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025-03-26 12:06:13

→☆←→★←→☆←→★←→☆←→★←→☆←→★←→☆←→★←★小说生活馆,你我同在☆欢迎加入【小说生活馆】系列(QQ群搜索:【小说生活馆】即可)①群:453356729;②群:610843057;③群:572130550;④群:647804673;群内资源都一样,加那个群资源都不会错过;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 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资源部】→☆←→★←→☆←→★←→☆←→★←→☆←→★←→☆←→★←《他站在时光深处》作者:北倾晋江VIP2017.07.31完结文案通知:讲故事的人来了,你们呢~应如约外婆的手术,温景然主刀。

进手术室前,如约怕会给他增加压力,特别淡定地让他不要紧张。

温景然当时只垂眸看了她一眼,未作声。

可接下来的整台手术气氛凝重鸦雀无声。

结束后,温景然靠在墙边,应如约触到他冰凉的手时,错愕地抬头看他。

他低笑一声,自嘲:有点紧张,怕你哭。

你的生命里有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人,和他的遇见,仿佛跨越了星辰和大海。

内容标签:搜索关键字:主角:温景然,应如约 ┃ 配角:布吉岛 ┃ 其它:北倾,医生01、他站在时光深处楔子《他站在时光深处》文/北倾你的生命里有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人,和他的遇见,仿佛跨越了星辰和大海。

楔子:A市A大医学院附属医院。

住院部的走廊还有些冷清,尽头只有一束阳光沿着窗柩爬进来。

那束光穿透了窗边盘亘着的爬山虎,沾了丝丝清凉的绿。

她的脚步声就那么清清脆脆地沿路敲了过去。

一直到走廊尽头,左手边那间病房时,应如约停下来,看了眼门框——普外科一区16号病房。

她敲了敲房门,应声推门而入。

这是间单人病房,设施齐整完善。

一眼看去,菱白色的病房里映着落了满室的阳光,安宁又静谧。

应如约收回视线,目光落在病床上正靠着枕头翻书的病人。

这位病人是A市赫赫有名的房产大鳄,胃癌。

住院之后,这间16号病房就犹如宴客厅,每天迎来送往不少以前只能在财经杂志上看到的人物。

如约听这间病房的护士念叨过,说他不太配合工作。

哪怕身体情况每况愈下,依旧忘不了工作,少不了应酬,拦都拦不住。

因病情越来越糟糕,手术时间安排在了明天下午两点整。

主刀医生是病人从S大医学院附属医院请来的专家,她那天凑巧轮值换班,正好错过了和这位医生碰面的机会。

等应如约走到病床前站定,正要开口说话,病房独立卫生间里忽然响起的潺潺水流声引得她侧目看去。

眼角余光所及处,只扫到了一个修长的男人身影。

从百叶窗里钻进来的阳光洒在他的身后,一地璀璨。

应如约收回视线,放下手里的病例,调整了下表情,对视着病人亲切地笑了笑:您好,我是麻醉医生应如约。

话音一落,卫生间里的流水声戛然而止。

应如约的耳朵不自觉地跟着一动,顿了顿,没听到卫生间再传出什么声响,才继续道:因为明天手术,所以我来问一些您的基本情况,请问家里做主签字的委托人是哪一位?见病人面露疑惑,应如约翻开病例,规整地向病人叙述了一遍手术前例行通知的常规内容。

等这一番话毕,她的话音一转,原本有些清冷的声音温软了几分:因为您既往有高血压的病史,围手术期麻醉风险较大。

一直耐心听着的病人神色有些凝重地点点头,刚还上扬几分的嘴角微沉,视线越过应如约看向了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的男人:我听听你的说法。

应如约闻声望去。

光影似把整个菱白色的病房切割成了几块,站在她身后的男人,一侧的肩膀被阳光笼罩着,映得那身浅蓝色的衬衫微微发亮。

他低着头,正慢条斯理地擦干手。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清晰,纹理偏淡,就连手上的皮肤都略微偏白。

他随意地用手翻折起袖口,手指微微曲起时的线条感让应如约差点移不开眼。

这是一双外科医生的手。

这双手拿起手术刀时的模样,恐怕手术室里那些天天嚷着自己是手控的小姑娘们都会为之着迷……毕竟,连她也无法幸免。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正灼灼地落在他的手上,温景然整理袖口的动作一顿,轻轻一拨袖扣。

见她被袖扣反射的阳光迷了眼,他信步上前,从她的手中抽走了整份病例。

应如约被反射的阳光刺得视野一片青黑,她皱起眉,伸手就要去夺回病例。

手指刚挨上男人翻折起的袖口,就被他握住,微微的凉意从她的指尖一路传递到心口,一股莫名的危机感从她的脚底蹿起。

她抬起眼,冷凝的目光对上他低头看下来的视线时,顿时一阵怔忪。

他眼里的光被阳光映得细细碎碎,就像是从梧桐树叶间落下来的,瞬间锁住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应如约还没来得及错开眼,他已经松开了她,那双漂亮得有些过分的手将刚从她手中抽走的病例递回了她的眼前。

温景然唇角含了笑,声音却格外清冽:好久不见,小师妹。

是啊,好久不见。

应如约怎么也想不到,她实习期第一台要跟的手术,主刀医生居然是他——温景然。

作者有话要说:  我开坑啦~知道你们久候,它已是半开壶盖的温酒,我讲着故事,你们就徐徐品酒。

02、他站在时光深处1他站在时光深处1深夜的机场,空旷安静。

应如约挂断电话后,推着行李箱从2号国际出发口一路往东而行。

夜色下,所有的标识牌都被赶来接机的车辆车灯映得有些刺眼。

她低下头,一路沿着出发口走了十几站,才看到停在15号站台边的那辆白色轿车。

应如约的身影出现在后视镜里时,甄真真也发现了她。

她下车,手脚麻利地帮着如约把行李放进后备箱,期间还不忘抱怨:你箱子里塞什么了,怎么那么重?应如约边关上后备箱边一本正经地吓唬她:人体标本。

甄真真嫌弃地咦了一声,催促她赶紧上车。

从机场的天桥上下来,甄真真这才扭头看了她一眼:你怎么回来了?我们都以为你会留在A市。

应如约和甄真真是初高中的同学,初中走读,高中同寝,六年的友情,关系好到两个家庭都互相有来往。

到大学时期,甄真真励志要当名女警去了警校,如约则离开S市去了A市学医。

虽然平时见面少了,但一点也不妨碍她们之间数年来的坚固友谊。

你在这,我还能去哪?应如约回答。

甄真真当然知道她说的是玩笑话,顺着打趣道:看来爷对人家的宠爱是真的三十年如一日啊。

路口红灯,车在停止线前停下来。

应如约从口袋里摸出几块水果糖,剥开一个喂到她嘴边:你知道我没有当女强人的野心,那太累了。

家在这,当然就回来了。

甄真真含着糖,有些口齿不清地嘟囔道:我还以为你是惦记你那帅得惨绝人寰的温师兄。

应如约剥糖纸的手一顿,随手砸了一块糖过去:我跟他不熟。

甄真真手忙脚乱地接住那块水果糖,听着车后此起彼伏催促的喇叭声,忙踩下油门,随口应道:是是是,你长得漂亮你说了算。

话落,她瞄了眼转速表下方显示的时间,一拍脑袋,想起件差点被她遗忘的事:我等会得拎点夜宵去犒劳下今晚熬夜值班的同事,你坐了这么久的飞机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吃点?应如约捂着从下飞机起就有些犯鼻炎的鼻子,瓮声瓮气地答:人都在你车上了,当然是悉听尊便。

于是,两人半路折去了S大后巷的小夜街。

已经是深夜,小夜街却依旧灯火通明。

路两边的小食摊沿路摆了半条街,每户摊前都挂着瓦数明亮的灯泡,吵吵囔囔的,格外热闹。

应如约没什么胃口,就坐在车里等她。

看她大咧咧坐在路边的木凳上和老板唠嗑,那熟稔的模样看上去像是经常光顾的熟客。

她支着额头,有些倦懒地数起街道上的路灯。

数着数着,远处的路灯灯光渐渐就模糊成了几点光晕。

应如约伸出手虚点了下,刚眯起眼想要看仔细,眼角的余光就扫到了车窗外正在渐渐靠近的一个修长身影。

她忽有所感,凝神看去。

那道身影正大步地绕过车头,刺眼的光线下并看不清他的脸,衬衫也被昏黄的灯光模糊了原本的颜色,可就是让应如约觉得分外眼熟。

她下意识地坐正身体,目光循着他的身影。

被凝视的人似有所觉,倏然转过头来。

那双眼,深暗幽沉,像是深夜里刚熄灭的烛灯,犹带着一丝火星就这么透过车前的玻璃直直地对上她的视线。

明明……明明中间隔着的车前玻璃颜色暗沉,应如约却觉得他那双眼仿佛能穿透一切。

完全空白的对视里,除了还在流逝的时间,其余都如同静止了一般。

那个瞬间,周围的所有声音渐渐远去,应如约的整个世界,寂静无声。

一秒。

两秒。

三秒……他终于移开视线,迈向了停在马路对面的那辆路虎。

呼。

应如约这才吐出一口气来,有些惊吓地拍拍胸口。

刚才有那么一秒,她以为会停下脚步,然后走到她这侧的车窗前。

然而事实好像只是虚惊一场。

这么暗的光线下,他应该……看不清的吧?她忍不住转头。

温景然站在车前,拎着保温盒,正低头打电话。

拉开车门时,车门自动感应,锁控被解开,路虎那漂亮的LED车灯闪了闪。

应如约也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眼睛一花,甄真真跟只小麻雀一样扑到了车门边,边把夜宵递进来,边嘹亮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应如约,你当着我的面还一个劲地在看哪个野男人呢?同一时间,她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忽的,嗡嗡震动起来。

亮起的屏幕上,赫然跃出三个字——温景然。

应如约的头皮一麻,下意识地侧目看去。

原本正要上车的温景然握着手机转过头,不偏不倚地就着甄真真敞开的车门,一眼,就看见了她。

——半个多小时后,终于到家。

应老爷子一向喜欢清静,从医院退休后便搬了家,住进了环境清幽的御山。

虽然御山的确是一处颐养天年的好地方,可惜御山别墅区离市区较远,几乎靠近城郊,交通并不是特别方便。

甄真真把车停在路边,降下车窗看了眼眼前黑幽幽的,犹如陷入了沉睡的这幢别墅,戳了戳如约:你回来跟爷爷说过了的吧?我怎么看着他已经睡下了……老人家熬不了夜,如约解开安全带,边推开车门下车边道:我等会给华姨打个电话,让她来开下门就成。

甄真真跟着下车,殷勤地开了后备箱给如约拎行李,又关怀备至地把特意买给她的鸡汤馄饨递过去,然后眼巴巴地望着她。

那种眼神,就跟垂涎骨头的小狗……看得如约毛骨悚然。

她赶紧退后一步拉开距离,警惕地问:你想干嘛?甄真真咬唇抛过去一个媚眼,她本就长得可爱,做这些动作时一点也没有矫作的尴尬,那入骨的娇媚看得应如约也无法招架后,她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我就是好奇你和温医生……她顿了顿,见如约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继续说:自从高中毕业后你就特别避讳温医生,刚才看见他也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你是不是瞒着我些什么事啊?话落,怕她误会,甄真真又赶紧竖手指发誓:我就是担心你,然后……顺便八卦下。

意料之中的问题。

刚才在车上时,甄真真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如约早就猜到她会忍不住发问。

应如约皱眉沉思了片刻,一本正经地回答:毕业那晚我们不是都喝得乱七八糟了嘛,还记不记得?甄真真立刻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记得记得,副班长酒精中毒,我们一堆人送他去医院。

那晚还真巧,正好碰到温医生做完手术。

应如约一直记得那晚,她六神无主的时候是他安排好了所有的同学,是他办妥了所有手续,是他替她收拾好了这堆烂摊子。

他如救世主一样从天而降,让她印象深刻到这辈子都忘不了。

但是……应如约叹了口气:就那晚,我差点把他给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啦~你们怎么辣么棒!来,奖励下,此章前100评论送红包~感谢小仙女们打赏~03、他站在时光深处2他站在时光深处2猛然知道了应如约多年秘辛的甄真真同志,一连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起初梦里还是当年她跟在应如约身后第一次遇见温景然时的画面,一眨眼又梦见毕业那晚,穿着白大褂站在清冷灯光下静静看着如约的温医生,最后干脆定格在如约对温医生霸王硬上弓的场面上……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

甄真真睁眼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半晌,掌心湿润的汗意微微透着几分凉意。

她喘匀呼吸,一身冷汗地从床上爬起来给如约打电话。

应如约正在陪应老爷子修剪他的小花园,瞥了一眼哼着歌心情十分愉快的老人家,边摘下沾了泥印的手套边接起电话。

未等她开口,便听彼端甄真真跟倒豆子一样开始诉苦:大宝贝!小甜甜!我甄真真!从警校毕业后,连那些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都没怕过,结果昨晚送你回家之后我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应如约进屋,把手套随手放在门口的置物架上,端起华姨刚准备的牛奶走到阳台,坐进铺着软垫的吊椅上,这才淡声提醒:昨晚是你非要知道的。

甄真真咬住下唇,悔不当初。

她哪知道应如约对那温医生避之如蛇蝎是因为对人做了不可描述的事!察觉到那端的沉默,应如约低头抿了口牛奶,含笑问道:这就吓着你了?甄真真盘膝坐在床中央,因为没睡好,眼底的青黑格外明显。

她打了个哈欠,语气幽怨:可不是嘛,我俩也算是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

十几年的交情了,我真不知道你喝醉了会这么猛……如约唇边的笑意微褪,她抬腕看了眼时间,嘟囔道:我已经从你昨晚那副吃惊得要把眼珠子都瞪出来的表情里知道你有多震惊了。

顿了顿,她低头晃了晃手中的茶杯:时间还早,你还可以补个回笼觉。

我喝完牛奶,等会还得陪爷爷晨练去。

听出如约语气里那显而易见的无奈,甄真真幸灾乐祸地笑了两声:我记得应爷爷当初在御山置办别墅是因为温医生也住那啊,你去晨练可要小心别撞见温医生了啊。

应如约眨了眨眼,轻哼了一声:怕不能如你的意了,据我所知,温医生大多数时间都睡在医院里。

甄真真是外貌协会的高级会员,听甄妈说她会和应如约成为好朋友还是因为如约长得好看。

好看到甄真真这位极度讨厌学校的幼龄早熟儿童每天积极的准时上学找她玩;还愿意把自己最心爱的巧克力分给她吃;最疯魔的时候天天闹着要过生日,就为了有理由能邀请如约来家里玩……虽然这段黑历史已无从考究,但据甄真真多年来对自己的了解,真实度……极高。

所以,当年甄真真第一次在如约家见到温景然时,惊为天人。

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没少撮合过如约和温医生。

不过当年,温医生还是应老爷子的门生。

应如约也不过是个为理想大学奋斗的应届考生……那点花花肠子和想撮合两人的少女心思,也只有甄真真她自己知道。

甄真真心里颇有些惋惜,她委实很看好温医生和她的小如约能凑成好事,奈何现实总是让人唏嘘不已。

挂断电话后。

如约握着手机发呆良久,直到阳光的暖意晒得她眼皮发烫,她才回过神,一口饮尽牛奶,换鞋准备出门。

******应荣峥退休后就一直保持着晨练的习惯,如约一旦在家住着,陪练这回事从来都是没得商量。

每逢放假,同寝室室友嚷着要回去睡个天昏地暗时,如约都只有叹气羡慕的份。

应家人丁单薄,从祖辈起便是这样。

如约原本还有个哥哥,可惜因为身体不好,七岁那年没能抢救回来。

等后来有了如约,老爷子的宠爱也从来不是溺爱,从小便对她严格要求。

不论是课业成绩,还是身体素质。

哪怕后来如约的父母离异,父亲早逝,老爷子也没有因为这些原因对她有过任何的放松。

眼看着孙女原本酥干的毛巾都能拧出水来了,应荣峥这才挥挥手示意如约去边上休息一会:我看你啊,每回来一次,体能都要回到解放前。

应如约默默地喝着水,不发一言。

在A大附属医院实习的时候,她忙得连休息都是争分夺秒的,哪还有时间去锻炼身体。

没听见应如约说话,应荣峥转头看了她一眼,随口问道:回来之后有什么打算?如约沉吟片刻,回答:我给S大附属医院投了简历,等下周的工作日应该就能收到面试的消息。

应荣峥微抬了抬眉,眼里晕开一丝笑意:这么有自信?这点自信当然有。

应家是医学世家,祖上还出过宫廷御医,荣耀一时。

如今挂在客厅里的匾额,就是那时皇帝亲笔题字亲赏的。

远了不说,这往近了算。

如约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全是从事医生行业的骨干,从小耳濡目染的。

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她算是比别人先迈了好几步。

若是这样都没点小骄傲,她也不叫应如约了。

如约慢条斯理地拧上瓶盖,抬起头时笑得格外灿烂:在A市没人认识我,但在这里,谁都知道我是您的孙女。

没几把刷子,我哪敢回来给爷爷丢人。

应荣峥被她几句话哄得心情格外好,大笑了几声:我应家的女孩就该有这种气魄。

话落,似想起什么,应老爷子的表情一肃:你前阵子不说想泡温泉嘛,趁还没入职,陪我这个老头子一块去泡泡。

以后忙起来,可就没时间了。

应如约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老爷子:温泉?应老爷子退休后,日子过得悠闲无比。

早起晨练,养养花,浇浇水,晒晒太阳,遛遛鸟。

也愿意讲究下,花上几个小时去厨房做几道菜,熬一锅汤。

如果约上了朋友,也许是邀请回家,品茶下棋;也许是去茶楼会所听个曲,研磨时光。

总之,把日子过得快跟民国时期那些燕京的大老爷们一样了,如装裱在画框里,井井有条。

温泉这个词从老爷子嘴里说出来……实在有些时髦了。

应如约思忖半晌,有些狐疑地问:爷爷,别是您有朋友开了温泉会所让你去捧场吧……应老爷子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看得如约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水瓶。

