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色微明的时候,岳如筝先醒了过来。
许是昨天太过悲喜交加的缘故,她睁开双眼时,还有些恍然如梦之感。
那一瞬间,她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直到看到身边睡着的人,才回过神来。
由于昨晚大哭一场的缘故,岳如筝的眼睛很是酸涩,她看着连珺初,才发现他的眼睛也有些浮肿,即便是睡着了,还是看得很明显。
可她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流过泪。
岳如筝伸出手指,想要替他揉揉,又怕把他弄醒,便怏怏地收了回去。
她略微动了动身子,浑身酸痛,这硬邦邦的木床果然睡得很难受。
可是尽管如此,岳如筝却一点都不觉得委屈,相反,她望着面前的连珺初,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充实温暖,就好像一只空了许久的杯子,现在被人以醇酒渐渐地灌满,馨香四溢,洋溢着满怀的沉醉。
这样想着,岳如筝的眼里就浮满了笑意。
或许是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呼吸略微重了一点,连珺初朦朦胧胧地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岳如筝便用圆圆的指尖揉了揉他的眼帘。
你眼睛肿了。
她笑盈盈地道。
连珺初怔了一下,岳如筝又问道:你昨夜也哭了吗?没有。
他摇摇头,想避开她的指尖。
岳如筝却按住他的脸颊,不准他闪躲。
连珺初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她的手下,岳如筝在他眉眼处抚来抚去,他等她停手之后,皱皱眉道:你的手难道不痛了?岳如筝抿了抿唇:怎么不痛?那你还要动手……他慢慢地瞥了她一眼,见她的眼圈也浮肿得很,便收回了想说的话,安安静静地望着她。
岳如筝缩回手指,与他对望了一阵,忽然又想到了那个问题:小唐,这三年里,你每次回到这儿,是在等我回来吗?连珺初的眼神有些沉寂,他微微摇了摇头。
岳如筝还想要追问,连珺初贴近她的脸颊,道:不要问那些事情了。
嗯。
岳如筝应了一声,将手臂环在他的腰间,他不能给予她安定的怀抱,岳如筝就顾自抱着他,将脸埋在他的心口。
--他等她,已经等得太久,太孤独。
他们在这小屋住了三天。
第一天的时间,几乎全用在打扫清理、洗晒衣被上。
岳如筝将伤处包扎了一下,从一大清早就开始忙碌。
但是她不能沾水,只能让连珺初去做那些洗晒的事情。
没有火折子,无法生火烧水,他都是忍着寒冷,将双脚浸入水中。
可是他还是毫不在意地坐在淡淡的阳光下,一边洗着,一边看着在旁边清扫落叶的岳如筝。
屋檐下的泥地中,乱七八糟地长满了荒草,有的早已经枯黄,其中便夹杂了那株二月兰。
岳如筝默默地蹲在那里,伸手要去拔除那些杂草。
连珺初侧身望了一眼,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不要去管它了,已经死了很久了。
他闷闷地转回身,踩着水里的床单。
岳如筝走到他身边,蹲在地上,手肘撑着膝盖。
你要是没回来过,怎么知道死了很久?她软软地道。
连珺初的脸上有些绯红,这次没有吭声,自顾自地揉着床单。
岳如筝往他肩膀上轻轻一趴,他弯了弯腰,侧过脸看看她。
她凑到近前,伸手摸摸他的脸颊,果然比平时要温热一些。
随后她手臂一垂,又摸摸他的脚踝,很是冰冷。
等会儿去买火折子和灯油吧,还有吃的。
岳如筝半是建议半是命令似的道。
衣物洗完后,两个人一起协力,才将床单晾了起来。
除了一般的衣服之外,其他但凡是大件的被褥之类,连珺初自己很难搬到外面,都要岳如筝帮忙,才可以完成。
小小的院子里晾满了洗净的衣物,中间的椅子上铺着棉絮和被子,做这些事的时候,连珺初本就不方便,又要照顾到岳如筝手上的伤,累得冒了一身汗。
但当他看着岳如筝高兴地睡在铺展开来的棉絮上,蜷得像只小猫,心里便涌起了满满的柔和。
要把你屋里的被褥也拿出来吗?他走到岳如筝身边,蹲在边上问她。
岳如筝翻了个身,正对着他,想了想,摇了摇头。
那你……连珺初还想问,岳如筝一撑被子坐了起来,道:走了,下山去。
要不我自己去,你在这里休息?他好意建议,却被她打断。
不行,要去就一起去。
