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没有亮灯,依旧是一盏烛台与漫天闪烁的绿色萤火,阳台外水光潋滟,一波一波温柔地漫了上来,在墙上堆积。
真是好情调,好气氛。
已经拿了钥匙的陈天后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居然还在那欣赏夜色,露出一脸玩味来。
陈赫拉:你们能不能不要整天这么腻歪?难道就不厌吗?哎,真是每天都污污污的!陆蔓蔓:你才污!两个女孩在漫天萤火星光中,斗起了嘴来。
其实,那个场面也挺唯美的,完全可以拍进mv里。
安之淳看了一眼脸色绯红,一对眼睛水汪汪的陆蔓蔓,十分无奈,只好默默地去收拾残局。
咕噜。
陈赫拉的肚子抗议了。
陆蔓蔓忍住了笑,故意板起脸来:肚子饿就吃饭啊!都买了你的份了。
陈赫拉摸了摸平坦的小腹,见安之淳走进厨房清理垃圾了,才不情不愿地撇撇嘴,我要减肥的。
拍mv时,陆蔓蔓就发觉她不怎么对劲了,后来中途她还跑厕所,还有什么不了解的,于是说:没关系。
吃吧。
多吃些,女孩子来那个是吃不胖的。
真的?!吃货陈赫拉眼睛变得亮晶晶。
陆蔓蔓笑了笑,将没有动过的饭菜拿去微波炉那翻热,再拿出客厅时,香气四溢,吃吧。
中餐馆的美食哦!现在吃多少都不胖哦!陈赫拉一把抢过饭盒,生怕她会吃了似的,然后坐在沙发就一阵狼吞虎咽。
看得陆蔓蔓目瞪口呆。
陆蔓蔓,你有点意思。
我很喜欢你。
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尝到了美食,不用饿肚子的小天后口气变得狂妄起来了。
陆蔓蔓:……果然,人是不能饿的。
吃得太饱,陈赫拉要她陪着出去走走消消食。
陆蔓蔓嘟嘴,不愿意,只想与安之淳二人时光。
趁着安之淳还在厨房忙碌时,陈赫拉把门打开,一把推了她出去,只差没把她推进河里。
你真的是来大姨妈吗?我怎么觉得,你是来了大力士。
陆蔓蔓无语。
陈赫拉:……两个女孩,沿着水巷漫无目的地走着。
四周都很安静,游人陆续上岸,回房间里休息去了。
月亮倒映在水里,摇啊摇的,一排排拴起来的贡多拉也摇啊摇的,十分温柔。
《夺目》一片,已经提交今年的威尼斯电影节了。
听说,获奖的机率很大。
业内几个评委看了样片后,给出的评价很高。
陈赫拉忽然说。
嗯,清晨演得那么好,我觉得他会再度拿下金狮奖。
陆蔓蔓眉眼带笑,在夜色下看,十分恬静,而当她提及顾清晨时,眉眼透出柔情一片。
陈赫拉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顾清晨对她如此难以放下。
其实她很好,只是她并不知道。
国际影帝啊!真好。
陆蔓蔓一回头就见陈赫拉看她的眼神十分古怪,才想起,陈赫拉现在是他的正牌女友。
然后,她就猛地闭了嘴。
陈赫拉觉得她挺好的,不是拿城府来对待朋友的那种人,她是敢爱敢恨的。
你倒是不关心自己,只关心他。
陆蔓蔓被噎了一下。
好了,我到了。
陈赫拉说,今晚,谢谢你请我吃饭。
然后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水光淋淋,景色还真是好。
一只鸽子停了下来,在她脚边蹒跚,似乎是想找吃的。
陆蔓蔓看了眼旁边的半掩着门的面包铺还亮着灯,于是走进去卖了一袋面包,掰碎了撒给了鸽子,你白天没有找到吃的吗?这么笨,以后你要找老婆时,怎么办哦忽然,她听到了一阵轻笑。
是她所熟悉的。
她回头,那种心情十分微妙,眼睫轻颤,她一触碰到他的目光就移开了视线。
嗨。
她轻声说。
见她只看着那只鸽子,顾清晨心思也是飘忽不定。
她没有回头时,就知道是他了。
一起走走吧。
顾清晨说。
怎么今晚,每个人都想走走呢?!她跟在他身旁,像个安静的小影子。
顾清晨往一边走去,记得以前,你很爱笑爱说。
和我也算是无话不谈,蔓蔓。
怕她有所顾忌,他又说,我过来,是威尼斯电影节的评委邀请的,他们想听听,我对《夺目》的认知和感受。
你为那部片付出了许多。
陆蔓蔓扬起头来看他,目光恬淡如水,我觉得你会再度夺下金狮奖的,不爱从商的国际影帝先生。
她莞尔一笑,十分狡黠,我现在也很爱笑爱说啊!顾清晨轻笑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其实我觉得你变了许多,陆蔓蔓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坦白,我觉得你不快乐,清晨。
路边有椅子,顾清晨坐了下来,然后抬头看她,坐一坐吧。
陆蔓蔓坐到了他的身边,他只要伸手就能触碰到她,但其实隔了一个世界的距离。
我是森夏恩的私生子。
他叹。
陆蔓蔓蹙了蹙眉。
知道她会厌恶这些,顾清晨笑意苦涩,我妈妈是卖花女,在曼哈顿的郊外,拥有大片的花田。
她生长于乡野间,有种返璞归真的美。
当然,她的容貌很美丽。
真的,她的风华倾城绝代。
只不过,一个女子,年轻,异常美貌,却又贫穷,就注定了她的不幸。
她认识我爸爸时,爸爸还没有结婚,也没有女朋友。
不是你想的那种第三者,但也差不多吧。
她生性软弱又过分天真,年轻不懂事又碰上了英俊风流的富家公子,往后的事也就顺其自然地发生了,然后就有了我。
爸爸拥有三个法定继承人,不过都是女孩,而且她们无意接管家族生意,只要求分他的财产。
爸爸早几年中风了,是他求我,念在血脉相承上,让我帮他打理家族生意。