就不能是景然对你有心了?应老爷子醇厚低沉的声音就如同一记重锤,不偏不倚地击中如约最酸软的那处肋骨。

一瞬间,如同被喂了一口柠檬汁,酸得她牙齿打颤。

啊……要命。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你们都以为温医生是清冷温和型的啊……摸下巴。

营养液被投喂了几千瓶,虽然我知道是投喂给温医生的……但我还是开心得差点飞起~感谢我家夫人们这么热情的支持,你们大概不知道,你们点燃了我码字的热情。

虽然每章都有些短小,但我在努力啦,字斟句酌的,粗长起来还有些小困难。

来来来,这章前一百再送个一百红包~*感谢小天使们投雷~04、他站在时光深处3他站在时光深处3S市地处华东,秋季漫长。

街道两旁的行道树树叶已落了近半,温度才认真地开始逐日下降。

雨下了一整夜。

从凌晨起,一直淅淅沥沥地下到清晨,刚停。

应如约昨夜嫌房间的空气有些滞闷,开了小半扇窗,等她早晨听着雨水沿着屋瓦落在窗框上的声音醒来时,地板已凝了不少滚圆的水珠,湿漉漉的一片。

她赤着脚踩上这片湿漉的地板,正欲关窗。

目光却落在楼下院子里停着的那辆白得很是醒目的路虎上。

那是温景然的车。

竟是这么早就来了吗?地板有些凉,未等她出神多久,从窗外卷来的凉风从她锁骨间拂过,不远处有树枝被风吹得晃动,滴滴答答落了一地的水珠子,又卷下一地枯黄的落叶。

应如约望了望阴沉沉的天空,这才恍然发觉,S市的冬天开始了。

温泉会馆有些远,靠近邻市,坐落在东居山的山腰上。

要走S市通往A市的高速近两小时,下了高速大约还有半小时的路程才能到达东居山。

应如约昨晚知道行程时,愣了许久。

她的驾照是在大学时考的,可从领到驾照那天开始她就再没有碰过方向盘一下,完全是个有证也无法上路的马路杀手。

别说这些年她孤身一人在A市,即使放假期间回了S市,也是和应老爷子住在御山。

然应老爷子出个门都讲究锻炼身体,低碳环保……家里空旷的车库里只有一辆年纪快和她一样大的自行车。

这意味着,她需要搭便车。

这便车,显而易见的,只能是温景然的车……应如约有些抗拒。

她只要一想到要和温景然待在一辆车上两个小时之久,她就觉得喉咙被谁掐住了一样,呼吸困难。

可这抗拒她又不敢让老爷子发觉,只能顺从又假装愉快地应承下来。

直到她磨磨蹭蹭地坐上后座,从昨晚开始就一直绷着的那根弦才仿佛终于松缓了些。

她靠着座椅椅背,手里还拿着片刻前温景然递来的豆浆,热得有些烫手。

温景然透过后视镜看了从上车起就一直望着窗外的如约一眼,低头扣上安全带。

启动引擎时,车身轻微的颤抖。

仪表盘的指针陆陆续续开始工作,机械的提示声里,他略有些清冷的声音同时响起:后面放了毯子。

应如约下意识地看向另一侧的座椅,椅垫上正整整齐齐地叠着几条薄毯,还放了些……零食。

莫名的,仿佛此时有人正注视着她一般,如约脸上有些燥热。

她抿了抿唇,轻嗯了声,低头咬住吸管。

一杯豆浆,喝得她有些饱涨。

虽然没有困意,如约仍旧闭起眼睛。

温景然正在和应老爷子谈论一起病例和治疗方法,声音低低沉沉的,像是提琴的乐声。

温景然是应老爷子的得意门生。

应老爷子从医一生,门下的学生众多,不乏有天赋者,可唯有温景然是他最为赞许的关门弟子。

就连老爷子平时教导应如约时,多半都以温景然为例。

想到这,应如约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她当初到底是怎么招惹上他的?——起初应如约还只是假寐,可到后来不知何时就真的睡了过去。

等车停下来时,她才迷茫地睁眼醒来。

车窗上蒙了一层浅浅的白雾。

她抬手抹开一小块,一眼就看见了东居山温泉会馆正门口矗立的规派又大气的四龙抱柱喷泉。

S市的温泉并不多,东居山的温泉会馆是这仅有的几家温泉会所里最独特的一家。

它位于东居山的山腰,并不对外开放盈利,只针对某些名流权贵,是个私密性非常好的高档会所。

但比起它的神秘,和针对性开放,更久负盛名的是立在正门口的这口喷泉。

几年前,东居山温泉会馆开馆前,在一场拍卖会上以高价拍下了当晚众人争相拍买的四龙抱柱石柱,就放在温泉会馆的门口迎客。

这种壕无人性的做法在当时引起过一片哗然,更是为东居山温泉会馆吸引了不少关注,一战成名。

应如约还记得,当年看到这个轰动一时的消息时是在一个晚间财经新闻上。

她抱着水果盘缩在沙发角落里吃菠萝,果肉还未咽下便嘟哝着评论道:几百万买一尊石柱放门口迎客,不是富二代就是暴发户。

正在削苹果皮的人抬眼看了看她,语气平静:他叫温少远,做酒店服务业白手起家。

应如约正好咬到一口酸菠萝,忍不住眯起眼:好巧,他也姓温啊。

温景然修长的拇指按住银辉小刀,随手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漫不经心道:不巧,他是我哥哥。

应如约伸手去接纸的手一抖,那口还未咽下的菠萝汁呛得她死去活来,直咳得她整张脸绯红一片。

他就在她这样的囧样里,低低地笑着,丝毫没有惊吓到她后该有的内疚和抱歉。

也是那个时候,应如约隐约发觉,这个应老爷子格外看重的学生并没有表面表现出来的那样温文尔雅,温和淡然。

——温泉会馆的住房是温景然提前预定的,入住方便。

此次同行的除了应如约和应老爷子以外,还有应老爷子的三两好友,以及温景然的几位同事。

如约跟在应老爷子身后叫过几位长辈,听他们和蔼地问起近况,含笑细细回答了几句。

被打趣也不害臊,只抿着唇斯文的笑。

她的性子安静,也说不来讨人喜欢的话,所以并不喜应酬这样的场面。

就在如约打定主意努力减少存在感,在旁陪笑时,一直和大堂经理交谈的温景然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后。

他的手里还拿着几张房卡,目光在她脸上轻轻一扫,转而看向应老爷子,语气温和地解释道:预定时程序出了错,给如约安排的房间已经被人住下了,现在经理提供了几间预选,我先带如约过去看看。

应老爷子了然地点点头,挥挥手,示意如约:跟着去吧。

如约脸上的笑容一僵,默默地瞄了眼身侧的温景然,见他已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向几位长辈微微颔首示意后,这才转了脚尖,抬步跟上温景然。

会馆大堂内空气温热,暖气充足。

他脱下的外套就挽在手弯,不知低头看着什么,微微弯了脖颈,只留下一个被日光衬得格外修长的背影。

穿过大厅,又经过一个敞开的紫檀木拱门。

他的速度却仿佛加快了,明明也是信步而行,偏偏就能将她落下三五步的距离。

如约渐渐跟得有些费力,又不愿意出声让他慢些,只能在经过拐角的时候悄悄小跑两步,勉强维持着自己的云淡风轻。

这么走了不知多久,温景然终于停了下来。

如约走近时,正好看到他双指夹着房卡轻轻一刷,握着门把的修长手指扣下,他推开门,房间里大片大片明亮的日光就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他抬手把房卡插入卡槽,微微侧头,示意她进屋查看。

怕他久等,应如约象征性地瞄了两眼,刚要出门,便见他不疾不徐地抬起手臂撑在门框上,挡住了她的去路:只有这一间,没有什么预选。

啊?应如约愣住。

温景然低头和她对视,目光沉静。

耳畔隐约能听见不知何处传来的笑声,以及电梯到达楼层的提示声。

良久,他才低声说道:帮你解围。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温医生难得被强一次,我一定会写的~嗯,还是那种360度无死角的描写,哈哈哈哈~*感谢营养液灌溉~也感谢夫人们打赏~挨只嘴嘴05、他站在时光深处4他站在时光深处4帮你解围。

帮你解围……应如约双手支着下巴,目光落在不远处,出神地盯着旁若无人睡在窗台的猫身上,渐渐就失去了焦距。

犹有些空白的脑子里,仍旧回响着半个小时前温景然低沉的那句帮你解围。

她正努力地回忆着自己是不是在半个小时前,曾无意识地发出过她需要被解救的信号。

当然未果。

因为比起应付温医生,明显是与和善的长辈周旋才更让她觉得放松。

所以……谁需要他解围了!小厨房咕噜噜泛泡的煮茶声里,她鼓起脸,有些郁闷得叹了口气。

她也就敢悄悄腹诽,站在温景然面前怂得就跟见到了猫的老鼠,只恨不得抱头鼠窜。

嗒的一声轻响。

如约回过神,在满目氤氲的白雾里端起煮开水的茶壶走到桌前,准备给正坐在院子里下棋的几位长辈泡茶。

东居山除了这温泉会所久负盛名以外,还有一个相比较温泉会所略微低调些的茶园。

东居山茶园里种的茶树只产一种茶叶——东居雪尖。

东居雪尖每年的产量并不多,除了特供,便只有这东居山的温泉会所里才有供应。

据说就是这东居雪尖,每年也吸引了不少品茶人争相前来。

如约拈起一片茶叶含进嘴里,用牙齿细细地磨了磨。

她不喜喝茶,对茶叶也没什么研究,除了尝到了茶香和略微带着苦意回甘的茶味,还真是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

她扯开锡纸包装,指尖掐住被撕开口子的那道棱角,小心地往茶杯里倒了适量的茶叶,看着那翠绿如雀舌般的茶叶铺了一层在杯底,这才拎起茶壶注上水。

说来惭愧,老爷子平日里泡茶喝茶都极有讲究,她虽耳濡目染地也会一些,但真的秀技时,手拙得不行。

等泡完茶,如约又在应老爷子身后坐了片刻。

还没等一盘棋局分出胜负,应老爷子仿佛才发现她还在这,挥手便赶人:你留在这陪我们这些老头子有什么意思,去找那些年轻人玩玩,省得小小年纪就变成了小老头。

如约:……可是那些年轻人……她都不认识啊。

关上门,如约背靠着墙壁思想斗争片刻,实在提不起和完全陌生的年轻人玩玩的想法,径直回了自己房间,准备下星期的笔试。

至于泡温泉么,她的房间外就有一池热气袅袅的温泉水,实在适合她这种不适应热闹场面的客人。

就在如约准备换了衣服去温泉里泡一会时,屋内门铃声清脆响起。

她狐疑地扯回已经翻卷到胸口的毛衣,又对着镜子理了理被衣服勾乱的头发,几步走到门后透过猫眼往外看了眼。

同一时间,似有所觉察一般,屋外的人抬起眼,目光径直落在门外的猫眼上轻轻一瞥,一手虚握成拳,凑到唇边轻咳了一声:是我。

如约头皮顿时一阵发麻。

她握着门把在心里建设良久,才拉开门,微笑地看向正站在门外的温景然。

……这个时候是不是得称呼他一声?那该叫什么?总不能连名带姓叫温景然,她不止年龄就连辈分都和他差了一辈。

叫师兄?他又不是她正经的师兄,只是爷爷的学生而已,叫得这么亲密还不如杀了她……叫温医生?她又不是找他看病的,太生分明显就是挑事啊……就在如约满脑子乱纷纷的纠结该怎么和温景然打招呼时,后者已经把手中的果盘递给了她:本来要端给老师的,不知道是出去了还是没有听见,没人开门。

应如约松了一口气,自然地接手过来:那我送过去。

不用。

他垂眸看着她,似想说些什么,刚启唇,便虚握了拳头侧过头去轻咳了几声。

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和眼底的倦色明显得让应如约想忽略都忽略不掉。

她皱眉,下意识开口问道:你没有休息好吗?嗯。

温景然轻嗯了一声,很是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声音沙哑:刚下手术,只睡了三个小时。

如约双目圆睁,有些不敢置信。

只睡了三小时?那后来还开车近两个多小时……可当时,他真的没有表现出一点疲倦来啊。

他们都在我房间里斗地主,本想来老师这里清净下……后面的话他没说完,应如约也知道是什么了。

她迟疑地望了眼隔壁紧闭着的房门,一时竟是无话。

手里的果盘显然是刚切好没多久,盘底略带了几分冰凉的潮意。

如约蜷起掌心,看着温景然半晌,终于妥协地往后退了一步:那……你在我这边睡一会吧,我正好要准备下个星期的笔试,没有关系。

说到最后,不知是有几分心虚还是有几分害臊,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那小半句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温景然的目光落在她低垂着的眼睫上,她的睫毛浓密,在玄关灯光下如打了一层暗影,乖顺地铺在眼睑下方。

她有些不自在。

或者说,很不自在。

他勾了勾唇,不动声色地压下眼中漫开的笑意,仍旧用疲倦又沙哑的语气道:很吵。

如约眼睫一颤,抬起眼看他。

虽然这一句话风马牛不相及,她却听懂了。

温景然是在抱怨他的同事们太吵……莫名的,仿佛被这两个字轻轻地击中了软肋,她有些想笑,可当着当事人的面又不太好意思,只得忍耐地抿了抿唇,摸着鼻尖示意他先进来。

如约的房间空间很大,临着院子的屋内是原木设计的小客厅,靠墙处摆着宽大又舒适的布艺沙发。

层叠的光影里,沙发如同笼上了一层轻纱,被分割出恰好的两半,一半是光明,一半是黑暗。

如约的目光落在沙发上转悠了两圈,正为难怎么开口让温景然委屈些就睡这个沙发,还在措辞间,便见他四下看了眼,径直往沙发走去。

我就睡这。

他坐下,再给我条毯子。

如约哦了声,脚却迈不开了。

几分钟前,她原本是打算泡个温泉放松下,根本没料到会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所以,那件打算泡温泉时换上的分体式泳衣此刻正大喇喇地甩在沙发扶手上,不偏不倚,就挂在温景然的左手边。

啊……如约有些绝望的闭起眼。

她当初为什么会想不开要买比基尼?显然,她崩溃的情绪太过明显,温景然抬眼望了望她,有些不解:很为难?如约摇头,顺手开了柜子抱出毛毯。

想了想,又绕到卧室拎了只枕头。

然后,递给温景然时,装作很自然地把泳衣收起来,若无其事的回了趟卧室。

这一系列的动作她在脑子里设计了好几遍,真正执行时也毫无差错,除了不自觉挺直背脊,脚步有些僵硬以外,她自认这次伪装还是颇为成功的。

她低头看了眼指尖有些沁凉的泳衣布料,仍掩不住沮丧地埋住脸。

她发誓,温景然一定看见了!那厢应如约还在平复心情,这边温景然是真的有些疲惫,准备小憩片刻。

他铺开毯子盖住腰腹,微侧了身子,修长的双腿架上沙发扶手。

明明足够宽敞的沙发,倒被他睡出了几分狭仄感。

温景然闭上眼。

有光线落在眼皮上,些微的刺眼。

他抬手盖住眼睛,满目漆黑中,她轻轻的脚步声像垫着脚路过的猫,小心翼翼。

他忽的,又起了捉弄她的心思。

那个肩带。

他嗓子哑着:好像有些松了。

肩带?什么肩带?应如约握着水杯,莫名地看了眼温景然,直到看到他唇边那抹有些恶劣的笑容时,轰的一下,整个大脑像是一同绽开了千束烟花,四下轰鸣。

她握着水杯的手指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良久才克制地平稳了声音,若无其事地哦了声。