岳如筝不知怎么就又固执起来。
连珺初只好跟着她一起出了院子,往山下走去。
岳如筝始终都攥着他的衣袖,好像生怕他在半路走掉似的。
他忽然明白,大约,她是害怕,自己会借着下山再次不辞而别吧?小镇上遍地都是燃放爆竹后留下的殷红纸屑,尽管已近中午,家家户户都除旧迎新,做买卖的人却几乎没有。
一年之中难得团聚休息的时候,又有谁还会忙于赚钱?岳如筝找了半天都买不到杂货,最后还是连珺初凭着印象,找到了一处杂货铺子,也恰好那主人在屋外打扫,认出了眼前这个年轻人。
你不是那个……老板很是惊讶地望着连珺初,原本那个成日背着竹篓来回于山道间的少年,如今虽然样貌未曾改变,衣着已完全不同。
连珺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岳如筝付完钱,正准备和连珺初一起离开。
老板忍不住在身后问了一句:小唐,你成亲了?连珺初的脚步停了一下,随后回过身,微微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岳如筝的心一直都是砰砰跳个不止,几次三番想要开口,又不知该如何去问。
就连坐在路边吃东西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终于等到回到小院,太阳已经有些西斜,她急急忙忙收拾晒在外面的被褥。
晒了一天的棉絮很是温暖,只是被单还未曾干透,挂在了屋檐下。
她满足地坐在软软的床上,听着院子里有推着东西的声音,知道是他在用脚将椅子挪回屋中。
黄昏的时候,她想去厨房做饭,连珺初阻止了她。
你手上还有伤,我来做给你吃。
他坐在地上,像以前那样熟练地生火,岳如筝就坐在边上,静静地看。
因为小镇上的人都在家团圆的缘故,他们连菜都没买到多少。
两碗饭,一条鱼。
在昏黄的灯火下,两个人并肩坐着,她用手,他用脚,平和地夹菜,细细地咀嚼,这是他们相识接近四年以来,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大年初一。
入夜了,岳如筝先回到屋里,山里的夜晚尤其寒冷。
风吹在窗纸上呜呜作响,她望着桌上不断摇曳的烛火,渐渐地就有些困了。
也不管这是他的房间,她迅速地脱了外衣钻进被子。
上上下下都还带着太阳的香味,很温存的感觉。
忽然想到小时候,也最爱闻这种味道,常常嚷着要闻太阳,姑姑便会将被褥晒好,再让她裹在被子里,只露出大大的眼睛。
那种滋味,是她在流浪生涯中,最最思念,最最渴求的温暖。
她这些日子以来经受了太多波折,今天又忙碌了许久,不知不觉中,便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边有动静使她从睡梦中一醒,朦朦胧胧地睁开眼,意识也还未曾清醒过来,就看见原先摇曳的烛火一灭,屋子里就只有淡白的月光了。
她迷迷糊糊地转过身,连珺初坐在了床沿上,弯下腰背对着她,似乎是在解开外衣。
没有了那两道铁器的障碍,他脱掉衣服所用的时间要比昨天少一些,可比起常人来,还是慢了许多。
随后,被子靠外侧的一角被他抬脚轻轻掀起,他生怕吵醒她似的,很小心地坐在床上,又弯腰咬着被子的上端往身前拉起。
岳如筝这时稍稍清醒了一些,很随意地伸出手,给他拉好了被子。
连珺初似是笑了笑,躺在她身边。
她的心里虽没有抗拒之意,但这还是第一次与他同床共枕,不觉有些忐忑。
四周朦胧悄寂,岳如筝静静地躺了一会儿,见他也不说话,便拥着被子,悄悄地往他身边凑过去。
连珺初微微侧过脸,在夜色里朝她望着。
她轻轻地趴在他胸口,就像以前一样,听着他的心跳声,忽而轻声一笑,道:小唐,你的心跳变快了。
他似是也笑了笑,用脚踝磨了一磨她的小腿。
岳如筝抱住他的肩膀,突发奇想地探手伸进他的衣领,摸了一下。
你这里……她正想说下去,却感觉到他的肩膀处微微一动,像是想要躲避。
岳如筝意识到了他内心的紧张,小声问道:不能碰吗?连珺初迟疑了片刻,轻声道:不是。
其实我已经看到过了……就是摸一下……她自言自语似的说着,手便沿着他肩膀往下,触到了他仅存的手臂。
只往下滑了一段,便是完全的虚空,这种感觉让本就谨慎小心的岳如筝着实惊了一下,但她没敢表现出来,只是静静地抱着他。
他的臂端不是很自然,摸上去像是不太平滑的样子。
岳如筝轻轻抚过他的手臂,他一点声音都没有,连呼吸都很细微。
