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结缘第三章 鸳鸯被里成双夜(一)

2025-03-26 11:58:21

伊寒江道,你已经看过很多遍了,不用再看了。

蕊儿笑道,姑娘家一生就那么一次,自然要尽善尽美的。

伊寒江转身,见蕊儿检查完嫁衣,又是开始检查凤冠,确定凤冠上的宝石珠子是一颗没少,才又小心放回床头。

伊寒江就住在王府,倒是少了迎亲这一项,明日只要一早起来装扮好,等着吉时媒婆接她到前厅拜堂就行,也不过是由客房搬去主人房这么一过程而已。

伊寒江道,当初说一年半载以后还你自由,不过你若是想提前,我也是会答应的。

蕊儿愣了下,眨眨眼已是氤氲冒出了水气,姑娘是嫌弃蕊儿哪里做得不好么,若是哪里做错了,就请姑娘责罚,蕊儿会改的。

伊寒江摇头,你什么都没做错。

反倒是尽心把她服侍得周到,你不想得到自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么,你若是担心银两,那不是问题,我可以帮你解决。

蕊儿走了过来,拉着伊寒江的衣袖,跪下哀求,蕊儿不想要银子,只想在姑娘身边伺候,姑娘不要赶蕊儿走。

跪什么呀,她又没死。

蕊儿哭花了脸,脂粉和着眼泪,一块一块,像是脱皮一般往下落,好不滑稽。

伊寒江拿起梳妆台上的铜镜对着蕊儿的脸照去,蕊儿显然也被镜中似人似鬼的自己吓了一跳。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分男女老少。

立马忙转身背对伊寒江抽出手帕抹脸。

再转回身子时,一张纯良的素颜,抽了抽鼻子,大眼水汪汪的可怜得很,伊寒江道,只是趁着我心情好。

有求必应,问你想不想要自由,你不想走留下就是,有什么好哭的。

她走去取下架子上的喜服,你好像看的出神,想不想穿上试试?蕊儿也是早过了及笄,对婚嫁的事心生憧憬,只是自卑自己出身青楼,已经是不敢奢望能披上大红的嫁衣,嫁入好人家。