随即,她再也没有刻意放轻脚步,泄愤一般,踢踏着拖鞋迈进了院子里。

身后,她未曾留意的人,悄悄弯了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  支下巴望~夫人们有营养液记得浇灌下温医生哈,么么哒06、他站在时光深处5他站在时光深处5小客厅外的院子,盛开着一树海棠。

花色艳丽,隔着温泉水氤氲的热气,远远看去像是开在春天的桃花,一簇簇,格外鲜明。

海棠树下有一树桩形状的矮几,就放置在温泉池边。

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会让水溅到,又能让至身温泉里的人能够置物取物。

如约到院子里是打算取回搁置在温泉池旁的香薰灯。

这香薰灯原本是她打算泡温泉时舒缓精神用的,但现在……无论她之前是怎么计划打算的,在温景然敲门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她下午的安排就不得不做些更改。

应如约认识温景然是在她16岁那年。

那天一月一元旦节。

她已经忘了具体什么原因,依稀记得华姨煲了鸡汤,又蒸了饺子。

她独自一人,听着客厅里新闻主播的声音,坐在餐厅里吃着华姨蒸的饺子。

偌大的屋子里空荡荡的,她点亮了所有房间的灯,仍觉得寂寞难忍。

隐约能在电视声音稍低时听到隔壁传来的欢声笑语,和孩童吵闹撒娇的声音。

客厅里挂钟整点响起时,发酵已久的委屈彻底击垮了她,她遮着眼睛,哭得不能自抑。

从记事起,如约就知道,她的家庭和别人不一样。

她的父母总是很忙很忙,她总需要独立完成一些事。

那些磨砺她成长的岁月里,她渐渐就学会了咬牙坚持。

遇到困难,她的第一反应永远不是哭泣,而是解决。

所以再如何委屈,她在发泄过后很快就想到了解决方式。

她把华姨蒸好的饺子重新加热,盛在分层的保温盒里,骑着自行车去医院送饭。

那年的S市很冷,她骑车经过半座城市,没戴手套的手指冻得发僵。

她抱着保温盒迈进应老爷子的科室时,只有一个年轻男人背对着她在整理病例。

眼前的男人身形修长,又身着白色大褂。

此刻因为他抬手翻阅文件夹的动作,白大褂的上衣收紧,露出紧致的腰线。

她下意识的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等如约轻手轻脚地退出门外,仔细地确认过标识后,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问道:请问,应医生去哪了?闻声,背对着她的男人转过身来,修长的手指还握着几分文件,骨节分明得很是招人。

如约把目光从他的手指移到他的脸上,微微有些发怔。

相比较学校里那些还未长开的男生,这个男人面容英俊,轮廓分明,清俊的气质把他衬得格外出尘。

尤其他还穿着白大褂,衣架子一般的身材把这件简单又神圣的制服穿得格外衣冠楚楚。

她难得的,失语了片刻。

应医生还在手术。

他的目光在她还未退去红肿的眼睛周围停留片刻,温声道:你是哪床病人的家属?我……我不是。

如约和他对视一眼,有些局促地摸了摸耳朵,解释:我给爷爷送点饺子。

显然是没料到如约会是应医生的孙女,温景然停顿了几秒,转身把文件放回原处。

如约又一次看见他抬手时,背影勾勒出的紧致腰线。

她翳了翳唇,有些耳热地低头盯自己的脚尖。

然后就听见他关好柜子,几步走近的脚步声。

我叫温景然,是应医生的学生。

他低头,为配合她的身高还微微弯了腰:你怎么过来的?那种耐心温和的语气……就像是对着一个……还没有自主行动能力却偷偷跑出家的小女孩。

如约眨了眨眼,犹豫了片刻,才低声道:骑车。

手术刚开始没多久。

他抬了抬下巴,指向她抱在怀里跟宝贝似的保温盒:我帮你转交吧?应如约难掩失望地垂下眼,手指摩挲着保温盒好一会,瓮声瓮气道:你爱吃饺子吗?温景然怔住。

如约把怀里的保温盒递给他:等久了饺子就要凉了,给你吃吧。

温景然垂眸看去。

女孩眼睫微湿,微红着鼻尖,那努力隐藏的失望略带了几分哭腔,一副随时都会哭出来的表情。

如约的确是有些忍不住了,她今晚似乎格外脆弱,那上涌的泪意随时想要冲破她的防线。

她把脸埋进围巾里,也不等他伸手来接保温盒,径直放在了桌上,转身便走。

她穿过光影略显昏暗的走廊,匆忙下了楼梯。

就停在楼下的自行车不知被谁碰倒在地,纤细的脚撑弯折。

她几步跑过去,刚弯腰去扶车,身旁比她更快地伸出一只手来握住了车把。

温景然替她扶起车,又检查了一遍刹车和脚撑。

等如约接过车把,他抽出刚顺手塞进口袋的一副手套递过去:戴上吧。

如约抬头看着他,一眼就看进了深幽的夜色里。

从那天起,她知道爷爷有一个叫温景然的学生。

也是从那天起,这个有着好听名字的人,一步步走进了她的世界里。

如果……如果没有高中毕业那晚发生的事。

如约想,他们依旧能保持初识时,那纯粹的相处方式。

如约把香薰灯放在小客厅里的高台上。

她轻敲了敲放着火柴的小纸盒,抽出一根火柴划火。

微微粗糙的摩擦声里,只有零星的火星微亮,却半点没有划出火焰的意思。

她轻咦了一声,又连续抽了几根。

无一例外的,全都点不着。

正烦恼着,身后沙发传来悉索的声响,不等应如约回头去看,身后已伸出一只手来,抽走了她指间那盒火柴。

有些潮了。

他微眯起眼打量了眼火柴,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想点什么?如约有些发愣:我吵到你了吗?没有。

他垂眸瞥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随手摆置在高台上的小东西,顺手越过她的耳朵,去拿蜡烛。

如约不自在地往一侧挪了挪,看他用火机点了蜡烛,忍不住问道:你抽烟?偶尔。

温景然看着因她气息而微微晃动的青蓝色火苗,指尖托着蜡烛两端放进香薰灯的托盘下方。

就连那打火机,也被他随手和她的香薰灯放在了一起。

你去睡吧。

如约转身,拧开薰衣草精油往碟子里滴了两滴:这个能助眠。

水滴声清脆,同时漫开的除了滴入碟子惊起的涟漪还有恬淡的薰衣草香。

其实,比起薰衣草精油的香气,如约更喜欢薄荷和甜橙。

但大多数时候,她往往需要薰衣草助眠。

在原地站了片刻,如约听到身后他回到沙发上的声音,这才迈开步子,去卧室里抱她的电脑。

主卧没有书桌,如约想用电脑还得回到小客厅。

她磨磨蹭蹭地从包里取出充电线,估摸着温景然快睡着了,这才轻手轻脚地抱着电脑坐到了小客厅的落地窗前。

有些昏沉的日光撒了她满身。

明明没有阳光明媚,也没有阳光温暖,却依旧能够驱除她一身的寒意。

她抬眼望着院子里花开正艳的海棠,心想:这个下午很快就会过去了。

没等她的自我安慰生效,安静得只有电脑运转时有轻微声响的房间忽然响起他的声音: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可依旧悦耳。

如约心里的弦被他轻轻拨响,杂乱嗡鸣了一阵才重归宁静。

她的手指落在键盘上,左右滑动了下。

良久,应如约才语气平静地回答:爷爷在这。

作者有话要说:  支下巴,如约真的只是因为爷爷在这么……?*解惑:辈分不是照年龄算的,应老爷子是温医生的老师,也是如约爸爸的。

所以算起来,温医生其实能算得上是如约的叔叔辈了……年龄差四岁,慢慢都会写到,这两天我尽量交代一下如约的家庭背景和生长环境。

感谢小宝贝们打赏和浇灌,挨只嘴一下~07、他站在时光深处6他站在时光深处6应如约为什么会想当医生呢?她出生在医学世家,祖辈远了不说,近的从爷爷奶奶起,便是医生。

应老爷子年轻时应友人相邀去剧场看舞台剧,结果当年那场舞台剧的名字也没记住,整场舞台剧光顾着看坐在前排的应奶奶了。

当年S市有两个医院,一个就是现如今的S大附属医院,一个是S市中医院,都极负盛名。

就连两家医院的选址,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默默地打着擂台。

应老爷子对应奶奶一见钟情后,也不管旁人怎么看,每日尽早去接应奶奶下班。

他一个拿手术刀的人,每天沐着夕阳出现在中医院院门口的老槐树下,手里揪着一枝花傻乐傻乐地等着她,没多时就把应奶奶的心捂化了。

应奶奶当时是S市出了名的大美人,别说来说亲的人能踏破她家门槛,就是相中应奶奶主动追求的人那也是不胜枚举。

可让应奶奶决定嫁给当时有些木讷肃谨的应老爷子,还发生了一件事。

应奶奶是中医院妇产科的医生。

一日急诊送来个浑身是伤,几乎半条命快没了的小女孩。

也不知这些伤是谁虐待而至的,只知道这孤女自小是个哑巴,口不能言,年纪又小。

就是有些委屈想要找人控诉,都无从说起。

应奶奶心肠软,最看不得这些事。

陪了几日床后,就想收养了这女孩,这在当时是掀起过不小波澜的。

就算是应奶奶的家人也是无法接受,可就是在众人皆反对时,应老爷子不声不响地替她照顾着这个女孩,直接用行动承担起了她的决定。

虽然没过多久,这女孩的母亲因受良心谴责回来领走了女孩,可应老爷子的做派是着实真切地打动了应奶奶。

没过多久,应奶奶便嫁给了应老爷子,婚后多年,只留下应如约父亲一个独子。

如约还年幼时,曾经在如今已经成为旧址的中医院门口写过作业。

那时候的医院规模还不大,紧张地只能分出必要的科室和病房,就连小院子也没有。

唯一能供病人休憩的地方,只有医院门口的槐树下,那里摆着石桌石凳,是如约小时候最喜欢待着的地方。

那时候华姨还没来应家,父母虽忙,但还有爷爷奶奶能一同照应。

如约的小学离中医院最近,每日放学后如约都会到中医院等奶奶下班。

她就在槐树下边写作业边等,每每写到昏黄的路灯亮起,奶奶就能下班了。

那时候还不普及轿车,应奶奶就骑着自行车捎她回家。

那漫长的回家路上,如约总会央着奶奶说说她和爷爷当年的事,再不济也要听一耳朵父母的。

久而久之,她知晓的事情几乎比当事人能记得的还要更多些。

后来……后来应奶奶癌症过世,如约那时只有十岁。

还是一个对生死有些懵懂的年纪,便失去了至亲的奶奶。

她就记得那日午后,她午睡醒来,看见应奶奶看着窗外的槐树出神。

应奶奶那时精神已经有些不济,如约为了给她转移注意力,就问她:奶奶,你说如约长大以后也当医生好不好?应奶奶回过神,摸着她的脑袋,微笑道:你们爷孙两倒是一个鼻孔出气。

话落,她不知是想起什么,语气悠远:当年你爷爷赞同我一个未婚的女孩家收养那个女孩时,我问过你爷爷,别人都不能理解我,你是不是为了讨我欢心才附和我的?如约眨眼望着她,一脸的好奇探究。

应奶奶低头望着她笑:他说不是,只是他比别人多了一颗医者心,这颗心能理解我,能支持我,能善待我。

如约那时听得一知半解,懵懂地点点头。

许是也觉得自己的话对于应如约而言过于深奥了些,应奶奶轻轻一哂,曲了手指轻刮了刮她的鼻尖:以后我们如约找男朋友啊一定要找个会哄你开心的,不要再找那种木讷又不识情趣的男人了。

如约仍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当圣旨一样领命了。

那天之后过了没多久,应奶奶就撒手人寰。

离去前除了必要交代的事,只叮嘱小辈:别让他一个人。

这个他,说的是应老爷子。

自那天起,如约曾和应奶奶说过要当医生的话就如同一个要履行的承诺。

她时时刻刻备战着,从不敢松懈。

所以她回来了,在日渐孤单的世界里,回来了。

温景然是知晓一些应家的情况的,细数下来,从他叫应老爷子老师起到现在已经有十年了。

他看着应如约从16岁还有些单薄的少女成长到如今,关于她的,无论哪一面,都记得清晰又刻骨。

也不知,到底是哪一年,他忽然就对这女孩上了心。

他抬手挡住眼睛,接着这个姿势挡住从落地窗外涌进来的日光。

他没分神去看就坐在不远处的如约,但即使不去看她此刻的表情,他也能想象的出来,她那一脸若无其事的模样。

昨夜凌晨结束的手术,下手术后温景然就在值班室休息了一会。

值班室只有他一个人。

他倦极躺下,望着窗外宁静的夜色,久久没有睡意。

脑海里总是掠过前两日在S大后巷透过车门看到的她的眼神。

他买完夜宵经过那辆车,隔着贴了车膜的车窗看进车里时,虽朦胧看不清,但心里却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强烈得让他忍不住停下脚步。

这座城市有关她的回忆太多,他总能时不时就会想起她。

唯有前天,他站在车前,心里那么清晰地觉得她就坐在车里。

所以他拨了电话,看见不知从哪钻出来的甄真真,像小鸟一样扑棱着手臂飞过去,拉开车门叫了她的名字。

隔着一条街,他看着她如受惊小鹿一般的眼神,有些好笑又有些心软。

那个电话没等她接起,他便随手挂断。

他比她大了四岁,算辈分都能算上叔叔辈,是该让着她些。

他想着想着,渐渐就有了睡意。

可即使睡着,睡意也浅,似梦似醒地闭了三个小时的眼睛,等闹钟响起时,没有任何犹豫的便起来穿衣。

路过老街,随手带了她喜欢的豆浆。

经过超市,又忍不住停车去买了几包她爱吃的零食。

等终于到了御山,他把车停在院子外面,折回去取了条毯子。

温景然知道,他再也欺骗不了自己。

他喜欢应如约。

不知何时何地开始的,却漫漫无期的那种喜欢。

******小剧场:如约也曾有过失意的时候,那是毕业前最后第二次模拟考。

因老爷子大病的缘故,她心思都不在学习上,高三整个学期里都再找不出第二个比这次还要差的成绩。

在学校挨过批后,如约去医院看应老爷子时兴致都不太高。

应老爷子就如约这么一个孙女,平日里对她再严厉,那心里对她也是极为疼爱的。

估摸着是学校里有事闹得不愉快了,也没主动提及,正想趁她去洗水果时叫温景然去旁敲侧击下。

不料,没等应老爷子把温景然等来。

就见如约拿着苹果,脸红得快比手里的苹果还要红润了。

他正要探究,便见如约身后跟着的温景然,显然心情极好的模样,微微笑着,眼神明亮。

应老爷子有些郁闷。

他记得今天有病人家属挑刺找事,他这沉稳的学生处事明白,虽轻松化解了这件事,但今日的心情尤其不好。

怎么这一会功夫,两个人一前一后的……看上去都没事了?作者有话要说:  在灰机上~这真是我有史以来……进展最快的一个文了【捂脸】08、他站在时光深处7温景然这觉一睡就睡了好几个小时。

等他醒来时,已日沉西山。

天空沉寂安静了下来,周围被夜幕包拢着,显得格外清寂孤凉。

他在如水般的傍晚暮色里坐起来,搁置在小客厅高台上的香薰灯已经灭了,但空气里仍有薰衣草的淡香丝丝缕缕,沁人心脾。

他侧耳听了听屋内的动静,很安静,就连呼吸声都没有重叠的频率。

温景然掀开毛毯站起来。

暮色的余光从落地窗外透进来,他穿过那片光影,径直走到香薰灯前。

香薰灯内里的蜡烛还有一半没有燃烧干净,烛油被高温融化又渐渐凝结成蜡油,奶白色的铺陈在小罐子里。

应该是她吹灭的。

他移开目光,走到玄关时,拉开柜门,弯腰看了眼鞋架的底端。

应如约有个习惯,空着的鞋架她会优先把换下来的鞋子放在鞋柜最底端的中央,不偏不倚占着中线。

这会,鞋架的底层,只放着会所里准备的拖鞋。

看样子,她出门去了。

温景然想起香薰灯里还未完全凝结的白色蜡油,嗅着房间里仍有迹可循的薰衣草淡香,再看着这双摆得整整齐齐正好压着鞋柜底层中线的拖鞋。

想着应如约应是看他快醒了掐算着时间出门的,一时之间,倒不知该摆出一副什么表情来。

到底是棋错过一招,如今真是有苦难言。

他直起身,没再回头,扣下门把就准备出门。

已经走出房间正打算关门,临了,想起什么,转身望了眼房间门口的卡槽。

如他所料,她的精明细致里永远都会有个百密一疏。

他抬手,顺手从卡槽里抽走她的房卡,握进了手心里。

——晚上六点时,如约接到应老爷子的电话指示,让她先行去松绘厅集合吃饭。

这倒是意料之中。

这次出行人数众多,有年长的长辈又有同龄的同事,组局是必然的事。

松绘厅是东居山会所里高档的小宴客厅。

入门先是一组刻漆银底的松鹤同春屏风,一共十扇屏,银色质地的屏风在屋内初点的灯光中,格外流光溢彩。

松绘厅内已落座了不少人,隔着屏风能听到就近在耳边的说话声,不知谁说了什么惹人发笑的话,屋内一静,随即便是此起彼伏的笑声,不绝于耳。

应如约绕过屏风。

松鹤同春的屏风后就是一个餐桌,此时餐桌的下席已三三两两坐了个半圆。

听见屏风后的脚步声,众人的笑声一止,俱抬头看了过来。

温景然倚着身下的座椅,手中已端了酒杯,杯中一浅湾的红酒被他轻轻晃动着,沿着透明的杯壁画出一道又一道的月牙湾。

他随之抬眼看来,目光落在她身上微微一停留,站起身,拉开他倚着的那个椅子示意她过来坐。

忽的,特意压低的交谈声没有了,余音回荡的笑声不见了,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格外一致地看着她。