这些是小时候留下的伤?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连珺初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有些是,还有些是后来的。
后来的?她拧着眉想了想,心里沉甸甸的,是为了练那双剑所以受伤了?连珺初轻轻喟叹了一声:那套在手臂上的铁圈很紧的,开始时天天会磨破。
岳如筝怔怔地望着他隐在黑暗中的轮廓,心中百感交集,又酸又涩。
她忍着眼泪,再一次触及他的手臂。
除了伤痕,还有些凉凉的。
她倒是一年四季身上都偏热,于是便缩回手,呵着气,让手指变得更暖和一些,随后又紧紧贴着他的肩,他的臂。
冷吗?她轻声问道。
不了。
连珺初尽量地靠近她,岳如筝感觉他侧身躺着的时候有些吃力,便用肩膀撑着他。
两个人的脚勾在一起,就像是牵着手一样。
小唐……过了很久,黑暗里,岳如筝还是忍不住又叫了他。
什么事?他也未曾睡着,睁开眼睛望着她。
岳如筝感觉自己的脸上正在发热,她支支吾吾地道:就是白天,你在小镇上……他好像明了她的用意,便问道:你是说那个人问的话吗?唔……岳如筝听他直接说了,倒不知该怎么继续,只是用小小的脚趾勾住他的脚。
连珺初侧转了身子,正对着她道:我不是随便说着应付他的。
啊?岳如筝愣了愣,心里慌乱又羞涩,却只惊叹了一声。
夜色中,他静静地呼吸了几下,幽黑的眼睛望着岳如筝,道:如筝,你可以嫁给我吗?四年前,他在海边就小心翼翼地问过这句话,如今在这里又轻声说了一遍。
在岳如筝听来,他的声音还是带着微微的不安,仿佛是怕她还会不做出回应。
她的心里忽高忽低,虽然这些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几乎已经让她陷入绝望。
可现在她只想跟他厮守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小唐。
岳如筝抱着他的腰,凑到他跟前,忽而微微张开嘴,咬住了他的肩膀。
干什么?连珺初见她不给回答,却好像犯了傻,不由有些茫然。
她伸手摸着留在他肩上的牙印,忍着快要流出的眼泪,道:给你留个印记,要记住,你永远是我的小唐。
连珺初的心慢慢地柔软了下来,他伸腿轻轻勾住岳如筝的脚踝,道:嗯,我记得了。
岳如筝抿着唇,摸摸他的臂膀,按捺不住心中的欣悦,小唐,我在想,如果姑姑还活在世上,如果她也能知道我要嫁人了,该有多好。
连珺初也情不自禁地微笑着,贴近她的脸颊,道: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找她。
那株二月兰周围的杂草终究被清理了干净,连珺初不让岳如筝动手,这个差事最后还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看着瘦弱的二月兰恹恹地垂在地上,岳如筝的情绪也低落了下来。
连珺初坐在台阶上,抬头看看她,道:你看,把杂草弄掉了也还是这样。
岳如筝蹲下身子,伸手撩起枯败的叶子,泄气地道:你好像很不在意?连珺初愣了一愣,道:还可以重新去采的。
重新采的又不是这棵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心生埋怨起来,抱着双膝,又想到了当年两人一起种着这兰草的样子。
为什么又不高兴了?连珺初有些错愕地道。
岳如筝摇摇头道:没有不高兴,只是……她说了一半,没有说完,眼里似是带着隐隐的忧虑。
等过些时候,天气转暖了,我帮你再去找别的来种,好吗?连珺初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只是专心致志地望着她。
岳如筝扑簌着长长的睫毛,凑到他脸庞边,我们还会住在这里吗?会啊……他很快地回答了,随即又不安道,你不想住在这里了?那七星岛怎么办?岳如筝忐忑地问。
连珺初想了想,转过身问道:你不喜欢七星岛是吗?岳如筝的脸上微微一热,她垂下头不说话。
在她脑海中,那年从忘情阁中盗取神珠后被人团团包围的场景,仿佛一道耻辱的伤口,永远无法愈合。
即便是连珺初再也不提及那件事,她对七星岛,始终都怀着一种畏惧而想要躲避的心理。
其实我也不喜欢。
连珺初沉默了一会儿,扬起唇角,微微笑着,如果你愿意,我跟你一块儿留在这里。
岛上那么多人,又不缺我一个。
岳如筝伏在他膝上,抱着他的双腿,侧过脸,望着这个还显得有些清冷,又有些简陋的小院。
这是我们的家了吗,小唐?她的眼里带着一丝温柔的光。
他轻轻弯下腰,倚在她身前,道:是的,我跟你的。