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很苦闷,却也无法排解,只能继续下去。
陆蔓蔓眼睫颤了颤,然后说,清晨,出身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我没别的意思。
我只是希望你能快乐起来。
好了,说出来了,风也吹了,苦闷也去得差不多了。
我们走走。
顾清晨已经站了起来。
他人高腿长,步子大走得快。
她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等等我。
她气喘吁吁。
顾清晨于月下回头,只见她一张清秀的脸上卸清了妆容,十分干净美好。
她比他小许多,亦步亦趋跟在他后头,就像他的妹妹。
他确实是想起了他的三个妹妹,与他有三四分的相像,却连三四分的淡薄亲情也无。
忽然,他伸出了手来,揉了揉她短短的发,你真是……陆蔓蔓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刺猬脑袋,不要再说刺手啦!你们一个两个都笑我。
就连一向标新立异,自己的着装打扮都古里古怪的赫拉都笑我。
顾清晨胸腔一动,笑了出来,止不住,是由衷的快乐。
没有,你挺好的。
这个发型……嗯,挺适合你的。
陆蔓蔓:……这真的叫做适合吗?顾清晨看着她,其实想说,很美,可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他不是安之淳,他没有这个资格。
走着,走着,一家水上旅馆出现在俩人面前,眼看着水巷走到了尽头。
是一家带有意式风情的华丽而舒适的旅馆。
陆蔓蔓问他:你是住在这么?嗯。
不过,我是想去找一个人。
顾清晨看着她,你能陪陪我吗?好。
陆蔓蔓点了点头。
在大厅一层,其实还有一家商店。
店铺显得十分神秘,挂满了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神秘叵测的面具。
起初,陆蔓蔓以为是一家面具店,进去以后,才发现还有许多古董小玩意。
有古董唱片机、古董水晶台灯、烟灰缸,八音盒等等。
八音盒正开着,一个红裙短发的小女孩在跳芭蕾,盒子里流淌出一曲动听的音乐。
陆蔓蔓看入了迷,也听入了迷。
这个小女孩与她有点像呢,都是短头发。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女孩的脑袋。
喜欢这个?我送你吧。
顾清晨已经拿了起来,递给了店老板,一个笑眯眯的红脸意大利人。
陆蔓蔓摇手说,不用了。
我只是觉得很好听,听一会就好。
我知道你很喜欢。
顾清晨唇边是淡淡的纹路,温柔的笑意从他眼底划过,老板说,全世界仅此一只,错过了或许就找不到了。
蔓蔓,拿着吧。
他已经刷了卡,将那只八音盒合上,递给了她。
盒子是精致的红绒面,在灯下闪烁着动人的光泽。
十分耀眼,又璀璨迷离。
谢谢你。
陆蔓蔓将八音盒攥在了手心里。
顾清晨与老板用意大利语交流了许久,他显得很着急,又沮丧。
最后,对她点了点头,二话不说就走了出去,夜深了,我先送你回去。
怎么了?你要找什么?要不我帮你一起找吧。
陆蔓蔓有些担心他。
他极少会出现如此低迷的情绪。
我在找一盏古董台灯,蔓蔓。
顾清晨忽而一叹,是我妈妈生前最爱的那一盏。
是爸爸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上面刻有我妈妈的名字。
可惜,老板说,已在一年前卖出去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没关系,伊人早逝,我只是想完成她最后一个心愿而已。
顾清晨突然举起了双手,猛地捂住了脸。
他承受了太大的压力,来自家族,亲人。
陆蔓蔓按了按他的臂弯,轻声说道: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我帮你一起找。
她声音轻,却十分坚定。
顾清晨的手,被她拿开,她看见他眼睛红了。
苦笑了一声,他说,我跟她姓,她的闺名叫晓梦。
陆蔓蔓的心颤了颤,觉得真的是梦一场。
再说话,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是一架民国初制造的旋转木马水晶台灯吗?顾清晨猛地垂眸看向她,眼里全是不可思议。
……当陆蔓蔓回到水屋时,房子里一片漆黑。
她走进卧室,看见安之淳在阳台上吸烟。
烟头跃动着黯然的火光,很弱,似乎风一过,就要灭了。
她走到了阳台,那里对着另一条水巷小街。
顾清晨的背影在夜色里渐渐远去。
安之淳已经看到是他送她回来了。
之淳……她的声音弱弱的。
安之淳没有回答,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回转身。
她就那样局促不安地站在那,手里还攥着一个红丝-绒盒子,因为紧张她攥得很紧。
她离开了将近两个小时。
他蓦地站了起来,走到了她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她,问:顾清晨送给你的?之……之淳,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她急着想辩解什么。
安之淳猛地抢过了那个盒子,往地上扔去。
咚一声响,八音盒裂成两半,穿着红裙子的短发小女孩跌了出来,刺痛了彼此的眼睛……。