那种探究的,打量的眼神,怀着各异的情绪悉数落在她的身上。

众目睽睽下,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可这样明显邀请的动作又仿佛把什么都说了。

温景然却似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一瞬诡异的静谧,只安静地凝视着她。

那眼底有促狭的,漫不经心的笑意。

睡醒后他大概去洗了个澡,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套,灰色的毛衣把他的面容衬得格外柔软。

即使他这会笑的并不那么善意,看着也格外得衣冠禽兽。

有那么一刻,如约恶劣地想,这算不算是他为了下午被她丢下的捉弄?毕竟,她见识过温景然的小心眼。

于是,就在如约迈开步子,打算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对峙时。

温景然莞尔道:这位是我小师妹,应老先生的孙女。

原本凝滞着的气氛像是扎口后被解开的气球,呼的一下,又流动起来。

本来就很多人在好奇应如约是谁,毕竟温医生不近女色是S大附属医院远近闻名的。

别说能看到有女孩从他的车上下来了,就是平时在医院里工作,周围那么多花枝招展的女护士,女医生,女病人……也没见温医生多看两眼。

总是温文尔雅,不远不近地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难得见到一个他亲自带着看房间,亲自送果盘,亲自拉椅子殷勤备至的女生,自然好奇得屏息凝神,深怕一不留神就错过了重要信息。

结果……结果只是小师妹。

温景然是应老先生最后收的一批学生,平日里温景然对他这位老师的敬重众人也都看在眼里,这会对老师的孙女热情些,一时也没人再多想,纷纷转移了关注点,询问如约。

例如:作为德高望重的应老先生的孙女有何感想啊?再例如:有温景然这样一位出色的师兄,你又有何感想呀?感想?她能有什么感想?但毕竟是第一次正式会面,应如约很认真地回忆了下,一本正经道:师兄太出色,总是会被比较。

一干想听些八卦的人叹了口气,提醒道:别整这么官方的回答啊,你认真想想,就没别的感想了?还要想啊?如约绞尽脑汁,又道:师兄太优秀,我除了要多做很多的试题,连师兄的学校也不敢考啊,就怕被老师寄以厚望后发现我其实只是个废柴?这么努力的自黑,应该能满足大家了吧?果然,众人乐呵地笑了一阵,也就不为难她了。

如约刚松了口气,余光瞥见身侧的光影一暗,转头看去,就见温景然拉开她身旁的椅子坐下,一手扶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微低了身子在距离她一臂之间的位置,平视她:这么说,你要考A大是因为我在S大?咦?她只是随口说说的呀。

当年她怀揣着一颗要出国留学的心,本就繁重的学业便像一座大山压顶而下,她从清晨睁开眼那刻起就如绷紧的弦。

而她的每一天,就像是盘旋转动的陀螺,一刻都没有停歇。

也许是自小跟着应老爷子的原因,如约从小就不会哭诉委屈。

再棘手的情况,她下意识的反应也是自己解决。

想出国,想提升专业成绩,她就拼命地给自己加砝加码。

学习压力过重,她也只会咬牙坚持。

那段时间她给自己施加的压力几欲灭顶冲垮她,还是温景然最早发现她的不对劲,及时地点醒了她。

后来,老爷子生了一场病,起身盛饭的功夫,便不省人事地晕了过去。

如约吓得六神无主,等这次事件过去,便歇了要出国深造的念头,这才选了A大的医学院。

她以为,温景然应该比所有人都知道她去A大医学院的原因。

所以,应如约眨了几下眼,一脸纯良地回视他:师兄你不知道吗?难得再见她这副孩子气的模样,温景然勾唇一笑,搭在椅背上的手指轻轻地敲了两下,又问:谁拿你和我比较了?应如约语塞。

是不是她说了是谁后,他又要追根究底地问比较了什么……甄真真拿她和温医生比过五官,得出的结论是,温景然的五官无论是单看还是组合在一起看,都完美无瑕,宛若创世神一刀一斧雕刻的。

至于如约输在哪……她至今也不知道。

比起甄真真这个肤浅的外貌协会,应老爷子自然内涵许多,比过综合素质,心理素质,为人处世……反正只要是温景然,他就哪哪都看得顺眼极了。

有时候,甚至是如约都为应老爷子惋惜,怎么温景然就只是他的学生,而不是他的亲孙呢?另一边,在屏风前端详松鹤同春的应老爷子和友人透过那屏风曲折面的缝隙看内厅良久。

友人羡慕:你这学生和如约的关系挺好啊。

言下之意,颇有暧昧。

就差直白地点拨应老爷子:你看你那十佳得意门生和你那宝贝孙女颇情投意合,你是不是可以考虑下把和学生的师生情升华一下了?岂料,应老爷子轻哼了一声,不作任何表态。

作者有话要说:  唔……你们的大北子在外逍遥快活,本章由好基友代发,^_^09、他站在时光深处8他站在时光深处8酒足饭饱后,微醺的酒香里,同事间平日里交存的戒心仿佛都消弭了不少。

气氛一松缓随意,便很容易滋生一些私人的话题。

起初,碍于应老爷子等众位位高权重的长辈在列,饭局刚开始还一本正经地讨论学术,交流病例。

间或有人歪题,也只是唏嘘下某些极为个性典型的家属。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风向一变,从医生职业风险过渡到了医生目前的就职情况。

理所当然的,席间唯一一位不隶属于s大附属医院的应如约就成了众人的关切对象。

温景然的这些同事,性格热情,又善活络气氛,即使是这种明显想要八卦下的氛围里,也让如约生不起半点排斥之心。

如约放下蟹壳,边用湿巾擦着沾了油腻的手指,边笑道:我不想离家太远,已经给s大附属医院递了简历。

众人纷纷附和,一部分人安利医院的福利措施和办公环境,一部分人则打趣温景然:小师妹一来,你这做师兄的可要帮衬着。

温景然正敲碎了一根蟹螯,他手指修长,不知是否因长年消毒的原因,手上的皮肤如白玉一般,此刻那总是纤尘不染的手指沾了少许蟹螯金黄色的润泽,看上去竟格外诱人。

他慢条斯理地把剥了大半蟹壳露出完整一簇蟹肉的蟹螯放入如约面前已堆积了不少蟹壳的碟子一侧,然后抬起眼,看向她。

那眼神清亮,一眼不错地望着她,随即往她手边的湿纸巾瞥了眼。

如约立刻会意,大方地把整包湿纸巾都递了过去。

应老爷子轻咳了一声。

如约侧目看去,便见老爷子不动声色地收回落在这处的目光,一本正经道:如约性子不够沉稳,若真的到附属医院当职了,尽管锻炼她。

如约默了默,决定这种时候她还是不要讲话的好,捡起温景然放在她碟子干净那侧的蟹螯默默咬了口。

蟹螯蟹肉饱满,入口便是满齿留香。

她满足地眯了眯眼,就着手边的橙汁,轻抿了口。

后来再有人说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了。

她碗侧的碟子里总有刚剥好的鲜嫩蟹肉,手边的橙汁也总是每次快见底时,又重新满上。

原本她今晚食欲不佳,根本没吃下多少东西。

饭局后半段倒是就蟹肉和橙汁把自己喂了个半饱。

吃饱喝足,如约心情很是愉快,毫不吝啬地和温景然道谢:谢谢师兄。

温景然空腹时喝下的那杯红酒,酒劲有些微的上涌。

他从裤袋里摸出一包香烟,手指微曲,轻轻扣了扣烟盒的一侧,敲出一根香烟来。

随即,他微微眯起眼,抽出那根香烟越过她的肩膀递给了如约身旁坐着的那位男同事。

对方接过,笑着看了眼如约,目光落回温景然那时,抖了抖口袋:温医生,借个火。

温景然下意识地去摸索口袋,除了一张泛着凉意的房卡以外,意外的,并没有摸到他的打火机。

他微怔了一下,抬眼看向如约。

那眼神幽深如刚熄灭的烛火,隐隐亮着一簇熄灭前的火焰。

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她,一路看进了她的眼底。

然后温景然笑了,他勾起唇,微眯了眼越过她看向身后:火机没带。

如约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虽然温景然什么也没说,但那个眼神的深意却简单又深刻。

她记得,下午的时候,点香薰的火柴放在温泉池旁受了潮擦不燃。

温景然那时候乐于助人地贡献了他的打火机替她点了香油蜡烛,顺便把打火机放在了香薰灯旁。

不出意外的话,那个打火机,还放在那里。

可是,这关她什么事……那眼神看着就跟打火机被她拿走了一样。

会所西区。

温景然抽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含糊道:螃蟹偏凉,你吃这么多胃会不舒服。

会所西区是娱乐区,可以消消食。

如约莫名其妙地哦了声,并未当回事。

等饭局散场,如约送应老爷子回房后,在自己房间门前摸着空空如也的口袋时,忍不住捂住脸,格外绝望地低叹了一声。

她这些年,怎么光长了胸围,不长脑子呢……于是,本该沐浴着海棠花香泡着温泉消食的人,认命得穿过大半个东居山温泉会所去西区的娱乐区找人。

如约下午出门踩了踩点。

西区的娱乐区离公共的温泉池很近,有为小孩单独隔开的游戏厅,也有成年人会把玩的玉石麻将。

温景然就站在游戏厅里一架游戏机前,目不转睛地隔着玻璃看着推币机一前一后地移动着,好像光是这么盯着就能掉下游戏币来一样。

如约并没有急着过去。

今晚的温景然仿佛和她所认识的不太一样,也不知是不是醉意上头的原因,哪怕他此刻看上去清醒又理智。

如约在满脸堆笑的服务员那兑换了两小袋游戏币,掂量掂量了重量,这才走过去,把游戏币递到他眼前。

如约很少见到温景然碰酒,很多时候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都是穿着白大褂,清冷又专业的医生形象。

他沉稳克制,很少沾碰会另他神智不清的东西。

所以,有关他喝醉的记忆便格外的清晰深刻。

那是几年前了,具体是几月,如约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是大学那年放寒假。

甄真真去机场接她。

那时候的如约已经不再伸手问应老爷子要零花钱了,手头紧凑,便买了近晚上十一点的特价飞机票飞回s市。

甄真真在警校里当孙子当了许久,早就憋闷坏了,接到她就直奔酒吧扬言要过一个意义不同的成年礼。

这种时候,应如约怎么也不敢放甄真真一个人夜不归宿。

哪怕困的不行,也硬着头皮陪她去了酒吧。

不料,遇到了温景然。

如约至今仍记得,哪怕他醉意上涌,连话都不爱说了时,那双眼睛想要威慑人时,依旧轻而易举。

那如燃烧后灰烬一般深邃的双眸,在明明灭灭的光影下,凶煞得如同下一秒就能够张嘴把她吞噬了一般。

甄真真的勇气瞬间被吓退了,她手足无措得来回打量着温景然和应如约,结巴着问道:这算不算是被抓现形了?如约淡定:何止。

还有夜不归宿呢。

甄真真很是发愁,回头温景然会一状告到老爷子那,或者三言两语得参她一本,她就该有一个寒假进不了应家的大门了。

但显然,那晚的温景然醉得厉害。

他拎着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去了洗手间的洗手台后,把惊吓过度的两人晾在一旁,开了冷水,掬水洗了一把脸,勉强维持着神智把人挨个送了回去。

如约是真怕温景然跟应老爷子告状,不敢这个点回家,又不想让温景然看出端倪来,一路上都在努力地说服他。

他起初还不耐烦,可渐渐的,在她豁出老脸去哄他时,终于眉头微松,露了几分笑意,虽浅淡得像是飘入湖中心的一片树叶,可在如约的心底激起的涟漪仍旧如同惊涛巨浪。

平时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原来醉酒后哄着便如还是顽龄的小孩。

那种成就感,就快比上如约回回都领着奖学金了。

这么想着,如约忍不住弯了弯唇,先摸出一个游戏币放进推币机里,看着游戏币磕磕碰碰的一路坠入底下,铿的一声脆响,她的眼睛也随之一亮,转头看他:我再投一个币,如果能推下游戏币,你就把房卡还给我,好不好?掂量着手中游戏币分量的人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输的赌注呢,是不是随我定?10、他站在时光深处9他站在时光深处9他的双眼幽亮,如同漆黑夜色里亮起的灯光,柔和却明媚。

如约几乎被卷进这样的眼神中,她微微一怔,有些惊惶地避开他的视线,认真地看着推币机一前一后的推移着。

完全记不起自己半分钟前,说了什么。

想好了没有?他微俯低了身子,拉长尾音轻嗯了声。

如约郁结。

一定是温景然酒喝得还不够多,这个时候还记得不让自己吃亏。

把话收回肯定是来不及了,如约歪着脑袋认真的想了想,问道:你想要什么赌注?我对你所求不多。

他屈膝勾过身后的高脚凳,顺势坐下。

温景然身材挺拔,比如约要高出一个头来,笔直站着时,哪怕什么也不做,光是这居高临下的目光就让如约倍感压迫。

这会一坐下,周身的压迫感顿减。

如约心头一松,耐心地等他把话说完。

你要房卡,我要一把钥匙。

他抬眼,眼底折射出的光线衬的他那双眼珠如深棕色的琉璃,清透见底。

应如约有些懵:什么钥匙?她研究生刚毕业,目前又是个无业游民,一没存款二没家底的……她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有什么钥匙珍贵到让温景然都惦记着。

等我要的时候,你取给我就行。

他低头闷笑了一声,催促:现在开始?莫名其妙就被温景然反客为主的如约顿了顿,垂死挣扎:那……看谁掉下的游戏币多。

温景然丝毫不介意她临时更换游戏规则,莞尔着示意她优先。

应如约瞥了眼眼前的推币机,又瞄了瞄兴致颇浓的温景然,更加郁闷了……她总有种自己给自己挖了坑,正在努力不懈地往下跳的错觉。

如约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摸出两个游戏币,明目张胆地借着游戏规则不明确的漏洞一口气往推币机里投了两个游戏币。

清脆的落币声里,推币机运作的轻微呜鸣声隐约可闻。

应如约目不转睛地看着落入机内的游戏币被推入币池中。

随即,她眼皮一跳。

眼睁睁地看着其中一枚游戏币被推搡着叠加在了其他游戏币里,那欲落不落垂挂在边沿的游戏币丝毫没有被撼动的迹象。

还没等她酝酿出沮丧的心情,另一枚从另一侧落下的游戏币,哐当一声,被推入币池中,哗啦啦地挤下了好几枚硬币。

满室寂静中,这声音如同撼山掷地。

如约捧着挤落的游戏币,压根按耐不住惊喜,弯了眉眼一个个反复数了好几遍。

那架势就跟手上那四枚游戏币能被她越数越多一样。

毕竟这可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几次进出游戏厅玩推币机最大的一次收获了。

温景然挽起了袖口。

中央空调的温度打得有些高,暖气从四面八方调度而来,闷热得他有些口干舌燥。

他指尖把玩着一枚游戏币,认真专注得研究了下投币路线以及坠币时的角度,在应如约还犹自沾沾自喜时,他抬手,把游戏币投了进去。

那挽起的袖口,露出他线条流畅的小臂,手腕骨节分明,就像是一件天然雕琢的艺术品。

应如约不免有些羡慕,这种一举手一投足都能吸引人目光的人,该是多得老天厚爱才能处处精致啊。

她的感慨刚落,耳边接连一阵哗啦啦的落币声响起。

如约看着叠加了她游戏币的币池塌方,有些欲哭无泪。

房卡没了……她还赔进去一把钥匙。

仿佛是嫌此时此刻对她的打击还不够,温景然手肘撑着推币机,侧目凝视她。

一息之间,无数个应对念头从如约的脑海中飞速掠过。

但最后,她仍旧认命得低垂下脑袋,乖乖认输。

温景然看她眼中对那推币机恨不得拆之为快的神情,抿了抿唇,抑制笑意:那房卡还要不要?应如约摇头。

她还是去前台找服务员开房吧……她可没有第二把钥匙可以当赌注了。

想归想,应如约心里还有些不服气:温景然,你不觉得你这样不太厚道么。

她很少连名带姓地叫他,在应如约的观念里,长幼有序,温景然既是年长她四岁的前辈,也是跟着应老爷子混了个师侄备份的师兄。

她总觉得,他那被她咀嚼了无数遍仍觉得格外好听的名字一字不落地说出来是不太尊重的行为。

温景然抬眼,眼神专注地望着她。

那无声的眼神,却让如约瞬间感受到了来自于他身上的压迫。

她气势一弱,再开口时只是嘟囔道:我好心收留了你一下午,你……听起来,好像的确是他的错了?温景然沉吟半晌:那你躲着我做什么?啊?这样直接的提问问得应如约一个猝不及防,她语塞了几秒才磕磕绊绊地回答:我看了一下午的试题,有些闷……应如约顿了顿,见温景然丝毫没有接话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补充:就随意地到处走了走。