这天夜晚下起了冷雨,淅淅沥沥,打在屋瓦上,落在庭院中。
钻进被子的时候感到一阵寒意,岳如筝抱住连珺初,待自己的双脚稍稍暖和了一些,才敢靠近他的脚。
可是他的身子还是很冷,她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连珺初垂下眼帘,轻声道:你不用太顾及我的,我习惯了,不会觉得冷。
岳如筝伸手摩挲着他清瘦的脸颊,忍不住又轻轻地咬了他一下。
小唐,我离不开你了,怎么办?他侧过脸,浅浅的呼吸正对着她的唇,我也是,怎么办?岳如筝的心里绽开了花,她勾住他的双脚,摇了摇。
他便心领神会地闭上眼睛亲她,一直亲到颈侧被衣衫挡住的地方。
然后他就小心翼翼地咬着那翠色的衣领,温和的气息拂在她的肌肤上,岳如筝忍不住笑了出来。
但他却还是低着眉眼,很温柔地抿着她那衣领处露出的一点点肌肤。
岳如筝情不自禁地将手伸进他的衣衫,他的身上有些温热。
她也不知应该怎样,只是有一种急切想要与他不断靠近不断亲密的心情,促使她将自己几乎完全贴合着他。
连珺初始终都微微闭着眼睛,此时却慢慢地睁开了,岳如筝望着他的眼睛,甚至希望自己永远沦陷在这眼神里,永远沉浸在这无瑕的幽潭中。
他的呼吸深远绵长,抬起脚,却够不到她的衣衫,他又低着头,想去咬她的衣带。
岳如筝的心里一阵慌乱,想自己去解开扣子,手上受伤的地方正好碰到连珺初的脸庞。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侧了侧身,连珺初停下动作,抬起眼眸望着她,碰到伤口了?岳如筝将手藏在身后,抿着唇摇摇头。
他有些犹疑地看看她的神色,岳如筝竭力在心里劝服着自己,又往他身前凑了凑,脸上却还是含着深深的紧张之感。
如筝……连珺初轻声叫了她一下,见她愣愣地望着自己,不由笑了笑,随即又好像鼓起勇气似的问:你师傅……没有教过你这些?岳如筝起初还不太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但一眨眼的功夫便涨红了脸,不由地乱蹬了他几脚,狠狠道:我们是清白门户,怎么会教这些?!你不要玷辱了印溪小筑!连珺初急忙用双腿压在她的脚上,小声道:好吧,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她的心头还是在剧烈地蹦跳,嘴上却装得很硬气。
连珺初不吭声,脸还是埋在她的身上。
知道什么?知道什么?……岳如筝的脚动弹不了,就使劲咬咬他的肩膀。
他安静了片刻,抬起头道:我不知道……怎么一会儿知道一会儿不知道的,连珺初,你是傻了吗?岳如筝又想扑过去咬他,却被他抬起腿抵住了。
别闹别闹。
连珺初深深呼吸了几下,将脚搁在她的腿上推了推,极其精炼地说道,睡觉。
于是他说完之后便用肩膀撑着坐了起来,一下子吹灭了床头的蜡烛,还没等岳如筝有所反应,就已经躺下来,静静地闭着眼睛,像是立即就要睡着了似的。
岳如筝带着小小的失落,和小小的茫然,贴着他的身子,一起一伏,均匀地呼吸着。
小唐……过了片刻,岳如筝拿手指捅了捅他的脸。
他一开始并没有动,也没有回应,岳如筝不死心地又用脚趾钳住他的脚,他才挣扎着缩回去。
干什么呢你?他好像有点愠怒地说了一声。
你生气了吗?她趴在他耳边道。
他仰睡着,闭着眼睛道:哪有?是怪我咬你了?岳如筝蜷着身子,双脚蹬在他腿上。
他睁开眼睛,斜睨了她一眼,不说话。
是怪我踢你了?岳如筝放下腿,伸开手臂,挂在他身上。
他只好蹙着眉,闷声闷气地道:不是。
那……她还要说话,却被他用猛烈的吻堵住了嘴巴。
唔?岳如筝睁大了眼睛,被这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弄得有点惊讶。
连珺初从未那么疯狂地亲吻过她,一改以往的温和,深深深深地长时间攫住她的唇舌。
直到她快要呼吸困难的时候,他才意犹未尽地往后撤了撤。
好了,不要再来招惹我。
他说毕,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一笑,便又翻转了身。
寂静中,岳如筝望着他的背影,在被子的遮盖下,他的缺陷似乎不那么明显。
她悄悄地调整了方向,帮他压好被角,与他朝着同一侧睡着。
窗纸上透进薄薄的月影,雨点渐渐变小,轻轻柔柔,点点滴滴,好似一曲绵长的琴音,伴着两个人的世界,幽然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