蕊儿摇头。

不行,我若是穿上了会分薄姑娘的福气的。

伊寒江摸着嫁衣上头密密麻麻的彩线,光这样看就觉得考究人的眼力。

几次夜里经过蕊儿的房间,都见连夜挑灯,是精益求精的给她赶制嫁衣。

这嫁衣是蕊儿绣的,真算起来是她分簿了蕊儿的福气才对。

我的福气若是就因为你穿过我的嫁衣就被分薄分光了,那不是比纸还薄。

比黄花还瘦了。

不容分说把嫁衣披到蕊儿身上,再把凤冠取来戴到蕊儿头上,好在你的身材和我差不多。

转了转凤冠,好把它调正,然后扶着蕊儿肩膀对着铜镜。

蕊儿呆呆的看着自己,凤冠两侧和正面有三只展翅凤凰。

口衔长串珠滴落在鬓间。

她满足了,即便是画饼充饥,假的。

她也能满足了。

感激的视线移转到铜镜中另一个伊人的身影。

姑娘真美。

明日穿上嫁衣戴上凤冠一定更是美丽。

凤冠后方左右各有三扇博鬓,展开后如缤纷的凤尾,伊寒江把那博鬓弄直些,你在看哪里啊,要夸也是夸自己吧。

迟早有一天。

等你找到喜欢的人也会有这么一回的。

急什么。

蕊儿赶紧小心的把凤冠摘下,凭蕊儿的出身。

实在不敢奢望。

伊寒江道,若是嫌弃你的过去,就不值得你为他缝制嫁衣。

你要相信有人喜欢你更胜过自己性命,而那人就在不远的日子等着你,不是希望,而是相信。

蕊儿不确信道,会有么?我会有那样的福气么?她是那样的命薄,爹娘早死,在烟花之地打滚过已不是无暇白玉了。

你信,就会有。

反正我的福气多得很,你穿过我的嫁衣勉强也沾上一点我的福气。

我和景故渊也定是会白头偕老的,要不要我提前给你梳头?伊寒江是那样的自信,说得那美好似乎不是那么可望而不可及了。

她摁着蕊儿坐到椅子上,也学着刚才那老婆子散开蕊儿的头发,帮她梳起长发来,蕊儿热泪盈眶,姑娘对蕊儿这样好,蕊儿愿服侍姑娘一生一世来做报答。

伊寒江好笑,这对她来说就是一件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这样就叫对你好了?没给金没给银的,只是帮你梳个头,就像是给了你天大的恩情。

你也未免太过容易上当,太容易被骗了。

蕊儿又是哭又是笑,把嫁衣和凤冠放回原位。

明日要一早起来梳妆打扮,姑娘该休息了,精神不好不漂亮的。

伊寒江吩咐道,你帮我把景故渊叫来。

蕊儿看了看天色,可是已经很晚了。

明日卯时就要起来准备了。

就说我有事要和他说。

扫了房中一眼,因为是要办喜事就连她住的这间客房也布置得红色喜气,让他一个人过来。

蕊儿应了声,照她吩咐去请景故渊来。

景故渊进房正见伊寒江吹熄白烛,换上红烛,那蜡烛是白日时她找总管要的,本该是成亲洞房那日才点,总管以为她要来好玩,倒是也给了她一对。

他问道,你在做什么?伊寒江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酒壶,当着他的面摇了摇,道,被人谋算我心中当真是不爽快,那人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摆了我们一道,我虽然答应你不说,但想来想去总要做些什么让我心里舒服些。