温景然微扬了扬眉。

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孩,想要什么总是格外明确,也不爱拖泥带水。

但装起傻来,也一向如此,让你明明知道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可偏偏就是找不到戳穿她的办法。

来S市那晚。

他顿了顿,故作漫不经心地提道:想跟我划清界限?呃……这件事应如约做的的确有欠考虑。

哪有人躲债躲得人尽皆知的?她摸了摸鼻子,觉得有些话还是得说开了好。

心头的这个念头落地,她也不再维持垂手而立犹如犯错被审讯的姿势,半倚着推币机,微笑道:甄真真你应该认识。

温景然点头。

十次里有九次应如约干坏事时,都有她参与的份,实在很难让他不对这个女孩印象深刻。

应如约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珠子,很不讲义气地把锅甩给了毫不知情的甄真真:真真很欣赏你。

嗯……这句话可是真的,她半点没掺假。

温景然坐正身体,凝视她的双眸微微蕴了几分连如约也看不懂的幽邃复杂。

铺天盖地的威压里,如约硬着头皮,继续一本正经的胡扯:我怕生出不必要的麻烦,才……才没有下车和你打招呼的。

温景然抿唇。

被她两句半真半假的话误导了方向,拧着眉,神色难辨地看着她。

如约无奈地舔了舔唇:我不想让你觉得为难,也不想破坏我和真真之间二十多年的感情。

温景然终于听不下去了。

他站起身,低头时目光凉凉地看了她一眼。

如约被他那一眼扫得心头发凉,强忍住不敢和他对视的心情,格外积极地回视他。

然后,她听见温景然哂笑一声,那笑容妖孽,一字一句对她说道:这种事,还需要我教你怎么做吗?作者有话要说:  眼巴巴望,最后一章存稿了……别人出门各种美各种浪,怎么我出门就是各种困各种码字呢…***午睡醒来觉得甚是爱你们11、他站在时光深处10他站在时光深处10这种事?哪种事?应如约把脑袋埋进柔软馨香的被窝里,有些烦躁地裹着被子在大床上滚了好几圈。

直到感觉被窝里的新鲜空气渐渐消耗殆尽,她才探出头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齐肩发,侧卧着蜷缩在床边,出神地望着点着灯的小院子。

灯光昏黄,就像是点在夜归路上的照明灯笼。

有风四起时,那光影似乎也能被风吹的四散。

它落在小院里的温泉池旁,光线把仍旧氤氲着的温泉池衬得如同瑶池仙境,白雾翻涌仙气弥漫。

应如约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

难为她来的是东居山的温泉会所,却连温泉水都没沾过几滴。

已近凌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即便如约没有睡意,也实在兴不起去院子里泡温泉的想法。

S市变温时,日夜温差相距大。

正午时分如果还能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衣挽起袖口,到夜幕降临时,就不得不多加两件衣服才能御寒。

这会屋外树影摇曳,隐约能听到做过隔音的房间外东居山山林间咆哮的风声,竹影婆娑,沙沙作响。

可屋内却安静得如约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一切看起来岁月静好。

应如约裹紧了被子,觉得这会有些变天的东居山格外符合她的心情。

她表面看着淡定,其实心里一直暗涌着惊涛骇浪,那海浪一潮高过一潮,吵得她无法入睡。

应如约认识温景然之初,不知是否因为收下过他的手套,最后还不慎弄丢了的原因,在相遇之初,无论有没有抱着拿人手短的心态,她都觉得温景然是个待人温润的谦谦君子。

他谦和耐心,沉稳严谨,再披上那好看的皮相,实在博人好感。

有一阵子,应如约很喜欢和他打交道。

她的难题,踌躇,他总能轻而易举地帮她化解。

可后来,如约渐渐就发现,温景然并不是所有人以为的那样温润如玉。

他有自己的脾气,他也有他的恶劣。

他的温和也仅仅是温和,他对人的好不远不近,不亲不疏。

所以渐渐的,他说的话如约往往要想好几遍才能确定意思,他做的事,她也要兜着圈子想清楚期间的利害关系。

她没有温景然的段数,只能花心思多去琢磨琢磨。

久而久之,她开始对温景然敬而远之。

这样的相处太累,而她疲惫沉甸的心只想要一个能供她栖息的港湾。

其实……其实在最初的时候,还有一颗怀春少女心的如约是有幻想过的,如果有可能,她是不是能跟温景然在一起。

可这种可能幻化出的画面,不是她永远落后他几步吃力地跟在他身后,就是他远远立在医院走廊尽头遥不可及的模样。

等到后来,她就再也不去想这种未知的可能了。

那样遥远的人,她不愿他屈就,也不愿自己妥协。

维持这样和谐友爱的师兄妹关系是如约最想看到的事。

可这次回来后,她隐约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但到底哪里不同她又实在说不出来,这种困惑和不安揪着她的心口,难以发泄。

不想了。

她掀开被子,赤着脚踩在木板上,去点香薰灯。

寂静的夜色里,她的脚步声轻而小,就像下午看见的那只猫踮足越过瓦片时那样。

如约没找到小客厅里的电灯开关,就着院子外昏黄的灯光摸到熏香灯,手指挨上去取下火柴盒时,盒身微凉的温度让她微微一怔,转眼就看到了温景然下午随意放在灯旁的打火机。

那个……温景然借火时才发觉留在她房间里的打火机。

她忽的,想起他摸索口袋后看向她的眼神。

是他一贯幽暗的眼瞳,那眸色在灯光下如清透的琉璃,带了几分痞气的似笑非笑……要不是,要不是如约知道他是什么人,她该觉得温景然那个眼神是在调戏她了。

她咔哒一声打起火,把香油蜡烛点燃。

那一簇燃起的火焰,微微吐着青蓝色,如约恍了恍眼,把蜡烛塞进香薰灯的内层里,又旋开精油点了几滴。

淡淡的薰衣草香气里,她抱膝坐在手边的沙发上,卷了随意堆在一侧的薄毯披在身上,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香薰灯里舔着蜡烛的火苗。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有了困意,却连回卧室睡的力气也没了,歪着脑袋寻了个舒适的姿势,紧了紧裹在身上的薄毯。

半梦半醒间,她想起东居山西区那格外安静的游戏厅,恍惚想起,她第一次玩推币机好像还是因为温景然。

应该是高三那年。

路过轰鸣作响格外热闹的游戏厅时,他忽然停了车,转头问坐在自行车后座正挂着耳机做英语听力的应如约:要不要去看一看?虽然是问句,但并没有询问她意见的意思。

他停了车,拎着她书包的带子就顺便把她拎了进去。

那时如约还穿着学校的校服,她满脑子都是未成年人不得进入游戏厅场所,哪怕她很快就要过18岁生日了。

吵闹的音乐声和节奏感极强的鼓点声全部混杂在一起,她听不清温景然交代了她什么,杵在就在游戏厅门口不远的推币机前。

等温景然换币回来,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推币机,顺手把一小竹篮的游戏币递给她,然后指了指她的校服,戏谑道:你打算穿着这身校服招摇过市?如约这才反应过来,烧红着脸,手忙脚乱地脱了校服外套塞进背在身后的书包里。

等那一小竹篮的游戏币都消化在了推币机里后,如约摸着空了的竹篮,放松的理智这才回来,那虚度光阴沉迷游戏的罪恶感像卷浪的海水一样涌上来,把她彻头彻尾淹没。

要回家的想法还没等她提出,温景然顺手褪下她的书包拎在自己的手上,修长的手指轻推了推她的后背,示意她去看隔间里,挂着标靶的射箭。

你一箭射中靶心,我就带你回家。

然后,等如约回过神来,她已经站在了射箭场里,手拿弓箭,茫然地立在标志线前。

她是一点也不会啊……看场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她笑着走上前,示范了下站姿,三言两语指导过后,回头看了眼几步外的温景然,笑道:他每回来都能搬空我的礼品台,你跟着他来的,怎么一点都不会。

她……应该会吗?如约那时候满脑子都是回去要跟应老爷子告状的事,好好的半个休息日,全被温景然耗在了游戏厅里。

这不是带坏她嘛!她心里碎碎念着,手上动作却不含糊,凭着感觉射出一箭。

那弓箭满弦,本该虎虎生威的利箭却犹如虚张声势的大猫,箭一离弦就径直坠落到不远处的地面上,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如约还来不及红个耳朵羞愧一下,脑袋上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

温景然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

他抬手托起她的手肘,手指从她紧绷的肩线拂过,微用了点力,轻而易举就把她不由自主上抬的肩膀压了回去。

做完这些,他侧目看了她一眼,对上她无措的眼神,勾了勾唇角。

手指压上她握着弓箭的五指,仔细地一一做了调整。

用无声的,温和的方式训导她。

等调整完她握弓的姿势,温景然极耐心地亲自帮她上好弓箭,握住她的双手微用了点力,轻而易举就拉开了弓弦。

在咻的一声离弦声里,他低声道:拉满了弦的弓用错力,只会像泄气的皮球。

应如约。

他顿了顿,垂眸和她对视: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不是断弦,就是坠箭。

12、他站在时光深处11他站在时光深处11那是比第一次坐他自行车后座还要让应如约觉得面颊滚烫的亲密接触。

他就站在她的身后,他的掌心覆盖着她的手背。

温热,有力。

拉满弦时,他的手指用力,微微紧绷时的力量和离弦后那放松的动作,就像是电影镜头的慢动作,在她眼前一点点铺陈而开。

他衬衫的领口蹭到了她的耳后,柔软的布料依旧让她耳后有些微发痒。

应如约忍不住避了避。

因将就着应如约的身高,温景然微微弯了腰。

呼吸时,那温热的气息就拂在她的耳侧,像夜风过隙,悠悠荡荡。

那低沉的,属于成熟男人的声音,就那么轻而易举地敲开她的心防,一直飘了进去——应如约,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不是断弦,就是坠箭。

她只知道那一刻,她心底回荡着回音,像是延绵不绝的海浪。

怎么有人讲个道理还能这样七拐八绕,偏偏这样的方式让应如约连半点排斥和反抗的心理都生不起来。

好像只能乖乖听话。

香油蜡烛燃烧殆尽后,火星舔着最后一滴香油,在夜色里摇晃着发出一声哧声,有烟雾在渐灭的火星里四散开。

烧了小半个小时的蜡烛终于熄灭,而沙发上窝着的人思绪渐沉,终于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色大亮。

应如约揉着落枕的脖颈,单手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敲字: 我一觉睡醒可以去知乎答题了了,就那种睡一夜沙发醒来落枕是什么感受。

甄真真收到微信,掩嘴笑了几声,翘着腿回道:这种问题多没意思,你就得去提供下有个帅哥师哥的感受,怎么对帅哥师兄霸王硬上弓的心得。

应如约叹气。

她觉得她和甄真真这二十多年的友情大概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自打甄真真这小妖精知道了她高中毕业那晚险些把温景然强了之后,几乎天天都要拿这件事来刺激她苍老的心灵。

良久没收到应如约的回复,甄真真起身去倒了杯茶,又问:你今天应该就要回来了吧?这两天的单独相处就没发生什么让你印象深刻念念不忘的事?应如约翻了个白眼:还真是让你失望了,并没有单独相处。

甄真真眨了眨眼,微笑:这么说,虽然没有单独相处但还是有印象深刻念念不忘的事了?应如约脑子里忽然掠过温景然站在推币机前似笑非笑睨着她的眼神,顿时浑身一凛,连忙岔开话题:瞎说什么,你一个人民警察能不能多关注点社会民生问题。

甄真真撇嘴:除暴安良是每日要做的事,但闺蜜的终生幸福也很重要啊。

像我这样优秀杰出的美少女警察,两手抓又不是难事。

说到这,应如约忽然想起一件事,沉思片刻,问道:咳,是这样。

我一个朋友为了和一个男人划清界限,就诱导男人说自己闺蜜对他有意思,结果那个男人说了一句\\\'这种事还需要我教你吗\\\',她问我这是什么意思……正惬意喝着满香水果茶的甄真真大怒,她拍桌,直接发了语音:应如约你还是不是人,你这不是卖我嘛!我以后见到温医生还怎么安静地做个小迷妹?秒被拆穿的应如约揉着僵硬的脖颈,有些心虚。

你个白眼狼,枉我对你掏心掏肺,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关键时刻拿我当枪使,别人就算了,关键是温医生啊……哎,等等,你要跟温医生划清什么界限?应如约:……好好好,我不问你要跟温医生划清什么界限了,你想好今晚在哪给我赔罪吧,等我消了气我再告诉你温医生这句话什么意思,哼!应如约听着从扬声器里传来的气壮山河的轻哼声,顿时觉得她这会不止脖颈疼,现在就连脑袋都开始隐隐作痛了。

——从东居山回程到s市比来时快了不少。

天色已经不早,如约没有回御山,而是直接在经过市区时就下了车,打的去定好的餐厅。

甄真真已经到了,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木桌上把玩着杯子,听见服务员引导的声音这才懒洋洋地抬起头来,用格外幽怨的眼神望着匆忙赶来的如约。

每次她一摆出这种可怜兮兮的表情,如约就会立刻举手投降,这次也不例外,她很是爽快地先开口道歉: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脑子短路了。

甄真真介意得才不是这个,她向来是心比天大的主。

面上维持着可怜兮兮的幽怨表情,甄真真撅起嘴,娇嗔:到底怎么回事,你都把我拖下水了,还不打算给我讲一遍发生了什么事嘛?如约无奈,想了想,就挑了些无关紧要的内容大致的概括了下。

温医生的眼神啊,说话语气啊,挽袖子的动作啊……她一概忽略,埋在了心底里。

甄真真听得入神,支着下巴想了半天,一脸犹豫道:我怎么觉得温医生那句话的意思是……你闺蜜喜欢我这种糟心事,还需要我教你帮忙解决?她有些不太确定,翻来覆去想了几遍,神色凝重:如约,你跟我说的差点把温医生强了,是不是……没有差点这两个字?如约一口水呛到,顿时咳得死去活来。

小剧场:如约刚入职时,s大附属医院的单身男医生们都犹如打了鸡血,兴奋不已。

不料,还未等到单身男医生们拿出撩妹十八招来攻克这位新来的漂亮麻醉医生,他们就发现……午饭时,和应医生一起吃饭的是温医生。

下班时,送应医生回家的是温医生。

上班时,和应医生一起出现在停车场的也是温医生……至于温医生……形象好,气质佳,简直就是全医院单身男医生的公敌。

说好的温医生和应医生只是单纯的师兄妹呢?这跟说好的不太一样啊!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大概可以开启医院新地图了~在颠簸的路上码的,么么哒~13、他站在时光深处12他站在时光深处12如约收到s大附属医院的面试通知时距从东居山温泉会所回来好几天了。

她对s大附属医院志在必得,这几日便也没忙着往别的医院投简历,安心地在家等着通知。

早上陪老爷子沾花惹草,下午跟华姨学做蛋糕点心,按照甄真真的话来说,如约这几日过的那就是她以后的退休生活。

所以,如约收到面试通知,先松了一口气的人反而是甄真真。

星期五面试啊。

甄真真吮掉指尖的奶油:你要不要去问问温医生,让他给你打探下情况?应如约往盒子里铺上最后一层奶油,侧目看她:打探什么情况?甄真真恨铁不成钢的啧了声:你不得知道这次医院到底有几个名额?你不得摸一下竞争对手的底细?又不是让你卖身求荣去走温医生的后门,你反应这么大干嘛?话落,似乎是觉得数落得还不够过瘾,甄真真轻推了下如约的额头:我知道你对自己有信心,但现在这个社会,除了拼实力还拼人脉关系。

