位,开始觉得喘不上气了。
爷爷。
孔濂溪大喊一声,众人迅速的围了上去堵得严严实实,只看到一个个担心的脑袋在蠢动。
景故渊唤来侍从让他去请大夫,然后抬头看她,那神情像是看着一个爱胡闹非为不懂事的孩子。
孔大人有心疾,气不得的。
她蹙了蹙秀眉,你们这边的人是不是习惯把重点留在最后说。
怎么不留在她把人气死了再说,她哪里知道这老头子这么小气,身子还带着病。
我听说他把我爹赶出去的时候还很精神的拿着板子往他后背打。
景故渊道,你也会说那是二十年前了,孔大人现在不过是个百病缠身的老人家。
她看着孔公晏困难的喘着气十足十一条上了岸离了水的鱼一张一合着鳃盖,气息奄奄,她只是来找老头吵架的,把他气死不是她本意。
好歹孔公晏是她亲爷爷,她把怀中的银针取出。
秦兰见她靠近,骂道,你还想做什么,你真要把你爷爷害死才甘心么!她邪魅佯装拿针要往她那刺,吓得秦兰侧身就躲,我真要害人,那是神不知鬼不觉拦都拦不住。
再说我第一个要害,也该是害你才对。
秦兰骂道,你真是恶毒。
这是五十步笑百步么,你该知道我从何而来的吧,我们那边被你们这说成是邪术横行的鬼地方,你真想知道我有多恶毒么,你想试试么?秦兰只觉得脚下虚浮,不敢再言语。
陆庭淞看见她要往孔公晏身上扎针,抓住她的手问道,姑娘学过医术么?孔叔继也担忧,你想给你爷爷施针?你可有把握?她只当戏弄他们,露出一副死马当活马医的表情,难道你们还想等大夫来?大夫来了,他也一命呜呼了。
她斜眼看着陆庭淞道,朱唇轻启,放开你的手,我最讨厌就是别人乱碰我。
陆庭淞松了手。
她扎了孔公晏三针,然后给他喂了一颗药丸,果真见神奇他难受的神色有所缓和面上的赤红也淡了下去。
孔叔继他们大大的松了口气,心里的大石可以放下了,屏住的呼吸可以顺畅了。
伊寒江心里好笑,真以为她不知分寸会对自己的爷爷下毒手。
我给他吃了药,他现在睡下了。
一个时辰后,我再给他扎一次针。
他的病呢,要是听话的话,养个一年半载就能好的。
孔濂溪惊喜道,真的能好么,御医说我爷爷的病只能养着,没法子根治。
所以家里的人都顺着他,不让他动气。
伊寒江道,我这次来皇都算见识到这边的人本领有多高强了,我可不敢和这边的人比较。
给我笔墨纸砚,我写张药方,按照方子去抓药。
孔叔继吩咐下人将孔公晏送回了房。
然后建议道,既是可以根治,你搬过来为你爷爷调养吧。
她有意无意看了秦兰一眼,她要搬过来,有人就要寝食难安了。
秦兰拉过孔叔继的手,当着她面就是不同意,她不可以住着,她才来一日就已经鸡犬不宁了,你还要把她留下来。
孔濂溪现在只把孔公晏的病放在第一位,柔柔道,可伊姑娘可以治好爷爷。
伊寒江笑道,濂溪说的对,就我能治好老头的病。
是你厌恶我不想和我待在一个屋檐下重要呢,还是老头子的病重要?你要是想担不孝的罪名,尽管赶我出去。
她留在这就是秦兰的眼中钉肉中刺,天天对着,让秦兰恨得牙痒痒,吃龙肉没味道,睡龙床不舒服,光是想着她会寝食不安她就觉得开心……要是老头子身体健康,她就答应了住下了,可惜——话锋一转,又是徐徐道,放心吧,我不会住下来的。
不过是要逗逗秦兰,让她急一急。
老头子受不了气,我也受不了气,我搬过来的话,他天天和我吵,怕是天天都要心疾发作。
孔叔继笑道,你的脸像你娘,可脾气不像。
他印象里伊水柔是个逆来顺受的人,哪会像她一样和他父亲吵得面红耳赤,像是龙虎斗一样的激烈正面撞上。
你爹有和你说过他有一个不成材的弟弟么?伊寒江摇头见他露出失望后又道,我爹只和我说他有个手足情深的弟弟,很有才华就是没什么自信,才会被那些没眼光的人错把珍珠当鱼目。
孔叔继失笑,关心的问道,你现在在哪里落脚。
伊寒江报了客栈的名字。
孔叔继劝说道,客栈是个龙蛇混杂的地方,实在不适合姑娘家住。
你是我哥哥的女儿,来到皇都本就该由我这叔叔照顾。
她看向景故渊,就算是真的狼窝虎穴我都敢住。
是不是?孔叔继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打量了一番,你与湛王爷认识?王爷?他的身份还真是不寻常啊。
她拍了拍景故渊的肩膀,七尺男儿长得却是瘦弱,暧昧道,何止是认识,还交情匪浅呢。
景故渊转动轮椅,对着她道,伊姑娘若是不嫌弃,就住到我那里去吧。
她眼珠子转了转,想起那店小二和她说的皇都名景。
调笑道,你那?湛王府吧,听说你那是亭台楼阁美轮美奂,不过孤男寡女,你不怕惹人非议么?孔叔继怕她冒犯了权贵伊……想要她收敛些又不知她全名。
她自报姓名,叔叔,我叫伊寒江。
景故渊笑道,我那里有侍卫有丫鬟,不会就我们两个,伊姑娘多虑了。
她提要求道,要我住过去得要餐餐都山珍海味。
他淡笑道,自然不会委屈了姑娘的。
你就不能有从容以外的反应么。
她嘴里抱怨着,歪着脑袋,见到那孔濂溪和陆庭淞并肩站着,俨然是一对金童玉女,只是视线没有焦急,各自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