放了两个杯子,然后倒酒,上一回对着南面叩头算是拜过高堂,一会再拜天地,喝下交杯酒,就当你我是提前一日成婚了。

景故渊笑道,这样也行么?当然行,当年我爹娘拜堂时连红烛和交杯酒都没有,还不是随便拜了几拜就当礼成了。

这样想来,算是比她爹娘成亲时郑重多了,是我要和你成亲,外人虽是以为我和你明日拜堂,但只要我和你心里认定了是今日成亲的,那就是今日成的亲。

我说行就是行,还不过来。

她强势的命令。

景故渊无奈,像是被女大王抢上山去逼婚硬是被她塞了一只酒杯,与她交了臂喝了酒。

虽是辛辣的烈酒下肚,此后两人能风雨同路的喜悦,倒也是跟着酒气涌上俊颜。

摇摆不定的烛火照得伊寒江格外的美艳,宛如天宫里的仙子,云想衣裳花想容。

景故渊看了眼那与嫁衣凤冠一块折叠放好的红盖头,取来,面颊绯红。

也不知是被烛光映的,还是不好意思。

轻轻为伊寒江盖上——伊寒江道,你想干嘛?景故渊道。

即是要成婚,总要做得更像些。

新娘怎么能少了红盖头?伊寒江伸手抵在他胸口感受他加了速的心跳,景故渊柔柔的笑了笑,每每总是要让他的紧张无所遁形,她才欢喜。

他挑开红巾一角。

伊寒江知道自己的嘴定是高高上扬,得意至极,那是在宣告自己是一场战役的胜利者,攻得对方毫无招架。

视线随着红巾慢慢掀起,慢慢描出着他的轮廓,她见到了景故渊唇。

她亲过那唇,就和他给她的玉一样温润让人爱不释手,接着是高挺而笔直的鼻子。

只想着日后若是有孩子,鼻子一定要和他一样长得秀气好看,再来是眼睛——等盖头完全的被揭开,她迫不及待的亲了他的嘴,撬开。

景故渊温柔的回应着。

像是春雨一般,只是柔柔的落在土壤上。

润物无声。

火光跳动得厉害,墙上映出两个缠绵的影子难舍难分。

过了好一会,景故渊这才控制的将她推开,我该回去了。

伊寒江笑道,今晚再放过你一晚,明日过后就是我的人了。

再也飞不出她的五指山。

一早起来梳洗装扮,换上大红嫁衣,戴上那重死人的凤冠,落下了红盖头,便由蕊儿搀着走了出去。

鞭炮声震天的响,吵得她耳朵疼,掏了掏耳朵,蕊儿急忙轻轻把她的手压下,只轻声道,姑娘就忍一忍吧。

跨进前厅的门槛,没有想象中的人声鼎沸,后一想那皇帝要亲自来主持景故渊的婚事,君王面前自然是不敢造次。

司仪扯开了尖细的声音高喊着,伊寒江傀儡似的配合,按照司仪喊的话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去做,红盖头遮挡了她的视线,所能见到的也就是一双双,不同的人穿的不同的靴子。