我现在就能拍着胸跟你保证,像s大附属医院这种地方肯定有靠关系进去的。

她的目光在如约面前已经成品的水果千层上打量了一圈,撑着扶手就从沙发上坐起来,兴奋道:正好,你就提着自己亲手做的水果千层去慰问下温医生,好让医院的人知道你也是有后台的。

回头面试时想把你刷下来还得看着温医生的面子思忖思忖。

应如约觉得甄真真一定是昨晚出警时脑子进水了,说的话没一句能让她听得懂。

她宝贝似得把辛辛苦苦做了一下午的水果千层放进冰箱里,从厨房出来时,顺手端了一盘做水果千层留下的边角料:你一个直面人性黑暗的人民警察怎么思想还这么天真单纯?我做个水果千层就能劳驾油盐不进的温医生给我当后台了?做梦呢吧!而且重点根本就不是温景然给不给她当后台好不好?她是去面试,又不是去攀比人脉的。

甄真真咬着甜酥酥的芒果,笑得眯起眼来:别人一个水果千层当然不能劳驾温医生,但是你不一样啊……打住。

如约立刻打断她,义正言辞道:我不会给温医生送水果千层的,更不需要他给我透底开后门。

再说了,他也不会这么做的。

甄真真了解温景然才多少?当年副院的女儿看上温医生,倒追时可是花了不少力气的。

每天清晨都会带一捧鲜花给温景然净化空气,结果呢?结果那些花转手就被温景然送了病人。

这送花不行,自然就得换招数了。

副院的女儿是出国留洋回来的高材生,在国外这几年思想也潮流先进,除了日常殷勤,投递各类音乐会门票,电影票等等,还每天坚持开车送温景然回家。

温医生是怎么回应的?他跟如约借了自行车,天天自行车上班,愣是没给一次机会。

后来听说,副院的女儿什么办法都试了,偏偏温景然油盐不进,这事当时还是s大附属医院最大的八卦消息,每天更新一集。

快全剧终时,那副院的女儿终于不负众望得放了一记大招。

以温医生的前途做赌注,逼温景然和她交往。

简而言之,从了就平步青云,不从就再无前途。

嗯……可温医生是什么人?他即使不做医生也前途无量,怎么可能会受这种威胁。

后来,应如约听到的故事结局就是,副院的女儿辞职出国,副院……也提前退休了。

出于职业道德,他从来不收受病人家属递的红包。

出于个人原则,他也从不向任何不公正低头。

这样一个人,她才不要去自讨没趣。

——温景然查完房,正欲回办公室,忽然想起什么,问同行的另一位医生:今天是星期三?猝不及防被提问的魏医生怔了下,连忙点头:是啊。

温景然抬腕看了眼时间,略沉思了片刻:你先回去吧,我去人事科走一趟。

人事科?魏医生一头雾水地看着温景然走远,摇摇头,径直回了科室。

途径护士台的时候,魏医生回头看了眼偶有护士经过的走廊,脚步一错靠向护士台,手中的钢笔轻轻地敲了敲桌面,引得低头输入讯息的护士抬头看过来。

护士的目光错过魏医生看了眼他的身后,笑道:温医生呢,又被哪个病人缠住了?没。

魏医生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温医生去人事科了,最近应聘的有温医生的熟人?这护士是院里有名的百事通,想打听什么,一问便知。

果不其然,那护士煞有其事地四下张望了下,也压着声音道:这次面试温医生旁听,以前这种事温医生都是能推就推,这次实在反常。

魏医生倒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反常的。

护士啧了一声,一副这你就不懂行情的表情睨着他:我打听到了,这次面试的有个女医生是温医生的小师妹。

小师妹?魏医生咋舌:不是说温医生是应老先生最后一位学生了嘛,怎么还出来个小师妹?护士轻笑了几声,得意道:像你们晚来的医生都不知道,应老先生有个孙女,也是学医的。

就前几年,这应姑娘也来过医院,后来应老先生退休了她也来得少了。

温医生的小师妹,说的就是她。

魏医生眼神亮了亮:真的?那护士看他神情,撇了撇嘴:你不信还问我干什么。

话落,她似又想起什么,补充道:上个周末,温医生调休。

带小师妹和几个同事去东居山那个很有名的温泉会所了,你看他这么上心就知道,他这小师妹他很看重啊,不然还没面试呢就组了个饭局给她引荐了好几个医生。

这事魏医生倒是知道,去的除了胃肠科的同事,还带了小许的未婚妻麻醉科的医生。

他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眼已经空无一人的走廊,点点头,收起笔:有什么进展回头跟我说啊,我先回科室了。

护士立刻挥挥手,低头继续在电脑上录入信息。

——应老爷子下午约了朋友去公园遛鸟,眼看着黄昏将至,如约正欲给老爷子去个电话,刚拿起听筒便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汽车的引擎声。

如约狐疑地往院中张望了眼,顿时面如土色。

院中空地上正停着一辆白色的路虎,车灯还亮着,蹭亮的车身倒映着未暗的黄昏,竟有那么一丝旧时光的味道。

华姨也听到了院子里传来的引擎声,边端着烧好的菜出来,边问:如约,是谁来了?是温医生。

应如约不那么乐意地迎出去,走到玄关,又想起要让华姨加几个菜,等她折回厨房交代完再出来时,温景然落后老爷子几步已经走了进来。

面面相觑地对视了几眼后,应如约老实叫人:爷爷,温师兄。

后者目不斜视,微微颔首。

那表情,再冷几分,应如约就该怀疑自己是不是得罪他了。

等应老爷子去厨房要亲自做个菜后,他接过如约端来的龙井,在四下无人的客厅里,学着她刚才那一本正经的语气,忽道:小师妹。

如约啊了声,一抬眼,只看见了他满眼浅淡的笑意。

怎么今天一个两个的……好像都爱拿她打趣啊。

作者有话要说:  没存稿了,码了老半天,久等么么哒~在外不方便,不能一一谢过投雷和浇灌的小天使了,挨之嘴一下。

*年龄差在做人设的时候我计算过,温医生跳级了,20岁研究生刚实习,博士直读五年,28岁博士生。

如约是26岁研究生毕业,正常轨迹。

14、他站在时光深处13他站在时光深处13早些年,温景然还在应老爷子门下的时候,因为平日里对应如约多有照拂,又是孤身一人在S市,老爷子怜惜,总爱招呼温医生来家里吃饭。

华姨那时候已经在应家做工了,因为温景然的缘故,还特意跟她姊妹学了A市那边的菜系。

等后来应如约去A大上学后,应老爷子总抱怨家里只有华姨和他两个人太过冷清,每每一边埋怨如约不在S大的医学院上学,一边叫上温景然回家喝点小酒。

有那么几次,应如约给应老爷子发视频通讯的时候,还看到过温景然。

一次是坐在单人沙发上给应老爷子削苹果,一次拿着透明的小盒酒瓶浅酌。

照理说来,像温景然这样时常过来吃饭的情况,应如约应该早就习惯了。

但奇怪的,她今天总觉得浑身别扭得不行。

总能想起甄真真白天时说得那些话,明明那么不着调,她也否决得很认真,可看到温景然,她脑子里就忍不住冒出抱大腿这种念头来。

枯坐了半晌,如约到底没坐住,手里刚剥了一瓣皮的橘子也不剥了,随手搁在桌几上,起身去厨房溜达溜达,透口气。

每回她在温景然身边待上十分钟后,她就会忍不住想,温景然那些病人在这么有压迫感的医生面前真的能够好好看病?日暮西沉时,老爷子加的菜终于出锅。

华姨端了饭菜,添了碗筷,忙活完也被叫着坐下来一起吃饭。

四人对坐,饭桌上安静得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

华姨是应奶奶的远方亲戚,其实仔细算下来,也就是祖祖祖辈有那么些牵连,到如今过了几代,早已淡了血脉。

但应奶奶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华姨年轻时遇人不淑,走投无路时靠应奶奶雪中送炭救济过。

后来应奶奶去世,老爷子想着如约还年幼,家里不能没人照顾,便请了华姨过来烧饭打扫,这一请就是数十年,早已如家人一般亲近。

这会见饭桌上气氛沉闷,华姨给应老爷子盛了汤,笑道:老爷子前些日子还笑如约笨手笨脚,做个菜还能烫着手,今天怕是要让老爷子刮目相看了。

应老爷子果真来了兴趣,睨了眼安静埋头吃饭的如约,问道:她又跟你学了什么?水果千层。

华姨道:做得像模像样的,我看啊不比外面卖得差。

也就你会夸她。

应老爷子轻笑了一声,似想起什么,筷子一停,问道:我听景然说,你进面试了?被点名的人抬起头来,快速地咽下口中的咕咾肉,回答:下午收到的。

话落,应如约忍不住轻瞥了眼慢条斯理挑掉鱼刺的温景然,嘟囔着抱怨:我还想亲自告诉爷爷的。

声音虽轻,可在座的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正专注挑刺的温景然手中筷子一顿,那精密得如同一场手术一样的动作停下来,他侧目,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应如约,淡声道:面试而已,你还想把这个当惊喜?不等如约辩驳,他把剔掉鱼刺的鱼肉踢到碗边,不咸不淡地又补充了一句:出息。

轻飘飘的两个字,刺得如约面红耳赤,想辩解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辩解又觉得不甘心。

况且应老爷子就在上座,由不得她撒泼耍赖发脾气。

这么一想,刚甜到她心口的咕咾肉仿佛都没了味道,如约鼓了鼓嘴,打定主意今晚在温景然走之前都不要给他好脸色瞧了。

不过……应如约的没有好脸色也就是在收碗筷时冷哼那么一声;端茶经过温景然身旁时横个眉竖个目;坐在沙发上视线相对时抓紧时间先嫌弃地移开目光。

就这点攻击力,给温景然挠个痒都不够……挫败的人窝在沙发上,捧着华姨刚煮好的菊花茶轻抿,边竖着耳朵听温景然和应老爷子闲聊。

说来也是奇怪,应老爷子这么一大把岁数了,平日里也不爱玩电子设备,少有的流行用语还都是跟着嘴快没把门的甄真真学的。

可就是这样,不管温景然是和应老爷子谈论病例还是琐碎的闲聊,都毫无障碍。

哪怕是华姨突然插嘴问一句今天的菜价,他也能回答出个一二来……作为一个日理万机的医生,这个技能的掌握直到现在都让应如约觉得匪夷所思。

老爷子正说到下午在公园遛鸟,话音一转,说道:公园竹林后头那块空地摆了桌子,放了饮料糕点,折腾得就跟野餐一样。

结果我过去一凑热闹,才发现是相亲大会。

应如约扬眉,低头呷了口菊花茶,笑眯眯的继续听。

温医生今年三十岁了,叫应老爷子老师也叫了快十年。

可这么多年里,别说看到他交女朋友了,就连院里前辈上司给他安排相亲,他都一概拒绝。

三十而立的年纪,和温景然同科室同龄的医生不是准备抱二胎就是在生孩子……谁也没有像温景然这样,清心寡欲得都能出家当和尚了。

应老爷子平时不太爱管闲事,但今天么……总觉得身为老师还是要说上那么几句:你老大不小,是该考虑考虑婚姻大事了。

要是不考虑娶A市的姑娘,尽管跟老师开口,我帮你物色物色本地的。

是不打算娶A市的姑娘。

温景然抬眼,眼底笑意温和:老师不用着急,如果我有看上的姑娘,还得经过你的同意。

应老爷子没听出弦外之音,摆摆手,轻斥道:这可不合礼数。

一直装作认真看新闻的如约忍不住侧目。

温景然低着头,唇角含笑。

他正在削苹果,修长的手指压着锋利的小刀,紧贴着苹果的果肉慢条斯理地剔掉表层,那接连不断,薄厚相同的苹果皮贴着他的手背卷了一圈又一圈。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抬起头,唇边笑容未收,就这么直直地回视她。

那眼神清亮,像是黎明前最后的一缕星光,明亮得连晨雾都无法遮掩光芒。

如约微愣。

她怎么觉得……温景然的这个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啊……——温景然要走时,应如约送客。

温景然在S市的住处有两处:医院,御山。

毋庸置疑,医院绝对是温景然住的最多的地方,有时候经常下完手术后就已经是深夜或者凌晨。

这种时间点,若是隔日还要上班,只会想着争分夺秒地休息,哪还会驱车千里迢迢地赶回离医院的确有些远的御山?至于御山,作为S市高档的别墅区,的确适合居住。

当年温景然看过楼盘决定买下御山别墅的时候,如约还咋舌现在的医生工资高得能买别墅了……结果后来才知道,温医生手上玩着几支股票,还掺和了不少温家的投资。

应老爷子退休后,搬来跟温景然做邻居。

两户中间隔着数栋,不远不近,散个步的距离,就能回家了。

应如约送客送得潦草,连正门没都出,送到玄关,踩着门口的地毯站得笔直。

只有脸上的笑意真心实意,写满了你终于要走了。

这种情绪明显得温景然想要忽略都忽略不掉。

于是,如约眼看着温景然拉开门毫不犹豫地就要走出去了,她挥着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又见他转身,朝她勾了勾手指。

路灯的灯光下,他逆光的笑容有些模糊,唯有那双眼睛,清亮得对上来。

如约一怔,不情不愿地踮着脚走过去:师兄还有何吩咐?下午我去了趟人事科。

他垂眸,声音不疾不徐道:麻醉科只有一个招收名额。

应如约终于正色:只招一个?温景然不动声色地又抛出一个诱饵:面试的麻醉医生不止你一个。

一般情况下,应如约听完之后大概会嗤之以鼻。

她学历高,专业又过硬,再加上耐劳吃苦的良好品质,她在这方面对自己很有自信。

可温景然这番话,说得欲言又止,欲语还休的……听得她小心脏跳动得都有些不规律了。

难道她这回遇到劲敌了?这么想着,脑子里又蹦出下午甄真真苦口婆心劝说她的画面,应如约一个激灵,正欲厚着脸皮打探打探情况,结果回神一看,温景然已经拉开车门坐进了车里。

如约下意识地大叫了一声:等一下!车里的人回眸看来,隔着反光的车窗玻璃,应如约并看不清温景然的神色,她站在门口,指了指屋里,重复道:等我一下。

应如约急忙跑进厨房里,肉疼地取出做好后连她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千层蛋糕,隔着纸盒的透明隔膜看了好一会,最后一咬牙,拎着就去送礼了。

目睹一切的华姨和跟过来看情况的应老爷子面面相觑,良久,华姨狐疑问道:这千层蛋糕原来是送给景然的?难怪谁也不给碰……——半个小时后。

甄真真接到一通私人电话。

电话那头,应如约咬牙切齿:甄真真,早知道我就把那个千层蛋糕喂给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甄真真:黑人问号脸???15、他站在时光深处14他站在时光深处14这种时候,甄真真觉得自己有必要澄清一下:你喂我我还不一定吃。

正倚着她办公桌翻文件的男人移开目光看了她一眼。

甄真真这会才不管上司就在边上听她打电话,换了一只手,压低了声音问她:那你那个千层蛋糕喂谁了?应如约倚着洗手盆,看着镜子里双颊嫣红的自己,抬手揉了揉额头,无奈道:我听你的话去贿赂温医生了。

甄真真瞥了眼目光仍专注落在文件上的男人,若无其事地拿起杯子去接水,等四周没人了,她才笑眯眯地倚着墙,很是欣慰道:甄爷没白疼你,说的话你都听进去了啊。

应如约笑了笑:你怎么不问问结果?甄真真从善如流,问:哦,那温医生是接受你的贿赂带你走了后门呢还是约你进一步增进下感情,约了黄昏后的小树林呢。

当然……哪个也不是。

应如约提着千层蛋糕递给敞着车门等她的温景然时,他拎过礼盒,随手就放在了副驾位置上。

收了她的礼,那得办事啊对不对?她撑着敞开的车门,这是我下午亲手做的蛋糕,会有点甜。

嗯。

他从嗓子眼里闷出一声,故意装作看不穿她的意图一样,问她:还有事吗?这态度……跟刚才给她撒网抛鱼饵的判若两人。

好歹,她也是刚送了礼给他的人,就不能客气些?应如约迈近一步。

这个动作对于已经坐在驾驶座内的温景然而言,带了那么一丝侵略性。

路灯的灯光将她周身轮廓模糊,越过她肩线落下来的光影就投映在他的眼前。

她扶着车门上半降的车窗,和他对视,难得得给了今晚唯一的一次好脸色:周五面试的情况,能不能给我透露一点?怕他拒绝,应如约用指尖比了比,诚恳道:一点点就可以。

路虎的底盘高,即使他靠着椅背舒展了身体坐在车内,依旧能够和她平视。

那一直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双眸渐渐的,就漫上了几许清浅的笑意。

如约满眼期待地望着他。

只听温景然沉吟了半晌,压低了声音:这次面试……远处有车鸣笛,如约没听清,弯腰把耳朵凑了过去。

温景然也很配合地坐直了些,附耳道:我旁听。

这是寻她开心呢……?应如约气闷。

她想知道的才不是这个!温景然旁不旁听对于她而言一点也不重要,她对面试官是谁也丝毫没有兴趣,她想知道的只有竞争对手的基本情况,这样她才能花时间准备准备,起码不用打毫无准备的仗。

结果她肉痛得送了连她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千层蛋糕,就听到了这么个无关紧要的消息?甄真真听完,有些遗憾:就这样?就这样?应如约忍不住拔高声音,有些烦躁地踩着地板来回走了两圈:他明显是拿我寻开心,这还不够恶劣?甄真真啧啧啧了几声,半拢住手机,给应如约科普:有些男人啊,他喜欢你的方式就是忍不住欺负你。

依我看啊,温医生显然是这种病症的晚期患者了。

没法聊了……自打应如约把多年秘辛告诉甄真真后,这丫每次提到温景然都是一副你们有□□的暧昧嘴脸。

不管温景然做了什么,她都有一堆的歪理证明温景然的举动是对她预谋不轨,而她就是那个惺惺作态,欲拒还迎的小绿茶。

最暧昧的时期,她都没和温景然发生什么,难不成现在都没有少女心了还能擦出点火花?再者,应如约自从高中毕业后就对温景然有说不出的阴影,她实在是没法对温景然有超过师兄之外的想法。

甄真真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直劝得如约都没力气辩驳,早忘记打电话给甄真真吐槽的初衷后,才得意地挂断电话。

正想绕过落地的绿植盆栽回到工作岗位,刚迈出来,就见上司拿着一次性的纸杯立在门口,那副守株待兔的架势……让甄真真立刻怂得连头都不敢抬了。

迟盛咬着纸杯看了她半晌,慢悠悠道:你口才这么好,不下放到街道办事处真是可惜了。

甄真真头皮都麻了,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我错了,实在是我这个姐们,大龄恐婚得神经都要衰弱了。

我要是不接电话,不安慰开导,就怕她胡思乱想。

迟盛眯了眯眼,喔了声。

那扬长的尾音拖到最后,把甄真真的小心肝都拖得不敢跳了。

她垂下眼尾,轻咬了嘴唇,一副受气包的模样:不然您扣我工资吧,这可是对我最严厉的惩罚了……迟盛轻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地睨了她一眼,随手把纸杯扔进放在一侧的纸篓里,转身头也不回地回了办公室。

甄真真在原地站了片刻,确认迟盛是真的走了,这才摸着凉飕飕的脖颈,小碎步着一蹦三跳地回去刻苦工作。

——周五。

应如约起了个大早。

家里没有车,如约需要坐地铁。

幸好虽然御山离S大附属医院远,交通却很方便。

她掐好时间,先在地铁站旁的早餐店里点了碗馄饨。

清汤馄饨皮薄肉厚,小巧精致。

汤面上撒了少数葱花,绿油油的,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如约尝过清汤后,往馄饨里加了醋和辣椒油,酸辣的味道直冲她的鼻腔。

等一整碗小馄饨吃完,她的鼻尖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渐渐凉下来的天气里,她愣是从身体里逼出了暖意。

赶到S大附属医院后,时间还有些早。

早晨先是一场笔试,如约报道后,领着准考证先跟着工作人员去侯考室抽签,抽取面试序号。

等笔试结束已近饭点,面试流程安排在下午两点后开始。

也就是说,她有一个中午的时间可以用来休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但显然,不出意外这个词语对于她而言,就像是一道咒语一般,每逢她念及这个词,总是会出些无伤大雅的意外。

上一次她说不出意外是几年前研一实习时,第一次上手术台。

她意外的……有些紧张,连带着手术过程中她的发挥都不太稳定。

此后,她再上手术台,就被严令禁止说不出意外。

而那次手术,她跟台的主刀医生是温景然。

也不知是不是该庆幸那场手术是由他主刀。

至于这次……如约看着站在门外等她的温景然,忍不住叹气。

看来,又要吃医院食堂了。

S大附属医院的食堂饭菜其实挺好吃的,应老爷子还没退休时,如约偶尔会来医院食堂陪他一起吃饭。

常点的菜里,红烧肉和土豆丝居多。

还没到用餐的高峰期,食堂里人并不多。

应如约挑了个拐角的小角落,想了想,先开口问他:早上不忙吗?还好,温景然看了她一眼,礼尚往来:笔试怎么样?挺好。

如约眯起眼睛,笑了笑。

她向来要强,笔试这种能够自己掌控的,她从来不会跌跤。

温景然了解她,知道笔试她必然胸有成竹,也不再多问。

两个人对坐着安静地吃完饭,温景然见时间还早,知道她有午休的习惯,正欲带她去值班室休息下,抬眼瞥见她仔细地用纸巾擦了嘴唇,又旋开口红仔细地往唇上涂抹了一层。

那唇色嫣红,看得温景然的喉结忍不住一滚。

其实刚才他就注意到了,应如约今天化了淡妆,眉黛轻扫,唇色轻点。

她的底子好,五官都不用特意深刻,只轻抹一层粉霜便剔透似水晶。

医生这个职业不像别的,妆容越自然越好。

他的脚步一顿。

他一停下来,跟在他身后的应如约也只能停下来。

她顺着他的目光,狐疑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疑惑道:我没照镜子,是抹到外面了吗?说话间,应如约已经从包里拿出了小镜子对着嘴唇看了看。

口红的色号是贴近她唇色的豆沙色,她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在犹豫是带润唇膏轻扫一下添个亮泽还是带口红。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豆沙色的口红正好能提亮,也不像润唇膏那么水润刻意。

可看温景然的眼神……还是出问题了么?温景然的目光落在她轻轻抿住的嘴唇上。

应如约被他的视线盯得有些不自在,明明她什么也没做,偏偏就觉得耳根发热。

他的目光像是带着炙烤的温度一般,烧得她整个脸颊都开始泛起不自然的烫意。

就在如约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问问的时候,站在她面前的温景然忽然抬起手来。

一手轻捏住她的下巴固定,一手拇指落在她的唇上,不由分说地擦去了她唇上的口红。

应如约愣住。

不等她发作,温景然睨了眼拇指上绯然的唇色,一本正经道:面试的时候不要涂口红。

应如约有些呆滞,她下意识发问:为什么?温景然沉吟半晌,道:考官不喜欢。

应如约:……等等,考官是谁?作者有话要说:  考官们:这锅不背啊*没存稿的每一天,好酸爽。

另,不更我会在文案上请假,文案没有请假就说明会更新哒~16、他站在时光深处15他站在时光深处15午间,医院里走动的人比上午少了不少。

温景然领着应如约去值班室午休,临到值班室门口,正遇到一位医生从值班室出来,眨眼见到温景然身后的应如约时微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看了眼温景然:这位是?应如约有些尴尬,抬眼看了看没什么表情的温景然,正欲自我介绍时,便听温景然低声道:算家属,带她过来休息下。

医生恍然大悟得睁圆了眼,也不好意思再仔细打量应如约,笑了笑,很客气地说:中午值班室没人,你们好好休息。

听那语气,显然……是误会了。

我就不休息了,下午还有事。

温景然轻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越过那位医生,推开值班室的门,微侧了侧头,示意如约进去。

如约有些尴尬。

温景然那句算家属的说辞委实有些暧昧。

但解释又太过刻意,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这么一念之间,她的心思已经百转千回,可偏偏连一种合适的方式都没想到。

应如约犹豫了下,朝温景然的同事点点头,错身迈入值班室。

温景然在门外又和那位医生说了几句,这才走进来。

见她就站在值班室的最中央,挑了挑眉,指着靠窗的下铺:我一向睡这。

午间的阳光明艳炽热,他几步走到窗前,拉上第一层薄纱窗帘,遮挡掉少许阳光后,又补充道:我几乎是值班室的固定成员,这个位置只有我睡。

应如约这才哦了声,盛情难却地坐在床沿。

今天中午不会有人过来,你定个闹钟,好好休息下。

温景然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见她拘谨,抬起手腕敲了敲手表的表面。

和那清脆的敲击声同时响起的,是他没多少情绪的声音:你还有两个小时。

门外有就近的电梯到达的声音,远远的还能听到脚步声。

应如约抬头看着立在离她仅几步远的温景然,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道:你刚才为什么要说……算家属?温景然打断她。

应如约点头,想着刚才他不由分说地抹掉她口红的样子,心底那丝不郁又涌上来:医院人多口杂,一些不当的话会越传越难听的,到时候会影响你的形象。

温景然有些意外她是这番说辞,想了想,问道:形象?你知道我在医院里什么形象?应如约毫无准备就被他提问了自己只是顺口用上的借口,大脑空白了一瞬,等她反应过来问题是什么,绞尽脑汁道:敬业,专业,负责任……嗯,还高冷,不近人情,极有压迫感,不好相处,满肚子的坏水。

只是后面这些她也就敢腹诽一下,哪敢真的说出来。

未免她的脑细胞全用在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上,温景然及时打断她:不用这么认真地夸我,面试我只是旁听,决定权并不大。

应如约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刚才那个医生是儿科副主任,平时打交道少。

温景然靠着床头躺下,懒洋洋地掀了眼皮觑她:说多了才麻烦。

应如约这会已经后悔提这件事了,听完他的解释更觉得自己是没事找事想太多了,当下一声不吭地蹭掉鞋子躺上床,侧着身子面朝窗口,嘟囔:我睡了。

温景然也懒得跟她一般计较,听着她渐渐平稳的呼吸声,也缓缓闭上眼。

难得的午休,他可不想浪费了。

如约不知何时睡了过去,没人打扰的值班室很安静,安静得能听见窗外隔得很远的马路上,有汽车鸣笛的声音。

阳光从薄纱窗帘的缝隙里漏进来,照得她浑身暖暖的。

——应老爷子还没定居在御山养老前,应家在城中心的老街里。

S市是历史名城,六朝古都。

市中心的高楼林立里还藏着不少幽深错落的小巷,如约每天上学,都要沿着青石路穿过几条老旧巷子。

巷子两旁全是已渐渐被岁月染黑,爬上了绿藓和藤蔓的白灰石墙。

飞檐上立着几尊神兽,遥遥望着S市的护城大河。

她梦见自己回到了这条走过无数次的青石小路,青石板有些凹凸不平,她手里捧着书,一步一步走得极慢。

拐过小巷口穿进另一条小巷时,忽的,人声喧闹。

她茫然看去,隔着数十米的距离,是老旧的房子起了火。

她认得房主,房主是头发花白的老人,和老太太一起住在这老房子里,每月逢一逢六就会推着小摊子去如约的学校门口卖糖画。

如约喜甜,每回都会问老太太买根麦芽糖,三根竹签握在手里不停地穿梭搅拌,直到那姜黄色的麦芽糖变得跟白丝一样,才含进嘴里。

往往能吃上一路。

她呆住,站在原地看着人声涌动一片混乱的现场。

老人的条纹衬衫被烟火熏得发黑,他正试图回到屋里,却被左邻右舍架住肩膀牢牢地压在原地。

老太太还在午睡,火灾发生时,她没能跟老人一样好运,被困在了屋里。

老旧的房子是木制搭建的,踩上去都能听到咯吱作响的木板声和脚步声。

而现在,那些陈年木料正燃烧着,添了仿佛浇不灭的料。

如约心里发憷。

远处终于能听到消防车的警报声,呼啦呼啦着飞快驶来。

隔着一排老房子,消防车不易进来,耽搁了许久才终于接上水枪,往燃烧不尽的大火里喷水。

晚到一步的是急救车。

也是凑巧,那日值班的是温景然,他是随急诊车一起来的医护人员。

应如约看见他时,温景然也注意到了她。

显然是意外这个时间点了她怎么还没去学校,他皱起眉,在只能待命等消息的情况下,几步走了过来。

没骑车?他拎起她的书包,又随手放下。

放下时,书包的重量几乎能压断她的肩膀。

如约抱着书,仰头看他:车坏了,就用走的了。

温景然点点头,目光在她光洁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瞬,随手褪下腕上的手表给她戴上。

应如约有些诧异,刚缩手,就被他用力扣住手腕。

温景然低垂了眉眼,提醒她:你快迟到了。

所以……给她手表,让她增强时间观念?应如约有些错愕,睁眼瞪着哪怕扣了最里面内扣还大得只能垂挂在手腕上的男士手表。

半晌,才闷声道:我知道了。

温景然轻拍了下她的脑袋,转头看了眼在高压水枪下明显减小的火势,别看了,小心晚上做噩梦。

那大火炽烤的温度有些热,就像今天午间透过窗帘漏进来的阳光一样,暖得有些灼人。

如约站在原地,正想说什么,还未开口,便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有床摇动时发出的吱呀声,然后门开了,有人嘘了一声,轻了脚步关门走出去。

应如约茫然地睁开眼。

眼前没有青石小路,没有直冲云霄的大火,也没有硬扣给她男士手表的温景然。

她用手肘撑着床,半起了身,望了眼温景然。

那里有半翻开的薄毯,人却不在上面。

应如约躺回去,脑子还有些混沌。

她眯眼数着从薄纱透进来的窗帘,数着数着又闭起了眼。

那年高三。

如果不是今天做梦想起,她已经快忘记自己的记忆里曾发生过这样一件事。

记不起她当时和温景然说了什么,所有的一切都随着梦境戛然而止。

她朦胧记得的是那晚温景然下班后,拎了一盒鸭架来给她修自行车。

其实就是掉了链子,她自己也能修好,只是要费些时间而已。

那晚,她搬了小凳坐在他旁边,手举着手电给他照明。

是秋天,天刚凉。

院子里扰人的蚊子消失了大半,她打着光,偶尔转头就会看到他棱角分明线条完美的侧脸。

温景然那时候是她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人。

——一点半的时候,如约的闹钟响了。

她从困顿中挣扎着清醒过来。

温景然被人叫出去后还没有回来。

整理过床铺,如约看了眼时间,洗了把脸醒神。

对着镜子正要补个口红时,忽的想起中午他站在她面前盯着她看的眼神。

应如约迟疑地看了眼手中已经旋出尖的口红,犹豫了下,扣回盖子,随手放回了包里。

她可不想再被温景然擦一次口红!如约早上抽签的序列是五号,排在第五个。

等她进入面试场地时,温景然已经到了。

他桌前放着一瓶矿泉水,瓶盖已经拧开,里面的水也被喝掉了一大口。

他靠着椅背,面前放了份文件,黑色的钢笔就被他随意地压在文件上面。

除了温景然,还一位面熟的是东居山温泉会所时见过的麻醉医生沈灵芝,和如约对上视线后,还微微地笑了笑。

面试的流程并不繁复,应如约在自我介绍后,回答面试考官的提问。

有基础的医疗常识,也有专业性的操作流程。

最后一个问题,是温景然提问。

他沉默了一瞬,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请问……你有男朋友吗?作者有话要说:  应如约:……???*都家属了还问有没有男朋友?17、他站在时光深处16他站在时光深处16有那么一瞬间,应如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脊,仿佛这样做能给她增加不少底气一般。

她的目光,从面前的考官一一掠过,最后停留在温景然的身上。

宽敞的室内,淡蓝色的窗帘被齐整地束在窗户的两侧。

日光转西,大片大片的阳光从窗外涌进来。

温景然坐在靠窗的那侧,身体有大半沐浴在阳光下,他身上那件白大褂被光打得几乎有些失真。

室内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他的手指搭在面前的文件上,目光却不错一下地看着她。

那双往常总是幽深得看不到底的眼眸,迎着光,像是被吸走了眼底的幽邃,透出淡淡的浅色来。

那双眼,一下子就变得有些妖异了。

应如约的注意力落在他的手指上,他正轻轻的,不规律地偶尔敲动着。

看上去仿佛有些焦虑。

其实面试时被问及有没有男朋友或者有没有结婚都不是一件奇怪的事,不少单位或公司在招聘时都会有这方面的顾虑。

他们需要知道这个职员是否有稳定的恋爱对象,是否有结婚计划,是否有在本市定居的意愿,也许还会被关心什么时候有生育计划。

可前提是这个问题不是由温景然提出的。

她有没有男朋友,他难道不知道?她沉默的时间有些长,寂静里,原本埋头做评估的几位医生也抬起头来,不解地看向她。

似乎是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问题她为何还答不上来。

如约交扣的手心有些汗湿,她轻轻地握紧,良久,微笑道:还没有,就准备在你们医院找一个。

温景然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随即,他颔首,没再追问。

只低下头时,微抿了抿唇,轻轻地压下已经到唇角的笑意。

面试结束了。

应如约走出考场。

走廊明亮,两侧休息座椅上三三两两地坐着等候面试的人。

听见开门声,皆看过来,目光淡然又陌生。

应如约终于能松一口气,她手指抵着墙,在最近的空座上坐下。

已经调成振动的手机却突兀的嗡鸣了两声,如约拿起手机一看,是温景然的短信。

所以刚才他低下头,就是给她发短信?如约狐疑地解锁查看,短信言简意赅,只有六个字:等我下班,顺路。

是挺顺路的……她把手机攥进手心里,并起脚尖,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好吧。

——没让如约等太久,她前脚刚迈进医院附近的奶茶店,温景然后脚就在面试结束的第一时间迈出了考场。

接到温景然电话时,如约正认真地浏览着菜单。

桌旁立着的女孩系着半身的围裙,正耐心地等着她。

不好意思让女孩等太久,如约随手指了指菜单上标了镇店之宝的冰钻奶茶。

女孩弯下腰,向她确认:您好,请问冰钻奶茶要温的还是冰的?应如约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那端温景然问道:在奶茶店?嗯。