二拜高堂时,见到的是双金线绣龙的黄靴。

一方红巾遮头,看不清她的神情面貌也是有些好处,可以毫不遮掩让她对着皇帝行跪礼的不悦。

到了夫妻交拜,她的头微微点了下,红巾四角垂挂的五彩流苏夺目绚烂,也跟着微微晃了下,倒是生出那么一点空隙,看见规规矩矩行礼的景故渊低头,唇带笑。

她心情也就莫名转好。

礼成后也就没有她什么事了,蕊儿搀着她到新房去,伊寒江轻声道,你回去前厅帮我找一个叫袁圆的姑娘,年纪很轻脸稍胖,你把她带到新房去。

伊寒江进了房便迫不及待的把红巾扯下,媒人大呼小叫,姑娘这红盖头是王爷揭的,万万不能自己揭开呀。

伊寒江斜过一眼,媒人感受到了杀气,噤声了。

把凤冠取下随手一扔,坐到铺了一床绣了龙凤呈祥的床褥上。

这张紫檀木制四柱架子的雕花大床倒是让她钟意,床头雕着莲蓬寓意多孔多子,四柱是仙鹤祥云取长寿祥瑞之意。

其实雕了什么花样不是她看重的,她看重的是这张床够大。

只觉得被子下有硬物,起身一把将被子掀开,一堆的花生桂圆莲子红枣,是谁在上头撒这些东西的。

是谁恶作剧。

媒人道,这是好意头,取其早生贵子之意。

你别告诉我今晚这些东西就只能这么摆在床上。

是嫌这床来大,要招些蚂蚁老鼠来有福同享么有糖同吃么,她晚上可要好好品尝景故渊那颗甜而不腻的糖,有这些东西在,碍手碍脚的,躺上去也不舒服。

撤走。

媒人好言劝道,这可不行啊,这是刚刚宫女来撒的,说是宫里的慧妃娘娘的意思,想姑娘早些诞下麟儿。

何况按照习俗。

这些东西也只能明早才能收走。

伊寒江把垫着的褥子一折包着那些桂圆莲子都塞到床边,腾出了空地方,对着媒人道,这样行了吧!媒人指着那褥子,里头还有东西。

东西?除了红枣莲子不会把糯米糕点也撒进去了吧,她又把褥子拉开,拨开那些桂圆什么的。

原来是垫了一条白绢,只是莲子红枣盖在上头,不仔细看就没发现而已。

放这块布又是什么含义?媒人凑到她耳边嘀咕。

伊寒江盯着那白绢,只道。

你们这边的人还真是变态,竟还有这种嗜好。

不是她孤陋寡闻愚昧,而是两国的风俗实在是天差地远。

她走去拿走龙凤烛旁的合卺酒。

就这么就着壶嘴喝了起来。

媒人急道,这酒不能现在喝,是一会倒了来做交杯酒的。

见伊寒江又是抓起一块莲蓉做馅的饼,取其谐音名叫连心饼,咬了一口。

这饼也不能现在吃啊。

要等一会王爷来了才能吃。

这封媒人红包怎么这么难赚啊,还当真是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新娘子。

伊寒江道,不是要我和他早日诞下麟儿么,我不吃饱喝足一会哪有力气。

好了,我可不想听你唠叨,出去吧。

察觉这位皇妃不好伺候。

媒人行了礼便想逃之夭夭了,正好开门就见蕊儿领着袁圆进来。

袁圆道,你叫我做什么?她可是包了大礼的。

好在王府宴客的酒菜倒也有大门大户的风范,不贵不愿摆出来。

多吃几口,倒也能稍稍减少她的损失。

伊寒江睇着她问,你在前面就没见到什么眼熟的人?袁圆奇怪道,你们请的都是达官贵人皇亲国戚。

我怎么可能认识。

你爹自小就离家吧,你还记得他模样?不会早就忘记了。

相见也不相识了吧。

袁圆听得话中有话,我当然记得他的模样,我有他的画像,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伊寒江自己也不过是猜测不敢肯定,若是和袁圆说了,万一猜错,不是无中生有,添了麻烦,只说是,好奇问问而已。

袁圆心想,让她过来就是问这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还真是莫名其妙。

我就说孔家很快会否极泰来吧,现在你信了吧,我可没算错。

伊寒江笑道,你也就说了一句孔家会否极泰来,其他的却是什么都算不出来,那种好话谁不会说,难道人人都是算命师父了?不是告诉过她么,那是她的卜卦术数还没到一定的程度,目前也就能算出个皮毛大概,能占卜出孔家很快转危为安,那也是了不起了,总之结果我是算对了,你再也不能说我是骗子。

那我从一开始就能断定孔家没事,那我岂不是神算了。

本是要袁圆来认人的,既是人认不到,就该冷静想想是她思路哪里出了错,或者该是另想一个法子。

你不是要吃够本么,出去继续吃吧。

言语中有赶人的意思了。

你,你……当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狗么,袁圆难得鼓足勇气,你真是莫名其妙,哼。

哼完顺道摸走一块桌上的莲子饼,这饼只给夫妻吃,讨个夫妻连心的意思,所以外头没摆。

伊寒江招手让蕊儿走近些,先是说一会若是天晚,找个人送袁圆那颗球回去,毕竟伍哥不在,她又住的较远。

然后又低声交代了几句别的,蕊儿抬起头来扑哧笑了声,然后满面通红,真要这样么。

我可不许别人来打扰。

蕊儿欠了欠身,即是拜堂了,身份便是落实了,笑着改口道,是,王妃。

伊寒江和衣躺上了床,枕头已是换了两个新的,戏水鸳鸯,成双成对。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忽的想起诗经桃夭之中的几句,笑了笑,倒是应景。

闭目休息养精蓄锐。

再醒来时,一对龙凤烛已经烧了一半,外头有人哄笑道,我才赶回皇都,几个哥哥都见过嫂子了,就我没见过,我不管,一会总要让我见过嫂子的庐山真面目才行。

景绵衍的声音,下一回进宫的时候不就见着了,父皇才说不许闹故渊的洞房,十弟你也别欺你七哥性子软就打什么歪主意,我看你还是和我回前厅,我们再喝一场,比比谁的酒量好,如何。

难道还怕了四哥不成,罢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就放了七哥吧。

先是开门声,随后又掩上了房门落了闩。

伊寒江撩起床边的红帐,景故渊穿那新郎官的衣服有多俊俏,她还没看过呢,倒是能借着龙凤烛瞧个清楚。

景故渊笑道,怎么这么看我?你已经是我的东西了,我爱怎么看就怎么看。

你居然能清醒的进来。

她还想着最坏的打算是今晚有可能要照顾一只醉猫了。

本是要灌醉我的,只是父皇在,吩咐了不许闹得太厉害,他们才手下留情,意思意思每个人敬了半杯酒。

ps:昨晚偷懒了,今天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