如约示意女孩稍等,转而问他:你想喝什么?乌龙奶盖。

他抬腕看了眼时间:我现在下班了,你就在店里等我,我开车过来。

应如约没有异议,挂断电话后,忍不住又点了份热的双皮奶,坐着边吃边等。

等白色的瓷碗见底时,温景然正好也到了。

正赶上下班的高峰期,也不知S市哪来那么多的车,东拼西凑地全挤在了主干道上。

每过一个红绿灯,车流便越积越长。

我没有高峰期的时候走过这条路。

温景然边开了广播听路况,边询问她的意见:前面路口右转是万盛广场,要不要先在外面吃晚饭?应如约嘬着塑料管子,点点头。

医院食堂里的菜油腥少,她午睡睡醒后就饿了。

原本她想着温景然这一时半会地还不会下班,她可以就近找一家奶茶店吃些薯条烤翅垫垫肚子。

岂料……他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

万盛广场是S市最中心的广场,建成时是在她大一那年。

因为开业就在她去学校的第二天,所以她记得格外深刻。

每逢学校放假回家,甄真真都会约上她来万盛广场,一晃数年,这会再踏进商场的大厅,她才恍然发觉,不知有多久,没有和甄真真来过这里了。

周五的夜晚,已经弥漫开周末的预热。

顶楼的美食馆,几乎每一家都要取号排队。

应如约最怕排队,她记得楼下就有一家台球厅。

百无聊赖下,她试探着问正低头看手机的某人:枯等太无聊了,我带你去打局台球?温景然挑眉。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如约的台球好像是他教的?他取笑:杆能握稳了?应如约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拿手中的纸号比了比屏幕上还相隔甚远的数字:应该够打一局了。

她既然有兴致,温景然自然作陪。

***********应如约第一次打台球是在大一的寒假。

除夕夜。

温景然和温老爷子的关系有些紧张,即使过年也鲜少回去,每年过年便总一个人留在S市。

应老爷子知道后,每回都让如约去叫他来应家过年。

那年除夕夜,甄真真提议要去江边放烟花。

应如约央求温景然找借口带她出门,结果出了门,被甄真真放了鸽子。

甄真真的爸爸也有个很有趣的名字,叫甄严。

甄真真临出门时怀里揣的几搂仙女棒掉出来,甄爸爸知道甄真真要去放火,说什么也没放行。

当晚甄真真就此失去了除夕夜出门的机会。

应如约接完电话后,在原地站了好一会,直站得手脚僵硬了。

她背后的帽子突然就被他扯了一下,温景然拎着她的连衣帽,看她冻得通红的脸,蹙眉问她:冷不冷?那语气,冷冰冰的,比刮在她脸上的风还凉。

她费了老大劲来赴的约,结果被放了鸽子。

可又不能怪甄真真,她这会郁闷得眼眶热热的,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揉揉眼。

温景然等了一会没等到她回答,有些无奈地低叹了一声:还没我高,怎么比我还犟。

应如约后来想起来,觉得温景然那时候一定是在夸奖她。

除夕夜,街道上都没多少人了。

温景然也没兴趣陪她去江边吹冷风放烟火,穿了几条巷,带她去了台球馆。

即使现在想起来,应如约也觉得温景然很神奇。

明明穿上白大褂后,清冷又禁欲。

那面无表情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行业精英。

可脱下那件白大褂,S市老城城区和开发区哪里有好玩的好吃的,温景然比她这个本地人还要一清二楚。

如果不是知道他是应老爷子的得意门生,应如约真的觉得他就是在S市这座钢铁城市里流浪的野狼。

*************再摸到球杆,应如约忍不住用球杆在手心里摩挲了下。

在A市读研究生时,临床实习压力大,如约除了偶尔会和同事一起聚聚以外,最大的放松就是打球。

台球就是其中之一。

教她台球的,是沈长歌,神经外科主治医生。

应如约有心让温景然见识见识她的进步,开球后,一连三竿,尽数击中。

温景然握杆立在一旁,缓缓地眯了眯眼。

等应如约脱杆后,他才提着球杆上前。

莫名的,应如约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有了这种感觉,应如约再看温景然时,总觉得他周身笼罩着生人勿进的气场。

到嘴边邀赏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很自觉地站得远远的。

温景然的身材修长挺拔,即使俯低了身子也像是随时展翅的鹰鹞。

应如约看着他撑起手架,压低的身体线条犹如笔直的直线,抵着桌面的手肘微曲,也没见他怎么用力,手中球杆快速推出,那白球撞着桌壁弹回来,瞬间击落一球。

那清脆的落袋声,莫名的听得应如约齿锋一痒。

然后,如约就看见他一个一个毫不客气的,把台球桌上剩下的所有台球尽数扫落,再没给她上场的机会。

以应如约多年来对温景然的研读,这种情况基本上可以判定……温景然此刻的心情实在不算好。

可问题是……她什么时候又得罪他了?——等吃过饭,已经错开了下班高峰期。

车上路后,再没有傍晚时的拥堵。

说起来,S大附属医院距离御山是真的很远,城市里交错的路线七拐八绕,光是红灯,就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个。

碍于司机情绪不佳,应如约一路上都没敢开口说话。

眼看着就快要平安到御山,温景然却忽然的,靠边停了车。

应如约正透过奶茶杯透明的密封口用管子去戳沉在杯底的仙草冻,见状,抬起眼,看了看车窗外。

认出这是御山北门外的隔街的路口,顿时有些不解地转过头去看他:怎么了?有些问题想问问你。

温景然熄了火,他松开踩着刹车的脚,掀开储物盒盖,拿了一包烟。

烟盒在他指尖转了一圈,又被他重新抛回储物盒内。

这突然的举动让应如约止不住有些紧张起来,无形之中仿佛他周身的气场又开始从四面八方压迫她,让她开始喘不过气来。

她翳了翳唇,降下大半的车窗:想抽烟的话,可以抽。

车窗外有夜风拂来,将她鬓间几缕散落下的头发拂至她的鼻尖,唇角。

温景然看着她用手指拨开那几缕发丝别至耳后,抬眼看他时,那双眼睛被路灯点得漆黑明亮。

他忽的,有些想笑,笑她一如既往的胆小。

18、他站在时光深处17他站在时光深处17有关应如约的记忆里,她虽然时常像只被揪住了尾巴的兔子,即使被欺负被威迫也只会蹬着腿拼命想要挣脱。

虽然时常把自己调成很紧的发条,总让他担心坏了其中一个零件,她就会全面崩盘,即使一次也没有。

但总有那么几个画面里,她会张牙舞爪,胆子大的时候连他都忍不住要诧异。

可这样的应如约,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了。

她上大学后,不知是不是因为小女孩长大了,假期回来时总是对他退避三舍,和他之间保持的安全距离也是一年比一年拉得更长。

起初,温景然不以为意。

可现在,却不能不在意。

他重新开了储物盒盖,取了烟盒,曲指用关节在一侧轻轻敲了敲,敲出一根烟叼进嘴里,点了火机取火。

那火焰升腾起,瞬间就舔燃了他唇边的那根烟。

有圆月挂在她身后的树梢上,车里的视线有些窄,他看了一眼,收回视线:台球跟谁学的?啊?应如约怔住。

他这么一本正经,她还以为他要问什么呢……结果小心脏扑腾了半天,就想知道她跟谁学的台球?应如约觉得自己越来越猜不透温景然在想什么了。

在A市的时候,压力大会跟沈医生去打台球。

应如约想了想,又补充:你应该不认识,他是神经外的。

温景然开了他那侧的窗,手臂搁在窗沿上。

他低着头,轻敲了一下夹在指间的香烟,抖落了烟火,又凑到唇边吸了一口,随即直接用指尖捻灭,丢出了窗外。

应如约吓了一跳。

手中的塑料杯都被她捏出了声响,她微白了脸色盯着他的手:不烫吗?温景然没作声。

他想起下午他提问时,问她有没有男朋友。

她大概是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会,笑盈盈地回答:还没有,就准备在你们医院找一个。

不管她这个回答是不是认真的,他都当真了。

他坐正身体,重新启动汽车,被烟呛过的嗓子吐字还不清晰:我送你回去。

那含糊的,低沉的嗓音,让应如约心弦一颤。

她忍不住侧目看他,又怕这么看会引他不快,瞥几眼就移开目光,然后再瞥几眼。

来回几次后,温景然无奈:说。

应如约小心措辞:你今晚好像有些情绪化。

温景然嗯了声,毫不辩驳。

应如约试探着问道:是因为我要去S大附属医院工作,你不开心?吱——的一声。

温景然踩下刹车,所幸车速并不快,这样的急刹除了让毫无防备的应如约觉得有些头晕以外并没有别的不适反应。

她揉着脑袋,咬牙看去。

终于绷不住再装大白兔,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就下了车。

温景然!她气急败坏。

意外能见到她发脾气,温景然也懒得计较她刚才突然冒出的那句话,勾起唇,轻嗯了声。

那尾音轻扬,酥得几欲入耳。

应如约扶着还晕着的脑袋,想大声骂他有病,话到嘴边看着他那张脸又怎么都说不出口了……算了算了,她以后还要和他共事不知多久呢,这就得罪了人,不太好。

给自己找好了台阶,她甩上车门,气鼓鼓地抛下一句:天气好,我自己散步回去。

说完,也不等他反应,转身就走。

应如约今晚是真憋屈,明明让她等他下班顺路回去的人是温景然;堵车要先在万盛吃晚饭的也是温景然;她说要打台球解闷,同意了的人还是温景然!可台球打着打着就脸色不太对的人,又是温景然。

晚饭时气氛沉闷,她一声不吭地吃完饭还全程回想自己哪里得罪了他,想破了脑袋也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男人,果真都是鳝变的!——不欢而散后,应如约有好几天都没再见到温景然。

老爷子催她给温景然去电话让他休息时来应家吃饭,她全当耳旁风,风吹过耳,别说打电话了,连手机里的通讯录都没翻一下。

甄真真轮休那天,应如约约了她去万盛广场打台球。

那晚那场台球才发了三个球就被温景然清扫了,她心里一直不太爽快。

甄真真起初听说要来打球,心情还是很愉快的。

可打着打着,她就发觉不对劲了。

这女人,打球的时候那狠劲就差拿着球杆往人脖子上呼了,那狠劲……不就是借着打球撒气么。

她撑着台球桌,观察了如约两眼,轻哎了声:谁把你怎么着了?怎么憋着气打球啊,你小心别把人台球戳坏了。

应如约不答,甚至连头也没抬一下。

甄真真拿出审犯人的耐心,继续说:让我猜猜啊,能让我们应爷生这么大气的,除了我也就温医生有这能耐了。

应如约忍不住扬眉,觑了她一眼:你怎么什么事都能拐着弯夸自己?嘿嘿。

甄真真笑了几声,给她递上水:这不是想逗你笑呢嘛,给我说说怎么了,我好给你支招收拾人啊。

在对待温景然的问题上,应如约才不信甄真真会站在她这边。

她摩挲了下球杆,继续盯球。

甄真真才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她绕着应如约转了一圈,脑洞大开:难不成是温医生借着教你打球的名义,轻薄你了?这种轮不上我的好事你怎么都不珍惜啊?不然就是你打得太菜,被温医生数落了?毕竟你师兄是那么精益求精的人啊……既不是非礼你,也不是斥责你……难不成是跟你翻高中毕业那晚的旧账了?甄真真的话音刚落,就见应如约瞬间变了脸色。

完了……甄真真咬住这没把门的下唇,抱头缩回沙发里。

真真。

如约放下球杆,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我感觉……温景然好像真的对我有点不太一样。

——应如约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了。

夜幕低垂,漆黑的暮色里隐约能见到云层翻涌。

S市入冬前的预告绵长得就像是灯河,不知何时能到终点。

应老爷子在客厅里等她,听见开门的动静,扶着老花镜迎出来,没等如约进玄关换鞋子,老爷子就指着摆在门口的一篮子蛋黄肉粽差使她:等会再换鞋,去,给景然送过去。

现在?如约错愕地看了眼时间:都八点多了。

我今天嘴馋,就让你华姨做了蛋黄粽子。

趁现在还热着,赶紧给人送去。

应老爷子抬手推她:要不是你华姨晚上有事了,也轮不到你跑腿。

敢情给温景然送蛋黄粽子还是件荣幸的事?应如约满脸的抗拒:温景然这么忙,万一这会不在家呢。

那就搁在他门口!眼看着应老爷子颇有你不去,门也不让进的架势,应如约僵持了一会,认命地拎起那篮蛋黄粽子,跑腿去。

温医生的住宅倒也不远,散个步的距离就到了。

应如约琢磨着离面试也过了好几天了,这通知也不知道是发了还是没发,正好可以去问问,至于温景然会不会告诉她……那就看运气吧。

她一路踢着路边的碎石,偶尔抬起头来望一眼,等看到温景然家二楼卧房亮起的灯时,那丝不用直面温医生的侥幸立刻破灭。

她摸出手机,给他发短信:您的包裹正在派件,请立刻下楼查收。

满室的咖啡香里,温景然收到短信,走到窗前,拉开半遮的窗帘往外看了一眼。

百米外的路口,应如约正低头摆弄着手机,一步步慢得像在龟爬。

温景然转身下楼,等开了门,应如约正好迈进院子里。

几天前不欢而散的尴尬还在,她还做不到跟什么事没发生过一样面对他。

一直低着头迈上台阶,等看到了门槛才停下来,把手里的粽子递给他:爷爷让我送来的。

温景然接过看了眼:太多了,我在家时间少。

他的声音低沉,有些沙哑,还带着鼻音。

应如约抬头看他:你感冒了?嗯。

温景然侧身让她进屋:我去加件衣服,再送你回去。

应如约怔了一下,随即摆手:不用,几步路我自己回去就行。

你还感冒着,别出来吹风了。

温景然的脚步一顿,抬手轻推了下眉心,眉宇间的无奈显而易见:家里药没了,正好去买些退烧药。

如约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跟着他进了屋。

不知是不是在家住得少的原因,温景然这里明显就比应家冷清不少,家居摆设都透着一股孤独的味道。

她寻了靠门最近的沙发坐下等他。

屋子里隐隐能嗅到咖啡的香味,那香气浓郁,带着淡淡的苦味,好闻得让如约多吸了几口气。

她正陶醉着,忽听二楼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撞击声。

如约被吓了一跳,转头顺着楼梯看向二楼时,二楼连灯光都灭了,漆黑一片。

温景然?她起身,几步迈上楼梯,试探着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没人回应。

应如约的心顿时像空了一样,她咽了咽口水,有些胆怯地睁眼望着漆黑的二楼,小心地迈了几步,又叫他的名字:温景然?这次终于听到了回应,他闷闷的嗯了一声:没事。

没事才有鬼。

应如约扶着楼梯上楼,刚走了几步,就听他忍痛道:在楼下等我吧,二楼的电源开关坏了。

你没事吗?如约有些不放心:你是不是受伤了?说话间,她扶着楼梯继续上楼。

适应了明亮的眼睛在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应如约只能用脚尖去试探前面是否还有楼梯台阶。

她低着头,隐约已经能听到温景然的呼吸声,有些沉。

如约试探着伸出手去:温景然?在这。

他伸手,准确地将她递过来的手握在掌心里:你别动,前面还有台阶。

闻言,应如约立刻就不动了。

她站在原地,脚尖还抵着楼梯,被他握住的手,泛着一阵热意。

她忽然就有些不知所措,抿着唇,抱怨:你家楼梯怎么那么长?他低声笑起来,问:你不喜欢?应如约语塞。

……什么喜欢不喜欢!哪有这样回答问题的!作者有话要说:  补全了。

不出意外,明天入V,入V章评论前一百送红包~因为我全职,收入来源只有稿费,所以希望小仙女们谅解下~《他站在》篇幅不会太长,陪你们入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